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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1

    “美尤佳奶粉,创立于1905年,公司总部位于美国的伊利诺伊州,于1993年正式进入中国市场,曾在中国乳制品工业协会年会上荣获‘质量安全管理标杆企业大奖’。”会议桌上围坐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这个美尤佳品牌的营销总监纪小妃,从她走进来到起身的二十分钟内,浑身上下都始终“端着”一种优越感,她一手举着遥控器,一手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肘上。她接着说:“在国内几大奶粉品牌频频爆出含有三聚氰胺的时候,我们美尤佳的销量不降反增,在这一点上,我不得不强调一句,特别是我们的安康宝A+系列,一直是我们的王牌产品,在母婴产品的销售排行榜上,常年稳居前三。”

    会议桌的另一端,林安娜拿着笔,看了看表,然后望了吴悠一眼,吴悠很快清了清喉咙,笑着说:“纪小姐,不好意思打断你一下,其实美尤佳的相关资料,我们在brief里都已经看过了,我们想通过这次会议知道的是,你们对这次广告企划的需求以及你希望我们麦迪逊往什么方向进行宣传。因为在之前的邮件来往中,我们希望你们把要点都写到brief里,但我们似乎没有看到,PDF(文件格式)里基本只有你们公司的背景资料和一些产品信息。”

    纪小妃突然露出一副被冒犯的神色,垂下眼说:“我不懂,难道把公司的资料发给你们,你们还不能就此发挥出一些想法吗?我们和这么多4A公司打交道,都是直接将创意给我们,我们公司再进行内部讨论的。”吴悠尴尬地笑了笑,只得让纪小妃继续长篇大论地介绍完他们所有的产品。

    会后,林安娜顿感无语,二人送走纪小妃和美尤佳的其他人员后,林安娜关上门对吴悠发了一顿牢骚:“Evelyn,你回头和Mea(麦格)说一声,以后接这种案子的时候要慎重。”吴悠轻轻摸了摸额头,道:“Anna,我想我们需要找一个合适的AD了,不然我们只能累死。”林安娜叹了口气,说:“我没想到从别的公司挖一个AD过来会这么难,实在不行,只能发招聘信息了。”

    2018年的春天,麦迪逊公司在中山北路的月星环球港如同一颗新星冉冉升起,林安娜自立门户的消息很快就在广告圈内传遍了,广告业内众说纷纭,但不论如何,麦迪逊都像是一颗投向上海整个广告业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花。吴悠和林安娜没有选择在繁华的新天地建立自己的公司,也没有选择在淮海路,而是选择了相对静谧的中山北路。她们租了一层写字楼,占地四百平方米,并迅速招揽了她们熟知的一些前同事,筹备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公司就正式开始营业了。

    林安娜深知AD对于一家广告公司的重要性,她几番劝说杜太太出山都没有成功,眼见这条路是行不通了,所以她极度想从最厉害的三家4A公司里挖走一位AD。但林安娜与这几位AD的几次面谈下来,对方似乎都对麦迪逊的未来发展产生疑问,就连她们无奈之下提拔上来的客户主管王丽花(Mea)都说:“老板,你们知不知道,光是你们限定了我们只做女性客户这一点,我们的客户资源就少了一大半。”如果你再和她提美尤佳奶粉的事,她指定会说:“好不容易抢来的一个客户,你们真的就不要挑了,至少他们的预算足够支撑我们半年的生存了。”

    吴悠也知道这个做超市采购起家的王丽花不够专业,但即使她再有勇无谋,至少在公司缺人的时候,她是最有干劲的那个。但没有AD,只靠AE(客户主管)撑着的公司,到底会显得有些寒酸。

    公司成立之后,吴悠才真正意识到员工的重要性,和过往自己打工的时候感觉不同,那时候只要自顾自地做好分内的事情,基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而成立自己的公司,不管是选址、装修、招人,吴悠都时刻被财务提醒着:“Evelyn,又超预算了!”公司建立初期不仅支出庞大,而且收益甚微,虽然有林安娜的噱头,但过去积攒的客户里真正主动跑来合作的少之又少。一方面,大多数公司都签订了年框协议,没有办法立刻转头选择新的公司,所以这些公司还是在明面上和林安娜说:等我们明年结束那一头的合作就立马来找你;另一方面,大家其实都还在观望,用吴悠的话来说,他们无非就是在等我们做出一支惊为天人的广告,向整个广告界证明麦迪逊的实力。

