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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骗子(5)

    早晨,小麦起床,刷牙洗脸,涂护肤品。门外传来声响,一个赤裸上身的男人走进来,睡眼惺忪,打着哈欠说:“早上好。”

    小麦懒得理他,让开一点空间,给他找牙刷。男人拿到牙刷,咔擦咔擦刷牙,刷t到一半,动作放慢,眼睛又闭上了,脑袋往旁边歪,毛茸茸的脑袋差点碰到她。小麦晦气地躲开。

    过了一会儿,一个只穿内衣的女人进来,一脚把男人踹开,骂了一句“把你的衣服穿好”,取代了原本的位置。她边刷手机边打招呼:“早啊宝宝。”

    “早。”小麦说。

    小麦洗漱完毕,干净利落,走出卫生间。她在客厅坐下,掀起笔记本电脑,开始远程办公。再出现时,乐队男已经穿得严严实实,戴着耳机,出门上班。他走以后,大学室友来了,同样衣着整洁,化好全妆,借了点小麦的香水喷,然后也走了。

    家门关上,一下子,室内变得安静起来。小麦独自在家,不是她的家,是别人的家。

    工作日乐队男都不在,周末偶尔回家。大学室友正嫌无聊,小麦来正好,她们可以每天一起吃饭,看视频,去健身房。

    今天是周一,小麦已经在室友家住了一周。

    工作之余,她有看房子,租在离地铁近的地方,快刀斩乱麻,明天签合同。反正宿舍也住不下去了,要换地方,蜜柑妈也要走,她租房子是早晚的事。还准备换工作,但的确有这个意愿。一回生二回熟,假如要提辞职,这次她会更谨慎,不着急走,先找好下家。

    对着屏幕,小麦悄悄发呆。假如有下次,她不会再和职场里的人谈恋爱。假如有下次,她不想再和电波男谈恋爱。假如她有下一次。

    一周前的晚上,在蜜柑家的院子里,小麦接受了超越负荷能力的自白。

    她晕眩,茫然,呆滞,混乱,却又被可悲的安心感袭击。因为,果不其然,跟她最坏的想象一模一样。这并不让人大跌眼镜,只不过,心痛和骨气像绞肉似的混杂。

    她付出的真情有所回报,从他那拿到了真心的答复。然而,她疏忽了,坦诚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这不一定是个好的东西。

    它并不温暖、明亮,不是一盏玻璃做的灯,而是一摊扎手的碎玻璃。

    小麦不能接受。

    猜测和真的知道是两码事。

    她喜欢上了一个人渣?不,说“人渣”有点过了吧?不不,这就是人渣,根本是垃圾。不不不,他不像是那种人。不不不不,她这就太恋爱脑了,她现在就是失了智。把她的经历写下来,发到网上,能收获几百条“不要在垃圾桶里找男友”的评论。

    小麦俯下身,曲折上身,幻觉这样就能让心远离胃,不再压着痛。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你还说你不懂我,我才不懂。我根本不理解你。”

    “小麦……”他的声音里聚拢了哀怜,伸出手,想搭住她的背。就像过去做过的那样。

    可小麦躲开了。

    年轻女性站起身,坚固的面容上没有眼泪。她说:“我们各自冷静一下吧。”

    小麦往屋里走,收拾行李,顺便联系室友,自己这就回去,之后可能需要麻烦她一段时间。整个过程中,关奏陈就跟在她身后,站在门口看,追着上楼又下楼,但并没有干涉,像恐怖电影里的鬼孩,没法力加害人类,只能眼巴巴着看着。小麦毫不理睬他,拎上行李箱,公事公办地告诉他:“我申请了线上办公,但我有时候也会来。你就只把我当成员工看。”

    关奏陈焦灼不安,问她说:“分手?”

    “是‘冷静一下’。”她告诉他。

    小麦停顿了几秒,其实,她有点想问,你为什么不解释?她都说了她不懂他,他为什么不问问她,哪里不懂,然后告诉她?

    她拉着行李箱出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小麦想,总该有理由吧?必须说些什么吧?他那么周到的人,聪明又强势。可面对她,这个人就消失了,被另一个哑口无言,总是低着头的人取代。

    关奏陈抓住小麦,小麦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望向他的眼睛,等待他的话语。

    关奏陈说:“我送你。”他开公司的车,刚把她接回来,现在又原路返回。

    在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车窗外,路灯一道一道后退。小麦撑着侧脸,看着外面,问:“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遇上拐弯,关奏陈看了一眼她,转动方向盘:“抱歉。”

    没了?

