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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 热词:痞子情人应小璐我不可能会怜惜一个妖鬼藤萝为枝跪求一腔热血疯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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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都市 > 大战拖延症 > 第三十一章 爬起来

    叶子璐从那个乡下鬼屋回来以后,就把整个屋子给打扫干净了,她坐在那里,隐隐约约地像是抓到了一条线。

    她突然发现,一个人的生命,即使再丰富多彩,也总归是有一条主线的。

    那个时候,颜珂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小熊眼睛里的光芒不见了,变成了两块呆呆的塑料。

    她只能自己独自一人,默默地想了很多的事。

    有些是颜珂说的,有些是自己明白、但不愿意承认的。

    老人总是说,“人贵有自知之明”,然而一个人,又怎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呢?只是有时候,心里装着太多的东西,重要的都被压在了最底下,常年积压,真真假假地浮起一层垃圾。

    叶子璐天还没黑的时候,就送走了钟点工,掐着二十分钟的时间,把泡着的衣服拖出来洗了,她发现做这些事的时间其实那么短,洗一件衣服不过十分钟,那看起来如同狗啃一般的脏乱差房间,快手快脚地整理完,抬头一看表,也只过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连一集普通长短的剧集也看不完,充其量扫完一篇半长不短的小说,刷几个网页,爬个帖子,回复几句话……而已。

    举手之劳——真的是举手之劳。

    甚至看一章的书,做上几页习题,也不过四十几分钟的光景。

    她明白了颜珂那句话——什么时候,做一件事情成了条件反射,不做就不舒服,就是养成了一种新的思维方式和生活习惯了。

    这件事不用你有多么的聪明,并不需要解决复杂的方程,想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模型。

    也不用你有多么的坚强——不用在大太阳下面晒得咸鱼干一样拉纤,没有人用竹签子扎在你的手指上。

    它只是需要一点点的坚持。

    叶子璐把她爸的七寸黑白小遗像放在了书架上其中一层,找出了一张纸巾擦了擦上面的尘土。

    她曾经一直过着孩子的生活,天大的事,也有父母给顶着,在家庭构成里面,她永远扮演那个需要照顾的“小”的。

    然而顶梁柱塌了一半,另一半也摇摇欲坠,她恍然间意识到,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她父母的角色,已经从“当家人”的身份,变成了“老”的。

    而她本人,则差点被突如其来地掉下来的大梁给砸昏了头。

    但不会再有人安慰她,给她退路了,小树已经长得太高,就不会再有别的树能遮住它的头顶了,世上风刀霜剑都会慢慢袭来——不管豌豆射手有没有种好,布局有没有完成,时间到了,一大拨僵尸总要来临。

    要么来战,要么躲进躲进房子里,被僵尸吃掉脑子——游戏不会有第三种结局。

    半个小时以后,叶子璐终于看完了那一章的书,她转过身来,趴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问起颜珂:“哎,熊珂,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一声不吭地就突然不动了?”

    颜珂沉默了一会:“医院给我换了新药,据说效果不错,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了。”

    叶子璐愣了一下,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自我安慰地想,算了吧,上回朋友回老家,给代看了一个礼拜的小狗被接走的时候,她还因为舍不得偷偷掉了两颗眼泪呢,别说这么个虽然没有人样子,但是会说话会唱歌还会攀岩的“人”了。

    她闷闷地“哦”了一声,接着问:“那你什么时候走呢?”

    “那谁知道,”颜珂似乎叹了口气,“其实那边也是一团乱麻,我躺了这么长时间,回去得像刚到熊身体里一样重新练习走路,还有我那扔了大半年的公司,也不知道什么爷爷奶奶样了。”

    他说到这里,情绪明显地低落了下去。

    醒来——就又要回到过去那种叫人喘不过气来的生活里,最让人一个头变成两个大的是,他爬到这一步不容易,这一回荒废了这么久,很可能那些过去的努力都白费了。

    事业这东西,不容易积累,却十分容易清零——网上那些个潇洒得什么一样的小清新,说辞职就辞职,说周游世界就周游世界,可是周游回来,原来打拼出来的职场地位还在么?

    智障也知道不可能吧?

    人有一得必有一失,谁都知道带着个大炮筒出门,花钱享受、吃喝玩乐舒坦,可是全国人民十三亿,真正一年四季屁正事不干,整天流窜在世界各地的有几个呢?