    其实压力大多都在吴悠的身上,毕竟新公司新气象,从环境到人都是新的,员工整体还是表现出一副“势必要做出点东西来”的干劲,他们是感受不到企业生存的艰辛的。然而在“挑人”这件事上,吴悠和林安娜又总是会表现出一些分歧。林安娜在意的是员工的经验,对一个新公司来说,招来的人有经验和没经验有着千差万别。特别是员工对待工作的专业度上,有经验的人能够对一个项目十拿九稳,更何况她们俩现在工作缠身,根本没有时间去带新人。但吴悠并不这么认为,经验固然是很重要的一点,但并不是说有经验的人就适合初创公司,大部分所谓的经验只是一个时间年限,不是说在这个行业待得久,就说明做得好,这完全是两个概念。那些手上有作品、有客户、有能力的人,又大多居高自傲,这样的老油条,吴悠并不想招纳进来。于是来来回回,公司都已经开张一个月了,四百平方米的大平层只有十五六个员工,看起来空空****的又显得奢靡。

    那段时间吴悠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通常在她下班的时候,大街上已经一辆车都没有了。有一天晚上,她刚回到家,还没有在沙发上坐稳,就听到敲门声,她想着大半夜的是谁啊,她小心翼翼地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对门的那个傻小子。吴悠隔着门问了句:“怎么了?我要睡了。”

    萧树说:“白天我要上班基本上遇不见你,其实我前两天晚上来敲过你的门,发现你都没回来,今天你终于在家了。”

    吴悠无奈的开了门,问:“什么事?”

    “我想去你的公司。”萧树拿出一份打印好的简历,递给吴悠。看到对方这么正式地投递简历,吴悠心里笑出了声,回道:“你投邮箱就好了啊。”

    “我投了,不知道是你们人事的邮箱有设置还是什么,我的邮件总是被退回来。”

    吴悠这才意识到,应该是人事部的邮箱满了,但人事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事,所以新的简历都发不进来,难怪最近面试的人怎么越来越少了。吴悠收下简历,说:“你明天找时间来公司面试吧。”吴悠正准备关门,突然想到什么,又多问了一句,“对了,八卦一句,你为什么要离开奥斯德?”

    吴悠已经从别人口中听闻了CherryLiu(彻莉刘)的逸事,吴悠对此总觉得妙趣横生,那个浓妆艳抹行走在奥斯德的女人,竟是罗任司眼中代替她和林安娜的最佳人选。

    刘美孜(CherryLiu)空降奥斯德的第一天,就把自己做过的广告案例一个一个打印出来发给组里的每个人学习,并让他们看完后回家写出八百字的学习心得,更重要的是那些案例都是十年前的东西,早已过时了。听说刘美孜组里的人真的是抠字抠句地硬拼出来八百字交给了她,其中有一个人,在心得里把刘美孜的方案夸得天花乱坠,这个人当天就被刘美孜升了职。而后,更有趣的是,客户寄来的所有样品刘美孜都要以试用为借口占为己有,不仅不分给下属,而且还告诉下属,按她的使用感受来创作广告就可以了。最奇葩的是,刘美孜对萧树竟然发出了暧昧不清的邀请,据说,其实除了萧树,公司里的许多小男生都没有逃脱她的魔爪,她以辅导工作、了解业务为由,让男下属下班后到她嘉定区的loft(一种建筑风格)里进行一对一的开会。萧树有两次都找了借口推脱掉了,但他实在抵挡不住第三次,只好递交了辞职信。

    或许这就是罗任司需要的“人才”,不管对公司是否真的有利,对他确实是忠心耿耿的。关于刘美孜的事情,吴悠当然不完全是听取了萧树的一面之词,要怪只怪上海的广告圈子还是太小了。在海森的时候,吴悠和刘美孜也有过一两次交集,因为屡次比稿被吴悠打败,刘美孜后来看见吴悠,说话便有些阴阳怪气的。那之后不久,刘美孜同公司的同事就跳槽到了海森,关于刘美孜在公司的奇葩事迹也就不胫而走了。比如她一边开会一边在手机里和客户暧昧交流;比如她把自己的会员卡号告诉给下属,让下属去商场购物后把积分都积在她头上,还把积分的多少算作员工的KPI考核;比如她常常潜伏在洗手间的隔间里窃听八卦,然后假装把这些八卦当作秘密一样和老板分享,以表衷心,诸如此类的事迹,着实让人笑掉大牙。但吴悠常常觉得,即便如此还有人愿意聘请她,并给她较高的职位,说明她或多或少还是有过人之处的,且不说趋炎附势算不算缺点,但在某种程度上,吴悠一向认为那些令她不屑的人往往会过得很好,就比如此刻,至少人家代替了她成了奥斯德的创意总监。

