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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堕仙 > 第83章

    赵长陵对谁是百叶公主并不关心,也不在乎百叶公主生前死后的任何恩怨。当百叶公主的玉石石像完整地出现在面前时,他想到的是自己的想法果然是对的。

    追溯这两本书,与其找凡人追溯,不如找这些每一代都性命悠长的妖。

    原本因他在人间除妖之事,这些妖对他怀有敌意,并不会配合。但是现在有姜采这个中间人,魏说整日黑着脸在旁监督他,赵长陵还是能勉强和这些妖沟通的。

    谢春山不在的时候,赵长陵便从妖的嘴里试探:“可有谁见过罗什纸张……”

    那都是至少五千年前的事了,却有一个老妖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老妖说:“我爷爷有给我传下这种东西……说以后可以卖钱。”

    赵长陵挑眉:这居然是一个靠囤积人间货物来卖古董的妖族,倒是……很会赚钱。

    老妖仍躲闪着赵长陵,赵长陵则说:“你爷爷可留下什么新奇的、现在没有的书?我……我买。”

    赵长陵拐弯抹角试探消息的时候,谢春山和那个听说过百叶公主的小妖一起找了个地方说话。

    沙漠中下了小雨,一人一妖找到一处原本被埋在沙漠中、现在被挖出半截的古庙废墟。他们坐在废墟下,谢春山给小妖递酒壶,小妖诧异地连连摇头:他很少遇到这么平易近人的修士。

    不走修行路的妖,在那些修士眼中便是下等生灵,不配与修士对话。但是能够走修行路的妖,在妖这种物种中,其实已经是百里挑一的天才了——然而即使这样的天才,在人类眼中,可能也并不够看。

    天道眷顾人族,给予人族极好的修行天赋,却不给他们悠久的寿命;天道不眷顾妖族,不给妖族太好的修行天赋,偏偏给予妖族漫长的寿命。天道之无情之仁,待万物皆公平万分。

    小雨潺潺,天有些灰蒙蒙,倒有些符合现在的心情。

    谢春山头有些疼,喝口酒,胃稍微暖和了些。他一手揉着自己的额头,一手向小妖微笑致意。

    他缓缓说:“我倒是认识一个叫百叶的姑娘,不过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不是长石像那个样子了。她已经毁了容,为自己的容貌而时时自卑。她……”

    他垂下眼,迷惘,微顿:“她认为我不爱她的原因,是她长得不好看。”

    小妖竖起耳朵听八卦,却见谢春山再喝口闷酒,含笑看他,示意他可以说他知道的了。小妖被青年一双桃花眼温润无比地望着,不禁生了些信赖。

    他咳嗽一声,转头凝望身处的废墟残像,犹犹豫豫道:“其实我也没见过百叶公主,我太姥姥也没见过……我太姥姥只是见过傲明君,听傲明君提起过那位公主。”

    小妖露出一丝笑,怀念道:“我太姥姥说,修真界那几个大仙门,只有芳来岛喜欢收妖族当弟子。不过他们只收女的。如果我们家有人能有这个机缘的话,一定要去芳来岛试试。”

    谢春山笑一声:“那是很久以前的芳来岛了。很多年前,芳来岛对女修就不再是圣地,而是地狱了。”

    小妖却不懂,只是迷惘地看他一眼。小妖继续:“我太姥姥死前,喜欢跟我们吹嘘她年轻时的事。她对傲明君念念不忘——她年轻的时候迷恋人间,经常去偷人间的酒喝。好多除妖师来捉她,我太姥姥仗着那么点儿本事,谁也捉不到,她就更得意了。然后就撞了铁板。

    “有一次夜里,她抱着酒坛逃出都城,看到月亮下有桃花树一直向下落花,树下坐着一个人喝酒。她当时觉得像做梦一样好看,那个树下喝酒的男人穿着很轻浮的颜色衣服,脸也长得好,眼睛就像桃花一样,就什么风什么秀,反正很好看……我太姥姥当时两百岁的妖寿,一下子就心动,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我太姥姥肯定在骗我。我后来去过她说的那个地方,呸,根本没有桃花树,也根本没有好喝的酒,世上自然也不会有那种好看的男子了!”

