“我小时候有个保姆,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我也记不清她的相貌,只记得我还挺喜欢跟她玩的,我奶奶也说我总爱缠着她。五岁那场车祸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等我好了她就不见了,而我就像把她忘了一样,直到前些日子才想起这么个人来。我查过了,她的身份是假的,各方线索都找不到她,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简直不可思议。”
何方望着蛟蛟,目光灼灼:“但我记得她无论春夏秋冬都只穿着高领的衣服,还喜欢贴膏药,身上都是膏药的味道。我以前只觉得她是身体不好,我们公司也有挺多女员工在空调屋里劈个大丝巾空调毯什么的,保洁的大姐也经常胳膊上腿上贴膏药。这段时间我倒是有了新的想法,蛟蛟,那个保姆,也是你吧?”
“穿着高领衣服只是不想漏出你脖子后面的那个淡粉色的新月的痕迹,膏药的味道也许是为了掩盖你身上的清香,我说的对吗?”
“但我有一点不明白,那个清香的味道应该是你的血液的味道吧,为什么那时候你每天都要贴膏药去掩盖呢?我猜想你也许是受伤了,还是那种很严重的伤,一时间不能痊愈所以身上总有若有若无的清香。”
“我三岁生日那天送我珍珠的大概也是你,那时候你就已经受伤了,所以没有出面,只是送了我一颗珍珠。我七岁生日那天用风铃唱生日快乐的也是你,我五岁车祸的时候你为了救了我所以受了伤没办法出面才借着风铃给我唱了生日歌。”
“正常人都会有好奇心求知欲什么的,我也不例外,但我推测这些不是为了一定要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我说过,关于你的事儿只要你不想说我都不会问。蛟蛟,别再偷偷地保护我了,我们人类18岁就成年了。”
“我不太清楚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你,能不能不要走?”
何方一口气说了一堆,最后问完自己最想问的问题又有些忐忑,只能一眨不眨地盯着蛟蛟看,他迫切地希望蛟蛟说点什么,但比蛟蛟先出声的是他手里拿着的手机。
现代人就是这点习惯格外耽误事儿,走哪儿都要拎着手机才有安全感,哪怕是大半夜的起床跟有好感的姑娘吐露心声也得拎着个手机壮胆子,结果心声说完了,人家姑娘还没说什么呢,手机先不甘寂寞地叫唤起来了。
“Whenitbegoinglikethatboomboom,girliwanttoputyouallupinmyroom,Iwannaputyouallupagainstthatwall,Throwyouonthebedandtakeyourclothesoff,Everybodydontlikeitslowconsidermeoneofthemfolk……”
才跟蛟蛟说过“我从来不对任何事情后悔”的何方啪啪打脸,他现在就非常后悔,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后悔自己觉得《BootyMusic》特别带感把它设成了铃声,后悔自己怕视力模糊找不到震动的手机把手机调成响铃模式,后悔自己以前非得拿着一堆英文资料逼着蛟蛟学英文。
唯一能做的补救就是赶在魔性的“doit”三连响起来之前赶紧接电话:“您好?”
“您好?跟谁您好呢?何方你怎么回事儿啊,发信息也不回,电话接起来跟我您好?你是不是把我电话删了?”唐黛的声音在何方耳边响起来。
何方目光还停留在蛟蛟脸上,他听出来打电话的人是唐黛了,但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个唐黛是刚从国外回来跟他们两年多没见面的唐黛:“啊,没删,没看就接起来了,你没事儿是吧?没事儿我就挂了。”说完他就无情地把电话挂了,实力演示了什么叫重色轻友。
蛟蛟扬眉一笑,歪着头开始翻译:“当我听到嘣嘣的声音…”
其实这歌平时听也没觉得什么,节奏也挺好挺讨喜的,但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站在卧室门口听就有点…
何方脸瞬间爆红,赶紧打断了蛟蛟的企图:“停,停停停,蛟蛟你先回答我,别想着用这种方式逃避问题。别的都可以不说,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准备走了?”
蛟蛟沉默了一会儿,何方也跟着沉默,夜深人静两个人站在卧室门口相对无言地沉默着,何方从额头开始一寸一寸地冷静下来,有些丧气地想大概今天是等不到答案了的时候敏感地听到蛟蛟动了一下。
蛟蛟撩了一下额边的碎发,顺手掖在耳后:“是,我是打算要出去的。”
何方想起刚才的确是他还没敲门蛟蛟就把门打开了,心里一紧:“你去哪?不打算回来了吗?蛟蛟,其他人谁要走我都不担心,只要我想找我总能找得到,我真是挺拿你没办法的,你手机一不在服务区我就很慌,我都不知道你这个不在服务区还是不是在地球上。你连个身份证都没有,我真…真拿你没办法…”
蛟蛟见何方越说越急,越说越激动,但又带着一些对她束手无策的无奈,只好擡手捂住了他的嘴,笑着说:“何方,我是想说,我本来是要过去你卧室跟你一起睡的。”
蛟蛟这句话超出了何方的所有预计或者不预计的范围,何方一愣,在蛟蛟把手从他嘴边移开的一瞬间飞快地开口了:“什么?跟、跟我一起?睡?”