    吴悠深夜看完萧树的简历之后,突然对这个陌生的邻居有了一丝好感,在看到他所做的几个学生作品时,吴悠看到了希望。第二天她便吩咐人事尽快给萧树面试,然后打算把“美尤佳”的这个案子丢给他试水。

    2

    周五的晚上,吴悠约赵开颜在巨鹿路小酌一杯,赵开颜难得没有以工作为借口推脱。自从促成吴悠和洛奇的项目之后,赵开颜一下子又接手了两个上海公司的IPO,加上麦迪逊后期的一些相关事宜,让她一直没有办法回纽约。对于吴悠这次公司的成立,赵开颜自然功不可没,这顿酒吴悠原本早该请她了,只怪赵开颜这忙前忙后的,一直没有空出时间。

    那天晚上,赵开颜没有戴她平日戴的那副眼镜,而是换成了隐形眼镜,她身穿一条白色低领连衣裙,看起来清爽不少。吴悠没有主动提工作,所以两人的话题一下子也轻松了不少。酒过三巡,吴悠突然问起赵开颜在美国的生活,赵开颜一边微笑一边叹气,说:“留洋只是为了坐实自己知识分子的身份,除此之外,别无他用。”吴悠顿时有些诧异,这和几年前那个不断催促她去纽约发展的赵开颜判若两人,吴悠细问:“这些年你的心境倒是变了不少。”赵开颜端着酒杯碰了碰桌,说:“人嘛,总是年轻的时候孤芳自赏,过了那个岁数看明白一些东西之后,就觉得自己当初是个‘傻帽’。”

    赵开颜说起自己在美国投行的这些年,对华人在西方职场被无形打压和歧视的事司空见惯,即使社会再怎么呼吁女性平权,“歧视”那双无形的手还是操控着一切,看似她人在海外让人羡慕,但并非活得自在。现实远没有美剧中演得那样开放。赵开颜总觉得自己能够争取到自己应得的权力,她奋力挣扎着最终也只是枉费心机。不过有一点,她在美国跟着那帮白人学习投资确实帮自己赚得盆满钵满,至少在财务上她已经获得了自由,这次她回国来帮吴悠促成这个项目,其实也是给自己一个回国的机会,看看要不要索性回到上海生活。

    “那你的老公呢?”吴悠不禁问道。

    “离了。”赵开颜不假思索地说。

    那自然又是另一段故事了,赵开颜对自己的前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评价。大学毕业之后,赵开颜刚刚踏入社会,那位美籍华人律师从各个方面都极其符合一位丈夫的标准,于是赵开颜走上了恋爱,结婚,组成家庭的流程,婚后,她开始朝着二人共同的生活目标进发,这是大部分职业女性最初的选择。然而婚姻很快就变成了彼此生活的附属品,赵开颜没有从冰冷的前夫身上得到渴望的温暖,赵开颜在之后的工作中又遇到了心仪的对象,在没有出轨的情况下,她与前夫摊牌离婚,不过离婚之后的恋爱也只是稍纵即逝的心动。之后赵开颜又陆续交往过两三个不同类型的美国男友,但最终她还是开启了自己自由的独居生活。这当然是赵开颜做得出来的事情,她不管对爱情、工作还是生活,都有着极高的目标和需求。从大学时期吴悠就特别明白赵开颜的这种心理,虽然吴悠、罗薇薇、张晓彤都不是这一类人,但赵开颜那种极端的完美主义,在她们宿舍里却更显得格格不入。吴悠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看赵开颜总是带着欣羡和仰望的态度。

    “所以你最近留在上海应该也不完全是因为工作吧。”吴悠微笑着喝了一口酒。

    赵开颜似乎并没打算隐瞒,她说:“倒是什么都瞒不住你。”赵开颜和吴悠碰杯,接着说,“我最近正在约会的对象,你应该也认识……”吴悠在赵开颜欲言又止的片刻,大脑飞速闪过她们有可能共同认识的男性,最后她不自觉地想到了郑弋之的脸。而此时此刻,说是有缘或者是阴魂不散,也或者他早就知晓,郑弋之正巧推门而入,看见正坐在吧台碰杯的她们,说了一句“嘿”,吴悠迅速地转向赵开颜的脸,而赵开颜只是非常商务式地朝他笑了笑。

    赵开颜待郑弋之从她们身边走过去之后,才轻轻踢了踢吴悠的脚,瞥了郑弋之一眼,说:“你喜欢?”吴悠轻轻地扬起下颌,朝赵开颜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我有那么明显吗?”赵开颜像只老狐狸一般,她嗅了嗅鼻子说:“我上次就感觉到了。”吴悠立马岔开话题问:“所以你约会的人到底是谁?”赵开颜伸手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摊给吴悠,吴悠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你说你和……”

