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番外三个月之后(3)
余白发了条消息过去致谢,而后又想起齐天那件事来。
唐宁从看守所出来之后,她便入院分娩。事情隔得久了,一直都没机会跟吴东元打声招呼。
于是又添上一句:上次的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还得谢谢你。
那边的回复许久才来,却不是简单的一句“不用谢”。
吴东元写道:“不算帮忙,是我自己看不得这种事。而且,我欠唐宁一份情,这次就算两清了吧。”
欠情?难道是因为林旭辉那件案子?余白疑惑。那一次,唐宁的确为林董洗脱了谋杀罪名,但也让林董和乐欧深陷官司与财务危机,实在不至于让吴东元来报恩。
“已经过去很久了,大概也只有我记得了吧,不提也罢。”像是觉得自己多言了,吴东元追来一句,结束了这个话题,而后又岔开去,“哦对了,林飞扬也怀孕了,她昨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我们没能过去参加百日宴。”
余白下意识地回复:“那太好了,恭喜啊!”
但那边仍旧不是常见的社交套路:“俗话说,食得咸鱼抵得咸。我现在越来越觉得,现实真的如此。有时候,你做一件事的初衷不是那样的,但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跟他们已经是利益共同体了。”
话说得突然,却又很深。
余白一字一句地读着,似有所感,又不能肯定其中所指。她不知道再怎么聊下去,是继续无关痛痒的寒暄,还是直接问他,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状况?
最后犹豫了片刻,还是只发了个含义不清的表情图。
那边便也回了个笑脸,没再多说什么。
也是在那天晚上,她看到乐欧发布的一则高管任命公告,吴东元已经升了副总裁,专门负责集团法律方面的事务。随着那一则新闻,还有好事的财经博主开始盘点各大豪门驸马接班的实例,显然也都get到谢简书捧女婿上位的意图了。
余白忽又想起那一天吴东元在她车上的表现,他当时脸上的神情,以及那一句“有些家庭可能挨不过这样的变故……”
她去问唐宁,把事情都跟他说了,但唐宁也不知道那个“欠一份情”指的到底是什么。恰逢唐纳德哭闹,两人忙起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次日,第二场饭局,是立木所的聚餐,庆祝成立两周年。
陈锐、唐宁、余白、周晓萨、王清歌、胡雨桐,还有孟越和赵文月,全体到齐。少了一个邵杰,但多了唐嘉恒。
消息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但正式宣布还是在这一天的饭桌上——唐律师就要离开至呈,到立木来了。
自从两年多以前,至呈所和BK中国代表处合并,唐嘉恒回归管理委员会,大刀阔斧地推公司制。两年之后改选,又把主席的位子交给年轻一代。
律师行里的内涵笑话很多,但至呈所一向就是那么朴实无华且枯燥,连相关的冷笑话都比别家的更冷。最大的嘲点不过就是他家搞了公司制,营收数字傲人,客户高大上,但律师的个人品牌却被极度弱化,就算哪天负责某项目的律师突然换了一个,客户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这一次的改选却给内涵笑话贡献了宝贵的新内容,有匿名网友编了个故事,说至呈BK管理委员会的新主席上任,唐嘉恒和朱丰然合伙送了艘游艇作为礼物。新主席大喜,可上了船才发现船自己乱动,但又找不到船舵。他仓皇跑上甲板呼救,只见唐律师、朱律师正一人拿着一个遥控器站在岸上看着他笑呢。
根据官方的说法,唐律师这一代是恢复律师制度之后,第一批合伙制事务所的创始人,从最早的国营律师事务中心,到他们下海创建的合作制律所,再到后来的合伙制,一路走到现在,优雅卸任,回归初心,讲的创业守业,是传承。
当然,也可以换一种更加实惠的措辞——搞钱搞够了,可以想怎么造就怎么造了。
对于这个变化,立木所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当作利好消息来看待的。有了唐律师的加入,这个成立不过两年名不见经传的小所就真的有几分刑事精品所的味道了。大家都很期待与大佬共事的机会,只除了陈锐和唐宁。
陈锐是如坐针毡,不敢在大佬面前忝居主任的位子。
唐宁是不自在,感觉就跟在学校念书,同桌是自家亲爹一样。
他花了很久都没能消化这个事实——唐律师一直在他耳边吹风,说自己要退了要退了,结果竟然是这么个退法。
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律师这个职业其实并没有退休的概念,律协年纪最大的会员没有一百,也有九十几岁了。而且,唐嘉恒也已经郑重地跟他们谈过,说自己今后会挑案子做,每年不超过一定的工作量。然后,又提起了唐宁被刑拘的那件事。
那一席话叫余白听得很是感动,觉得唐律师言语之间满是老父亲的关爱与担忧。
唐宁却是内心阴暗,猜老爸准是上次邵杰的案子搞得顺手了,勾起多年前的情怀和瘾头,所以突然又不舍得退了。
余白只好做他思想工作,说你自己也是当爸爸的人,要是唐纳德长大以后不想跟你玩儿,你什么感受?
