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验收（下）
履行合同？曹俊下意识看向第五名。第五名不禁朝曹俊点了点头，看到他死人般的眼睛里又透出了光彩。
突然又能呼吸了，整个人也活过来一般，曹俊带着希冀，都没发觉自己声音带着颤抖，“第五名同志……”感激的目光叫第五名心虚，想安慰曹俊两句，小钱却皱着眉，出言打断了他，“第五经理，你再想想，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她这是在威胁第五名？曹俊紧张起来，想朝小钱保证两句东坝头虽然这次失手，但以后一定能弄好……又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底气。一股悲凉涌上心头，人却无意识地上前一步，朝第五名那边站了站，用姿势表达了要同他共进退的态度。
众人的心又随着小钱的态度提起来了。对呀，毕竟是人家女朋友。乡亲再亲，还能亲得过媳妇去？包括刘家小弟，看向小钱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敌意。刘母就忍不住了，本来看小钱就不顺眼。这还没过门，就一副狠劲儿地敢要挟自家男人。这要结了婚，还让我家秀娟活不活了。想到这儿，突然恶向胆边生，伸手就拨开了前面的老队长，挺身而出来到近前。“你男人都下决定了，哪有你插话的份儿！”
小钱没经过这个，被老太太气势吓了一跳。老太太又扭头拉着第五名的手，“名啊。记住婶儿的话，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现在不管，往后就更管不了了。”
第五名脑子一片空白。老太太怎么突然仗义起来了。觉得真能这么干一次也挺带感，就怕被钱哥活拆了。
曹俊感觉羞耻感阵阵袭来，有心就给这老太太当场做成鱼粉。可毕竟是秀娟亲妈，能把她怎么着！想帮着小钱回句话，却又感觉到满村老少爷们的情绪都挺向着刘母。包括刘家小弟，那简直是骄傲之色溢于言表。亲妈这举动无异于石家庄赵子龙，太露脸了。
小钱回过身来捋清其中的关系，就忍不住想乐。可还得绷着脸忍住。能一次得罪这么大一村的人，那是对自己演技的肯定。随即瞥了眼曹俊，“这么说，曹村长也是这个意思？”
“哎呀，不是不是不是。”曹俊一边给小钱回着话，一边半扶半拽地把老太太先安置到身后。回过头来又给刘母解释。“忘了告诉大伙儿，人小钱同志不但是这方面的专家，还是公司的大领导。人家这么说不是针对咱们，毕竟得为公司负责嘛。”
刘母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这么一解释，开始后怕了。大领导？那说不定第五名还得在人家手底下吃饭呢。就想给自己嘴上抽两下。可都已经是赵子龙了，转折得太快脸面何在？
小钱看出老太太的尴尬，觉得更好玩了。
第五名发觉小钱表情有些阴晴不定。毕竟不是职业演员，戏再走下去，指不定再产生什么转折呢，赶紧见好就收。一脸诚恳地告诉小钱，老太太是长辈，别跟她计较。鱼的事自己已经下了决心：为了公司的声誉着想，签订的合同必须履行到底。至于鱼的质量问题，是自己之前疏忽了，责任由自己一力承担。
曹俊听第五名这么说，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不管第五名如何，起码今年这十多万斤鱼有救了。可老支书老队长没有曹俊心硬，闻听第五名要担大责任，满心的愧疚。老支书过来一把揽住第五名胳膊，“娃啊。你再慎重想想。十多万斤鱼呢。可别耽误你前程。”
第五名没有小钱的演技，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结结巴巴刚搭了两句，就被小钱打断了，再一次确定：“你是执意要这么做？”
第五名明白小钱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当众表态，一锤定音呐。调整了下心情，环视曹俊等人。看到他们眼中交织了感激与期待，仿佛自己一句话就能确定所有人的生死……虽然只是一场鱼粉的买卖，但瞬间有了拯救大自然舍我其谁的代入感。不知哪个奥斯卡影帝就上了身，竟然比小钱发挥得还超常。沉痛中带上了赴刑场的感觉，朝小钱微微颔首，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对。一定要收！”
