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么样?”费玟旎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已经让她心情够糟了,而范经理的声音则令她跌入谷底中的谷底。
“你在这里干嘛?”费玟旎问,喉咙的肌肉依旧不听使唤,破碎的声音连她自己也认不得。这次真的把事情闹大了。
“陪家人啊,不行吗?”范经理的声音令人浑身发痒,费玟旎觉得自己的耳朵八成也起了红疹子。
“还好我发现得早,替你叫了救护车,再晚一点就要做气切了。”范经理语气一转,还真有点大哥的样子。“那个工读生我已经开除了,态度太差,造成他人生命威胁。这样你还满意吗?”
“我只是个小职员,没有权力介入经理的决定。”费玟旎说。就是这种不分彼此的态度让她在职场倍感艰辛,可悲的是除了自家人所在的公司,也没有其他地方肯雇用她这颗神经敏感的未爆弹。
“干嘛这么见外?照顾自己的妹妹有什么不对?”范经理说,费玟旎察觉他的神情有异,不同于以往的豁达,他真的很担心。
“这是私人的事,不应该在职场上处理。”费玟旎知道这一下可以正中红心,起码见点血。
“你知道我平常不方便跟你相处。”范经理平静的外表下已掀起了一场拔河赛。有很多的“天经地义”根本相互抵触,他被拉往不同的区块,然后背负着永无止尽的责难。
“叫你老婆别再用SS UG Ⅱ,不就解决了吗?”费玟旎说。因为嫂嫂是SS UG Ⅱ的爱用者,所以对她而言范经理的家成了毒气室。不是单纯女人间的勾心斗角,而是为了保全性命。费玟旎不再拜访范经理,他则把家庭和工作分配给了不同的女人。
“事情没那么简单。”范经理难得沉默,面对怎么做都是错的问题,开口就是等著被掌嘴而已。
“我真不明白,外表漂亮有什么用?皮肤光滑柔软有什么用?只是更容易受到伤害而已。完美的外在搭配着腐败的内脏,从里到外逐渐溃烂。反正过程可能要花上几十年,人生也不过就那么长是吧?看不见的地方就假装不存在,别人的抱怨只要摀起耳朵就听不见。健康有什么用呢?要求生活品质只会引发更多的不满,变得更加痛苦而已。”费玟旎常常觉得表达自我很困难,很多事情她可以思考出具有逻辑、坚不可破的理论,说出口却像闹脾气的小孩子,杂乱无章。
“所以你就伤害自己?”范经理说,口气难得尖锐。
“医生跟你说了什么?”费玟旎问。无意识的人,没有人权。
“你的大腿内侧有很多道伤口……”范经理无法继续,他不知道怎么想比较可怕,有个自虐倾向的妹妹,还是被恶人欺侮的结果。
“怎么?你觉得我要去找心理医生吗?”费玟旎说,咧嘴笑了起来。
“为什么?”范经理问。
“为什么要找心理医生?”费玟旎搞不清楚对方的疑问是什么。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范经理问,近乎责备。他很久没有扮演严肃兄长的角色,现在既生疏又可笑。
“我想要……感觉活着。”费玟旎仍笑着,微微眯起双眼,竟是幸福的表情。
“什么意思?”范经理问,他此时才发现妹妹的距离已遥不可及,几乎像是另一个次元的存在。
“我不知道耶。当世界上的人都在害怕变老,使用保养品和化妆品遮掩老化的痕迹,可是看起来不就跟死人一样吗?停止防腐后就会加速败坏。我早就觉得自己像个死人,惨白的肤色和虚弱的精神,如果没有一点刺激,自己好像跟世界毫无关系。我像是透过玻璃看世界,直到割破皮肤、流出血液的时候才能回到现实。生命是流动的,你知道吗?看到生命的流动,是很感人的事。”费玟旎说,自从第一次划开手腕,她便著了迷。若不是被送进医院,倍受关注好一阵子,她一定会更快再次尝试。
“你需要帮助。”范经理好不容易才说,他可以承认自己无能,但重点是,费玟旎必须同意接受治疗。
“来得及吗?”费玟旎说,讽刺地笑了。
“当然,一定来得及。”范经理过分乐观地说。
“那叫你老婆戒掉SS UG Ⅱ如何?你觉得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