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女掌门（上）
小钱想从第五名嘴里套出孙婷回城的意图；第五名也不知道，又不愿意给小钱说明白，就随口敷衍。碍于曹俊和田镇长在场，小钱不便追问，内心认为第五名在回护孙婷，便露出不快之色，随即按下车窗。风呼呼灌进来，倒把田镇长特意抹了头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曹俊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尽管事不关己却仍旧有点担心，就怕等会儿调试安装的时候这小两口子闹起来，不美气。可这会儿……还是啥都不说为好。
就这么一会儿，车里的氛围变得安静而诡谲。第五名感觉有点压抑，不知不觉加快了车速。要不怎么说是好车呢，刚还在担心发型的田镇长，这会儿开始担心生命了。
田镇长好面子，忍到临界点不得不开口让第五名开慢点的时候，车终于拐过弯，一个急刹车停到了东坝头村口。
长吁一口气，田镇长庆幸了几秒钟后，突然发现东坝头村口冷冷清清。唯独刘秀娟前闺蜜扒着树冒个头，看到车上人下来，却撒腿往村里跑去。
这干嘛呢？田镇长不快地瞅了眼曹俊。虽不算是至高无上的大领导，可好歹也一镇之长。下来视察，村上竟然连个表示都没有？姓曹的太不会办事了。
曹俊赶紧解释。既然选了老公社当厂房，他发动全村人连夜休整呢，估计就快好了。先带着几个人到村委会歇脚。
果然，直到村委会都没碰到一个村民。第五名实在想象不出，前后就两天，能把那破败的老公社给它拾掇成什么样子。但这会儿心里更惦记的是孙婷。趁曹俊沏茶的工夫，到门外给孙婷拨电话，还没接通，满身油漆味的老队长就从村委会门外冲了进来。
“第五名同志，欢迎欢迎！”老队长热情地伸出手，快步而来。
这不是那天要跟老伍拼命的那位吗？第五名不敢怠慢，赶紧把电话搁到窗台上，跟对方握手。
“老公社归置好了，就等你来啦。”老队长兴奋地拉着第五名出了村委会，却把田镇长晾在一边。
曹俊明白田镇长和老队长是有过节的，不然这村长也落不到自己这个外姓人头上。赶紧一边招呼小钱，一边恭敬地伺候田镇长朝老公社而去。临走还不忘把刚刚沏的热茶倒进保温杯，递到田镇长手里。
离老公社挺远，第五名就看到粉刷过的白墙和刚漆好的黑色大门。随风而来的还有新鲜的油漆味，醒目提神。
小钱没来过这里，却还是被老公社的规模镇住了，加快脚步赶到第五名身边。“这是哪儿？”
第五名有些自豪，“咱的厂房。鱼粉加工厂！”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声调提高。身后的曹俊听得荡气回肠。田镇长也是喜上眉梢，连说了几个好字。话音未落，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来啦！”紧接着，嗵嗵嗵嗵——连着四声震天巨响，麻雷子的动静如开山一般，让猝不及防的小钱打了个激灵。人还没反应过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又在老公社门口炸起了一团烟雾。王八、锣鼓随声响起。两排村民从老公社门里涌了出来，一阵列开，分了左右。
捂着耳朵，小钱脸上洋溢着笑容。刚刚的一丝不快随着硝烟散去。满意、大方地挎上第五名。这让第五名身边的老队长讶异了一下。曹俊赶紧介绍，“这位就是第五名同志的女朋友，也是帮咱们调试安装的专家，小钱同志。”
当着众乡亲的面，曹俊这话就等于给小钱摇了铃了。都觉得第五名牛哔，没想到人家女朋友竟然还是个专家。那应该是比第五名还厉害的人呐！
“真好。”刘秀娟他弟羡慕地看着小钱。上次第五名来东坝头考察，好像这姑娘也跟过来了？当初咋没发现呢。瞧人家这女朋友，个子大、学历高，还是个专家……那钱应该也不会少挣吧？再看自己媳妇的模样……不禁有点反胃。下决心一个月不过夫妻生活。
