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救赎（下）
你干嘛？干嘛！油泼辣子红红的盖满信用社主任一脸。刺激得鼻涕眼泪全出来了，跳脚指证老伍袭击国家工作人员，要将其法办。
要法办也先法办你这种造谣生事的！好事不怕传千里，老伍告诉田镇长，第五名取光家底那不是要回省城，而是要给伍家沟村上填窟窿，倾家荡产把那段山崖给修好。
自家掏七十万替村上修路？田镇长和围观众人，都惊了。信用社主任看着刘秀娟那装满现金的鼓囊囊的黑皮包，不敢置信地抹了下脸上的辣子油。
老伍说的是真的？田镇长不确定的看着第五名。
第五名点点头。平静地请田镇长帮忙联系几家本地的原料厂，小钱她同学那边已经给了建设方案，明天就可以施工。
“秀娟？”田镇长又想再跟刘秀娟确定一下。
刘秀娟点点头，感受到周遭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下意识又朝第五名挨紧了一些。不知为何，觉得这一刻仿佛有一道光环笼罩了小叔子；而自己，也顺带在这光圈内和小叔子一起闪闪发光。一起……
因为工程事故，路到底还是没能在腊月前修好。腊八这天，老伍还带着人在工地上忙活。刘秀娟带着村里的后勤部队，煮了一锅又一锅的腊八粥给工地上送去，还专门熬了一小罐让第五名带去医院给胡支书。虽然人没醒，也要尽尽心。
医院里还是潘金桂在陪护，给胡支书絮絮叨叨的讲着最近村上的变化：道路重新开工了，都是第五名掏的钱，那些受伤的人也陆陆续续回到村里；坟包爸爸从前讹诈过第五名，本来不那么受人待见，但这次舍生取义救了村上的能人，倒成了英雄，享受赞誉的同时，不忘每天拄着拐杖跑工地上指挥其他石匠……
一番念叨听得病房外的第五名又好笑又心酸。拎着探病的腊八粥和烟酒进屋，问起老头的病情。
“大夫说脑子里的淤血好多了，可啥时候醒没法儿确定。”潘金桂打开罐子，“你嫂子熬的腊八粥？”
“哎。”第五名点点头，把西凤酒的瓶盖儿也拧开了，酒瓶子放到枕头边儿，浓郁的香气立刻将胡支书包围。兴许他老人家闻到这熟悉的味道就醒了呢。为了刺激脑神经，也给胡支书做起了汇报。虽然刚才潘金桂都已经说过了，不妨碍再说一次。“昨天断掉的山崖顺利接通了，比从前还结实呢。今天路基也铺好了，老伍准备连夜带人上柏油，明天晾上一天，后天这路就成了。咱村自己修的路，可没道理让田镇长来剪彩；老伍没您德高望重。道路竣工以及通车仪式的主持非您莫属，您老赶紧好起来吧……”说的口干舌燥，也不见老头有反应，见旁边潘金桂又开始擦眼泪，心里也郁郁的，兜里摸了根烟点上，吞云吐雾中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咳嗽。
“这中华……不是三打头的……”
见病床上胡支书颤巍巍伸出两根手指头要烟，第五名瞬间眼睛发涩，嘴巴却不由自主地咧开。“我抽的是好猫。”
“舅——”潘金桂喜极而泣。
胡支书醒了。醒了就不好控制了。不顾医生劝阻，责令第五名和潘金桂带自己回家，担架直接抬到工地上，要眼睁睁看着这条路彻底修好。
村民们看到胡支书归来，都发自内心的高兴。这会儿老伍也不计较多年来被胡支书掌控，甘之如饴地请胡支书旁边监工，号称没有他老人家大伙儿就没有主心骨。
胡支书伸手摸了摸被大型工程机械修好的断崖路面。“就是变结实了，变结实了。”老头双眼里闪着晶莹的光，望着挑灯夜战的村民们，感慨多少年都没见过这样积极主动的场面了。往日那些村里的刺儿头，比如富大山之流这会儿全从良了。脚上打着夹板也不妨碍积极地指挥群众，说谁敢耽误集体的劳动成果，就弄谁全家。