    就没有了。

    小麦回过头,无话可说。

    这段对话把分别时的气氛搞得更糟。她下车时,关奏陈也下来,想帮她拿行李,她却不让他插手。她走了,他就站在原地。她上了楼,从窗户往外看,关奏陈站在那,身边恰好是垃圾桶。他就像报废后被遗弃的垃圾。

    他停留了几分钟,然后走了。小麦松了一口气,不然老会想着,他什么时候走。

    休息日,小麦去基地照顾狗。她去过很多次,还帮忙处理账号,那里连人带狗都熟悉她。该做的事情,小麦也都熟门熟路。她在打扫狗舍,只听外面嘈杂,出去才知道,刚去接了新的流浪狗。

    毛绒小狗看不出品种,连形状都难以分辨,腿被砍掉了,遍体鳞伤。有男志愿者忍不住了,扶着腰呕吐。小麦给他递了杯水,直奔去帮忙。

    在救助中心,这样的小动物不是个例。

    把它们搞成这副恶心模样的,正是和小麦一样,有眼鼻口舌、有手有脚的人类。人为什么能这么残忍?一想到这一点,不知为何,身体里就涌动着一种力量。她会越发想投入现在的爱好。

    小麦并不期望靠一己之力改变世界,也不奢求见到很大的成效,她只想做自己能做的事,然后,看到自己经手的小狗好好生活就行了。

    在那之前,她的收入越高越好。只要有钱,能做的事总归会变多。钱和时间,总得有一个。

    思考这些时,白天的小狗已经送去宠物医院,住院休息。小麦正在帮其他狗剪指甲,这不是一个能分着心干的活,因此,小麦付出代价,被狠狠咬了一口。

    有两个幸运的事情。第一,没伤及重要部位。小麦反而安慰吓到的狗狗,没事的,不要紧。

    第二,这里的人都很有经验,抓着她就去洗伤口了。

    小麦去打狂犬疫苗,有好几针,其中一针针尤其粗,还要从手臂一路注射上去。小麦疼得龇牙咧嘴。护士见怪不怪,看惯了,针管一扔提醒她,留看半个小时,记得忌口,一周后别忘了来打剩下的。

    离开急诊的专用楼,回去路上,她经过门诊。

    小麦走了进去,挂了个号。不贵,不能报职工医保也没事。

    她有想知道的事,在网上搜了半天,没找出答案。她想问问专业人士。

    小麦去看精神心理科。屡屡自我诊断,将恋爱等健康症状误判为病后,她终于遇到了真正的情绪问题。不严重,但是,无缘无故心情压抑和哭,正常状态下,她不会这样。在网上搜“为什么心情莫名其妙不好”,也只会得到“绝症”的诊断。都二十一世纪了,去看精神心理科没什么好羞耻,求助他人很正常。

    小麦关心自己,不愿心和身体出问题,希望自己健健康康的。

    她来到诊室外,许多病患在等候。小麦瞄了一眼,很多青少年,还有人穿着校服。孩子看病,家长陪同。几个孩子坐在位置上,要么低着头,要么在看手机,反倒那些家长凑在一起,交流着孩子的患病心得。

    也有一些成年人,就好比小麦身边这个。年轻女生戴着口罩,是复诊,拎着的袋子里有药,到了医院走廊上,她还抱着电脑工作。

    门口的电子屏切换号码,轮到小麦了。

    小麦起身进去。医生背后跟着实习医生,小麦坐下。

    她描述了自己的情况,吐出困惑:“……我不理解,为什么会有没有原因的情绪。我也很担心,以后会不会还有类似的情况。我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你和男友过夜后,起来就感觉郁闷,对吧?”

    在做前情描述时,小麦是提到了一嘴,但那没有很大的因果关系。她已经说过了,是无缘无故,和恋爱、工作受挫都没有直接关系。

    小麦先回答提问:“是那个时候,但是……”

    “张惠妹的《相爱后动物感伤》听过吧?”医生微笑,和小麦进行眼神交流。

    小麦有种不好的预感:“没。什么?”

    医生说:“这就是一种发生关系后的焦虑症,很正常的。有没有可能,你只是性知识知道得太少了?”

    小麦惊呆了,真的惊呆了,惊到说不出话:“不是……”

    她痴痴傻傻地结束了面诊。

    很难说她受到的震撼来自何处。是因为她对此抱了很高的期待?是因为她谈性色变?是因为狂犬疫苗的副作用?

