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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天面前立着一个容貌盛华的女子,但这不是他这个堂堂北秦帝王错愕的原因。这女子负手侧身而立,墨黑的眼深不见底,身姿清隽如松。唯观一眼,如此气势凌锐之女,乃他平生仅见。

    连莫天都被帝梓元浓浓渲染出来的霸道之气唬住,更别论其他普通百姓。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帝梓元身上,赞叹之余亦只敢小心打量。

    莫□□女子身上奢华的戎服瞧了一眼,暗自诧异北秦公侯之家里何时养出了这样一位闺秀。

    若是韩烨在此,怕是抡起袖子就把这不怕死的闺女拧回去了。这个霸气侧漏立在军献城街头耀武扬威的女土匪不是帝梓元又是谁!

    韩烨入城好歹易装换容,她倒好,顶着一副真容大喇喇地立在北秦皇帝面前,坦荡自在得不得了!

    “怎么?我答得不对?”

    这声音慵懒七分,霸道三分,毫不软绵地传进耳里。莫天抬首,见那女子轻飘飘指着摊主手中的请帖,下巴微扬,眼带愠色,整个人袭着漫不经心的随意和强势。奇妙的审视感直传心底,他竟只因一个女子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便生出了对她毫不掩饰的探寻之意。

    “小姐答得对,只是……”摊主巴巴地在莫天和突然出现的女子间张望,面色惶恐不知如何作答。两人一看都是北秦贵族,他先攀附了莫天,此时将彩头易主,自然怕引莫天不悦。

    “无妨,既是这位小姐答对了,彩头便该归她。”莫天向前迈一步,接过摊主手里握着的请帖,递到帝梓元面前。

    一旁的侍卫见莫天这般和气忍让,暗暗稀奇,悄悄打量着帝梓元。

    “多谢割爱。”帝梓元接过请帖,敷衍地道了声谢。

    这时,她身后窜出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侍女,替她系上乌黑柔顺的狸毛大裘,复又安静地立在了一旁。她出现时无声无息,很有些内功底子。莫天和那侍卫瞧得分明,更是诧异。如此稀罕的丫鬟,一般的人家可调教不出。

    帝梓元倒是一副坦然受之的模样,弹了弹手中的请帖,随意朝一旁的丫鬟丢去,然后正眼都没瞧莫天一眼转身便走。

    居然敢这样对陛下!那侍卫望着帝梓元目瞪口呆,见莫天神色古怪,他一贯养成的护主心态瞬间爆棚就要呵斥,摊主却抢先一步朝帝梓元喊去。

    “哎!这位小姐,霜露宴是连将军举办的盛宴,易换请帖要提早报送将军府,您这请帖是从我手上领走的,循例我得给将军府说一声,您留个名讳府第给我,也让小人好去交差。”摊主从摊位里跑出,朝着远走的帝梓元使劲招手。他喊这话时,浮于表面的惶恐微微收敛,倒是眼底精光一露,溢出几分谨慎和探寻。

    能拿着将军府请帖的人,想来不只是个寻常商贩如此简单。为引韩烨入局,连澜清可谓煞费苦心。

    众人一听,这摊主倒说了实诚话,连澜清定的规矩军献城中尽人皆知。这姑娘若想持贴参宴,还真得留下只言片语自报家门才行。

    也不知是哪家养出的尊贵女儿?

    “塞外朗城,西家云焕。”

    灯火闪烁的街道尽头,女子懒散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处时,翘首盼着的众人终于等到了这句随意又爽朗的回答。

    西云焕,乃此女之名。

    大靖百姓还好,北秦子民却几乎是在听到这个名讳的一瞬间,便对那远走的背影露出了肃穆之色。不为其他,朗城的西家在北秦的地位一如施家之于大靖。百年间,西家朝朝代代的嫡系子弟皆入军为将,北秦帅令就是西家的掌印,西家是北秦名副其实的将门世家。只不过二十多年前中原大乱,当时的西家家主受北秦王所令征伐中原,却败在了帝盛天和韩子安手上。此一战后,西家嫡系子弟大多战死中原,西家血脉自此凋零,无力再执掌三军,西家族老便辞了帅令领着剩下的族人回归领地朗城。

    朗城位处北秦极北之地,虽偏远,民风之悍却是北秦最盛。二十几年时间西家休养生息,秣兵厉马,朗城如今坐拥的五万铁骑已是北秦最精锐的军队。只不过当年一场大战致使西家族人伤亡殆尽,这一辈的家主西鸿淡了争斗之心,只安安稳稳守在领地,再未率领西家军队踏足战场。这次北秦东骞齐攻大靖,莫天本有意令西鸿挂帅,却被他委婉拒绝。西家在北秦声望极高,当年惨烈亦举国皆知,莫天无法强求,只得作罢。