“发展的年代里，人活的重心都跟过去不太一样，个个拼了命的要赚钱。个人讹村上，村上讹政府……”胡支书不由感慨这些年的变化，个人顾个人按说也是人之常情，但总是缺了点什么。
兴许就是对集体的认同吧。第五名认为人类进化史上最重要的就是协作，协作制让人类超越了体力优于自己的种群。因为时代和环境的变化，表现形式可能会有所差异，只要人类还在这个星球上绵延发展，对集体和协作的需求，必将殊途同归。
但无论怎样，人的劣根性还是在的。比如田镇长竟然有脸要在通车仪式上剪彩？！不想破坏好气氛，胡支书和老伍按捺住将其打出的冲动，告诉他这重要时刻是留给人家玉立公司领导层的。
铁公子？田镇长见铁马西服革履地走来，自动自觉让出了位置。
铁马是作为特邀嘉宾而来。对于第五名倾家荡产捐的这件事，铁马比小钱吃惊多了。这笔钱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就是随便旅行一趟的花用；但第五名这穷小子平日过得多节俭，吃点儿腊牛肉就算改善生活了，竟然舍得……
挺佩服的，又心疼。跟第五名偷偷商量，要不然这钱自己出。往后你就跟爷混，吃香喝辣，豪车洋房……
“再别胡吹了。上次分的那点儿钱你还剩多少？”第五名鄙视地看着铁马。
“一分没动，如今我都花别人的。”铁公子在锦鲤俱乐部如鱼得水的同时，越发喜欢跟那些比自己年长的商界前辈们往来，玩得开心又省钱。
没享受到上级领导待遇的田镇长有些失落，见刘秀娟四处忙碌，把人请到身边要合个影，也算抓好妇女工作的见证。这对政绩的渴求简直穷凶极恶。刘秀娟倒没拒绝，喊上潘金桂她们，也算是妇女工作队了……
说话的工夫，小钱从镇街上开了大卡车到达半山。村民们的如雷掌声里，坟包等人将饲料一袋袋放上卡车。往日扛饲料的那几个最感慨，这省了多大的力气和时间……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扣脚钱？
给潘金桂家送货的小货车也到了，各种日杂五金的晃花了全村人的眼。潘金桂也开始四处宣传，说往后全到自家小卖部买，跟县上一个价。再也不用跑远路。
最高兴的是娃们家，每天来回起码少走一个小时……
各种喜庆中，老伍却发现胡支书一脸自责。
“这还只是半条路，要是当年没那么短视，把路铺到村口多好啊。当初不该把国家好政策当了摇钱树……”
“也不能怪您。”老伍旁边赶紧安慰胡支书。
“当然不怪我。是你领人去闹的。”胡支书立刻把矛头指向老伍，看老伍脸红，突然笑起来，中风后遗症的两根指头晃了晃，变魔术地夹了根烟交给老伍。老伍的意思他明白。当时全村人都抱着讹诈国家的心态。但素质的提高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随着村里的变化，人的观念也会发生转变。好比今天，所有人都享受到了这条路带来的便捷，自然也就学会了反省。
第五名倒不像胡支书那么乐观，任何年代要让山乡巨变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有了这半条路，通联方便了许多，伍家沟这深山坳里的村庄，也不会再那么闭塞了。
“电话，你孙老板的电话。”刘秀娟快步过来，嗔怪小叔子不经心，手机随便放。
“肯定是要送鱼苗过来。快催催，让她也来与民同乐。”铁马趁机搂住第五名肩膀，沟通一下基友感情。众目睽睽，第五名不好将其踹死，笑眯眯接起孙婷的电话，里头却不是孙婷的声音。
贾老板带着哭腔告诉第五名，孙婷把那个不知格策哪门子小舅子给电棍了，眼下已经拘留了。
啊？第五名一脸惊愕，上次不还说对方也是拜仁慕尼黑球迷，还半个老乡吗？到底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