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以眼还眼江南梅萼骑遇飘荡墨尔本正好是你江天雪意犬神传百世经纶

返回顶部

    第84章

    昏暗狱房中,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郭勤威忙道:“两位公主,鬼差来了,你们快走吧。”

    李楹疑惑,郭勤威又道:“自杀之人,每逢戌、亥日,都要重现一次死前的痛苦,直到寿数尽的那日,才能得以解脱,这是鬼差来抓臣了,请公主快走。”

    李楹没有想到,地府还有这种规矩,眼看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忙点头道:“好,郭帅你保重。”

    说罢,她与阿史那迦的身形就消失在狱房之中。

    从地狱第一层到达鬼判殿后,阿史那迦就再也支撑不住,她只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是刺骨的寒意,这寒意让她寸步难行,直接摔到了地上,她身体里的李楹也感受到了她的虚弱,碧绿鬼火漂浮在空中,焦急问道:“阿史那迦公主,你怎么样了?”

    阿史那迦连牙齿都冷到战栗,她的身形也越来越淡,她对着那团碧绿鬼火惨淡一笑:“我怕是不成了。”

    溟泉水的侵蚀下,她即将魂飞魄散,李楹虽然早已预料到这结局,但还是难过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阿史那迦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她说道:“永安公主,不要难过,因为我一点也不后悔,反而十分满足,我这一生,终于能勇敢一次了。”

    她微微笑着,身形即将完全消散:“你走吧,回到崔珣身边吧,他需要你。”

    李楹理智上,知道她的确应该快点走,否则等秦广王赶到,她想走也走不了了,可见到阿史那迦即将魂飞魄散,情感上,她又不忍心走,她不想抛下这可怜的少女独

    自面对死亡。

    碧绿鬼火停顿之时,李楹已经听到一个声音:“什么人?胆敢擅闯鬼判殿?”

    她与阿史那迦顺着声音处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绿色官袍、头戴宝石方冠,豹眼狮鼻、络缌长须的威严男子,身后是数十绿衣鬼差,正杀气腾腾的瞪着两人。

    阿史那迦首先回过神来:“糟了!是秦广王!”

    她也不顾自己即将魂飞魄散,身躯就往秦广王处扑去阻挡:“永安公主,快走!”

    但她只是一缕执念化成的无形之物,哪里是十殿阎王之一的秦广王对手,她还没近秦广王身体,就见秦广王掌心微张,一条金色锁链飞出,将她牢牢捆绑住。

    秦广王皱眉看着她即将消散的身影,喝道:“痴儿,回你的枉死城去!”

    金色锁链慢慢将阿史那迦碎裂的躯体聚拢一起,拼凑起来,然后拖着阿史那迦,就往枉死城方向飞去,李楹愣愣看着阿史那迦的背影,还没反应过来,就忽听到一阵清净梵音传到地府,自己化成鬼火的身躯也被大力牵扯着,往地府外而去。

    是鱼传危,他支起招魂幡,让僧侣齐念金刚经,意图将她从地府召回人间。

    秦广王眸中已经隐隐有了怒气,他拳头一握,碧绿鬼火就不由自主飞了过去,被他牢牢握在掌心。

    李楹差点要被攥到窒息,偏偏招魂幡和金刚梵音又将她往外牵扯,她只觉身体快被扯成两半了,秦广王怒道:“你当我鬼判殿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手指用力,碧绿鬼火被掐的愈发微弱,远在人间的招魂幡和金刚梵音根本无法抵抗秦广王的力量,眼见李楹一丝意念就要永远留在地府,在人间的魂魄也会因为意念不全而变的痴痴傻傻,秦广王却没有再用力了,他皱眉看着攥在掌心微弱的鬼火,良久,才道:“你该庆幸,你有个好父亲!”

    说罢,他就松开手:“走!”

    秦广王刚一松手,李楹意念就被招魂幡和梵音拉扯,往地府外而去。

    人间,鱼府。

    端坐于书案前的李楹慌乱睁开眼,她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差一点,她就要永远留在那里了。

    鱼扶危本来焦急到在屋中转来转去,见她醒来,他大喜过望:“公主,你醒了?”

    李楹点了点头,她茫然道:“我和阿史那迦遇到了秦广王……秦广王救了她……秦广王也没有杀我……”

    “秦广王救了阿史那迦,也没有杀公主?”鱼扶危疑惑:“秦广王向来大公无私,此次居然放过你们二人?”

    李楹思及方才差点遇到秦广王的可怖一幕,她心有余悸,颔首道:“他还说,我有个好父亲……这是为什么?”

