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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4.民意(中)

    孙婷当机立断,示意第五名上车:“事情弄成这样,咱们没法跟东坝头合作了。”孙婷再年轻,也是商界里冲杀过的,早年更是亲眼见到赵老板在各路江湖上腥风血雨,知道何时该壮士断腕。“把机器拉回伍家沟。”

    “不行。”第五名急了。地皮而已,大不了机器不放东坝头,但东坝头的鱼不能不要。饲料钱可是养锦鲤的成本大头。而且买这机器,也是几十万的成本,不能白花啊。

    “放了机器就是服软。咱们现在只要服软,她们就会得寸进尺。”孙婷示意第五名看看挡在机器面前哭喊的几个婆娘。来是做买卖的,不是跟人扯皮的,耽误不起。

    “可没了廉价鱼粉,饲料就得全跟小钱那儿买,赚的钱等于都填了钱家那无底洞。东坝头这边,姓曹的是要拿咱这项目做政绩,他不会太卡咱脖子。”权衡利弊,第五名认为两害只能取其轻。人穷志短,现在俩人还有一水潭锦鲤苗子要养,手头又缺钱,没有想咋就能咋的底气。

    本想直接宣布不跟东坝头合作,但听第五名这么一说。孙婷不免犹豫起来,下意识寄希望于曹俊能摆平闹事的前闺蜜等人。熟料曹俊压根不是撒泼婆娘的对手,劝阻未遂,已经无法直视刘秀娟和田镇长,更别提孙婷了。

    “要点脸吧。一亩地补五万,你咋不去抢银行呀!”刘母看不过眼。这世道真是坏了,什么东西都敢蹬鼻子上脸,准女婿可是村长啊,这帮娘们都敢趁机拉拉扯扯地讲条件。成何体统?!赶紧让刘家小弟上前帮忙。刘家小弟却被前闺蜜一口唾沫喷了回来。“给你家捞好处,动的却是我们的宅基地。村长,他们要是不给补偿!就别想把机器送进咱村!”

    其他几户人家都拼命给前闺蜜点赞。昨儿就瞧见刘秀娟的大金链和大翠镯了。不过是城里老板属下的嫂子,都能有这好日子过。那这城里老板得多为富不仁啊!光想从东坝头捞钱,却不愿给大伙儿点好处——不惯她这毛病。

    最烘托场面的是东坝头其他村民,虽然老公社宅基地跟他们压根无关,但却没一个过来帮着劝阻的,都是一种看有钱人倒霉我就高兴的心态。

    第五名体会到这层意思,心凉了:孙婷看得比自己准。即便退让,估计后头也没法顺利进行。想到一水潭新放的锦鲤苗,不明白在老家做点事儿,怎么比在省城都难呢?流年不利?命运多舛?

    “两害取其轻。”第五名咬牙,拒绝了孙婷递过来的钥匙。这会儿不能撤,撤了就没钱买饲料了。告诉孙婷,就跟曹村长再谈一次,不要那老公社了。

    田镇长不知道第五名的打算,见孙婷朝第五名手里递钥匙,以为俩人要走。吓得赶紧过来劝。告诉孙婷和第五名,曹村长虽然不顶个人用,但他作为镇长,有权,也有义务保证投资商的利益。有他做主,是绝不会让这帮刁……群众们妨碍东坝头和孙婷公司的项目。

    但情况显然比田镇长估计得更复杂。曹俊劝说没用,他劝说也没用。东坝头一帮老弱妇孺堵着村口,不管怎么说,就是不让机器进。在可能讹诈来的五万块面前,镇长权威算个屁啊。

    更害怕的在路上。紧邻国道,尘烟滚滚,近百口子伍家沟青壮手持各种兵刃,长途奔袭而来。坟包首当其冲,一糖尿就给滋东坝头村口树上了,留下拉响战斗前的浓重记号。老伍则面目狰狞,看到曹俊和东坝头婆娘在村口抱着台大机器,眼睛瞪多圆——没跑了,这就是第五名给刘秀娟的陪嫁呀!果然比留在伍家沟的那台大。都愣啥?没见他们正要把咱村机器搬进他们村吗?赶紧上呀,给老子抢回来!谁敢拦,就弄死谁——

    看到几十号壮男抡着武器气势汹汹的过来,前闺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顾不得跟曹俊、田镇长掐架了,色厉内荏地翻滚到机器后头。自打村长鼓励年轻人外出打工,村里青壮们都朝外跑,一帮老弱妇孺从气势上看就不是伍家沟人的对手。眼睁睁看着壮男们杀气腾腾地过来,众婆娘吓得赶紧让出机器,和机器旁的曹村长、田镇长。

    见伍家沟的这帮青壮要抬机器,曹俊赶紧拦下。“伍村长,你这是干啥?”

