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我的灵魂在古代半个灵魂金手书生诸葛青云水蜜桃美女宋雨桐挑剔女人家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外国 > 碟形世界:异光 > 碟形世界:异光 第12节

  让维姆司更加魂飞魄散的是,箱子突然伸出了几百只小短腿,从容不迫地站起来,仔细把脚摆放整齐,然后慢吞吞地转身面朝着他。它的锁眼那儿带着种特别恶毒的表情,好像在说,“来啊——我都等不及了……”

  维姆司一面后退一面望着双花,满眼的哀求。

  “我想你最好把我们松开。”双花提议道,“一旦它跟你熟起来,就会变得很友好了。”

  维姆司紧张地舔舔嘴唇,抽出了自己的匕首。箱子发出吱吱声作为警告。

  他割断了俘虏身上的绳子,然后赶紧往后靠。

  “谢谢你。”双花说。

  贝檀扶起克恩,老英雄抱怨道:“我的背又开始痛了。”

  “我们拿这家伙怎么办?”贝檀问。

  “我们拿走他的匕首,然后叫他滚蛋。”克恩说,“如何?”

  “是的,先生!谢谢你,先生!”维姆司撒腿就往洞口跑。黎明前灰色的天空映衬着他的身影,不过时间不长,随着远远的一声“啊啊啊啊啊啊”,维姆司也从视线中消失了。

  阳光如海浪般无声地冲上了大地。在魔法力场比较弱的地方,清晨的触角跑到了白昼之前,留下一块块黑夜的孤岛;随着明亮的大海继续汹涌,它们逐渐收缩,最终归于无形。

  旋风平原四周的高地立在前进的潮水前方,仿佛一艘灰色的巨船。

  刺伤巨怪是可能的,但这项技巧需要练习,而至今还没人有机会练习第二次。巨怪像扎扎实实的鬼魂一样从黑暗中不断迫近。一碰上硅石皮肤,刀刃立刻成了碎片,除了一两声被压扁的哭喊转瞬即逝,四周只剩下森林中越来越远的呼号,赫瑞娜和她的手下无不急于拉大复仇的巨怪与自己之间的距离。

  灵思风从一棵树后爬了出来。他四下看看,发现周围空空如也,只有身后的矮树丛还沙沙作响,那是巨怪们在追赶匪帮。

  他抬起头往上一看。

  两只水晶般的眼睛高高在上,把憎恶的目光投向所有柔软的、容易压扁的、特别是温暖的东西。一只巨大的手捏成拳头朝他落下来。灵思风魂飞魄散地缩成了一闭。

  光线静静地暴发,白昼降临。有一小会儿,老祖父就好像阴影制成的挡水板似的,隔断了涓涓流淌的日光。然后是短暂的摩擦声。

  再后来只剩下一片寂静。

  好几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几只小鸟开始闹腾。一只大黄蜂嗡嗡地飞过老祖父的拳头,落在石头指甲下长出的一丛百里香上。

  底下一阵稀里哗啦,灵思风笨拙地从拳头和地面之间的小缝里挤了出来。

  他仰面躺下,视线越过巨怪静止的身体投向天空。除了不动以外,巨怪似乎并没有任何改变,可细看之下,它的双眼已经有点不一样了。昨晚灵思风目睹了几条裂缝变成嘴巴和鼻子的过程;而现在,仿佛是魔法落在了那张悬崖一样的大脸上,巨怪的五官全都重新化作了石头上的斑点。

  “哇喔!”灵思风说。

  这句感叹似乎没什么帮助。于是他站起来抖抖灰,开始左顾右盼。除了那只大黄蜂,他谁也没瞧见。

  他四下逛了逛,发现有块石头,从某个角度看挺像贝璃尔。

  他孤零零的,又迷了路,而且离家十万八千里。他——

  高处传来清脆的破碎声,几块碎石溅落下来。老祖父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洞;箱子的屁股在洞口一闪,它挣扎着站稳了脚跟,接着双花的脑袋从巨怪嘴里探了出来。

  “有人吗,我说?”