    因为大部分人都得生活,这是没办法的事。

    颜珂因为车祸,昏迷了那么久,他非常清楚,商场上瞬息万变,时间这种东西可以抹去一切,即使他家有后台,他爸还在任,他要重新站起来,也需要一段困难的过度。

    这不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么?

    然而颜珂毕竟不是叶子璐,又或许是突如其来地回去了一趟,让他找回了做“人”的感觉,找回了那个曾经横冲直撞、执拗坚强而无所畏惧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当他明白,自己发自内心地在抵触“回去”这件事的时候,那种坚硬的抵触就已经瓦解了一大半。

    哪怕碰到最坏的情况,哪怕所有的事都要他从头开始——那也没什么。起码他还有个机会从头开始,回想起来,万一那天在车里赶上哪里寸劲了,真把他的脑袋当场给撞成个烂西瓜,那这个“从头”恐怕就得从投胎开始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颜珂又觉得自己也是很幸运的。

    叶子璐合上手头的书,平静地说:“年底的考试让我错过了,我刚才报了明年春天的,正好剩下的时间,够我好好复习的。”

    “怎么又想通了?”颜珂轻声问。

    叶子璐呆了好一阵子,不知道从何说起似的,过了良久,才低声说:“我只是想,如果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推了我一个大跟头,以我的脾气,是肯定要跳起来跟他吵一架的——当然,如果对方是个施瓦辛格一样的大块头,我可能吵架的声音可能会小一点,或者去找人来帮忙。可是对方再怎样强大,也没有因为担心再被他推倒一次,就赖在地上不站起来的道理吧?”

    叶子璐笑了一下,吐了吐舌头:“多丢人哪。”

    当这些话被说出来的时候,是那么的轻描淡写,然而她想明白,却并没有那么轻松。这需要像某位“七次鄙夷自己的灵魂”的伟大先贤一样【注】,把自己当成一篇小说里面写的人,逐本溯源、深入浅出、掰开揉碎地分析一遍,概括出这个苍白的人像的性格特征、段落大意以及中心思想。

    刨除掉所有不平不忿的自卑,所有偏颇失衡的自恋,以及所有莫名其妙的自命不凡。

    颜珂终于还是没有问,他不在的这一天里,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而他却奇异地舒了口气,过程是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有了结果。

    他觉得自己仿佛亲眼看着一个深陷沼泽里的人,奋力得不肯往下沉,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几次崩溃大哭,几次险些放弃,又几次爬上来一点,再陷落回去。

    而现在,她终于抓到了那条救命的藤条。

    叶子璐一直觉得,自己失败就败在了不能矢志不渝、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上,然而在颜珂看来,她其实已经做到了。屡败尚能屡战,这本身已经是一件非常勇敢的事,哪怕她以后的“病情”再次反复,也有重整旗鼓的能力。

    然而那些感慨在颜珂心里翻腾着,他却依然说不出什么肉麻的话,只能把动容压在心里,独自体味着它造成的震颤的效果。

    终于,他只是在空中拗出个奇异的造型,口吻颇不耐烦地说:“快把爷放下来,都干了半天了!”

    这句话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大对劲,跟叶子璐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卡住了。

    然后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这天按理说,王劳拉考完试就应该回家了,可是直到半夜十一点,叶子璐已经准备睡觉了,她也没见到她的室友,打了两次电话,都是关机,叶子璐想了想,认为王劳拉那么大的一个人,在龙城也有六七年了,怎么也不会把自己弄丢了,也就不再操心,翻身睡了。

    直到她半夜起床上厕所的时候,才听见厨房里有动静。

    叶子璐先是探了个头,瞥见一大把熟悉的长头发,于是也没在意,自己去了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清醒了一些,她才听见,厨房里传来的声音不大对劲。

    叶子璐打了个哈欠走过去一探究竟:“劳拉,大半夜的你干什……”

    这句话没能说完,叶子璐看着眼前的场景,硬生生地给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王劳拉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块磨刀石,正在那里磨家里那把常年也没人用的菜刀!

    不知是不是叶子璐的错觉,她感到王劳拉眼睛里闪着某种绿幽幽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注】纪伯伦我曾经七次鄙夷自己的灵魂

    第一次,当它本可进取时,却故作谦卑;

    第二次,当它在空虚时,用爱欲来填充;

    第三次,在困难和容易之间,它选择了容易;

    第四次,它犯了错,却借由别人也会犯错来宽慰自己;

    第五次,它自由软弱,却把它认为是生命的坚韧;

    第六次,当它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时,却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第七次,它侧身于生活的污泥中,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