    第五名、孙婷也都懵了。老伍带这么多人过来干啥?给己方撑腰?那不成未卜先知了?老伍应该没这天赋点啊。

    阴险小人,还想染指咱秀娟。老伍怒视曹俊,把第五名拉到一旁,责怪他不分好坏人,叔嫂俩都被姓曹的给骗了,咋能为了他,就把机器弄来当陪嫁?

    “名娃,你放心。叔今天带了这么多人,就是怕你被奸人蒙骗。听叔的话,大伙儿帮你把机器扛回咱村。”

    这是来帮忙的?这分明是来结仇的!

    第五名脑袋里一下就炸了。东坝头村里人搞讹诈,本来这项目就很难推进;老伍却来舞刀弄枪,让双方关系彻底恶化。东坝头这鱼没法买了。尤其是坟包,滋着糖尿叫嚣着决不能让东坝头占了伍家沟的便宜,还指挥几个壮男上前扛机器……当初咋就瞎了眼救他?就该让尿糖尿死!

    旁边孙婷已经掏出电棍了。做买卖没有不受气的。但这会儿忍耐度已经突破了天际。姓曹的他村人闹事,好歹算客观原因;老伍主观过来捣乱,简直该死!

    “都别动!谁动就收拾谁!”老伍看曹俊想要力挽狂澜,示意几个男青年上前就给曹俊按地上了。

    “老伍,你疯了!”田镇长一脚踹开个小青年。好端端的表弟,蛰伏多少年,怎么偏就今天发癔症了?

    “表哥,不,镇长你别劝我。我知道,你想给各村一碗水端平。可凭啥?我伍家沟穷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名娃出息了,给村上谋了福利;他东坝头个外人有啥脸来抢?有口肉吃不容易!今儿谁想分伍家沟这杯羹,我伍家沟都不答应!”激昂语调中,老伍昔日猥琐的形象,莫名高大起来,甚至隐隐带出了一丝领袖气质。

    这就带感了。人一旦认定自己占领道德制高点,就不心虚了,理直气壮的姿态摆出来,啥杀人越货的事儿好像都理所当然。要不是第五名阻拦,曹村长能被铁锨拍死。

    “住手——”生死存亡之际,一嗓子嚎叫HOLD住了众人。

    胡支书驾驶着了断和尚从山坡上撵来。离老远就望见老伍指挥青壮围攻曹村长,赶紧阻拦。暗自庆幸大和尚长年锻那个炼,腰劲儿十足,终于及时赶到。

    听了胡支书的声音,老伍下意识就打了个哆嗦。没心虚,条件反射而已。田镇长则大喜过望:老头来了就好。别管老伍蹦跶多欢,胡支书才是伍家沟的掌门人。东坝头的支书和村干部们也反应过来,都围到胡支书身边,历数老伍的恶形恶状。

    胡支书听明白了:老伍这是缺狂犬疫苗啊。三天没打针,绳绳就栓不住了。当初自己为了村里利益,谋划了堵路事件;老伍别的不会,东施效颦、邯郸学步,却搞得比谁都快。动手前也不想想,第五名是人家孙老板的手下,公司没有利益,光为了刘秀娟去支援东坝头,人家孙老板能答应?此事必然内有玄机。

    让坟包等青壮赶紧把兵刃放下,胡支书又亲自上前搀扶起曹村长。“快起来。大热天坐地上别着凉。”说着还狠狠瞪了老伍一眼。了断和尚高声念诵佛号,走到老伍身边说出了胡支书的心声:瓜皮!

    刚还激情四溢的老伍,这会儿霜打的茄子一样。本是抱着给伍家沟立功的心思来的。只要打垮东坝头的阴谋,一来能在伍家沟立威;二来能阻止肥水外流,避免曹俊踩自己一头。到时候自己在伍家沟的声望就崇拜了!可紧要关头,胡支书却赶来了……老头不应该是被东坝头气死在半路了吗?老伍摸摸脑门子上的汗。谎话说多了,好像自己都信了。看着胡支书三言两语就控制了局势,刚还剑拔弩张的氛围渐渐消退,心里不甘就跟发豆芽似的破土而出。

    “支书,您可不能糊涂。明明是姓曹的耍阴谋诡计……”老伍试图力挽狂澜,却被田镇长一膀子撞到旁边。

    有这种表弟,真是羞先人。田镇长让老伍闭嘴,今儿的事儿没完。胆敢跑东坝头来武斗,等着镇里开会的时候被拾掇吧。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结局老伍不能接受。堂堂八……五尺男儿,被胡支书压制这多年也就算了,权当敬老;可今天自己掀起这腥风血雨,要是无声无息就没了,往后还怎么做人?这村长还能不能当了?别说啥忍辱负重的屁话,这样忍下去,自己得超越胡支书,提前进祖坟!

    再看毫发无损的曹俊,眼里腾腾冒火。好人受委屈,坏人倒成了焦点,没这道理!老伍的小体格里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伸手就把曹俊从胡支书的手里拽出来,狠狠推了一把。遭到突袭的曹俊猝不及防,躲避中倒退几步,人磕在大机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