“我知道了。”小钱微微一笑，为第五名最后这一幕的演技默默点了个赞，站到第五名身边和他肩并肩，像是告诉他，更像是告诉曹俊等东坝头人，“既然你这么决定了。作为你的女朋友，这事儿我跟你一块儿担了！”
本来以为是第五名仗义，这女朋友有点咄咄逼人。没想到听了这么一句，曹俊竟然扶着门晃了一下。周围人不禁发自内心地感叹起来：都说第五名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能耐。可一看这小钱姑娘这种魄力……祖上该积了多大的德，才能找到这样的女孩！这才是传说中的能同生共死、荣辱与共的神仙眷侣！
刚才几个在第五名面前惹眼的女子这会儿终于明白：想当能人身边的女人，那得更能才行。几十万块钱呐，这往后再传出去，东坝头得欠人第五名多大的情分。
曹俊尽管不愿朝这方面想，可的确是人第五名担着责任，再不表示啥，那自己这村长就太没有担当了。想着，把老支书朝后拉了拉，自己站在第五名面前。“第五名同志，大恩不言谢，往后村子里尽量给你往回补。”
小钱眼睛一亮，刚想问怎么补，话到了嘴边却变成，“这批鱼已经这样了。为了给公司有所交代，我希望往后成鱼的价……”
小钱话一出口，第五名就知道小钱在打什么算盘。三块二的价格已经非常低了。再往下压，恐怕挫伤东坝头养殖的积极性，适得其反。不等小钱把“价格”两个字出口，第五名立刻打断。“下一批鱼还按现在的价钱收。但是质量必须比这一批的好！”
“没问题！”曹俊满口答应。本以为对方想借着机会杀价，没想到人家就是仗义。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东坝头众干部和村民们欢呼雀跃。第五名转脸看小钱，却发觉小钱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也放心了。
曹俊一挥手，招呼村民们进来帮忙把鱼粉装袋。小钱赶紧制止，“得等鱼粉的温度、湿度散去，才适合包装。”
老支书过意不去，问：“娃呀。要不然，鱼粉我们给你送到省城。路费我们出了。”
第五名赶紧摆摆手，“不朝省城送。等会儿差不多好了，送到伍家沟就行。”
“没问题。这事儿我拍板。往后鱼粉加工出来，我们义务给你送到伍家沟。”
这下挺好。成本又降了。
曹俊一马当先地拿着耙子晾晒鱼粉。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本来以为这卖鱼致富是简单的事。机器一开，人民币拿来。没想到光是操作，里头就有这么大的学问。今天有小钱专家在场，出来的产品都不尽如人意；这要是人一走，连个把关的都没有了。质量再下降，还让人家第五名干不干了？
想到这儿，干活儿的兴奋劲儿瞬间消失。赶紧拿出自己刚才记录的小本翻看。连调试带安装都花了差不多小半天，更别提期间这些操作流程。要执行得规规矩矩、严丝合缝，连自己这念过几天书的都没个把握……回头看看身边这些乡亲，不是老就是少，更别提那几个咋咋呼呼的娘们儿家，实在找不出几个有执行力的人。这会儿都有点儿后悔自己鼓励青壮出门打工的决定了。想到这儿，赶紧端着小本来到第五名和小钱身边。“钱老师，这机器操作这样复杂，咋能让乡亲们更快地掌握呢？”
第五名也知道，这台机器要求掌握的细节太多，每一步偏差都可能影响鱼粉的质量。本来刚才心里就在打算这些事儿，被小钱一惊一乍地一闹，给耽搁过去了。现在曹俊提起来了，猛一下自己也挠头，目光不禁指向小钱。
提起技术相关，小钱是女学霸；但说到别的，人就立刻恢复了管杀不管埋的奸商本色。笑眯眯地看着第五名，示意曹俊，“有第五名在，曹村长往后尽管和他沟通。”
又坑我！你时间值钱，我时间就不值钱？先不说自己没大把光阴搭在东坝头，退一步讲，就算有空闲，自己也是刚接触这台机器，和曹俊也没任何区别，要说操作经验，刚人曹俊还烫了手呢。从头到尾，连按个按钮都轮不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