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气息交换,轻微又用力。
像羽毛轻挠心间湖,也像心间湖翻滚成浪,掀起洪涛,洪涛自天上悬落——
将这一对男女从头到尾浇个遍,淋漓尽致。
原来情与欲,有时候确实是分不开的。强烈的欲,竟能窥得心间情的冰山一角。而在这大道之下,他们不过是井底之蛙,管中窥豹罢了。
二人唇微微分开,擡起湿润的眼睛看向对方——这是这一次遇见后,第一次亲吻。
姜采很想问他“感觉好不好”,但看他双目微湿、神色迷离的模样,她赧然一笑,知道自己不必问了。
张也宁面颊滚烫,闭目好一阵子,睫毛如翼停留,展翅颤抖。他在初晨日光下闭目,灰色道袍有些凉,托着清逸修长的身形。
姜采端详他——明月高悬,至高至洁。
哪怕月亮自己落下来,那也是圣美不可玷污。
张也宁靠着身后树,树间枝叶恍恍惚惚地滴下露珠,如同淅淅沥沥的雨一般。露珠坠在他眉心,缓缓向下流淌。金色的阳光自树身后斜照来,擦过这滴露珠,露珠折射出璀璨又扭曲的金色光影。
露珠顺着他的鼻梁,落在了姜采的唇间。
她垂眸,又擡头。
雅致的面容眉目清丽,眼中那永远临危不乱的淡硬眼波,此时生了缱绻。凌乱的发被细风吹拂,缠绕上他又冷又热的脸颊肌肤。她眸子湿润清亮,但唇间噙露,添三分动人的妩媚美。
张也宁想,男人对女人的审美,原来也差不多。她这么冷直如剑的人,在他眼里竟也会“妩媚”。
张也宁的气息仍然不稳,但他拥着她的腰身,这般与她贴着,心间的烦闷,已经平缓了。他心里暗嘲自己道心不稳时,眼睛却仍看着姜采。
姜采微微露出笑。
她道:“不必多想。这是无悔情劫的考验罢了。无论如何,只要我还活着,我都陪你走这条路。”
她看他一眼,眼神微妙带笑。张也宁扣着她腰身的手一紧,本平稳的心跳又加速了一拍。
他却怕自己是会错了意。
他蹙眉:“什么意思?”
姜采低着头,脸颊染红霞,眸底如饮了酒般微醺。她垂着螓首,慢条斯理地帮他整理好被风吹乱的衣带,缓缓笑叹:
“你这个人,虽然自诩无情,一贯没什么谈情说爱的脑子,却也不是傻子。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把我说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琢磨来审度去……琢磨得心间情都生了大半了……”
张也宁眉头蹙得更紧。
他疑心她在说他多心,但是他按捺着,静静听她什么意思。她擡头看他一眼,笑过后,几分怅然:
“我们说好的,我姜采从来说话算数。如果你渡过无悔情劫,如果你成仙,只要你还愿意,我们可以继续试一试。”
张也宁问:“若是我说算了呢?”
他说:“我不确定以后的我会怎么想。”
姜采:“尊重你?”
她腰间被狠狠一掐,当即吃痛龇牙,躲入他怀里,忍不住回击了他一下。她笑:“好吧好吧,我会试着努力一下的。如果你成仙了,彻底和我断情了,不理会我了,我也试着努力一把,可以吧?
“不过你也了解我,我不可能追在你屁股后面强求。懂么?”
张也宁攒起的眉头微松。
他出一会儿神:“谁也不知道成仙后会怎样。我师父若与你师父有过情的话……我只确定,我师父现在对天龙君应当是没有情的。他长生久视,坐看天地沧桑变迁,情爱在他心间,都不重要。”
姜采:“你也许并不了解你师父。”
她不好在他面前说他师父不好,也怕自己提起永秋君的名字,就被永秋君感应到。真仙的实力,她实在不好抗争。姜采只好委婉提示:
“你师父大部分时候都在闭关,少部分时候指导你与你师妹的修行。活得久了的人,心中总是藏有两三桩厉害的足以吹牛的事迹。张也宁……”
她迟疑一下,道:“只相信你自己,好么?”
