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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杜德日记 > 第46章

    Chapter46

    温芙下午按照约定来到花房,她打算在这里为塔西亚画一幅肖像画。

    盛夏已经过去,但花房的气温比外面要暖和一些。因此当室外的草坪已经泛黄,花房依然还有几朵玫瑰正在开放,温芙打算以此为背景画一幅《花房中的少女》。

    可是当她来到花房时,却发现塔西亚已经到了。她穿着一身华丽的纱裙,仪态端庄地坐在椅子上喝茶,面前的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点,而泽尔文坐在她的对面,侧坐在桌边架着腿,膝盖上放着一本翻开一半的书。

    不得不说,在满室鲜花的映衬下,眼前的男女就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温芙在原地停下了脚步,泽尔文最先注意到她的到来,紧接着塔西亚也擡起头,当看见温芙的时候,她的神情有些意外:“公爵夫人请来为我画画的人是你?”

    温芙没有否认,她也同样好奇公爵夫人的用意。她找了一个位置专心摆好了画架,开始前她看着面前的两人谨慎地确认了一遍:“请问这幅画上要有几个人?”

    塔西亚在此之前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飞快地瞥了眼身旁的泽尔文,突然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泽尔文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是应公爵的要求。扎克罗从三年前就对这桩婚事乐见其成,自从塔西亚来到杜德之后,他便试图极力撮合这对年轻人。

    “有什么不一样吗?”泽尔文看着温芙问道。

    温芙斟酌了一下:“一般来说,一幅画上人物越多,耗时越长,所以……”

    泽尔文:“酬金越贵?”

    温芙一顿,默认了他的说法。

    安静的花房里,塔西亚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番话的意思,身旁的男子已经发出一声细微的嗤笑。温芙坐在画架后假装没听见,泽尔文低下头,擡手将膝盖上的书页轻轻翻了过去,漫不经心地说:“那就不必了。”

    刚冒出头的期待覆灭了,塔西亚有些哀怨地看了眼坐在画架后的女孩。

    温芙埋头准备开始她今天的工作。

    当模特是一件累人的活,这需要你几乎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塔西亚很快就开始感到疲惫。

    这间略带几分闷热的花房里,一共只有三个人,可是另外两个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似乎没人感到这一个小时有多么漫长。

    塔西亚终于忍不住转动了一下有些沉重的脖子,装作不经意地朝一旁看去,这才发现泽尔文的注意力并不在那本被他带来打发时间的书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视线不自觉地长久停留在画家的身上。

    这宁静的午后,空气中隐约浮动的玫瑰香气叫人沉浸于一场夏日的梦境。悄悄爬上花架的藤蔓枝叶繁茂,日光透过叶片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叫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塔西亚注意到了他的走神,这叫她一颗心忽而感到不安起来。

    “您在看什么?”塔西亚下意识脱口而出。

    她的声音打破了花房的宁静,温芙从画架后擡起头,泽尔文也终于回过神,他擡手揉了揉眉心,低头扫了眼许久没有翻动过的书页,过了一会儿才随口回答道:“一首无聊的长诗。”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午睡刚醒,神思中还带着一丝昏沉。他一目十行地将书翻至下一页,欲盖弥彰地说:“它赞美伊文的玫瑰如国王权杖上镶嵌的宝石那样耀眼。”

    塔西亚当然不关心那首诗,她按捺着一颗不安的心,只是循着他话往下说:“真可惜我没有去过伊文,那地方的玫瑰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没什么不一样的,或许只是颜色有些特别。”

    “是什么样的颜色?”塔西亚心不在焉地问。

    泽尔文沉默了一会儿,他脑海里现在想不起任何一朵玫瑰的颜色,于是只好随口敷衍道:“大概像这本书的封面,又或者和您发间的缎带差不多。”

    当他说完这句话后,始终沉默坐在对面的温芙朝他投来了不易察觉的一瞥。

    泽尔文迎上了她的目光,若无其事地问:“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温芙像是克制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她甚至停下了手里的笔,指着塔西亚发间的缎带说道:“那是正红色。”随即,又指着他膝盖上的书,严肃地说:“这是深红色。”

    她像是试图教会他分辨这些红色之间的不同,诚恳地指出他的错误:“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显而易见。”

    很好。泽尔文迎视着她的目光心想:现在自己在她眼里不但是个毫不懂画的傻瓜,还是个分不清颜色的瞎子了。

    “我觉得都差不多。”泽尔文嘴硬道,“谁会在乎一朵玫瑰是什么颜色?”