“好个屁呀。”刘母显然并不这么看。前后就几天功夫，嘴角上已经起了仨火泡。本来以为女儿这村长夫人是跑不了，哪料到俩村掐成那怂样儿，曹俊这没球用的就打起了退堂鼓。当官的靠不住也罢；这当小叔子的更不像话，家里和女儿过日子，外面还挂着个省城的女朋友。还是个专家？倒要看看她能专成什么样！越想越来气，一颗心热火朝天地折腾了一圈，结果哪边儿都没下落。如同被迫吃素多年，好容易有两块滋滋作响的肥肉，舌尖已经舔上了那油香味，正等着落口呢，却被人捏着喉咙强迫吐了出去。杀人的心都有，看向小钱的视线也就缺乏了善意。
第五名和小钱却没工夫理会别的。惊讶地打量里外都翻新的老公社，曾经坑坑洼洼的地面全部填上了砖头，脚踏上去平整舒适。
曹俊在一边还解释，“来不及弄，先铺了一遍。等过几天运上两车水泥给咱把地平一平，往后进出就更方便了。”
第五名很满意曹俊的态度：这才是真正有创业精神的人。但立即就纠正了曹俊在常识上的错误。“抹上水泥冬天容易裂；夏天水渗不进去，反而容易让积水坏了两边的路基。就这个砖地最合适。”
地不地的，小钱不懂。可公社里才漆好的栋梁和修补一新的顶瓦，处处显露出东坝头的决心。有组织，有纪律，有热情；这才是好干部、好民众、好组合。对比伍家沟残破的筷子厂，尽管也是连夜修整，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瞥了眼伍家沟出来的第五名，就跟这货一样！
第五名敏感地察觉到小钱气场的变化。“你看我干啥？”
小钱自然地笑了，“我觉得你今天特别的帅。”说着便不再理会第五名，跟着老队长推开了操作间的大门。
宽大、干净、整洁。尽管还没开封，但庞大的机器放在里面，霍然就是标准的厂房。一时间觉得自家的投资已然增值了。
曹俊一直观察第五名和小钱。见他俩露出满意的态度，便高兴起来：想必第五名不会再计较东坝头讹人一事。心里顿时踏实不少。回头再看田镇长，田镇长一副领导的样子，站在厂房中间打开保温杯，边喝边行家一般观察着四周，然后扣上杯盖清了清嗓子。
这是领导要发言啊。第五名把小钱朝后挡了挡，给田镇长留出空间。小钱明白第五名的意思，很配合地注视着田镇长。
田镇长非常满意第五名和小钱的配合。朝第五名招招手，把他叫到跟前，“石坎镇的诚意二位都看到了。可你们是行家，该提的意见就要提。”
曹俊马上接话，“对对，镇长说得对。我们从前没布置厂房的经验。哪儿不到位，咱们随时调整。”说着，指挥外面几个村民抬了桌椅进来，伺候几人坐下。
小钱急性子。尽管隆重的欢迎仪式很让自己满意，但林林总总的繁文缛节太耽误时间。“曹村长太客气了，行不行，咱们在安装调试中找问题。”脱了外衣扔给第五名，就准备着手开封。
田镇长一拍桌子，“小钱同志说得对，理论要结合实践，才是必要的工作态度。今天我们这些人都给你打下手，你尽管吩咐。”说着也挽起袖口，一马当先的样子。
不甘落后的曹俊上前一把掀起了塑封。几个村干部则在老队长的带领下，开始按照小钱的指挥挪动部件。
完全没有自己插手的地方啊。有小钱在，索性今天就偷一次懒。第五名拿着衣服，心安理得地坐在桌边，翻看起厚厚的一本说明书，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高端！
村上的女孩最见不得这种有钱有文化还有一副好模样的后生。第五名这边才翻了几页，刚要给自己倒杯茶，茶杯却已经被满上了。抬头一看，桌前围了几个年轻姑娘。看得村里没结婚的那些后生们眼都红了。
身后的田镇长一边忙活，一边给众人介绍着小钱。众人才得知小钱还是“九八五”的研究生！虽然众人不知道“九八五”是啥，可研究生那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和人家的女朋友对比，一伙子村姑就不能看了。跟前那几个姑娘都一脸羞臊地打起了退堂鼓。
刘家小弟突然觉得跟第五名能搭上关系挺露脸的。主动跑到第五名身边坐下，一副熟人的样子递上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