最后几个字几乎都是破着音说出来的,说完脸唰地一下红了,比丢进滚烫的火锅里的大虾红得还快。
蛟蛟好笑地看着他,眯了眯眼睛:“想什么呢,我跟你睡在一起你会恢复得快一些。”
“哦,这样啊。”何方讷讷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睡在一起就能恢复得快了。
蛟蛟显然也不打算解释,拉着何方往他卧室走,走到一半突然停住看了看何方:“眼睛能看清了?”
“没有,还是有些不清晰。”何方倒是没有说谎,除了刚才昙花一现地看清了蛟蛟的表情之后视线还是有些模糊的,只是比白天时的确是好了一些。
何方坐在床边有点不知所措,看着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地爬到他床上倚着床头坐在床的另一侧的蛟蛟,何方脑子一抽:“那个,你不是想来个和合双修什么的吧?”说完就想给自己个嘴巴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扇出去。
蛟蛟起身拉了他的胳膊一下:“是啊,来吧。”
何方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爆炸了,触电一样地退开,慌慌张张跳到离床三米开外的地方:“不不不不行,咱们现在也没确定关系什么的,我是那种比较保守的,坚决不玩419。”
蛟蛟有点不明白:“419?”
何方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就fouronenine的谐音,foronenight。”
这么说蛟蛟就明白了,像表情包一样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床:“来吧,纯聊天,很多事情即便你问了我也不能告诉你,但有一些跟你说说也没什么关系,要听听吗?”
何方松了口气,蛟蛟很聪明,他还挺怕她借着这股子不正经的劲头把他想问的话题岔过去的,这会儿她松口愿意说说他当然是乐意的,他也脱了鞋子坐过去靠在床头等着蛟蛟开口。
“你小时候那个保姆,的确是我,我从判官那里看到你五岁时有一个生死劫。”
何方没开口,只是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蛟蛟看懂了他的意思,笑了笑:“我没什么大碍,我只知道你有生死劫却没想到来势那么汹汹,帮你挡了一下而已我也没有伤得多重,放到现在我是能全身而退的,只不过那时候我还有点弱没脱开身而已。”
“你说的有点弱…是受伤了还是修炼什么没修炼完?”何方试探着问了一句。
“杀人太多遭天谴了,那时候还没完全恢复。”蛟蛟说完笑着看了他一眼,带着点戏谑问何方:“怕不怕,我可是会杀人的妖。”
小说里电影里说的妖怪会用美貌迷惑人果然是真的,何方叹了口气,他眼里蛟蛟说这些话的时候简直可爱,完全都没有给他留下哪怕半点儿的血腥暴力的印象,反而想到天谴觉得有些心疼,言语间不由地染上了温柔,轻声回答她:“我不怕。”
“怕也没事儿,不过,我看着你从小长大,是不会伤你的。”
何方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转头看着蛟蛟:“你能不这么说话吗?”
他简直要无语了,这话倒是提醒了他,人家蛟蛟活了几万年,在她眼里才活了二十几岁的他很有可能就像个穿着尿不湿流着口水的小鬼,而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的形象。
其他的蛟蛟不肯多说了,身子往下一滑钻进了被子里,枕着何方的枕头闭上了眼睛:“你的推测大体上都是对的,再多的就不能告诉你了,睡觉吧,晚安。”
何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愣了一会儿跟着钻进了被子里,没什么睡意但也枕着枕头的一角说了一句:“晚安。”
蛟蛟闭着眼睛轻声说:“我不走,放心吧。”
说完屋里佛手柑的味道忽而浓郁,何方睡意渐起,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一夜好眠,然而跟蛟蛟同床共枕并得到了她亲口许诺不会走的何方睡醒之后并没有多安心,新的问题纠结着他:“怎么才能在自己喜欢并且活了几万年的姑娘面前展示自己成熟男人的魅力?”
何方逛遍了贴吧论坛搜索了一早晨,觉得广大网友们十分睿智,说得都特别有道理。
性格是很难改变了,但通过穿搭改变给人的印象这个就比较简单易上手了,何方洗了个澡把垂在额前的刘海儿用发蜡抓到后面,又在衣柜前挑挑拣拣了三十多分钟,最后硬是顶着连空调都抵抗不过的暑气熏蒸换上了黑色衬衫和黑色西裤。
于是在炎炎烈日下穿着大短裤大短袖趿拉着人字拖,嘴里叼着冰棍儿还拎着冰镇大西瓜的许惟和唐黛来到何方家门口,敲开他家的门时居然看到了一个穿着长袖衬衫还一身黑的何方,偏偏这人还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一本正经地擡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许惟:“……”
唐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