前世他堕仙的那把刀,悬在二人头顶,姜采不能放心。
张也宁没说话。
姜采便也没再说了,她知道他听进去了就好。
她靠在他怀中,与他拥了一会儿。张也宁道:“你发个誓吧。”
姜采愣神:“嗯?”
张也宁冷冷清清:“发个誓,即使无悔情劫过,不论面对什么样的我,你也要试着努力一下你我之间的情谊。我师父与你师父断情的事不可参考,你与我发誓,你不会不管我,将我一人留下。”
姜采:“……”
她噗嗤笑。
她提醒道:“你情劫比我先开启,更早渡过无悔情劫的人必然是你。生情后又断情的人,也必然是你。你却要我发誓?”
张也宁:“你不肯发誓?”
姜采暗想她在张也宁心里,大概毫无信用吧。明日如何,她怎么敢保证。她并不愿意给人无谓的希冀。
但她擡头看他一眼。
他垂下的目光冷清又专注。
姜采怔忡。她心里说着我不会和人发誓这种可笑的内容,但是她听到自己嘴巴一张一合的声音:
“如何发誓,向月亮发誓么?”
姜采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竟在答应张也宁。
张也宁:“向月亮发誓。”
姜采推脱:“我不会这种涉及未来的神魂之誓的道法。”
张也宁:“我教你。”
姜采:“……”
他向她倾身,额头与她相抵,一轮皓月,便照耀于她神海中。神海中的道体,少女姜采擡头,看到了降落的这轮明月。姜采眼中无波,缓缓起身时,她身上缠绕的藤蔓向后让开,让她走出。
张也宁看了下她神海中藤蔓上的花,也不过零零散散开了几朵罢了。
姜采感觉到皓月的凝视,疑心他在数花,她心里兀自尴尬,打断他的凝视:“怎么发这种涉及未来的神魂之誓?我赶时间,我们快开始吧。”——
二人定完神魂之誓后,张也宁放下心。只要神魂之誓在,就不怕她违背约定。
他心中也赧然,想自己本只是为了渡劫而已,却弄到这个地步。受情劫影响,他自己都不能确定他对姜采的动情,日后还会不会在……但他转念一想,想姜采这般人物,日后与自己结为道侣,自己并不亏。
总是结下这种誓后,姜采感觉到张也宁又变成了那个清冷孤傲的云间之月。
他宽宏大度,彬彬有礼:“姜姑娘赶时间的话,可以离开这里回魔域了。”
姜采挑眉,她这会儿反而不赶时间了。
她感应了一下,说:“魔气混乱,瑟狐他们的气息我还没感觉到,说明离我还很远。反正都是要回魔域,早一刻去等,不如让他们来找。怎么说我也是他们的‘尊主’,总是上赶着找他们,未免太掉价。”
张也宁瞥她:“那你要如何?”
姜采含笑:“是不是有点太‘事后无情’了?还没有与我睡过,只是结了个神魂之誓,你就一副心满意足、事后慵懒的样子。真要睡了,你还要如何?”
张也宁一怔。
他吃惊地看着她,目光几变后,几分锐寒、凛冽。
他脸色变来变去,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发青。他似要责骂,似在震惊,似又迟疑……
最后,扣着她手腕的手一颤,他道:“姜采!”
姜采镇定。
姜采道:“没有听人说过荤话?怎么这么吃惊?”