    “嘘!”赵开颜示意吴悠噤声,“你知道就行了。”赵开颜收回手机,摇了摇高脚杯里的酒,路灯熹微的光穿过玻璃窗打在赵开颜的脸上,她看起来像个幸福的女人。赵开颜很快耸了耸肩,说:“其实,我也感觉到那个人喜欢你。”吴悠顺着她的眼睛看去,郑弋之正在和几个朋友聊天,并没有看向她们的意思,吴悠很快别过脸说:“我可是一点也没看出那个意思。”赵开颜捋了捋耳旁的头发,说:“你知道Jasper在律所的外号是什么吗?”吴悠假装没有很好奇地问:“叫什么?”

    “泡椒小王子。”

    “什么意思?”

    “泡妞专泡小辣椒。”赵开颜笑得很随意,就像在讲一件和她们都没有关系的事情。但吴悠有些好奇地问:“照你这么说,他确实是个花花公子了?”

    赵开颜耸耸肩道:“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拥有随意更换伴侣的权利吧。Evelyn,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原因就抗拒和一个人靠近,管他是不是花花公子呢,别跟我说你还有什么心理洁癖。”

    “我当然不会,只是在对爱情的投入和产出这件事上,我总喜欢先衡量一下成本。”吴悠喝光了那杯酒,说,“走吧。”

    “去哪儿?”

    “上海的夜生活也不是只有喝酒这一项,对伐?”

    临走时,吴悠专门走到郑弋之旁边,戳了戳他的肩膀,就像他们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那样,然后她和众人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先走了。吴悠的出现让郑弋之的同事们转变了话题的方向,但郑弋之没有明确说明吴悠和自己的关系,这让他的同事们更有了说笑的谈资。这是郑弋之最喜欢的状态,他喜欢活在大家的话题中,身边的“过眼云烟”让他成为同事眼里不可忽视的角色。他对吴悠说,他开了车,等会儿可以去找吴悠她们,但吴悠说,你就好好陪同事吧,然后给郑弋之留下了一个带着微笑的回眸。出了酒吧之后,吴悠和赵开颜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赵开颜背着手说:“Evelyn,你比我想象的更坏一点。”

    次日的创意部会议上,林安娜比想象中表现得更挑剔和强势,即使是“美尤佳”这样她看不上眼的项目,她也没有丝毫马虎的意思。文案部和设计部碰出来的创意基本都被林安娜直接“枪毙”了,什么仔细描绘母亲的一生,让大家觉得妈妈的不容易;什么通过孩子的视角去看母亲,放大妈妈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林安娜听完只是冷笑着说:“这种创意根本不用你想,但凡有妈的人,都能说出这些话。”吴悠也有些头疼,为了尽快让公司跑起来,她才特意没有去控制下面的人,如果不好好历练这些“小朋友”,最后就会变成她和林安娜两个人的公司,可是眼下看来,完全放手的结果就是——全军覆没。

    “母婴产品也并不是非要从女性的视角来切入吧。”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出了这么一句话。吴悠抬头看了看坐在会议桌角落的萧树,这是他上班的第二天,同组人对这个陌生的男同事表现出一丝好奇和不在意,但林安娜似乎把这句话听了进去,林安娜说:“你说说你的想法。”

    “我只是想……”萧树拿着笔在本子上画了画,“所有的母婴产品都是千篇一律的妈妈抱着宝宝,吃奶、喂饭、玩耍。怎么说呢?这种东西就好像成了一种思维定式,但如果这个时候,母婴广告的主体不是女性,而变成了男性,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火花呢?”

    林安娜用笔点了点桌子说:“很好,这确实是一个比较好的切入点,那你心里有概念了吗?”吴悠和林安娜同时看向角落里的萧树,周围其他人也都渐渐把目光转向他,萧树能感受到这些眼神中各自的意味,他们期待他给出惊喜或者期待他出丑。萧树把自己刚刚画的草图拿了出来,贴到了白板上。草图上,是一个戴着眼镜略显冷酷的男人,他的食指放在鼻梁上,做出一个推眼镜的动作,眼神犀利,旁边写着几个字——如果我是妈妈。

    这个概念一下子就戳中了吴悠,虽然还没有达到完美的地步,但确实让吴悠看到了亮点,而林安娜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她说:“你把那几个字改一下,效果就出来了。”萧树还没有理解林安娜的意思,林安娜就走上前去,用笔勾掉了萧树写的那几个字,重新写了一句新的标语——我为什么不是妈妈?