    西鸿得一子一女,长子早年死于霍乱,现今膝下仅一女西云焕。

    难怪此般芳华,虽意外了些,西家养大的女儿,倒也说得过去。见那身影即将隐没在街角处,莫天身形一动,抬步跟了上去。

    哎,一个甩冷脸的姑娘居然就把陛下的人给勾走了,虽说那姑娘威严了些,不凡了些。侍卫想起连澜清这几日的嘱托,苦着脸忙不迭跟上了前。

    临近北秦霜露节,连澜清有意将整座城池营造得和宁安乐,故军献城虽经战乱,却依旧有热闹之像。只不过……威武慈和的军献城到底已经不在了。失了施家和大靖将士,没了王朝的庇佑,国已不国,这座曾经无坚不摧的城池已有衰败之景,更随处可见哀容落魄。

    帝梓元行得极慢,她整个人裹在大裘里,只露出一双漆黑又沉默的眼打量着这座城池。当年她行漠北时同样来过军献城,经年不见,已差之千里。

    帝梓元懒懒散散沿着街道走了半个时辰,横跨大半个城池,她身后的丫鬟始终离她三步远。

    冬日的漠北很是严冷,寒风刮过,沁进人骨子里。几人且行且走,不知为何,莫天从那墨黑的背影上,竟觉出了点点悲凉之意。脚步声突然和呼啸而过的冷风一齐停住,万籁俱静。他抬头,看见西云焕驻足的地方,微微一愣。

    这里是军献城这座城池最古老伊始的所在——护城城墙。

    百年雨雪风霜,在这座边境城头上,最显眼的是墙上的将士之血,兵刃之痕。

    西云焕望着的,正是墙上日渐沉染的血渍和印痕。

    她的眼比刚才更沉更冷,莫天一语不发,心底明了。西家大半族人尽丧于沙场,西云焕想必如她父亲一般极厌烦战争血戈。即是如此,她又何必万里迢迢入边境城池?西鸿又如何放心独女只身涉险?

    莫天到底是帝王,即便久闻西家之名,也不会尽信这突兀出现的女子就是西云焕。

    “你跟着我做什么?”

    莫天被这声音打断思绪,抬首望去,见那女子转身抬眼,淡淡看着他。

    “你真的是西家的小姐西云焕?”莫天一点未被西云焕的冷淡骇住,反倒直接将疑惑问出。

    “我是或不是,干你何事?”西云焕眉一挑,有些不耐烦。像是没瞧见莫天眼底的犹疑,很是有几分傲气道:“我西家纵退极北二十年,也不是谁人都可随意冒充的。”

    这口气神态,倒真不是冒充之人能说得出口的。莫天心底疑虑放下一分,笑道:“小姐莫气,我父亲和令尊早年有过几面之缘,听闻西家族人久不出朗城,今日突闻小姐来了军献城,有些诧异,故冒昧一问,无意冒犯,小姐见谅。”

    虽未行礼道歉,但这话已经是莫天难得的低姿态了。他身后的侍卫诡异地瞥了一眼淡然受之的西云焕,默默缩到一旁,假装自己不存在。

    “哦?父亲二十年不见外客,竟还有人记得我们西家。你府上是……”听见此言,西云焕眉角的冰诮消融,眼底露出一抹意外和缓和。

    “小门小户,早已没落,不敢攀谈老将军交情。西家满门皆烈,我素来敬重,有此机缘遇到,小姐若不弃,不如以友相交,如何?”莫天淡笑回答,虽是自贬之话,神态却极是自然坦荡。

    莫天一身打扮浑不似个没落贵族,这么一说便是不肯言明身份了。北秦派系复杂,西家又手握重兵,子弟间不言身份相交倒也正常。

    帝梓元此时是西云焕,就要有西云焕该有的反应,她笑了笑,“即是有缘,不无不可。不过你跟着我走了大半个城池,就是想问一句我到底是不是西云焕?”

    “自然不是。”莫天摇头,道:“我只是想知道,小姐为何要在灯谜下写帝梓元之名?牝鸡司晨的真意并非弄权如此简单,而是……”

    “替代皇权?”西云焕打断莫天的话,唇角一勾,轻描淡写接了四个字。

    莫天目光一凝,“你既知道,为何要选帝梓元?云夏中原之地的风俗不比我朝和东骞开化,数百来所建之国从无女子承权的先例,比起对皇权的把持,我朝的莫容大长公主和东骞太后更胜于她。帝梓元如今在大靖一呼百应,民心得尽,她不过二十岁便有如此成就,确实天纵奇才。但她只是一介臣子,若争位,便是谋逆,有动荡王朝之罪,帝家几代忠君卫国的名声难再,帝家若失了朝臣百姓的拥护,如何争权?”

    “更何况论威望才智,大靖太子韩烨半点不输于她,又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她要如何越过韩烨去谋帝位?帝梓元为臣容易,要颠覆朝堂,或是想更进一步坐拥皇位,根本不可能……”

    莫天将手负于身后,走近西云焕几步,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自觉拿出了平时帝王的威严霸道,以绝对肯定的语气朝沉默立着淡望向他的女子盖棺定论了一句。

    “在我看来,纵帝梓元有遮天之能,也无逆天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