张也宁顿一下。
他说:“听过。没想到有人敢对我说。若是——”
姜采笑:“若是旁人,你就要罚了。”
她望他一眼,带点儿戏谑、俏皮:“可你未必打得过我。”
——她是剑修,本就擅长打斗;他打架也不弱,但他到底是道修。
张也宁怔忡蹙眉,姜采镇定无比:“这种话,你应当早日习惯,并且也要对我说一说。我们帮你渡情劫,你总要多动情。你不可能一直靠自己的想象在动情——那样花是开不满一湖的。”
张也宁:“情本至美,被你说的粗俗了。”
姜采反驳:“情本粗俗,是你自己想的神圣了。三大劫两大都是体魄之淬,唯一情劫是道心之淬,你不下凡尘,不入红尘,你怎么淬炼道心?
“我早就觉得我和你谈情的时候很奇怪,和旁的寻常男女看起来不太一样。因你太过正经,说一不二,不涉及其他事情。此次我与你在修真界相处近半月,对魔修的追杀东躲西藏,我们之间的关系,却仍和原来没什么变化。”
她扫他一眼。
她说:“无事时不靠近我,和我说话时没有遐思,与我坐在一起亦是各坐各的,我拉你过来你还会生气。好不容易牵个手,抱一下,亲一下……都是受了我师父话的刺激达到的。张也宁,你根本不会。”
张也宁静静听她说完。
他冷冰冰道:“我试过,是你不懂情。”
——他之前试图抱受伤的她,她醒来第一个问题,问的居然是他是不是在练特殊道法。
他就算有三分情,也要被她的木头脑袋搅和没了。
他提起那事,姜采一噎,没想到错误在自己。她噎了半天,对着他面容,仍是镇定地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她继续自己的意思:
“我是说,你我二人不必太拘束。修行之路是约束自己,本事越高,越要束缚自己;但情劫却是解脱束缚。我觉得你我都太克制了,应该尝试一下旁的路数。”
她看眼天色:“瑟狐还没来,我们先琢磨一下吧。”
张也宁听她胡言乱语就觉得她在逗弄他,压根不想搭理。他转身擡步就要走,但是听她说“琢磨”,他停下步,回头看她:“怎么琢磨?“
姜采想了想,打个响指,过来拉他手腕:“跟我来。”
隔着一层布料,她感觉到他青筋一颤,手臂微僵,她低头:“只是手腕而已。请你习惯我的碰触。”
张也宁:“希望我主动靠近姜姑娘的时候,姜姑娘也能有这种觉悟。”
姜采当做没听到他的奚落,她用神识探了一下这处山林的环境,就拉着张也宁去找山洞——
百叶走出结界,将孟极抱起来。她回头看一眼身后,有结界挡着,谢春山的身形已经看不到了。
这样便好。
不必相送,徒增伤感。
孟极在百叶怀里叫唤,眨巴着眼睛亲昵地蹭她手指。
百叶冷冷淡淡:“孟极,你在这处等人来找你吧,我先回魔域了。我不可能与姜师姐同时出现在魔域……那样姜师姐的目标太大了,会被魔子盯着。
“我现在回去,即使魔子不信我的忠诚,但有几分怀疑在,她也不至于因我而彻底和姜师姐开战。日后我便是魔子身边的得力干将,你与姜师姐一起,见到我不必相认。只有这些彻底结束,我才能得到解脱。”
她把这些话用道法打入孟极的眉心,好让姜采之后可以从孟极的记忆中看到这话。百叶将恋恋不舍的孟极重新放回地面,毫无犹豫地转身离开,返回魔域。
她上一次被魔子召唤、返回魔域时,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但是这一次回去,她会去魔子身边做好那个卧底。她不想站修真界,也不想站魔域……这一次,她只站姜采、谢春山。
魔域的魔北王宫中,魔子于说已经醒来。整个宫的魔修们瑟瑟发抖,一批批跪下,一批批被拉出去杀了。
辛追立在王座旁,清冽白衣与这里的重重魔气分外不契合。她侧过头,让自己不要听那些魔修们的惨叫声。然而她面容苍白,睫毛颤几下后,仍是忍不住:
“于说,你杀够了,可以了。”
于说手指卷着一绺乌发,侧着眼看她,媚波横生。整个魔修们被不断杀伐的过程,她都不在意,她一直在看的,就是辛追的反应。龙女冷淡到极致,终于忍不住开口求情,于说噗嗤笑出声。
于说慢悠悠:“这些都是魔,和你天生对立。你莫不是跟我久了,把魔修们当自己人,居然会同情了?这可不好啊龙女,你这般,日后还怎么回修真界?”
