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安捂着耳朵,难以置信的瞪着毕冉:“你什么意思?”
毕冉无所谓的挑眉:“无聊,想逗逗他。”
“你认识他?”顾平安再一次提出了这个疑问,很显然,毕冉并不像无聊到这种地步的人。
“你不觉得他现在的表情很好笑?”毕冉答非所问,笑的极其放肆,他悄悄指了指顾平安身后,顾平安下意识回头,正对上沈安平若有所思的目光,他微微偏着头,手肘撑在沙发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顾平安看不出丝毫异样。她恶狠狠的瞪了毕冉一眼:“神经病!要疯别拉我!沈安平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揍你干嘛!还是说你们才是一对,你现在这样对我他吃醋要对你使用家暴?”
她笑的云淡风轻又妩媚异常,随手拿沈安平的毛巾擦了擦被毕冉握过的地方,“不要在我身上点火,会烧到自己的!”说完,华丽而决绝的转身。
她越是临近沈安平就越是觉得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头。他的笑容就凝结在嘴角,配上他完美无瑕的五官,十分赏心悦目。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顾平安,末了,他手一擡,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葡萄酒馥郁的酒香扑面而来,顾平安沉默的回到座位上,将毛巾递给沈安平。沈安平还是一脸探究的盯着她,也不说话也不询问,深沉墨黑的眼眸像个无底洞,她只觉得像要被吸进去一般,她起先还能顶住,后来终是熬不住了,欲盖弥彰的扭过了脑袋把玩着自己的手机。
杨总不明就里,笑眯眯的问:“毕冉呢!上个厕所上不见人了。”
沈安平慧黠的眨眼:“大概是碰到了艳遇。”
杨总大笑:“年轻人就是好啊!”
沈安平也跟着笑:“那是。”笑完了,若有所思的看了顾平安一眼。
其实顾平安是真的不想把他这样别扭的表现规划到吃醋那一类去,因为她实在难以想象沈安平喜欢她这件事,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了。
毕冉再次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几个穿着统一的服务员。他们手上端着餐盘,在毕冉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将餐具和食物摆放到了他们面前的玻璃桌上。
毕冉有礼的解释:“大家都累了,叫了点东西,随便用个餐,晚些我们再出去。”
杨总欣然点头,赞许的看了毕冉一眼,很显然是欣赏他的世故和体贴。
吃饭的时候毕冉总会有意无意的提到顾平安,并且很是“体贴”的为她夹下她“够不着”的菜,顾平安非常头痛却又不敢在客户面前发作。再看沈安平,他还是应付自如的和杨总聊天,几乎没有任何异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平安终于熬不住了,低声凑近了沈安平:“你怎么赖着不走了?你自己的朋友都不顾了?”
沈安平没有回答,只笑着揉了揉顾平安的头发,亲昵姿态尽显,顾平安也是习惯了,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凝着眉嗔了他一句:“讨厌,老爱动我头发,都乱了!”
这下坐在对面的杨总终是坐不住了,不再眼观鼻鼻观心,他双眼瞪得和牛一样,难以置信的看看毕冉又看看沈安平。
顾平安也没意识到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对劲,笑眯眯的点着距离她最远的吃食说:“我要那个。”
她话音未落,就看见两双筷子同时□了那盘菜里。
沈安平和毕冉同一时间擡起头来对视,沈安平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深不见底,嘴角有若有似无的笑意,而毕冉则笑的一脸无辜。
顾平安见势不对,讪笑着站了起来,弱弱的自己伸筷子去夹,口里还解围的说:“原来大家都和我口味一样,喜欢吃这个啊。”她筷子还没伸到盘子里就感觉脚踝一崴,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往沈安平的方向侧倒,她下意识的想要抓住沈安平,而沈安平也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顾平安,不想袖子扫到了桌上的杯子,杯子直线下坠,他下意识的要去接。
那杯子错过他的手直挺挺的掉到了地上,“哐——”的一声脆响,玻璃质的杯子摔的七零八落,棱角尖锐的玻璃碎片高高的弹起,其中一片碎片甚至弹到了沈安平的手上,他光洁而修长的手上立时出现一道伤口,他还没感觉到疼,就看到鲜血如注一般外涌,一滴一滴的滴在了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像鲜红的水色洇开的一朵一朵婀娜盛放的花朵。
沈安平眼疾手快的按住伤口,猛一转身,背对顾平安。
而与此同时,坐在对面的毕冉也扬声嚷了一句:“平安,别看!”
