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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副产品

    胡支书抓住了刘秀娟的眼神变化,跟着打量了下炕上的两副铺盖。虽然一炕头一炕梢离得远远,但这形成的氛围很叫人期待。笑眯眯地点了根烟叼上,胡支书这会儿终于有抽烟的心思了。

    老不修!老伍拎着水壶过来,把胡支书和刘秀娟的对白听了个一清二楚。

    “嫂子……胡支书?伍叔!”第五名刚打外头回来,就见胡支书、老伍围坐炕桌旁跟刘秀娟聊天。乍一看,还以为村委会也拆迁了。

    “名娃,回来啦。”老伍见第五名安全归来,喜出望外。

    胡支书打量第五名,见他精神头十足,心下一松。“你领导咋说?”

    “她出差,挺久才能回来。锦鲤的事儿,还是我先折腾着。”第五名把仨包装盒撂炕上,问刘秀娟和老伍,死去的锦鲤都处理好了没。

    刘秀娟办事认真,拿第五名给买的手机,把整个过程都给拍照存档了,这高科技的举措,让包括坟包在内的所有村民,都打消了偷拿一条锦鲤回家炖汤的计划。

    “还归你管就好。趁她没回来,咱赶紧补救。只要把活儿给人家干好,有点儿损失也难免。”老伍不像胡支书那样含蓄。“你在省城寻到解决办法了没有?”

    “试一下。”既然剩下四万尾锦鲤适应了水温,应该不会再被激死;眼前首要考虑的就是饲料问题。第五名拆开包装盒,露出里头三盏大灯泡。“麻烦伍叔把电工请来,我得把这灯泡都挂外头树边去。”

    “晚上又没人走,给谁照亮?”老伍好奇。

    “挂这不招虫?”刘秀娟下意识挠了挠胳膊,感觉这会儿就被蚊子叮咬得痒了。

    “就是要招虫。”第五名笑了起来。

    胡支书和老伍坐镇,村上电工很快就赶到了。三根电线从庙里拉出来,都挂到庙外树梢,还给接了仨插灯泡的接头。拧上去,照得整个庙宇犹如白昼。正在跟了断和尚咥晚斋饭的香客们还以为佛祖显灵了,跪大殿前的蒲团上,发愿要给佛像重塑金身。了断和尚大大方方地观察着募捐箱里激增的善款,笑得更慈悲了。

    晃眼得很,第五名遮着眼睛,不敢看灯泡。“不用那么高。师傅,麻烦朝下走点儿。”这要的可不光是会飞的,草丛里的虫虫更多。挂那么高,可扑不上去。请电工师傅又把线朝下调了调。距离地面几十厘米,比草丛高那么一些些,刚刚好。上能吸引飞蛾扑火,下能让草稞里的虫子们欢聚一堂。

    瞧着灯泡旁很快围起来的虫虫们,第五名喜不自胜。瓦数大,玻璃罩热得烫手,虫子挨上,很快就焦了。赶紧寻了几个竹篓挂到灯泡下头,专门接虫子用。

    胡支书见多识广,问第五名:“早年间养鸡,就有这么弄的;大晚上,相当于给鸡加了一宿的餐,吃得美很。你这么闹,是打算拿虫喂鱼?”

    “也不知道成不成。”第五名这会儿不敢把话说死。但胡支书却很满意:只要第五名对养锦鲤的事儿真的上心,那一时半会儿就不会走了。

    “要捉虫,光放灯哪行。”刘秀娟听这些虫是要拿去喂鱼,也上了心;寻出了第五名从前抓蜻蜓用的捕网——一个铁丝缠的环,上头用纱布蒙出了个兜兜,底下接了个手柄。“这用着才顺手。”

    对呀,怎么忘了这。第五名见院子里一处移动的反光光源,就知道是剃成秃瓢的伍魁首出来了。

    “哥,做啥?”伍魁首睡觉中起来撒尿,人还眯瞪呢。

    “你小时候抓虫的补网呢。”第五名让伍魁首赶紧把工具寻出来。

    虽然眼睛都睁不开了,但伍魁首还是老老实实地找出补网交给第五名。等看到草丛上头吊着的灯,好奇地问第五名这又是在折腾啥。

    “明儿说,你赶紧睡去。”第五名撵走了伍魁首,又谢过老伍和胡支书的关心,“坟包那头,也别埋怨他了。我这儿还试验着呢,他就更不懂咋养了。”

    “万事开头难。”胡支书赞许地看着第五名,“可你娃只要肯下心思,世上无难事。”说罢,带着老伍走了。

    “嫂子,你也赶紧歇着去吧。”第五名看刘秀娟有些憔悴,不愿她受累。

    “哪来那么多瞌睡。”刘秀娟不肯放第五名一个人忙活,还发狠似的放话,“终于能帮上忙了,谁也别想把我撵走。”