辛追望她,淡漠:“你与我神魂绑定,我还能回去修真界么?”
于说眉目潋滟旖-旎,她轻飘飘吐出一字:“能。”
辛追一怔。
于说下一瞬笑得花枝乱颤:“只要修真界还相信你的忠诚,相信你没有被魔心所染。”
她哈哈大笑,笑中,眼神却一点点冷下去:“我从来没拦过你,不许你回去修真界啊。我也没有逼你堕魔,让你被魔气侵袭啊。百叶丢失,我也没有算在你头上……我对你这么好,但是修真界相信我没有逼迫过你,相信你还是以前那个高洁不可侵的龙女,你师父还会留着你吗?”
于说笑盈盈:“辛追,你师父留着你,就是为了对付我。一旦我被灭,他就不会留你。到时候漫天诛杀都是对着你……龙女,不如跟着我堕魔吧。姐姐教你修魔……魔也有成神路的。”
魔也有成神路!
辛追觉得自己触碰到了自己从未知道的领域。她问道:“魔如何成神?天道怎会看着祸害世间的魔修成大道?这太荒唐了。”
于说慢悠悠坐回去,淡淡道:“说明天道也是有眼睛的。真以为天道偏向正统修士?天道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不然……魔疫无歌这样的东西,怎么会诞生?”
辛追出神,若有所思。她问:“你……找到无极之弃了?”
——闭关这么久,让魔北王逃脱,于说出关,一定是有所得的吧?
于说不回答,于说仍笑嘻嘻问之前的问题:“你不怕你回修真界后,你师父杀了你么?”
辛追淡声:“与你无关。我不受你引诱。”
于说啧啧两声,起身走向辛追。她与她贴着面,伸指掐一下龙女的脸。龙女不悦后退,于说目光柔转含笑:“好嘴硬的龙女……你就不好奇,你师父让你对付我的原因?”
辛追:“师父自有师父的安排。”
于说冷笑:“错。因我曾被一姑娘救过,你师父赌我会对和救命恩人相似的人网开一面,他送你到我面前,即使你对我杀心满满,我也不忍心杀你。”
辛追眉目一洌,清泠似雪,寒气逼人:“魔物休得诋毁我师父!”
于说手搭在她肩上,她根本推脱不得。于说手指缓缓勾勒辛追的眉眼,丝丝缕缕。于说望着辛追美丽的面孔,慢悠悠:
“龙的寿命极为漫长,真论起来,不成龙神前,你们也不过是妖修。妖修的修炼本就慢,你们龙这种寿命悠长的生灵,修炼更是和那金鼎龟有一拼,一个赛一个地慢。
“你们初始都是妖身,都不能幻形,不能说话。你有缘跟着永秋君修行,比其他妖修,修行速度应该会快不少。这是你的幸运。龙女,你多久能化人形,多久能开口说的话?”
辛追被她抵着,她美艳的面容放大,眼神魅惑,整个人如罂粟般。辛追知道她在诱惑自己堕魔,她秉持道心不为她所惑,但她依然会听住她的话。
辛追虽没有理会,但她垂下的颤抖的眼睫,表示她在听于说的话。
于说便不在意,仍笑着说下去:“在你能够幻形之前,你都是跟着永秋君。永秋君对女子相貌的欣赏品鉴,一定会影响到你。每个妖化形,都要挑选好自己最喜欢的皮相……龙女,你确定你静心雕琢的自己的脸,没有受到你师父影响么?”