    会议室里的人确实都被这个创意惊到了,不能说它绝对的好,但确实让人感觉耳目一新。林安娜思考了一下,说:“这样的反差感是一回事,但要让大众真的focus(聚焦)到这个男人身上又是另一回事。”林安娜看了吴悠一眼,“要不然,敲定一个合适的男明星,要那种冷酷、不爱笑的类型。”

    吴悠的大脑里有个人选一闪而过,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李淼。”吴悠后来一直想,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能够管住嘴哪怕三秒,也不至于在后来给自己惹上一身骚。吴悠只是刚刚说出口,两三个小姑娘就立马露出了非常赞同的笑容,林安娜迅速地百度了这个叫“李淼”的“小鲜肉”,并在下一秒就确定,人选就是他了。

    茶水间里,吴悠一边打着咖啡泡沫一边对萧树说:“我之前还真是看错你了。”萧树低着头等水烧开,他腼腆地笑了下,说:“是吗?”

    吴悠端着咖啡喝了一口,说:“你把眼镜取下来,我看看。”

    萧树“嗯”了一声,他不明白吴悠的目的。他取下了眼镜,视线一下子模糊起来,站在面前的吴悠变成了一个带着颜色的长条,吴悠伸手撩起了萧树额前的刘海,萧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只见吴悠拖着他的下巴莞尔一笑道:“我大概知道刘美孜想单独约你回家的原因了。”

    她拍了拍萧树的肩膀,接着说:“今天的表现挺好的,再接再厉!”她端着杯子,背过身准备走出去,想了想又回头说:“把那副眼镜扔了,以后戴隐形眼镜吧,还有……剪短发吧,适合你。”

    看着吴悠模糊的背影消失在茶水间门口,萧树还在恍惚中没有回过神来,小腿处突然传来阵阵的酥麻感,这时,萧树听到了沸腾的声音,只是不清楚是水还是内心。

    3

    会议结束后没两天,吴悠亲自联系到了李淼的经纪人,吴悠站在“点炬娱乐”公司楼下,第二杯咖啡已经见底了,李淼的经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晚了半个多小时了。好在吴悠之前因为一些项目和艺人有过接触,深知他们这一行人的傲慢态度,所以心态非常平和。而吴悠除了观赏大厦楼下各大公司的铭牌,就只剩下翻阅杂志架上的财经杂志消磨时间了。

    吴悠在来这里之前,心中也有些许懊恼,为什么自己在那个时候会将“李淼”的名字脱口而出,或许与自己和赵开颜饮酒畅谈的那晚,看到赵开颜拿出她的约会对象的照片是李淼有关。那时,她一边放下了心又一边倒吸了一口气,她的内心充满着好奇与不安。虽然赵开颜和什么样的人约会她都不应该感到意外,毕竟赵开颜确实极具魅力,又善于分析男人心理,只要她能看上的,基本都是手到擒来。赵开颜和罗薇薇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面对同一个男人时二人不同的行事风格。就像在学生时期,赵开颜和罗薇薇面对同一道考题时,赵开颜会用最简单的方式解答出结果,而罗薇薇则是用投硬币的方式来确定最终的选项,要是遇到大题,她就基本放弃了。而不管是哪种方式,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主动出击。可对于李淼这样处于上升期的男艺人,吴悠很难想象赵开颜是用什么方法避开经纪人对自己艺人的要挟和控制的,加上李淼对外塑造的人设从来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类型,所以更需要他与恋爱绝缘,一旦赵开颜和李淼的事情被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林安娜让吴悠亲自出马的原因在于,这个“美尤佳”项目的创意,对方不一定真的能读懂,然而“流量小生(指粉丝众多的男明星)”的加持一定是他们拿下这个案子最重要的一环。事实上,事情绝非他们想的这么简单。去年年底,李淼因为热播剧蹿红,那之后,他已经接下了大部分品牌的商业代言。此刻走在上海的街头,不管公交、地铁或者是商场电梯,都能看到他不同造型的照片、广告,而就在吴悠写完邮件并通过渠道联系上李淼的大经纪人史敏的同时,史敏表现出的却是不屑一顾。

    一个小时之后,史敏带着一个小助理姗姗来迟,在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歉意的同时,她甚至带着几分不容挑战的威严问道:“你就是Evelyn?”

    显然,吴悠的年龄让她有了一丝质疑,但很快吴悠就用不卑不亢的语气说:“是的,我是麦迪逊的合伙人之一Evelyn,前几天给您发过邮件,也和您通过电话。”

    史敏点点头,问吴悠介不介意到室外,方便她抽烟,吴悠表示不介意,便吩咐服务员移座到了室外。史敏刚刚坐下,就点了一支烟,微微觑着眼睛,说:“据我所知,贵公司的最高负责人是林安娜对吗?她不来的原因是觉得单派你来就可以应付我了吗?”