    他居然说没人会在乎玫瑰花是什么颜色。温芙不赞同地说:“您难道会带着一束白玫瑰去向您心爱的姑娘告白吗?”

    泽尔文神情一僵,口气生硬地说:“我不会去向哪个姑娘告白,更不会带着一束玫瑰花。”

    他未来的妻子或许会有一整座花园的玫瑰,可不出意外的话,她收到的唯一一束来自他的玫瑰大约是婚礼上的手捧花,而除去筹备婚礼的仆人之外,没有人会在意那束玫瑰花是什么颜色。

    但温芙听完这句话后,立即遗憾地看向塔西亚:“您也这么想吗?塔西亚小姐。”

    塔西亚简直不知道这场对话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不过这句话里对方像是将她默认为那位将要收到花的姑娘,又使她一时间冲淡了不少先前的郁闷。

    “我想与收到什么颜色的花相比,送花的那个人更加重要。”塔西亚略带羞涩地回答道。

    “您真是一位通情达理的小姐。”温芙说,“愿您早日收到爱情的花束,即使那不是一束玫瑰。”

    这场莫名其妙开始的对话,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结束了。塔西亚因为她的这句祝福而流露出了欢欣的笑容。一旁的泽尔文神情变化不定,半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

    随后的时间里,花房再没有一句交谈。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绘画的时间结束,等泽尔文与塔西亚一同离开花房之后,温芙有意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注意到椅子上被落下的那本深红色封面的诗集。

    温芙迟疑了一下,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她翻开那本诗集的封面,没等她仔细读一读里面的内容,花架后却忽然传来声音:“你在干什么?”

    温芙吓了一跳,她蓦地转过身,就看见去而复返的男人靠在花架旁,眉梢微挑地看着她。

    温芙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心虚的,想想他也在马车上未经同意翻看过自己的画册,一时间也镇定下来。她将那本诗集递给他:“我想这是您落下的书。”

    “我知道,”泽尔文缓缓朝她走近了几步,从她手里接过那本诗集,“我故意落下的。”

    温芙没想到他说得这么坦然,一时接不上话。

    她这会儿倒是显得沉静又稳重,也没了刚才那点儿耍小聪明的模样。

    泽尔文问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温芙:“您想听我说什么?”

    泽尔文的语气微微带刺:“我以为三年里你学了不少漂亮话,知道怎么哄人开心了。”

    温芙知道他说的是刚才花房里的事情,她态度良好地解释道:“塔西亚小姐是我重要的客人,在这幅画完成之前,我不希望得罪她。”

    泽尔文淡淡地说:“我母亲找你来的目的,恐怕不是这样。”

    听他说到“我母亲”三个字时,温芙掀起眼皮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心头掠过一丝复杂的感觉。

    泽尔文与洛拉其实并不太像,他甚至也不太像公爵,或许是因为性格的原因,相较于他的父母,他眉眼的形状看起来总叫人感觉更加锋利,带着一股天生的傲慢。这一点上,他倒是更像他的祖母安娜和他那位名义上的母亲。

    温芙当然知道公爵夫人找她来为塔西亚画画或许不怀好意,不过她并不在意那些:“我只做画家该做的事。”

    “那你应该知道讨好她没用,你该讨好我。”泽尔文冲口而出。

    温芙顿了顿,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以至于泽尔文紧抿着唇角,绷直了脊背。

    “您希望我帮您做些什么吗?”温芙平静地说,“如果您愿意继续帮我追查杀害洛拉的凶手,那么三年前我对您的承诺依然有效。”

    泽尔文没想到她还记得三年前的约定。

    花房静谧的午后,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这一次没有再追问她原因,时隔三年,他再一次朝她伸出手。

    于是,温芙恍然间又像是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午后。她想起那天她握住他的手时,少年倨傲的神情因错愕而流露出瞬间的慌乱,那似乎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她的目光变得柔和下来,唇角也因此抿出一丝微弱的笑意。片刻之后,温芙伸出手,当她的指尖滑过对方的掌心,这一次却被他反手握住。

    温芙蓦地擡眼,泽尔文忽然倾身朝她低下头。

    他的视线在她的唇上短暂地停留了片刻,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伊文的玫瑰或许差不多就该是这种颜色。

    而温芙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她几乎生出一种他将亲吻自己的错觉。这使她在霎那间僵住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但紧接着,泽尔文的吻落在了她的手背上。他用那双漂亮的银灰色眼睛注视着她说:“既然承诺依然有效,那么第一件事——请你继续假装像三年前那样爱慕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