辛追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了,她肩膀颤抖,转身要走,被于说扣住。
于说逼迫着她,让她听下去:“你师父就是要你幻形出的那张脸,和当年救过我的那位姑娘一样!你从一开始,就被你师父培养成杀我的工具……他从不关爱你,从不在意你的死活,从不怜悯于你!
“他唯一承认的关门弟子,是张也宁,不是你。他静心培养的弟子,是张也宁,不是你。明明你入门更早,但是修真界有几人知道你,又有多少人仰慕张也宁?
“你视为父亲的永秋君,你愿为他舍生取义,深入魔域也不在乎……当你被迫与我神魂相连,被我留在这里时,你的师兄,却快成仙了!
“你便一点都不嫉妒,一点都不怨恨么?”
辛追厉声:“闭嘴——”
一道浑厚无比的琴弦拨出,砸向于说。于说闪身后退,法术反击,但再一波琴声响起。于说狼狈后退几丈,二人对招数十,宫殿乱瓦飞斜,数名魔修同样被琴弦挥打砸出。
于说最后被琴弦击得闷哼一声,她擡头时,嘴角渗血,眼眸幽黑。
辛追面容苍白,唇下同样渗血。然她手中持琴,后退一步长身而立,白衣飘然,手指扣于琴弦上,望着于说的目光,寒意如冰雪。
于说挑眉。
下方跪着的魔修们大气不敢出,敬佩这位龙女竟然敢在魔子面前动手。下一刻,通报声自外慌张又惊喜地传来:“尊主,魔北王回来了!她说效忠您,任凭您处置。”
辛追吃惊。
于说微笑:“怎么样,龙女?我说过,百叶是我妹妹,你有心放走她,她还是会回来……”
她低喃之声阴沉诡谲:“她逃不过我们的博弈。”——
修真界的寻常山谷,山洞之下,张也宁和姜采坐下。
天气不好,外头淅淅沥沥飘了雨。一重寒气漫上山谷,薄薄的乌云下,天光泛冷,滴滴答答的水滴声中,松涛沉海,壮丽朦胧。
山空松落,幽人不独。
张也宁坐在靠外侧的洞口看了一会儿雨,姜采在旁翻她的乾坤袋。她嘀咕着“在哪儿呢”“这本不行,太露骨了”“这本也不行,太假了”……张也宁恬静无比地在旁坐了很久,觉得山中气氛很是安静,让他放松。
他倒很喜欢这般静静依偎坐着、什么也不做的感觉。
偏姜采觉得既然二人在一起,那便一定要抓紧时间做点什么,才能不浪费时间。
姜采擡头迷惘,手中拿着几本乌灵君的八卦书:“之前打杀时,乾坤袋毁了,弄丢弄脏了很多书,看起来不中用。你那里还有么?”
张也宁沉默。
姜采本不抱希望,随便一问,谁知道张也宁默然地、竟真的递过来了两本书。
姜采:“……?”
修士看书速度自然快极,一扫之下内容便大概看了一遍。姜采随手一翻,万分吃惊。她擡头更加迷惘:“这什么?怎么看上去,像是我抛弃了你,你追杀我的故事?”
张也宁:“……就是你以为的那样。”
姜采喃喃念道:“不群君风采卓卓,众人仰望间,皆又气又骇。重明君气急恨急,哇地一张口,一口血吐出。想她成亲也罢,新郎却不是他。他一剑刺出……”
姜采皱了眉。
她道:“错了,你不用剑的。”
张也宁没说话。
她又道:“这剧情……怎么有点耳熟?修真界难道这么传遍了么?”
