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天气晴,微风。
大清早,吵醒慕承和是楼下阳台上说话声。那位阿姨是邻居王教授家保姆,身体壮实,声如洪钟。本来慕承和听力不好,可是他睡眠浅,加之阿姨打电话嗓门实在太大。
他睡意全无却没有即刻起身,而是望着房间顶灯发了会儿呆,然后就听见卫生间到客厅脚步声。
“薛桐。”他轻轻地叫了声她名字。
“干嘛?”薛桐闻声,探了个脑袋进来。
“过来。”他说。
薛桐嘻嘻笑着扑到床头,啄了下他脸,“懒虫起床!”
吃过早饭,薛桐窝在沙发上抱着书啃,看到潸然处,不禁扼腕叹息。
他戴着框架眼镜,听见她唉声叹气,不禁问:“怎么了?”
“她这么爱他,他怎么舍得让她伤心。”
过了不久,她又咬牙切齿地说:“负心汉!负心汉!”
慕承和忍不住摘掉眼镜,抬起头问:“看什么呢?”
薛桐傻傻一笑,急忙收起书,遮住封面:“没什么,没什么。借,过几天就要上班了,现在拿来消遣下。”
说起借书,慕承和想起昨夜想在图书馆找资料,于是穿上外套跟薛桐说去学校一趟,顺便带点小菜回来。
薛桐看书看得起劲儿,头也不抬地摆摆手说:“早去早回。”
出教授院,过了马路就是A大东门。虽说正月十六才开学,但是学校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学生,后勤各个部门早早就开始忙碌。图书馆也提前好些天就开始上班了。
他要东西一般在五楼,他去查了下编码,就进去取书。
A大图书馆一、二楼是各种阅览室,三楼是综合社科文学类,一般学生最爱去借点小说什么。慕承和倒偶尔会去六楼翻专业书,但是所有借出书都要统一在三楼入口扫条码。
三楼借阅处小马是个刚毕业小姑娘,每次见他都特别严肃,一口一个慕老师,叫得慕承和挺不好意思。于是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将小马这个称呼改成马老师。倒是旁边那个四十多岁卫老师跟着大部分人喊他小慕,让他觉得很顺耳。
书架那边遇见几个物理系研究生,虽然都不是他带,但是也算认识。其中有一个年纪比他还大,是工作后好几年才来继续深造。
慕承和跟几个人寒暄了三两句,找到书就一起出来了。
小马用电脑扫了下,面无表情地说:“慕老师卡已经借满了。”
慕承和愣了下,“不可能啊。”
他本不是想要反驳人家,只是用轻轻浅浅语气反问了一句,完全像是自己言自语,哪知被小马听去,却刷一下脸就红了。
“是不是小马弄错了。”卫老师放下手里报纸,走了过来。
卫老师接过卡又扫一遍,确定说:“就是借齐了,前天借。”
“哦。”慕承和点点头,突然想起前几天好像薛桐用他卡借过书。
卫老师又摇头,“前天是小刘他们值班吧,是不是弄错了,工作这么不认真,真该说说他们。小慕怎么借这些乱七八糟小姑娘看书。”
慕承和急忙澄清:“是借。”至少是他女朋友借。
卫老师说:“不可能。这都是些什么书啊。”随后,为了证实自己观点,还看着电脑屏幕一一将书名念了出来,“什么《冷酷总裁,俏情妇》《瞎子,原来很爱》《烈女缠郎》《绝色王爷看上》——”
卫老师说话虽然比不上楼下那位保姆阿姨,但是在空旷图书馆也显得是落地有声,字字清晰,加之衬着刚才慕承和那句恍然大悟中冒出“是借”四个字,显得更加铿锵有力。
慕承和脸由红转青。
后来那三个研究生视线齐刷刷地扫射到慕承和身上。他平生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想挖个地洞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