    吴悠心里想这生意还没开始谈,对方就已经准备好拒绝的说辞了,越是这样,她越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吴悠泰然自若地笑了笑,然后说:“Anna姐确实是我们公司的最高执行人,不过,我们公司内部也有各自的分工,初创公司项目繁杂,还望您多担待,不来亲自见您并不代表不重视这次合作,相反,正是因为重视,Anna姐才在我与您进行了线上沟通之后,依旧要我当面和您谈一下。”

    这时史敏和旁边的小助理说了两句悄悄话,然后对吴悠说:“我确实很忙,没有时间和你谈太久,你的需求我看了,我只能说‘抱歉’,李淼最近的档期都排满了,你也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最近他要去横店拍戏,一进组就是三个月,我们基本上已经不接任何广告了。”

    “档期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协调。”

    “我直接和你说吧,李淼是不可能接母婴类广告的,这和他的对外形象极其不符。”

    “这条广告并不会破坏李淼的个人形象,相反,我们几乎是按照李淼的形象定制的本条广告,如果您看过我发过来的策划案,大概能明白我们想要表达的意思。”

    史敏很快抽完了那支烟,她一边盯着吴悠一边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说:“方案我看过了,其实我今天来和你谈,就是想和你说,李淼本人并不喜欢这个创意。另外,不接广告这件事也是李淼自己提出来的,我们有义务考虑艺人的意愿,哪怕你们的广告费用并不低,但他不点头,我们谁也没辙。”史敏说完之后,补充道,“不过,除了李淼,我们手上还有一些新人,他们其中不乏有对这个创意感兴趣的,如果你们需要可以联系我。”

    回程的路上,吴悠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并不仅仅因为自己吃了史敏这碗闭门羹。此时此刻,她真的想打个电话给赵开颜,一边吐槽一边愤愤地对她说:“什么玩意?!”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出租车上吴悠才想起,往常的这个时候,她可能已经立马约上罗薇薇,向她诉说史敏那店大欺客的丑陋嘴脸,然后再听着罗薇薇阴阳怪气地和她一起嘲笑这些让人不快的人和事,最后两人再一起哈哈大笑,将胸腔中的愤懑完全释放。吴悠仔细翻阅了自己和罗薇薇的最后一次聊天,这才发现她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和罗薇薇联系过了。罗薇薇生闷气的时候,吴悠从来不会去联系她,但这一次似乎有点太久了,她想了想,打算找时间去罗薇薇家看看,只可惜最近自己太忙了。

    回到公司之后,吴悠正准备和林安娜商量这件事接下来要怎么进行,脑海中突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吴悠找到王丽花,让她帮忙查了一下李淼最近接的广告是哪家的。吴悠始终不信史敏的说辞,没有人会真的拒绝金钱。果不其然,王丽花很快就打听到李淼并不是不接广告,就在前两天他才刚刚签完一份广告合同,那家公司不是别人,正是奥斯德。这下子,吴悠心里更不爽了,或许史敏根本没有看自己的方案,或许她看到麦迪逊的体量就认定了是小公司而不想合作,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刘美孜的那个让李淼在冰山上喝热茶的创意简直想死,这件事大大刺激了吴悠,让她觉得自己势必要把李淼给“死磕”下来。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给赵开颜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吴悠并没有一上来就和赵开颜说“让她帮忙搭桥认识一下李淼”什么的,对于会让赵开颜产生不适感的情况,吴悠统统没有让它发生。那天晚上,吴悠找了一家在古北的私密日料店,然后把萧树做好的那套方案拿给赵开颜看。

    “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我不懂广告,但是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从某种角度说,这条广告既调侃了男性,又安抚了女性。”赵开颜说完之后,看了看吴悠,吴悠沉默着不说话,赵开颜用叉子叉了块三文鱼,想了想说,“你今天应该是有事找我吧?”

    吴悠顺着赵开颜说:“公司想找李淼来做这支广告。”

    赵开颜并没有很诧异地又吃了一块三文鱼,笑着说:“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出在钱上还是人上?”

    “可能出在我身上。”

    “怎么讲?”

