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决定不唱‘公主彻夜未眠’吗？”梅格问，坐在钢琴椅上。古史塔的眼睛布满血丝，他因心痛而泪流不止，又因恐惧而无法成眠。
“我没办法……”古史塔脑中不断重复著柯丽丝与他合唱的旋律，他可以借此昭告世人他的存在，假如他能克服激动的情绪的话。
“你要不要休息几天？反正还有机会，就算放弃一次，也不会阻碍你的歌剧之路的。”梅格说，她很想把古史塔关起来，逼他在床上躺着，等到心情平复之后再决定下一步。
“不行！一次都不能错过！我要让他们看见我，听到这首歌，知道我、肯定我……”古史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需要解释这些，他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站在舞台中央，一刻也不能浪费。
“大家都知道你很优秀，假如你为了证明自己硬撑著上台，累垮了怎么办？喉咙坏了怎么办？不值得啊！”梅格说，古史塔变得陌生难懂，令她十分泄气。
“你根本不明白。”
“没错！我是不明白，我不唱歌所以不懂，站在舞台上扯著喉咙尖叫有什么意义？以前的你根本不需要强迫别人接受你，只要你开口，每个人都会受到你的情绪感染而愉快地聚在一起。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变得野心勃勃、专断独行，一点也不讨人喜欢！”梅格说，古史塔的人虽然在她身边，心却没有跟着回来。
“你难道比较喜欢我一无是处的样子吗？”古史塔问，从前的他胆小怯懦，光想到上台就紧张得双腿打颤、身体僵硬。现在连排练都使他兴奋不已，而梅格竟然想要他走回头路？
“你以前并没有一无是处，我只是讨厌你现在的样子。”梅格口不择言，现在古史塔更不可能听她的劝导了。
“你讨厌我？”古史塔分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能摆脱一个情愿待在小男人身边的女友固然可喜，但他心中难受得不得了。
“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会真的很讨厌你！”梅格抓了包包冲出钢琴室。好个连续剧的桥段，古史塔不愿去追，也不知留下来能做什么。他需要伴奏吗？他不能一个人好好唱歌吗？
真麻烦，喜欢很麻烦，讨厌也很麻烦，全部闭嘴听他唱歌吧！
古史塔用食指在钢琴上找到了起音，调整好共鸣后，唱出了缭绕心头的旋律。感觉好多了，压抑许久的器官得到解放，拉紧了肌肉却不觉疲累，反而有种快感，让他的嘴角上扬、闭上了眼睛。
另一个声音传入耳中，不属于他的声音。
两人的声音相互激荡、拉扯，溅起一朵朵水花，绽放出点亮夜空的烟火。结尾的高cháo如两条不断争高的小龙，穿梭在云朵间，往阳光飞去。
古史塔睁开眼睛，发现耳中的缭绕不绝的余音并非想像，柯丽丝就在门口。幻影充斥着视线，古史塔等待着，等待理智接手。
“回到我身边，我能带你去你梦想不到的地方。”柯丽丝说，她的声音在空中形成琥珀色的丝带，飘向古史塔。
“这不是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古史塔说，丝绸般的场景中出现了细小的黑色斑点，像被小虫子啃食似的，逐渐扩大。
“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吗？不喜欢超越巅峰、突破极限的感觉吗？”柯丽丝的声音黏稠如蜜，包覆着、捆绑着她的目标。她不想要如此强硬，可是他怎么这么不听话？
“喜欢，但是……”古史塔说，有一瞬间，他在阴暗的黑色中看见了梅格的脸。他再仔细深入探究，梅格仿佛在遥远的地方，呼唤着他的名字。必须一直这样下去吗？如果他想要唱出绝美的天籁，就只能当笼子中的金丝雀吗？
“但是什么？”柯丽丝语气中的不耐让古史塔有机可乘，扯破她制造出的假象，回到现实中阴沉的钢琴室。柯丽丝一手架著梅格，另一手则拿着尖锐的水果刀指着她的颈动脉。梅格不听话地扭动，不惧威胁地叫着古史塔。
“你欺骗了我。”古史塔说：“我不想活在你制造的幻影里。”
“那么我只好让你选择了。如果你不愿跟我走，我就夺走她的生命。”柯丽丝目露凶光，将手收紧，身体紧贴在梅格背上，令她呼吸困难、脸色青紫。
“请你放开她。”古史塔说，不知如何是好。好想逃离这个世界，这是什么烂选择题啊！
“我一直对你很有耐心，现在，我不想再等了，作个了结吧！”柯丽丝说，她不是个将行就木的老太婆，她有无穷的生命力，也拥有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我没有办法给你你想要的东西，很抱歉。”古史塔说。梅格流下了泪水，她是柯丽丝的筹码，古史塔却选择了自己。
“你不是不能，是不愿意给！”柯丽丝的声音沙哑刺耳，激动如发狂的野猫。
“好吧，我不愿意。我需要自由！”古史塔说，没有人在乎他想要什么，只会从他身上不断夺取。他像绑着绳子的傀儡，依照指示行动。他受够了，无论会引来什么后果，他都不在乎，他只想要自在地呼吸。
“你需要的是纪律。”柯丽丝说：“放纵不能帮你达成目标。我帮你除去了生命中的杂质，你却一点也不感激。”
“你到底除去了什么？”古史塔问，一切吗？
“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接下来就靠自己吧！”柯丽丝将梅格往前一推，一刀刺入自己的脖子。梅格双膝跪地，背后感到一阵湿热，紧接着是刺鼻的腥臭。她伸手摸摸头发，湿了，鲜红的血液。
古史塔越过血迹接住柯丽丝的身体，无用地按住血流如注的伤口，如孩子般无助地哭泣。
“我不要你死啊！你这么做太过分了。”古史塔哽咽著说。
“你不可能只得到想要的东西而不付出代价。”柯丽丝说：“我本来就很过分……”
梅格逼迫自己站起来，离开泣不成声的古史塔和没了生命的柯丽丝。她必须求救，在丧失理智的人们之中，她必须……保持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