她擡头看张也宁,疑问重重。张也宁别过脸,道:“我什么也没说,与我无关。”
姜采又气又笑,她垮下肩摇头,心想经过乌灵君这么一顿编排,恐怕整个修真界都在津津乐道张也宁惨遭抛弃的事迹了。她打起精神,心想算了算了,大家都知道乌灵君胡编乱造,应该不会信的。
不过张也宁拿出的这两本新书,字迹清晰,能够操作的地方还不少。姜采跪在地上,翻到了自己想要的地方,连忙把书放下,招呼张也宁:
“快快快,我们照着学。”
张也宁侧目一望,见书上写:“他握住她手,心中当即一荡,过往万般滋味在心头,让他如何能舍?”
张也宁:“……”
姜采伸出素长的手,落在张也宁眼皮下。她宽和而自然,照本宣科:“试着握一下手吧。”
张也宁:“……”
姜采提醒他:“我们在帮你渡情劫,请你配合一点。你若不配合,我就要怀疑你不想渡情劫,另有想法了。”
张也宁慢吞吞:“我只是觉得,你这方法,恐怕没什么效果。我整日见乌灵君仗着张嘴胡说八道,却未曾听说他是情场高手,风月常客。你从他书中学习,恐怕学不到什么。”
姜采一滞。
她却道:“乌灵君看遍八卦,必然比较有经验。你莫要讳疾忌医。请伸手。”
张也宁默然片刻。
姜采玉白的手在他眼皮下悬了半天,她耐心等着,他终是心里一叹,不情不愿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二人手指碰上,皆轻轻颤了下。姜采偷看,见张也宁面色无波。
他握着她的手,缓缓地将她的手搭在他膝上。碰上时,她手指在他膝上点了一下,他躲了一下。
姜采:“对不起。”
他别过脸看外头,兀自漠然:“没事。”
山间潮气重,天光蒙蒙,洞中气氛干涩。
半晌,姜采问:“可有心间一荡?”
张也宁淡声:“没有。”
姜采疑声:“……也许是握的时间太短,再试试。”
张也宁淡淡“嗯”一声,二人低着头,一道去看他们交握的手。
张也宁看她手指纤长,指腹有茧,天然适合用剑。他心中模糊地想到她耍剑时的风采,那把玉皇剑在她手中,催天毁地。
姜采看他手指素白,泛着玉白的光,骨节似乎都有些冷意。她想他这双手施法时的姿势,各种浩瀚道法由这双手挥出……
二人皆有些出神,思绪飘远了。
好一阵子,二人回神,对望一眼。
姜采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看来没什么效果。”
她心里抱怨他铁石心肠。
他不言不语,默然而坐,余光看她又去翻书了。
姜采皱着眉翻来翻去,一会儿,她又翻到一处进展。那书中张也宁只是看了姜采一眼,便受不了地将她抱入怀中,情难自禁,潸然泪下,说爱惨了她。
姜采咳嗽两声。
张也宁垂目看到了,唇角轻轻一翘。
姜采:“试一试吧。”
她擡目,向他望来,眸心漆黑,光华洌冽如水。张也宁姿势也未变,他保持着靠着山壁的动作,就这般淡淡回望,没什么多余反应。
二人对视片刻。
姜采轻声:“许是时间不够。”
张也宁不说话。
再过了许久,姜采见他仍没有什么反应,她终是挫败,想看来对视对他也没用。她移开目光转过肩,要继续去研究书本。身后伸来一手,拦住她的腰,将她拽入了怀中。
她猛然被拽,被他转过肩。他低头,气息压来,莲香入唇。
缠缠绵绵,潺潺雨落。
姜采手指勾住他衣袖上的云纹,因他而颤抖。她被迫仰颈,与他交触。她被抱入他怀中,被他扣住肩按下去。
有火在簇簇点燃,有水声淅淅沥沥。如登云端,如坠深渊……晕然间,她恍惚问:“你动情了么?”
张也宁问:“你是傻子么?”
姜采模糊地亲他鬓角,诱拐他一般:“我觉得那些对我们都没什么用,不如……”
她手勾他衣带。
他模糊的:“好。”
她眼中光蓦地一亮,擡起看他,银河燃火,星火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