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顾平安只觉得有一片鲜红的颜色张亚无助啊直要将她灭顶,她的心跳骤然变快,一股凉飕飕的冷气从背心骨里幽幽冒了出来,就像有人拿了块冰放在她背后一般。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手脚无力的想要抓住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抓住,脑袋一懵,晕了过去……
一无所知的杨总不知所措的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讷讷的问:“这是怎么了?”
两个男人都沉默的叹息了一声,异口同声的说:“她晕血。”
“……”
顾平安全身虚软的瘫在沙发上,脸色惨白,就像个破败的机器娃娃,没有一丝血色,手长脚长的斜斜挂在沙发上,像一根肆意而成的蔓藤。
沈安平眉头轻蹙,一手轻按着伤口,想上前却又不能上前。
毕冉见此情景,轻叹一口气,十分无辜又故作无奈的说:“看来沈总是没办法管顾平安了,那我只能勉为其难的代劳了。”说完,还十分肆意的耸耸肩,那表情让一贯漫不经心处变不惊的沈安平也开始有了几分冷然,他瞳孔微缩,又渐渐长开,一眼不发的按着伤口,浑身都像能透出干冰一样,让人不敢靠近。
良久,他又重新摆上了惯常的毫不在意,笑说:“那就谢谢你了。”
毕冉微微挑眉,两步上前打横抱起了顾平安,他脚步一定,轻瞟了沈安平一眼,随即径直往医务处走去……
——以下为新增——
顾平安很晚才回家。她醒了以后毕冉非要大惊小怪的把她拉拔到医院里去,这样那样的检查做了好多,毕冉还不放心,最后连医生都被逼无奈给顾平安开了些维他命才算作罢。
毕冉是个非常称职的护花使者,任劳任怨的送她到家门口才离开。顾平安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水都没请人喝一杯。
顾平安此时的心思倒也简单,就是一直在好奇为什么她醒来以后沈安平不在。以前无孔不入的人,最近见面的时间真是屈指可数啊,他今天来主动帮助她,本以为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可是她晕了一趟他就又不见了,倒也不是失望,就是觉得别扭,没有沈安平的世界,顾平安总觉得不太完整。
一个人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也没有开灯,看着寥寥窗纱外的万家灯火,顾平安就突然觉得有几分寂寞。她穿上鞋子出门准备去吃点宵夜。
还不到十一点,城市里霓虹灯流转,各式灯箱招牌点亮了繁华的街道。顾平安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宽阔的马路上已经有社会青年大摇大摆搂着黄发少女半裸/露的腰肢欣然走过。
顾平安随手招了一辆载客的电瓶车,报了个就近的大排档名字。司机是个中年谢顶的男人,窄小的电瓶车经他悉心改装,带有一个大红色的小阳篷。一开动起来就开始震动,顾平安只觉得从脚底板到头皮都被震得麻麻的。耳朵里像有什么在嗡鸣了一般,嗡嗡直响。
顾平安曲着一双长腿坐在里面,背脊微微弓着,眼神飘渺而遥远,呆愣愣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修长的手指一直把玩着自己散落的长发,缠绕再解开,解开又缠绕。
“作死,流氓崽!一点耐性都没有,开个好点的车了不起是不是,一直按什么喇叭啊!”骑着电瓶车的中年大叔不满的抱怨。顾平安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夜半车流如火的马路上一盏盏闪烁的车灯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只觉得一瞬间有些视盲,揉了揉眼睛,又坐了回去。
“那个,师傅,你送我回去吧,我突然又不饿了。”
“……”
顾平安失魂落魄游魂一般又回到自己家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找了一包泡面出来,加了个鸡蛋就这么简单的对付了自己。百无聊赖她又把呼啦圈拿出来扭了一百下,全身都大汗淋漓了,她还是一丝倦意都没有。
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无聊的夜间节目,往期的综艺节目反复的重播,顾平安兴趣缺缺。她突然坐直了身子,想起了什么,又跳回房里去,抖落了背包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找出了自己的手机。
十个未接来电,两个来自毕冉,八个,来自沈安平。
顾平安握着手机蹲在地上,金属质感的手机在她的手心逐渐发烫,她一脸笑意的盯着屏幕,两分钟后,手机开始震了起来,嗡嗡的响。
顾平安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小机器人,让它整整跳了四十几下才姗姗来迟的接通。
“舍得接了?”沈安平的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任何情绪,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又明显是在抱怨的。
顾平安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发现真的有上扬的弧度,不禁欣然:“嗯。”她的回答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心里却又异常的复杂,心跳也不快,有一种奇异的情绪油然而生,更像是一种圆满,一种交代。
“以后不要这么晚跑出去,不安全。”
“嗯?”