  “喂!”巫师大叫道,“再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是吗?你那儿如何?”双花说。

  “什么如何?”

  “天哪,这上边儿的风景真是太妙了!下面的景致怎么样?”

  他们花了两个钟头才双脚落地。还好老祖父身上有不少突起的峭壁,能让他们搭把手。它的鼻子本来很可能成为一道不小的障碍,幸亏一个鼻孔里长出了棵葱茏的橡树,这可帮了他们的大忙。

  箱子根本不屑于爬山。它往下一跳,一路磕磕碰碰地弹到了地面,看起来似乎也没受什么伤。

  克恩坐在阴影里,一边大口喘气,一边静待自己的理智迎头赶上。他若有所思地瞄着箱子。

  “马都跑了。”双花说。

  “会找到它们的。”克恩锐利的眼神像是要把箱子看穿,行李箱开始显出一副局促的神情。

  “吃的可都在马上。”灵思风说。

  “森林里多的是。”

  “我箱子里有些很营养的饼干,”双花说,“旅行消化饼。我总带着它,有备无患嘛。”

  “我已经试过了,”灵思风说,“全都是讨厌的硬骨头,而且——”

  克恩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来。

  “对不起,”他面无表情地说,“有些事情我必须搞清楚。”

  他走到箱子跟前,一把抓住箱盖。行李箱急忙后退,可克恩伸出一只火柴棍似的腿,绊住了箱子一半的小短腿。它扭过来冲他弹开盖子,克恩一咬牙把它举起来,然后使劲一拉,让行李箱张开盖子倒扣在地。箱子开始像只发疯的乌龟一样怒气冲冲地扑腾起来。

  “嘿,那是我的行李箱!”双花喊道,“他干吗要攻击我的箱子?”

  “我想我知道原因。”贝檀静静地说,“我想这是因为他怕它。”

  双花瞠目结舌地转向灵思风。

  巫师耸耸肩。

  “我可弄不明白,”他说,“要是我害怕什么东西,我就躲得远远的。”

  行李箱一甩盖子蹦了起来,落地以后一个猛冲,裹着黄铜的边角“啪”地砸中了克恩的胫骨。趁它转身的机会,克恩伸手一捞,正好让它失去平衡,“砰”地撞进了石头堆。

  “真漂亮。”灵思风满脸钦佩。

  箱子步履蹒跚地往回走。它停了几秒钟,然后一面“啪嗒啪嗒”地扑腾盖子,一面恶狠狠地朝克恩走去。他往前一跃,落在箱子上,手脚并用,撑住了行李箱和盖子之间的空隙。

  行李箱大吃一惊。可这还不算完,克恩接下来的行为更是让它“合不拢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瘦巴巴的手臂上,肌肉像装进短袜里的椰子一样鼓起,然后使劲撑开了箱盖。

  他们就这样较着劲,肌腱对铰链。时不时的,其中一个会吱吱作响。

  贝檀用胳膊肘捅了捅双花的肋骨。

  “快做点儿什么。”

  “呃,”双花说,“对。我看,他们已经打得差不多了。请把他放下。”

  听了主人的话,行李箱满腹委屈地“咔嚓”一声。它把盖子往上一扬,力量之大,克恩骨碌骨碌地向后滚了出去,但他立刻爬起来,再次扑向行李箱。

  箱子里的东西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克恩伸出手去。

  行李箱稍微“嘎吱”了几声,但它显然已经权衡过被一脚踹上天的可能性,等灵思风鼓起勇气从手指缝里往外偷看时,他发现克恩正骂骂咧咧地瞅着箱子里的东西。

  “衣互?”他吼道,“就这个?只有衣互?”他气得浑身乱颤,口齿更加不清了。

  “我想里头还有些饼干。”双花小声说。

  “可金子在哪儿?它还吃了个人!我看见了!”克恩把恳求的目光投向灵思风。

  巫师只能叹气。“别问我,”他说,“这该死的东西不是我的。”

  “我是在商店里买的。”双花辩解道,“我说我需要个旅行箱。”

  “然后你就弄到了这个,没错。”灵思风说。

  “它真的很忠心。”双花道。

  “哦,当然,”灵思风点点头,“买行李箱就是要挑忠心的才好,对吧?”