    谢春山莞尔。

    小妖愤愤不平,转头看谢春山。

    男人洒脱无比地坐于他身旁,衣着姜黄,溶溶凝脂。他衣袍熨帖,衣带散落宽松,又在风中飘然若絮,吹之欲散,触之可化。这般亲和的气质,让他在漫长的时光中几乎为任何人所喜爱。而他一双桃花眼流转,幽幽看过来,专注凝视人时,有痕无迹,偏有情意暗藏。

    他多么像那捕捉不到的无拘无束的风,可是某一个时刻,他让小妖觉得,太姥姥口中那位桃花仙一般的男子,也许是真的存在。

    谢春山笑着用酒壶敲小妖脑袋一下:“看着我发什么呆?继续。若我所猜无错,那人就是傲明君了。”

    小妖恍恍惚惚点头,要接着往下说时,他突兀冒出来一句:“谢公子,您很像我太姥姥说的那个傲明君啊。”

    但他很快否认:”……不,我说错了。傲明君在我太姥姥口中,是一个很严肃的人,只有那一晚他喝醉了才会那样。和您一点也不一样。“

    谢春山不置可否,他眼中漾着酒水一般,清澄又幽深,让小妖看不透。

    雨滴敲打废墟,滴滴答答,一切皆如梦似幻。

    谢春山揉着自己的额头,缓着自己神识中难以抑制的冲动感。小妖讲的东西,让他觉得陌生,偏偏神识中又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身为修士,谢春山比谁都明白这可能的含义。

    要么他被人施了幻术,神魂被人做了手脚,要么,他和那位傲明君真的有关系。

    小妖说:“我太姥姥不懂事,大胆向傲明君求爱,傲明君却说他已经有心上人。他说他等了那个女子几千年,他对其他人都没兴趣。没有喝醉的时候,他就很冷淡,我太姥姥大胆地跟着他,发现他是要人供奉一个石像。那个石像,据说是傲明君亲手雕的。”

    谢春山怔一下,想到了沙漠中那具一人高的公主玉石人像。

    那般栩栩如生、宛如真人的美人,雕刻的人,该花了多大的精力?

    小妖替自己的太姥姥发酸:“他不光雕了那么大的一个真人大小的人像,他还自己雕了很多小玉石人像,就手掌那么大。我太姥姥偷偷跟着他的时候,就见到他一直在雕石像。我太姥姥嫉妒又好奇,想偷一尊小石像,被傲明君发现后,差点被傲明君杀死。”

    谢春山颔首:“动人家的情人,人家不杀了你,已经开恩了。那傲明君为何不杀了你太姥姥?”

    小妖迷惘,看他一眼,说:“我太姥姥说,他太寂寞了,想有个人说话。”

    谢春山神识中猛然迸发出一阵酸涩痛意,他疼得一闭目。青年手中酒壶稳稳抓着,然他睫毛颤抖,面容苍白似雪。

    小妖没有注意到,小妖感慨道:“所以谢公子,你说你们这些修士一直修行,想要成仙,有什么意思啊。傲明君那么厉害的人了,他居然因为太寂寞,想找个说话的人,而不杀我太姥姥。难道你们偌大的修真界,都没有人能陪他说话吗?还要他到人间,找一个小妖怪说话?”

    谢春山慢声:“也许是因为很多话,不能让其他修士知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你太姥姥在傲明君眼中,总会比傲明君死的早。”

    小妖一噎。

    随后他立马反驳:“结果傲明君还不是死在了我太姥姥之前!我太姥姥还能说笑给我讲故事的时候,傲明君早就死了!”

    谢春山无言以对。

    他却微微拧眉,不得其解:通过这些日子不管的搜集过往信息,通过芳来岛女修们对过往的追溯,他觉得傲明君应是一个很高傲的天纵奇才。这样的人物留着人间一小妖,当是确信这个小妖一定会死在自己前头,自己说出去的秘密不会有人传出去。

    可为什么傲明君明明在确定自己还能活很久的时候,就死了?

    谢春山垂下眼,剑元宫的天龙长老玉无涯,与傲明君理念不合,曾将傲明君视为敌人。傲明君是否是死在天龙长老的剑下?

    谢春山问:“你太姥姥有和你说,傲明君跟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吗?”