“刚才我一直在你后面按喇叭,你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有发现。”沈安平的声音中隐隐有些幽怨。
顾平安“啊、”了一声,噗嗤笑了出来:“原来你就是那个流氓崽啊!”她想起了那大叔的话,笑的更加欢快。
“什么意思?”
“没。”顾平安挥了挥手,收敛起笑意,“这么晚,找我有事?”
沈安平不满,反问:“没事不能找你?”
“能能,当然。”她连连点头,突然眉头一挑:“你现在在哪里?”
“外面。”
“噢。”
“……”
他们的话题仅止于此,电话的两端陷入长久的沉默,顾平安想想准备道声晚安就挂断算了。
她缓步行至阳台,还没走出去,就听见楼下不知道是谁家的车警报响了起来,尖锐的警鸣声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顾平安皱起了眉头。
她皱眉,不是因为楼下的车警报响了,而是因为她听见电话那端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
她心中一动,二话不说穿了件外套就开门下楼了。
她住的这栋楼背街,整栋楼挡住了马路外围的灯红酒绿,只有几盏幽暗的的装饰街灯固执的亮着。路人稀少,顾平安一下楼就看见了不远处停着的那辆熟悉的车。
黑色的车身在黯然的路灯映照中保留着一道暗黄的剪影,线条柔和,连同靠在车上的人都显得十分梦幻。
她只觉得耳边一片嗡鸣,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傻傻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挺拔而颀长的背影。
她一手僵直着举着手机,浑身都因为惊喜而微微颤抖,却又故作镇定:“回头。”
她话音未落,前面那人就猝不及防的回过头来,一脸错愕,片刻后他微笑着向她招手,低沉的声音有些撕裂般的喑哑,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性感,一双黑亮的瞳眸像会说话一般闪烁。
“HI。”
顾平安挂断了电话,握着手机笑的花枝乱颤,“沈安平,你傻不傻?”
沈安平无所谓的耸耸肩,十分惬意的走到顾平安身边,长臂一展,死死的抵在顾平安身后的树上,一双猿臂将顾平安紧紧圈在自己双臂围成的范围里,表情浪荡不羁,像个年少气盛的登徒子。他的呼吸猝不及防的充盈了顾平安所有的感官,她先是一愣,随后伸手抵在沈安平胸前。她没有擡头,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般栖息交叠,路灯和月光交杂的光线微弱而柔和,打在她温润清秀的面容上,像笼上了一层薄纱,若隐若现,忽明忽暗,更让人想要一亲香泽。
沈安平缓缓低下了头,距离顾平安越来越近,顾平安突然感觉自己久违的心跳感竟然因为沈安平的靠近而出现。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打趣的说:“我不会给你钱的。”
她话一说完,一直沉默着的沈安平也突然笑了出来。
他声音清冷诱人:“为什么不给我钱?”
……
关于这个给钱的来由,对于顾平安并不是一次很好的回忆。
那是高二的一天晚上,顾平安翘掉了晚自习背着书包从学校后巷回家。学校后面正在城市规划,拆迁又建设,折腾。她绞着书包带,走的不疾不徐,自是没有想过会遇到危险。
等她被人捂着嘴巴拖到拆的七零八落的工地时,她才终于有了几分害怕的感觉。
天上一片黑压压的云,月亮和星星都掩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像是约好了一般,顾平安有些孤立无援。她也看不清身上的人长什么样,只知道这个人火急火燎的正在和她的衣服战斗,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平安也有了一丝丝的惬意,她死死的握着自己的衣服,努力让自己镇静。她冷静的和她身上的男人交谈:“大哥,你先别急,我们商量会儿。”
那人也不怕顾平安跑了,双腿死死压着顾平安的腿,她被卡在碎石上动弹不得,只得举手求饶:“大哥,我今天来事儿了!你整的脏,我人也难过,我包里有钱,你拿去找个漂亮点的窑姐成不?”
她说的情真意切,原本也只是最后的垂死挣扎。不想那人竟真的动了心。从她书包里搜出了顾爸爸给的五百块钱,拍了拍身上的灰,扬长而去。
顾平安一边暗骂晦气,一边又暗自庆幸,拽起自己的包就跑了,头也不回。
这件事给顾平安的阴影自然是有的,很长一段时间顾平安都抗拒男性的靠近。她也不爱提这件事,总觉得记忆太灰色。
没想到她今天竟然提起了这件事,并且是在这样的情形,沈安平不自觉便自我带入。他笑着,眉目清新,既不靠近也不放开,只咬牙切齿的嗔她:
“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