  “等等。”已经跌坐在一块石头上的克恩突然插了进来,“是不是那种商店——我是说,你过去肯定从没注意到那儿有个商店,过后再回去它就不见了?”

  双花眼睛一亮:“没错!”

  “有个干瘪瘪的老店主?店里全是些怪里怪气的玩意儿?”

  “一点儿不错!再没找着过那地方,我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路,那儿只剩下一堵砖墙。记得我当时还想这可真——”

  克恩耸耸肩。“那种店”他说,“这就对了。”话音未落,他的后背又疼了起来。克恩苦着一张脸:“该死的马把我的药膏也驮走了!”

  灵思风一个激灵,开始在自己本来就破破烂烂、现在更添上邋邋遢遢的长袍里东翻西找。他掏出一个绿色的瓶子。

  “就是它!”克恩喊道,“你可真是个奇迹啊。”说着他瞟了眼一旁的双花。

  “我本来会击败它,”他轻声说,“就算你没叫它停手,我最终也会击败它。”

  “没错。”贝檀道。

  “我给你们俩找点儿事儿做。”他补充道,“那箱子帮我们开路的时候撞碎了巨怪的牙。那可是钻石。去看看你们能不能找到些碎片。我还能拿它们派上些用场。”

  贝檀卷起袖子、拔下瓶塞,灵思风趁机把双花拽到一边。等他们安全地躲进灌木丛之后,灵思风对双花说:“他已经傻了。”

  “你说的可是野蛮人克恩!”双花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他是史上最伟大的战——”

  “曾经是,”灵思风急急忙忙地说,“什么祭司战士还有什么吃人的僵尸都是老黄历了。他现在只剩下满脑子的回忆和数不清的伤疤,你简直可以在他身上下五子棋。”

  “他的确比我想象中更年长一些,没错。”双花捡起一块钻石。

  “所以我们应该离开他们,找到我们的马,然后继续前进。”

  “这么做有点儿太卑鄙了,不是吗?”

  “他们不会有事的。”灵思风真心实意地说,“问题在于,你喜欢和一个赤手空拳跟箱子干仗的人待在一起吗?”

  “那倒也是。”

  “再说没有我们,他俩只会更轻松。”

  “你确定?”

  “绝对肯定。”

  他们在丛林里发现了正在闲逛的马,拿不怎么干的马肉干做了顿早餐,然后就向着灵思风心目中正确的方向开始前进。几分钟之后,箱子从灌木丛里跟了上来。

  太阳升得更高了,却依然没能遮盖那颗星星的光芒。

  “才一晚上而已,它又变大了。”双花说,“怎么没人做点儿什么?”

  “比如什么?”

  双花想了想,“难道不能叫大阿图因避开它?”他说,“从旁边绕过去什么的?”

  “过去的确有人试过,”灵思风说,“巫师们曾经想同阿因进行精神交流。”

  “行不通?”

  “哦,那倒不是,”灵思风说,“只不过……”

  只不过世界之龟的心灵太过浩瀚,解读它会碰上很多难以预料的危险。巫师们先是用乌龟和大海龟来练习,以此了解鳖类的心理构造,可尽管他们知道大阿图因的脑袋很大,他们却没有意识到这颗脑袋的运行还特别地慢。

  “一整队巫师轮流读了三十年。”灵思风说,“唯一的收获就是发现大阿图因在期待着什么东西。”

  “是什么?”

  “谁知道?”