    小妖怪摇头:“我太姥姥被施了法术,那些话她根本不可能对傲明君以外的任何人说出口。但是我从我太姥姥的话里大概猜测,左右不过是男欢女爱啦。肯定是说他有多喜欢那个百叶公主了。”

    小妖怪捧脸:“百叶公主那么好看,换我我也喜欢啊。”

    谢春山问:“你说傲明君死前,曾去找过你太姥姥。”

    小妖怪脸红了。

    他不好意思道:“肯定是我太姥姥托大,人家怎么可能专门找我太姥姥……反正就是在那个供奉公主像的庙里,我太姥姥见了傲明君最后一次。之后傲明君就陨灭了。”

    谢春山缓缓说道:“如何确定是你太姥姥见过他后不久,他就死了呢?要知道修真界和人间隔着蒲涞海,你们这样的小妖,是不会知道修真界那边的事了。”

    小妖难过道:“因为我太姥姥对这一面印象深刻,她死的时候还很后悔,说自己当初要是再努力一点就好了,再努力拦着……也许傲明君就不会死了。”

    谢春山偏过脸看小妖。

    小妖低着头:“我太姥姥最后一次见到的傲明君,特别虚弱。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他在供奉公主像的庙外头台阶上坐了很久。那家凡人管傲明君要钱,说没有人祭拜公主,他们要掏钱自己凑香火。

    “以前也是这样的。但是那一次,傲明君说不用了,他说再不用供奉了,他不想复活公主了。”

    他很难过。

    在小妖的讲述中,谢春山闭着眼,好像能看到当年的那个人。

    他受了很重的伤,他无法和修真界的任何人诉说,他只能孤零零地躲在人间的谁也不认识的地方。他坐了很久,一个小妖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他身旁一直劝他,但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小妖说,他的神魂不稳,道心不稳,一直在崩溃的边缘。小妖当时都怕他开杀戒,但他居然就维持着那个很差的状态,坐了很久,到底没有当着小妖的面出意外。

    他离开前,小妖若有所感,问他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他回答:“是。”

    小妖问他是要堕魔吗?

    他的状态,便是一个人间的妖,都觉得他要堕魔。

    然而他说:“不是。”

    他说:“只是快要死了。”

    之后,小妖一直留心打探修真界的消息。那时候天下都不太平,包括人间。很多妖魔祸世,修士也来人间除魔。小妖不敢招惹厉害人物,一边躲藏,一边又想知道傲明君的消息。

    当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一个被她从魔那里救出来疗伤的修士,问傲明君如何了。那修士奇怪地看她一眼,然后伤怀回答:“傲明君已经陨灭了。”

    在小妖心中,初见时那个坐在桃花树下洒然喝酒的仙人,悄无声息地陨灭。

    修士说:“神魔大战,魔族太厉害,便是傲明君也撑不住。要怪,就要怪那些魔。”

    可是小妖心里在尖叫,在疯狂道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如今,和谢春山坐着一起喝酒的小妖擡头,殷殷看着谢春山,说出他太姥姥一辈子不敢说不敢问的话:“如果死在魔手中,傲明君会那么难过吗?”

    谢春山捂住自己心脏。

    他额上渗了汗,眉头蹙得极深。

    小妖这是才察觉他状态之差,唬了一跳,连忙跳起要找人。谢春山一把扣住他手腕不让他走,谢春山睁开眼,这一瞬,他眼神幽暗漆黑,如子夜下的深渊一般惑人。

    小妖全身僵硬,血液被冻住。片刻后,谢春山幽幽道:

    “傲明君此人所为……我颇为不赞同。他所创的功法用修士的性命生机去换,太过狠辣,让人不敢茍同。

    “但即便如此,他亦有自己要坚持的道。道心被毁,自然只能陨灭了。”

    小妖:“明明还能堕魔……”

    谢春山反问:“魔皆是执念深重,怨气深重者。如果傲明君的道心和他堕魔的执念是同一个,道心被毁,他的执念自然也毁了……他怎么可能堕魔?”

    小妖迷茫许久。

    谢春山站起来,将自己手中的酒壶扔入篝火堆。他身后砰然溅起巨大的火焰,而他背对着篝火和小妖,向沙漠外走去。

    小妖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爬出废墟,对着谢春山的背影大喊:“您的意思是说,傲明君的执念,一直是百叶公主吗?您是说,他最后放弃百叶公主了吗?

    “所以神像也不供了,也不想复活公主了,道心也被毁了……他最后,其实不是死在魔手中,他是自杀么?!”