    听了这话,第五名不由笑起来。这种关心和爱护,让人心里热热的,像是拢了一团火。有些不知如何表达,憋了半天,才轻轻说了声。“谢谢。”

    “和我还这样客气。”刘秀娟也笑了,眼睛弯弯的,一缕秀发垂在脸颊旁,抬手捋了捋,拿捕网捉虫的动作,竟是比第五名还娴熟。

    “你小时候也玩这个?”肩并肩地和刘秀娟捉虫,温馨又妥帖。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突然对她的儿时萌生了兴趣。

    “山里娃嘛。”被小叔子这么一问,刘秀娟有些不好意思;嫂子的心态拿久了,总忘记自己年龄。挨着第五名,边捉虫边说着儿时的趣事,“年轻”的心态也跟着回来了。讲到兴起处,俩人便都叽叽咯咯地笑起来。正笑着,听林子里传出轻微的咔嚓声。

    “狼?!”刘秀娟脱口而出。第五名下意识把刘秀娟挡在身后,一手朝后半圈住她;一手打旁边草丛里抓起块石头,随时准备搏斗的样子。紧挨着小叔子的脊背,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刘秀娟觉得血管里都蹦蹦乱跳起来。

    “是这边么?”第五名朝林子里的一个方向张望了下,仔细听听,又没什么响动了。

    “也许听差了。”刘秀娟看林子里一只鸟飞起来,叫着朝远处林子落去,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刚怕是夜猫子踩树枝呢。”

    “不是狼就好。”第五名这会儿才察觉脊背上软软的身体,忙松开半圈住刘秀娟的手臂,羞涩地朝她笑笑。

    “捉虫吧。”刘秀娟轻轻地说。两人便又重新头挨头,肩并肩地在灯火旁忙碌起来。

    他们并不知道,林子里,俩“夜猫子”正蹑手蹑脚地朝村上走。瞧叔嫂俩其乐融融的,胡支书心满意足,也就不计较老伍刚才脚残手残地闹出动静了。

    “日子顺心,名娃应该就不会走了吧。”老伍回味着叔嫂之间那安宁祥和的气氛,不得不承认胡支书高瞻远瞩。靠刘秀娟来留下第五名,前景可期。

    “娃不能走呀。”胡支书望着夜幕下伍家沟。它是那样的宁静、祥和,可破败的屋舍、道路,却为它增添了一层暮气。如今,他只盼着第五名能为它带来改变了。

    为了保证昆虫种类的多样性,第五名和刘秀娟连抓了三晚上。抓完,闲置已久的烘干机又派上了用场,各种各样的虫虫烘烤得焦香,装了一竹篓,竟有二三十种。

    香得很!闻着散发焦香气味的昆虫们,第五名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的实验室。拿着镊子,和刘秀娟一起认真地挑拣烤焦了的虫干,把它们分门别类地装好。

    “这么大,鱼能咽下去?”刘秀娟提出了异议。

    “可以弄成虫粉嘛。”第五名对昆虫的了解,远不如小钱。上网搜索了半天,依然不知哪种能吃,哪种不能吃。不得已给老苟打了个电话,让他开车把自己送省城。专业问题还得请教专家。

    “都能吃呀!”小钱欣喜地拿起一只虫干,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然能把鸟饲料生的这样大。

    “可惜营养可赶不上白札子虫。”钱哥囫囵打量一番,抓了几只焦香的虫干在嘴里嚼嚼,朝第五名竖起大拇指,“好手艺。是这,一分钱一分货,就这些杂七杂八的虫,也不用挑拣,你直接给哥送来,一斤四十块,哥都要了。”

    这些都能赚钱?第五名喜出望外,又想到小钱上次提过的虫粉饲料,“虫粉八十,钱哥你这买卖划算。”

    叛徒!钱哥看了妹妹一眼,小钱撇嘴:当时光顾着推销,哪想到第五名又折腾出来这些好东西。嘴上还得替哥哥分辨,“毛利润而已。听着是高,可刨去店面租金、人工、包装……不赚个啥。”

    双方正要就混合虫干收购价进行一番切磋之时,麻杆儿一样的扇叔,飘忽着进了钱家饲料店。

    “第五名!既然来了,怎么不到我那儿喝口茶。”扇叔亲切地埋怨着。刚吃了饭,本来要去青婶那儿遛弯,瞧见第五名,赶紧过来打个招呼。

    “扇叔。”嫂子进城时,得了扇叔和青婶的照顾,第五名很感谢两人。“您和青婶最近都好。”

    “好着呢。最近忙啥呢?”扇叔挺喜欢跟青婶并列,似乎有种神秘的快感。赞许地看着第五名,正要进入闲扯阶段呢,视线却被桌上的虫干吸引了。“丧尽天良!”跌脚捶胸地扑过去,一把抓起虫干,悲愤下忍不住老泪纵横。“可怜,死得这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