    “我不知道那天开会的时候,我怎么就脱口而出说想让李淼来试试,总的来说,是我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赵开颜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清酒,说:“吴悠,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把生活和工作混在一起,何况是私生活,如果你打算让我帮你什么,我可能做不到。”

    “我当然知道你的性格,我找你吃饭只是吐槽一下我的愚蠢,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就好好吃。”

    “所以……很难吗?”赵开颜还是忍不住问。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李淼是否感兴趣,只是他的经纪人一直挡在那里。”

    赵开颜又拿起那份创意方案看了一下:“以我对他的了解,我觉得他应该会喜欢。如果不喜欢,应该是现在的东西还没有刺激到他的点。”

    “是吗?具体说说。”

    “现在从这个方案看来,重点都是在他的身上,但他其实不喜欢这样,他喜欢对手,特别是能分庭抗礼的那种。如果所有人都捧着他,他反而觉得没趣。他一直想要突破自己原本的人设,当然,我和他说这样的话很容易就是“死路一条”。这和投资很像,对于不熟悉的行业和方向都需要谨慎,哪怕你自己很想试试。”

    赵开颜的话突然让吴悠脑中灵光一闪,她有些惊喜地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想到什么?”

    “没事,你等我一下。”吴悠迅速地从手提包里把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在原方案的PPT上进行了一番修改。

    “你在干吗?”

    “就像你说的,如果这个广告只是聚焦在他身上,其实创意本身还构不成刺激性,而如果我们要让女性买单,重点不就是解放女性吗?”

    “怎么说?”

    吴悠简单地做了一个示意图,然后插入到原本的方案里,将电脑转向赵开颜,说道:“如果只是李淼一个人在那里喊‘我为什么不是妈妈’的口号,就会比较干。但如果是李淼在喂奶,旁边的妈妈正在办公、健身、购物、打牌。Anyway(反正),只要有这个奶粉,女性就能从哺乳的身份中彻底解放出来,而那个站在旁边的男人一边喂奶,一边羡慕地问出‘我为什么不是妈妈?’,这样是不是更好?”吴悠顿了顿,又说,“对,即使是站在李淼旁边的女性,也不用是明星,用素人就好,找个好看的素人。用奶粉代替母乳,妈妈得到彻底解放。”

    赵开颜歪着头认真地看着吴悠,她轻轻挠了挠脖子,说:“perfect(完美),确实一下子就有了灵魂。”赵开颜“啧啧”了两声,接着说,“我有时候也挺想看你脑子里是什么结构的。”

    “真的吗?哈哈,cheers(干杯)!”

    后来吴悠和赵开颜喝了很多,那些酒原本吴悠是不想喝的,但赵开颜在酒精的作用下越喝越猛,吴悠以前不知道赵开颜这么能喝。她记得在大学的时候有几次班级聚会,赵开颜都习惯性地早走,她说她不喜欢看到一群人烂醉如泥的样子,因为她爸爸就是那种酒鬼,非常让人讨厌。后来吴悠开始明白,虽然赵开颜不喜欢自己父亲酗酒的习惯,但她父亲对酒精容纳的基因遗传给了赵开颜,她在纽约与同事聚会的时候,常常一个人放倒一群美国男人。那一夜吴悠醉得很厉害,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包间里走出来再坐上车的,但她偏偏记得赵开颜轻轻拍着她的肩说:“我会把方案拿给他看的,他喜不喜欢我就不知道了。”

    另一件事是,那晚她上的是郑弋之的车,为什么是郑弋之,不用想也知道,只能是赵开颜给他打了电话。吴悠虽然悔恨自己醉后不成人样的行径暴露在了郑弋之面前,却对赵开颜骂不出一个脏字。吴悠在他的车上吐了一次,在车外吐了一次,但郑弋之没有乘虚而入。这件事在后来赵开颜询问的时候,吴悠的内心被激起一种复杂的情感,她因为郑弋之谦谦君子般的作风而感到温柔,并对郑弋之浪**不羁的传言产生了疑问;而另一种情感又让吴悠觉得难堪,是因为自己不够吸引他才让他不曾下手吗?

    郑弋之那天晚上将吴悠安顿好后,又将吴悠家里从头到尾整理了一遍,以至于吴悠醒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家。让一个并不熟悉的男性,甚至算不上朋友的人帮自己收拾屋子,吴悠日后想来都会觉得有点羞耻。郑弋之温柔地帮吴悠盖上了被子,然后看着她入睡,和她说了一句“晚安”。这些或许是吴悠脑补出来的一些场景,但吴悠确信它真实地发生过。不仅如此,酒精的作用让吴悠更是无所畏惧地躺在了郑弋之的身上,她虽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郑弋之不动声色的表情让吴悠觉得无比丢脸。