    鱼扶危想了想,道:“按照先帝的功绩,应该已经位列散仙了,也许,是他拜托秦广王照顾公主吧。”

    李楹也只能想到这种解释,鱼扶危又给她倒了一杯紫笋茶,李楹端着盛着茶的碧色琉璃茶盏,心中渐渐安定下来,她将在地府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了鱼扶危,当然,略去了天威军覆灭的真相,鱼扶危只是一个商人,而裴观岳是三品兵部尚书,她不想将鱼扶危牵扯进来。

    鱼扶危也大概猜到了她中间略去了一些事情,他也猜到这可能和崔珣有关,但今日她刚死里逃生,他不愈问她,李楹说完后,道:“对了,鱼先生,我去地府的时候,崔珣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鱼扶危看着她关切神情,心中莫名酸楚,她都差点送命在地府了,还问崔珣有没有事,依照往常,他可能要含枪带棒的讽刺几句,但自从得知崔珣并未投降突厥后,他又忽然没了心气,他垂眸,还是将崔府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昨日,有几个天威军家眷,跑去崔府闹事,说要给郭勤威报仇,结果被大理寺赶了出来。”

    李楹愣住:“报仇?什么报仇?郭帅不是崔珣杀的!”

    “对,你知道,我知道,但世人不知道,崔珣被关押的日子里,在有心人的传播之下,流言蜚语已传遍了整个长安,如今长安每个人都恨不得食其血啖其肉,更别提有切肤之痛的天威军家眷了。”

    李楹端着碧色琉璃茶盏的手都开始抖起来,她想起了在地府,郭勤威描述中的那个心高气傲、宁死也不愿被俘的银鞍少年,他是为了天威军受辱的,这辱,一受,便是六年,他可以不在意其他人对他的辱骂,但他无法不在意他最在乎的天威军家眷对他的辱骂。

    他的心,想必,又是一次千疮百孔。

    李楹咬着唇,她声音都有些发颤:“然后呢?”

    鱼扶危叹了口气,道:“那些家眷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热血上头的时候,他们家境贫穷,平日连崔珣府邸在哪都不知道,显然这次是受人唆使,卢淮将每人重责了二十大板,现在还关在大理寺受审呢。”

    李楹默了默,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他们活该!”

    年纪小,不是伤害别人的借口。

    鱼扶危也道:“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敢去冲四品官员的府邸,这次之后,谅他们也不敢了。”

    李楹不想再关心这些受人唆使的少年,她可以很慈悲,也可以很心善,可是,当她想起崔珣这几年所受的非人折磨时,她实在无法慈悲,也无法心善,她问鱼扶危:“崔珣呢,他没事吧?”

    鱼扶危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听说额头被一个叫何十三的少年砸破了。”

    李楹握住的茶盏都差点掉了下来,等回过神来,她慌忙放下琉璃茶盏,然后就飞也似的往外奔去。

    鱼扶危怔住,他看向李楹离开方向,下意识就说了句:“公主,碧笋茶还没饮呢。”

    但,他哪里还看得到李楹背影?

    鱼扶危失落回过头,看向还泛着袅袅热气的碧笋茶,最终,苦笑一声。

    李楹踏入崔府的时候,崔珣正坐于紫檀案几前,编着一只草蚂蚱,见到她来时,他似乎很是高兴的样子,微微扬起嘴角:“你来了?”

    他道:“我编了一只草蚂蚱,送给你。”

    李楹接过,她脸上没有欣喜神色,只是怔怔看着他额头,本来如玉一般的额角留下一块浅浅红色伤痕,李楹问道:“额头,怎么了?”

    崔珣摸了摸伤口处,平静道:“没怎么,昨日下榻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一下。”

    “这样啊……”李楹也没有戳破他,但她心中却愈发难过,她垂眸,道:“昨日,我和鱼扶危打探到了郭帅头颅下落,头颅被突厥叶护盗去,如今正在叶护府,或许,我们可以想点办法。”

    崔珣有些怔愣,半晌,才道:“你怎么打探到的?”

    他回大周的三年,遍遣察事厅暗探,去突厥找寻郭帅头颅,都一无所获,难道鱼扶危一个鬼商,能比察事厅暗探还要厉害吗?

    李楹含糊道:“鱼扶危认识的人多,反正,就误打误撞找到了。”

    她实在不会说谎,说假话的时候,眼神都有些躲闪,不敢看他,崔珣片刻后,静静道:“好。”

    她看起来,心情很是难过的样子,她不想说,他也不愿逼她。

    李楹也没有再说话了,她看着他额角伤痕,心中实在憋的难受,她眼前一下闪现落雁岭的一幕幕,一下又闪现在突厥的一幕幕,她神情都有些恍惚,她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遭遇这些?他明明没有投降突厥,却被天下所有人辱骂他贪生叛国,他明明倾尽全力去照顾天威军家眷生活,却要被他们投掷石子嬉笑侮辱,她心中只觉有一种纡郁难释的绝望,那是一种看着在意之人一次次承受不公却无能为力的绝望,这股绝望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觉得不能在

    这里呆下去了,再呆下去,她怕她会哭出来。

    她攥着那只草蚂蚱,垂下眼眸,道:“我有点累,先回房了。”

    说罢,她就飞也似的逃了,她从来没这样过,崔珣看着她的背影,眸中也浮现一丝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