    回去路上,小麦坐在巴士上,翻出手机。今天发生的事就像弹力球,在心里跳来跳去,她想给关奏陈发消息,想跟他说话,好想。可她要忍耐。再继续像以前那样,只会让他们混乱。

    她t看着对话界面,突然,对面跳出正在编辑内容的提醒。

    不夸张地说,小麦屏住了呼吸,不敢眨眼。

    提醒消失了。

    他没发消息来。

    小麦骂了脏话。

    这一天,她回了公司。关奏陈不在。蜜柑妈和蜜柑爸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出这个地方。听说奶奶过两天回来。在这栋建筑生活这么久,不可能没有感情,但眼前,有待打包的行李才是最要紧的。小麦忙进忙出,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手机跳出信息。

    她飞快地拿起来。

    火急火燎解锁,一看,是妈妈发来的消息。

    小麦点开来,内容是有五六百字的文字,密密麻麻,以爸爸的口吻。小麦早就拉黑了爸爸,这条消息是爸爸借妈妈的账号发来的。小麦眉头紧皱,强忍着恶心,匆匆扫了一遍。

    爸爸看到了小麦的视频,知道了她的工作。

    听说是单位同事的孩子告诉同事,同事又向他问起。他起初不信,自己看了才大吃一惊,随即问小麦的表姐、堂哥和妈妈。小麦的妈妈假装不知道。堂哥不知道。表姐没串通好,但是个人精儿,说自己不了解。

    缺乏人证,但物证不容抵赖。

    小麦的爸爸呕心沥血,奋笔疾书,给小麦写下家书,痛批她搞些歪门邪道,教训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要求她迷途知返,点评视频里的其他人——“老人不像老人,女人不像女人,男人不像男人,小孩不像小孩!世风日下,国将不国!悲哉!”

    小麦回了两个字:“有病。”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爸爸扬言要坐高铁来,带她回真正的家。小麦觉得可笑,让他去看医生。

    室友去买鞋,顺便相亲。小麦帮忙选鞋,跟着一起去。室友去和相亲对象吃饭,小麦就在一边点了杯饮料旁听,相亲完直接吐槽,可谓是一条龙服务。

    好几次,小麦都担心,自己会不会笑场。好在,实际情况让她松了一口气。这次的相亲对象还算正常,打扮正常,说话正常,吃饭不逃单,这在相亲市场上就很好了。

    然而,到要散场的时候,那男的突然来了句:“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胖,皮肤不是那么好。”

    小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端端的一个人,这场见面前二十分钟都那么普通,普通得不值一提,怎么突然就吐露心声,对别人指手画脚起来了?

    小麦一下没忍住,把自己路人的人设忘了,当场怒斥:“你怎么说话的?”

    室友也一脚踩到椅子……的踏脚上,这里是餐厅,不能到处乱踩。她一改刚才的都市丽人形象,变身女流氓:“管好你自己!对对对,我当然胖了,不胖怎么中气十足地骂你啊!”

    相亲对象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话没礼貌,也不懂,为什么一句指点就炸了人家的窝。但好在,骂两句而已,也算让他认清了一个拜金女的真面目。“行行行,我吵不过你们。”他嬉皮笑脸就走。

    小麦搂住室友,上下抚摸她安慰。室友也靠住小麦,扁着嘴嘟囔“我皮肤差管他什么事”。她们没注意到,同一场所内,有人突然起了身。

    相亲对象走出店外,从玻璃橱窗外经过。小麦继续冲他怒目而视。

    她看到一个身影。

    爆炸头的男人拦住他的去路。

    是乐队男,乐队男吼出声来:“你……凭什么说她!你算什么东西?!她比你不知道强多少倍!你没资格评价她!”

    小麦大惊失色,一扭头,旁边的室友也满脸迷离。不过,室友就是室友,她和乐队男可是正经的一对儿,很快就恢复冷静。室友伸出一个大拇指,不是表扬乐队男,方向向外,意思是,门口见。

    在非本意的情况下,小麦见证了这对情侣的交涉过程。

    大学室友说:“我跟来几次了?”

    乐队男说:“四?五次。”

    “我就相亲了六次,你来了五次?”室友仰天叹气,最终,她说,“我知道了。结束吧。”

    “啊?!”

    一旁,小麦吓得一个激灵,不敢说话。难道以后就没人跑腿买宵夜了?

    室友说:“我不会相亲了。这对你对我都是折磨。我早就该下定决心的,但我怕我爸妈对我失望,一直伤害你……”

    乐队男像只大型犬,猛地扑过来,差点把女友撞倒。他抱住她:“不会!我知道你才是最为难的!”

    “不要在这里哭!”室友拍拍他屁股,“这么大个人了!坚强点!”话说得挺冠冕堂皇,可室友脸上明明是偷笑的表情。

    他们俩比翼双飞,小麦独自在旁边凌乱。但他们开心就好,又不会危害别人。而且,这两人在一起时,笑容都还蛮健康的。

    回去时,他们三个人坐公交车。巴士上空空荡荡,乐队男睡得东倒西歪。小麦问室友:“你不是说他变普通,你会对他失去兴趣?”

    “是啊。可能会,”室友说,“我现在做的只是一个选择,一个现在的选择。又不代表什么。我到底要什么,未来要不要继续恋爱,结不结婚,都要慢慢想。我还要想怎么跟我爸妈谈,现在工作比别的都要紧……我的问题多得不得了。”

    小麦若有所思,看向车窗。

    室友替她理了理头发。她问小麦:“你呢?杨麦,你心里怎么想,这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