  两人静静地骑过一片丘陵地带,在这里,道路两旁尽是大块大块的石灰石。最后双花打破了沉默:“我们应该回去,你知道。”

  “听着,我们明天就能赶到斯摩尔。”灵思风说,“他俩不会有事的,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

  他发现自己在自言自语。双花已经掉转马头开始往回跑,一路展示着与一口袋土豆同样高超的骑术。

  灵思风低下头。行李箱严肃地望着他。

  “你看什么看?”巫师道,“他想回去就回去好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箱子一言不发。

  “听着,他可不是我的责任。”灵思风说,“咱们得把这一点说清楚。”

  箱子依然不发一言,不过这一次的沉默似乎更加响亮了。

  “走开——跟他走。你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箱子把腿缩回去,一屁股坐在小路上。

  “反正我要走了,”灵思风道,他又加上一句,“我可是说真的。”

  灵思风一拉缰绳,再次面对天际。然后他往下瞥了一眼。箱子仍然坐着。

  “想让我心软是没用的。你可以坐上一整天,我才不管呢。我要走了,嗯?”

  他瞪着行李箱。箱子回望着他。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双花说。

  “我不想谈这事儿。”灵思风回答道。

  “那我们谈点儿别的?”

  “好吧,嗯,说说怎么弄掉这些绳子如何?”灵思风拼命扭动手腕,想要挣开绳索。

  “我真想象不出你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在他们对面,赫瑞娜拿一块石头当凳子,长剑横放在膝盖上。她的手下大都伏在高处的石头间,监视着路上的情形。对于他们来说,灵思风和双花可谓手到擒来,让人毫无成就感。

  “维姆司说你的箱子吞掉了甘希业。”赫瑞娜道,“我倒不能说我感到多么遗憾,但我希望它明白一件事:只要它胆敢出现在距离我们一英里范围内,我会亲手割开你们俩的喉咙,明白?”

  灵思风拼命点头。

  “很好,”赫瑞娜说,“人家要我逮住你们,死活不论。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有人或许想跟你们谈谈那些巨怪的事。假如当时没有日出——”

  她留下半截句子,转身走开了。

  “哈,又是一团糟。”灵思风再次扯动绑在身上的绳索。他身后有块石头,只要他能把手腕抬起来——没错,和他想的一模一样,石头的坚硬程度刚好足以弄破他的皮,而绳子却毫发无伤。

  “可为什么要抓我们?”双花问,“是为了那颗星星,对吧?”

  “我对那颗星星一无所知,”灵思风说,“上学的时候我甚至没上过占星课!”

  “我想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灵思风看着他。这种话向来让他无所适从。

  “你真的相信吗?”他问,“我的意思是,真的信?”

  “嗯,说起来,通常事情最后都能圆满解决,不是吗?”

  “如果你认为过去一年里我这种一团糟的生活就叫圆满,那你或许是对的。我简直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次差点儿送掉小命——”

  “二十七。”双花说。

  “什么?”

  “二十七次。”双花好心地提示道,“我数过。你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什么?数过?”灵思风产生了那种熟悉的感觉:这次谈话又成了一团乱麻。

  “不,我指的是从来没把命送掉。你不觉得这有点儿可疑吗?”

  灵思风盯着自己的双脚:“我对保住小命没有任何意见,如果你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的话。”当然,双花是对的。咒语在保护灵思风,这太明显了。就算他跳下悬崖,肯定也会有片云来把他托住。

  在灵思风看来,这个理论的问题就在于,只有当他不相信这个理论时它才会起作用。一旦他认为自己刀枪不人,他就死定了。

  所以,总的来说,最明智的办法是根本不去想它。

  再说,这种理论也可能是错的。

  他唯一感到确定的就是自己的头疼得厉害。他希望咒语正待在头痛的那块地方,好好吃点儿苦头。

  他们骑马出了山谷,灵思风和双花分别同一个劫匪分享一匹坐骑。

  灵思风在维姆司身前坐得很不舒服,部分是由于维姆司扭伤了一只脚,心情不太愉快。双花坐在赫瑞娜前边,他个子矮,这样坐着至少耳朵还挺暖和。赫瑞娜手里握着匕首,两眼密切注意任何会走路的箱子;她还没把行李箱的来龙去脉想清楚,可她不傻,知道箱子不会眼看着双花被人杀死。

  过了大约十分钟,他们发现它躺在路中央,盖子打开,露出满满一箱诱人的金子。

  “绕过去。”赫瑞娜说。

  “可是——”

  “这是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