唐宁勉为其难地换位思考了一下,勉为其难地接受了现实。
不管各人心态如何,这一顿饭吃得亲切热闹,最后还开了香槟,切了蛋糕。
陈锐本来想在蛋糕上写“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所有人都说不好,人家不知道的,还当是党员小组活动。
最后用的是晓萨想出来的一句:
一程风雨,三生有幸,
二年级结业快乐!
香槟一杯杯倒过来,余白本来是不喝的,唐宁却一个劲儿劝她,说冰箱里冻了一个月的奶量,你怕什么?她被他挑上了山,这才跟着喝了一点。也许是因为一整年没有沾过酒精饮料,只是这一点点,便有些微醺的感觉。
回去的路上,唐宁握了她的手,手指插入她指缝之间。她靠在他身上,闭上眼,仿佛又回到许多年前,走在夜色下校园的路上,纠缠在大雨中闷热的车厢里。
两个人都有些急切,但进了家门却发现唐纳德还没睡。保姆没来几天,还弄不住这个地狱级别难度的人类幼崽。
唐宁从保姆手里接过孩子,给他洗澡,仍旧是一贯操作流程,一边洗一边说:“老板,水温怎么样?服务还满意吗?是不是考虑办张会员卡?”
唐纳德躺在浴盆里傻笑,像是同意了冲两万。
出浴,擦干,抹粉,包尿片,喂奶,哄睡,再用一个巧妙的技术动作放到小床上。
余白在旁边看着,觉得自己从前都错了,什么胸肌腹肌肱二头肌,什么法庭上挥斥方遒,都及不过此时的性感。这可能是她一生中最迷茫无力最情绪化的阶段,所幸,陪着她的人是他。她好喜欢这个男人,还想给他生孩子。这念头从脑子里冒出来,她才觉得自己真是醉了。
她的确好喜欢这个男人。但还想给他生孩子?嗯……这个就……回头再说吧。
她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闭上眼睛,紧贴在他的背上。他轻轻笑起来的时候,她可以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余白,我好想你啊,你想我吗?”他转身过来,在她耳边道。
她看着他点头,轻轻咬了一下他嘴唇。他一把抱起她来,压到床上,无声却炽烈地吻她。
直到浅睡中的孩子突然烦躁起来,吧嗒吧嗒嘬着安抚奶嘴,看那意思好像要醒。
余白一瞬出戏,已经预见到接下来的一幕:阿德眨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们,猕猴桃状的小脑袋里出现《红楼梦》中傻大姐的那句话——大家快来看啊,这里有两个妖怪在打架!
唐宁即刻会意,哪肯就此作罢,从她身上起来,长腿一跨下了床,拿了条毯子搭在婴儿床的围栏上。
幕布挂好,回来继续。
余白还是不放心,说:“……听到声音怎么办啊?”
“嘘……”唐宁手指按在她唇上,一路吻下去。
她咬唇,但还是哼出了声。
“嘘……”他又提醒。
她在心里骂,这不是难为我么?
一室静谧,只听见轻轻的一串“噗噗噗”,然后,就闻到味儿了。
两个正准备开打的妖怪静止在那里。
男妖怪压在女妖怪身上,一只手摸着她的胸,另一只手抚着她的面颊,温柔地说:“没关系的,都说我们之间已经诚实到赤裸裸的地步了嘛,你还有什么我没见过的?”
“不是我!”女妖怪只想掐死他。
男妖怪看着她,终于绷不住笑得瘫倒在床上,然后生无可恋地起来换尿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