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乡试（中）
别说富大山，富国美也一肚子气。本以为第五名招人，自己寻个机会，没想到却这么待客，不由对第五名有点失望。这会儿见富大山的话引发了部分人的共鸣，富国美好像抓到一点感觉，立刻有了打算。当即一脚踢到张破凳子，“伍家沟都不拿你们当人看，大伙还考个屁呀。要我说，咱也不给他们面子。走，都走！”说话间，又踢倒了几张破桌子，发泄一般的就朝外出。富国美这一带头，还真有跟着撤退的。
回头看了看里面还站着不少人，富国美又转身回来，“你们还楞这儿干啥呢？没看连他伍家沟自己村上的人都不顾惜，还能指望人家招聘咱这些外村的吗？人家早就内定好了！就别站着给自家村里丢脸了，免得回去还惹人笑话！”
这一番话就起作用了，对啊，伍家沟安排这么个地方当考场，明摆着没打算考试。饲料厂那么挣钱，肯定都是村里说得起话的人走过后门了，绝对是内定过的！这下连几个伍家沟的都动摇了，犹豫不定的跟着一大群外村离开。
这咋办？情况好像不受控制了，就这一波走了近一半的人，刘秀娟担心的看了眼第五名。
“没事儿，继续看着。考场本来就是试题之一，里面都是我和伍魁首亲自布置的。”第五名安抚嫂子。老伍本来要问第五名要不要把那些人拦住，可想到走的人越多对自己儿子越有利，就又淡定的喝起了茶。可正说话间，带领一群人走路的富国美又鸡贼的独自回来了。看的第五名一口茶喷了显示器上。
胡支书也笑了，指着显示器里的富国美称赞：“这女子比他爸灵性多了！考试还没开始，先把一半的竞争对手给清除了。”
刘秀娟也看明白了，挺佩服这女娃的鬼心眼。唯独老伍有点紧张，后悔当初在董家寨显摆自家的试题了。这万一把自家亲戚挤掉就得不偿失了。
考场里大伙也挺异样的注视富国美，“你不是生气走了吗？”
“我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关你屁事。”富国美根本不屑解释，很孤高的靠在门框上观察这帮傻乎乎的考生。
事前，伍老大就得了老伍一番叮嘱，知道这是重要招聘，就算不满也不敢走。看屋里又是土又是灰的，想着等会儿发了试卷都没地方坐，就要回家拿凳子。还给老伍媳妇他三姑嘱咐，“三姑，我回家给咱拿个凳子，你在这儿别动。”
说是三姑，那是人家辈分高，年龄其实不大，今年才二十，烟龄却已经十五年了。拘谨地点上一根压压惊，姑娘示意伍老大快去快回。
其余没走的伍家沟人也有样学样，回去拿凳子；外村来的则郁闷了。翻了几十里山路过来，这会儿打退堂鼓太可惜，可这破烂地方怎么考试？有人就胡乱从屋里寻出桌椅先坐下。你翻翻他拽拽的，本来脏乱的屋里就更没了章法。
这会儿就体现出官二代的组织能力了。富国美站出来，让大伙不要各自为政，要干就齐心协力营造出一个良好的考试环境。安排众人就按小学课堂那样，把屋里收拾规整就好。窗户全打开先通风；力气大的扲水抬桌椅；力气轻的，擦窗抹板凳。你干着他干那的，各项工作布置得井井有条……
姑娘是董家寨著名白富美，领导气势十足，统筹规划的又好又有道理，在场挺多人就立刻言听计从地忙碌了起来。
到哪儿自然都有唱反调的，尤其富大山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弄好自己身边的桌椅板凳能考试也就行了，话里话外还带了一些嫌富国美多管闲事的情绪，认为这又不是董家寨，还东指挥西指挥的，跳出来装哪瓣蒜呢？
常年跟随富大酋长纵横四海，富国美在场面上是不怯的。无理都能走遍天下，有理还不干挺你全家！
“这活儿是帮人家干的吗？既然是来考试的，那你就得把自己当个人。别人家给你个圈，你就烂泥里一滚上槽了，把自己当猪呢？无非几张桌椅板凳，堂堂大老爷们儿你搬不开吗？地上再脏，几桶水泼干净了，能把你累进坟堆里去？大家把自己当人看，互帮互助；像你这种不伸手还递风凉话的，趁早滚一边儿去！”
透过摄像头，看着富国美指点江山的这一幕，刘秀娟十分感慨，认为自己以前小看了这姑娘了。凭这语气架势，充分继承了富强的彪悍，往后最少也是个当村长的料。胡支书也挺欣赏这种人格，要真细数下来，满伍家沟男人家还真没一个敢说比人富国美强的，要真当村长的话……不由看了看身边的老伍。
胡支书掏出抹布擦了擦被第五名喷湿的显示器，爬上面还自己端详了富国美一阵，“他名娃，我看这女子行。长的也行，脾气还大。”
“说啥呢！”刘秀娟不满的撇了胡支书一眼，这是选工人，又不是挑媳妇。“行不行那得名名和伍村长说了算，您老不是还下去监工吗？”
胡支书笑了，赶紧摆手认错，自己无心一句话，到忘了刘秀娟的心思了。
老伍压力山大，这考试都没正式开始呢，富国美都已经赢得考官的好感了，这么难缠个女娃要真进了饲料厂，往后自己都不好对付。
第五名也觉得自己这老同学挺有管理者特质。说起来，这种特质挺奇妙，有点与生俱来的意思。生物学角度来看，可能也说明了人家富强村长的基因好。但同为官二代，老伍他娃仿佛就基因突变了。没有带领群众的意识不说，干什么都是个人顾个人，从家拿来了俩干净板凳，自己一个，给他三姑一个。要是灵性的人，这会儿瞧见全民大生产的节奏怎么不得热情加入……或者装作热情加入？伍老大非但自己不动手，还劝他三姑也别干。
当爸的这一辈子努力多年，终于赢了富强那混蛋。当儿的却不做脸，奔三十多的人了，团队意识连人家富国美这小姑娘都比不上。监视器这边的老伍假装没瞧见这丢人的一幕，还掏了包烟又给胡支书递，又给第五名点的，一副妄图遮掩的意思，但红红的耳根子已经完全出卖了他。
胡支书才不给老伍这个脸，还表扬伍老大呢。说娃挺孝顺，知道拿了板凳劝他三姑坐。这就对比出了他三姑的勤劳和质朴。按说也是老伍家亲眷，皇亲贵胄的，可人富国美一安排干活，二话没有二话就上手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怎么干就怎么干。人还特别认真负责。瞧人家桌椅摆的不齐，就上去帮着挪，横平竖直，一排桌椅板凳，哪个角不对准都不行。
“三姑，我觉得挺齐了。”伍老大也被她拖来干活，折腾半天却还没让小姑娘满意。
“不齐。”他三姑一口笃定。宣称自己对这种事向来有种神秘直觉，一点不齐都难受。
这是强迫症？第五名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一名干质检的好材料。性格决定命运。这世上，有人生来是当领导的，也有人生来是当员工的；但最有意思的却是当领导没才能，当员工又不甘心的那种。这里头种类就繁多了，有上窜下跳妄图搞活各种人际关系的；还有背地里说小话当面使绊子的……富大山就是其中典型。但今天明显是进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