    谢春山回头。

    他立在沙漠中,夜晚的黄沙漫漫,裹挟着他。晕晕然,沙丘起伏,而他的面容看不甚清。他只这么站着,小妖忽然感受到一种旷古悠远的寂寞感——

    为谁所思,为谁所顾。

    终是不思,终是不顾。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妖福至心灵:“谢公子,您……要离开了吗?”

    谢春山“嗯”一声,他淡道:“谢谢你的故事,我大约明白一些事了。接下来,我要回修真界,找天龙长老——我想,她会帮我补全这个故事的。”

    他身形在原地变得模糊,青色的光绕着他,小妖对着他即将消失的身形,迫不及待将自己最后听到的话告诉他:

    “我太姥姥还说!傲明君离开的那晚,说了一句话。他说——”

    他那晚坐在月亮下,坐在台阶上。他说:“我这一生,都在为了她拼。但是到头来,我活在一个遍是欺骗的假象中,痴痴地期待着她。

    “我至今才明白,我永远期待不到她。她从来不记得我。我这一生,都如笑话一般。”

    若有来世——

    他想,他要活在一个永远不会爱她的世界——

    魔域中,百叶心神不宁地从梦魇中醒来。

    她揉着额头,头有些痛,心情也不太好。她又梦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的事,那时候她还没有落到今日的地步。可是就算梦到当年,她在梦里却也不是那么快乐。

    她觉得她总是忘了些什么重要的人。

    她觉得她身后应该有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太久远了,那些不重要的人或事,她不记得。当她心中充满仇恨,当她被拉入这个无间地狱时,其他那些都不重要了。

    眼下……于说应该是要开始攻打修真界了。

    百叶从自己的寝宫中走出,冷不丁看到辛追在隔廊下站着。她并没有什么表情,要从辛追旁边走过时,辛追回过身:“百叶,你退出此事吧。”

    百叶停步,看向辛追,她若有所思:“怎么,你们白道修士,要在那一天反杀?你有办法和永秋君联络?”

    辛追不语,面容清丽淡然,丝毫不畏惧百叶去告密。

    辛追试探着百叶,百叶只是偏了下头,道:“你自己小心些。”

    辛追目色便很奇怪了,她道:“你果然,和于说不是一条心……那你为何不站在我们这一边?算了,你是她妹妹……百叶,我这般说吧,巫家少主的婚事上,我师父会出手,我会相助,于说必然会死。

    “我不愿让太多的人死在这一战。你若是能退出,便退出此战吧。”

    百叶只淡漠:“你心里怎么想是你的事,你别将这些告诉魔子。我也不会退出……我希望亲眼看到她死。”

    哪怕她自己也付出性命代价。

    辛追怔忡:“你很恨她?”

    百叶:“不。我不恨她。只是她必须死而已。她的目的是灭世,我只能尽微薄之力阻止。”

    辛追凛然:“灭世?不仅仅是统治修真界和魔域吗?她目的竟然是灭世?”

    百叶盯着她,露出嘲讽的笑:“怕了么?和我这么厉害的姐姐有牵扯,还背着她联络永秋君,你害怕吗?”

    她向前走,辛追默然不退,始终冷傲。百叶终是垂下眼,有些自嘲地笑一笑——

    他们这类道心坚定的人,和自己始终不一样。

    二人说话间,一道女声在后响起:“你们在说什么?”

    二人回头看去,见是盛知微立在道路尽头,目光幽幽地打量着二人。比起她二人的心神不一,盛知微才是那个坚定跟着魔子的人。

    盛知微向她们走来,到近前时忽地出手,一道匕首凌厉的光刺向二女。二女同时躲避,各施手段,没有被盛知微逼退。

    盛知微淡扫二女一眼,冷声走过她们:“我不在乎你们对魔子有什么心思,但是在她复活江临前,她不能出事。你们若影响到江临复活,我不介意提前杀了你们。”

    此女才是真正的修真界这一辈的天才。若她愿意,她是可以成为张也宁、姜采那般存在的。但她显然并不愿意。

    便是辛追和百叶,也只能默然看着她离开。二女再对视一眼,辛追知道无法劝说百叶,也只好黯然离开——

    半个月后,时间到了巫少主成婚这一日。神魔鬼怪齐登场,至少在一开始,这婚事看着格外热闹。

    姜采立在云端,抚摸着从怀里钻出来的孟极。她含笑:“孟极,别闹,若是此事解决,我就带你去找公主,好不好?”