    或许还有点别的什么事情,但吴悠统统想不起来了,等她第二天早上头痛欲裂地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她知道郑弋之不辞而别,她的眼前只剩下一个整齐的房间,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三天之后,史敏主动给吴悠打了一通电话,即便声音里依旧带着几分嫌弃和挑剔,但史敏很确认地告诉她,经过她三番两次、苦口婆心的劝说,李淼终于同意了这次合作。电话的这头,吴悠当然知道这些说辞背后的真正逻辑,但她也没有戳破史敏的谎言,还是用非常感激的口吻答谢了史敏,并邀请史敏有空出来一起吃顿饭。史敏对此没有回应,只说合同方面他们会看得很仔细,而且对时间有严格的要求。

    挂断了那通电话后,吴悠的心情无比舒畅,她第一时间给赵开颜发了信息表示感谢。赵开颜说,如果不是那晚的酒,她也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关键是,李淼果真如赵开颜揣测的那样喜欢这个创意。他总想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李淼一想到自己要去打一个母婴品牌的广告,自己还会咬牙切齿地站在旁边羡慕那些独立女性,他就兴奋地露出了微笑。

    吴悠原本想再隆重地感谢一次赵开颜,但是吴悠得知她过两天就要回纽约了,虽然上海的项目还在洽谈阶段,但她不得不回去处理一些纽约的工作和做一些回国的准备。吴悠试探性地问她和李淼是否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时,赵开颜的回答是李淼并不希望有稳定的关系,这句话让赵开颜也觉得很轻松。而当赵开颜问起郑弋之的事情时,吴悠回想起那一整夜的荒唐事迹,最后选择了缄口不提。

    吴悠和林安娜说起敲定李淼的事情,林安娜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这件事在她看来,吴悠做起来应该不费吹灰之力才对。林安娜在和吴悠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她重新审视了眼前这个女孩,用林安娜自己的话来说,吴悠无畏又无惧,她的那股拼劲更多地来自她愿意去挑战一些权威和一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在这一点上,林安娜觉得是危险的,却又很兴奋,按照她自己的性子,她绝不会去做一些有失体面或者大动干戈的事情,但吴悠会。

    前两天,在和杜太太的约会中,林安娜第一次感受到了满足,虽然麦迪逊现在还没有做出什么出色的成绩,但杜太太的一句话打动了她:“侬有觉着侬最近年轻了伐?吾老早跟侬讲过,侬有事业的时候最显年轻。(你觉得你最近年轻了没有?我早跟你说过,你有事业的时候最显年轻。)”随后一些可有可无的话都不敌这一句厉害。

    期间,林安娜特意在洗手间里照了照镜子,她发现相比之前自己无所事事时的精气神,现在的她果真看起来容光焕发。因为工作,林安娜特意去静安嘉里买了几套衣服,距离她上一次购物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这些行为都让林安娜意识到,自己确实慢慢从阴霾中走了出来,睡梦中女儿的身影也渐渐不再出现了,相反,更多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是自己年轻奋斗时的一些事情。不论如何,她总觉得女儿在不经意间离她远去了,可每次这么想的时候她又顿觉伤感,比较奇妙的是,吴悠每每出现时,她都会不经意想起自己的女儿来。

    吴悠推门出去,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她走了两步,突然又折了回来,格子间突然冒出的寸头男生让她停住了脚步。吴悠俯下身子看了一眼,突然笑着拍了一下对方,只见刚刚剪掉头发的萧树呆呆地望向她。吴悠笑着问道:“你还真的去剪啦?”萧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腼腆地笑了笑,吴悠直起身,端详了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掉黑框眼镜又剪短了头发的萧树像是脱胎换骨般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与吴悠之前设想的几乎一致,其实不光是吴悠,早上来到公司的时候,几个女同事就已经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感慨,年轻人稍稍打扮一下果然就是不一样,那些一直将萧树视为透明人的老员工也都纷纷侧目看着他。萧树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丁点的改变会引来如此多的关注,而当他看着吴悠满心欣喜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萧树的面容又沉溺在一种复杂的情绪里。

    想到三天前的那个夜里,要不是因为看广告案例闹得肚子饿,他也不至于下楼去买吃的,进而就不会遇到扶着吴悠上楼且进了她家的男人。萧树并没有那种窥探到老板秘密的兴奋感,相反当他看到那个风度翩翩、开着豪车的男人走进吴悠家时,他的内心更多的是一种失落。

    吴悠很快就拟定好了合同,然后让王丽花给美尤佳的纪小妃打了个电话,约她在第二天过来开会。事情看似都顺利无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消息的接踵而至冲昏了吴悠的头脑,或是酒精在她体内还没完全散去,以至于她还沉浸尚未清醒的状态中,不管因为什么,她都忽视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