    孟极却不乱叫,也没有表现出激动的心情。它趴在姜采怀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下方不断落下的修士。

    姜采心中奇怪孟极怎么对他一直想找的公主没有那么大的期待,总不会是它突然间学会了断奶,不想找公主了吧?

    和这种不会说话的灵兽真的很难沟通,姜采头疼了一把,将孟极重新扔回了云河图中,让它乖乖地别出来闹。她叮咛它:“孟极,我这一次没有打开云河图的禁制。若是我这一次不会归来……你便自己从云河图中出来,找张也宁吧。”

    她浅笑:“他会养你的。”

    而她现在,得想法子通知巫长夜四大门派的计划……她担心巫家会被拿来祭天。

    按照四大门派对待芳来岛、对待魔疫那种态度,她实在不对修真界再抱有什么期待了。

    孟极不安地从云河图中探出半个脑袋,又被姜采按了回去。她没有再给它质疑的机会,长袖一展,凌身化剑,便向下方落去——

    巫家少主的婚事,她这个旧友,怎么能不去?——

    四大门派之一的巫家办婚事,大半个修真界都要来祝贺。包括其他三大门派,甚至还请动了永秋君、青叶君这种大人物。巫家自觉蓬荜生辉,又心中不安,隐隐觉得大佬们来的有点太多了……

    巫长夜心里也犯嘀咕,不耐烦道:“好吃好喝供着得了,他们还能拆了我巫家吗?”

    但是他转头,就低声吩咐自己身后的巫展眉:“妹妹,你去跟在你嫂嫂身边。你嫂嫂出了意外,我拿你是问。”

    巫展眉怅然道:“你心里只有嫂嫂……”

    她被巫长夜狠狠白一眼。

    巫长夜烦躁:“能不能给我省点儿事?今晚事情结束,拉上你一起吃饭得了。不会忘了你的!”

    巫展眉这才露出笑,她却道:“我又没有说什么。哥哥总是拉着我,嫂嫂会不会不高兴啊……”

    巫长夜吼她:“问你嫂嫂去!问我干什么?”

    巫展眉见他额上青筋跳,已经在很不耐烦的边缘了。她见好就收,不敢再招惹他,转身就跑去新房找雨归,看着乖巧至极。她清逸无比地离开巫长夜身边,去寻雨归的时候,她脖颈上挂着的小瓶中的魔物,见缝插针地诱惑她:

    “不如趁机杀了雨归吧,你哥哥不能被任何人抢走。”

    巫展眉面容森冷下来,和在巫长夜面前的柔顺万分不同。她手捏住小瓶,魔物的神魂痛得打颤,她才幽冷道:

    “教我法术就好,别管我的事。再有下次,我便不会送你回魔域,直接会掐断你这抹神魂。”

    魔物默然不语,心中却冷笑:这小姑娘,分明打算利用干净他,压根没有送他回魔域的意思,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姑娘的道行,在他面前,浅的很。

    看来,他也得做一些准备了……——

    剑元宫没有派长老,只派了几个年轻弟子去参加巫长夜的婚事。

    四大门派说好在这一晚同仇敌忾,共创魔子,只是将巫家瞒在其中。只怕巫家知道后做戏不真,让魔子不肯再来。这种行为,让剑元宫的天龙长老颇为不悦。

    玉无涯认为既是同盟,便不能做这种利用同盟之事。

    玉无涯被困在青云宫的问心阵中,自然是为了她没有办法出去和任何人联络。这种被困,自一月前便已经开始,而青云宫常年少人往来,玉无涯和姜采都是深居简出的人,玉无涯长期不出现在人前,竟也没人发现。

    只有一个在青云宫外徘徊的贺兰图发现了此事,正绞尽脑汁说服自己,去青云宫看望长老——

    “我只是看一下长老,不违背师姐的要求吧?”

    七十二峰直耸如云,凌厉如剑。山门禁制开放后,谢春山立在剑元宫外,擡头仰望着这古老门派。

    守着山门的弟子们惊喜:“大师兄,您终于回山了。”

    “大师兄,你又失踪好久,掌教骂了您好多次!”

    “大师兄,这次能不能见到掌教您再走啊?要是拦不住您,掌教知道了又得骂我们了。”

    谢春山微笑,他挑一下眉,好奇他师父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的来去了?

    他口上道:“我要拜见一下天龙长老。”

    弟子们呃一声,面色古怪,支支吾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