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我两分钟,两分钟好吧?”现在的葛老大,颇有点推销员的味道了,他抬起手上价值六十余万的公爵表,指指表针,“现在是十二分二十秒,到十四分二十秒,你觉得我说得没道理的话,我走人。”
楚云飞冷眼看着他,眼中居然流露出了一丝嘲弄,难得啊,嚣张如你这葛家三兄弟,也有这么尴尬地求人的时候?
“在现在的中国,死个人,嗯,就当车祸吧,死一个普通老百姓,肇事者最多赔二十万就够了吧?就算飞机失事,人要不加买保险的话,也超不过这个数。”葛老大好涵养,好风度,时间如此紧迫,居然说起话来都进退有据。
只是,这哥三个,长得确实微微难看了些。
“那以你杀的那1000个人来算,不过也就值两个亿而已,”葛老大居然又顿了一顿,似乎是在强调这个数字,又似乎是在等楚云飞接受这个数字,而且还加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咱都是中国人,怎么也不能觉得巴基斯坦人比咱们还值钱,是吧?”
楚云飞依旧没有吭声,不过眉头开始皱了起来,他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你看,你父亲不幸遇难,你不过也是收了价值两亿的人命而已……就算一千五百人,三亿好了,飞哥,你母亲这次,不过是被我们中达的人误伤,你就要五十亿的赔偿,这个数字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无论如何,中度脑震荡,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哪怕打个三折,一个亿也就够了……再说,我们这点小身家,不怕飞哥你笑话,五十亿,就算十个中达也拿不出来。”
“哦,”楚云飞点点头,冷笑一声,“这么来说,你家老二昨天找炮手来找我的麻烦,也是我咎由自取了?”
“不是那样,”葛老大看到成功地挽留住了对方,态度也不卑不亢起来,至于楚云飞说的话,他并没有否认,“事实上,飞哥你昨晚的表现,才说明了,你是值得我兄弟心甘情愿地拿钱出来的强人,毕竟,中达虽然小,可也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反应。”
这人……其实可以一交,楚云飞登时就是这个反应,原因无他,说话够赤裸也够坦承,而且,身上还有北方汉子的直白和爽快,也不掩饰那赤裸裸的势利。
他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真小人,远远要比伪君子好对付得多。
只是,葛家三兄弟,还是低估了楚云飞的草根情结,他出身平凡倒还不是最主要的,最关键的,还是小时候看的书实在太多了,在传统文化的熏陶下,“惩恶扬善、锄强扶弱”的概念,深深地藏进了他思想的深处。
想他甫进鸿飞公司,就会因为类似的事情同谢娴争辩,他内心深处草根意识的浓重,就可见一斑了。
至于说他肯轻轻地放过买凶杀他欧阳海波,那更是强烈的草根意识在作怪,当然,说他自信得过头也是可以的。
总之,惹了他兄弟或者母亲的,必须死,要是惹的是他本人,只要对方有足够的理由,又能拿出足够的歉意的话,放人一马却也是不难。
反正,能真正对他构成威胁的人,并不多。
“哦,那是你们的考虑,”楚云飞对这样的回答,只能强作不满了,反正他目前算是在强势上,“我不认为,我需要考虑你们的反应,就像你们没有必要考虑那些钉子户的反应一样,我比你强,比你们三个加起来都强,这就够了。”
说完,他作势就要离开,谁料那葛老大再次辩解,“可不管怎么说,你开始就要五十亿,那不是阴人么?所以我们兄弟,有这样的反应,你也应该理解不是?万事都要讲个先后顺序的吧?”
“再说,我们完全没有考虑钉子户的反应么?那样的话,叶丽早就让我们的推土机推成两瓣了!”
“强词夺理,”楚云飞可不喜欢这个借口,索性就借机发作了,他用手一指对方,“你那是考虑钉子户的反应么?你要考虑政府的反应才是真的。”
“你们兄弟真要那么带种,也好说,价钱我可以让让,”他左右是不肯让对方如愿了,你们要面子,我的面子就不重要么?
“钱我给你让到一亿,前提是……明天白天,你们中达派推土机去剪刀巷,当场推死十个人就行,你敢不敢答应?”
葛老大真被他的逻辑搞得愣住了,寻思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一时不慎,胡说了一句,马上就被人家拿来做把柄了。
推死个把,那还好说,如果说推死十个,中达公司也不用在先阳开了,直接关门好了,三兄弟里也铁铁地会有人蹲大狱了……不过,如果找个肯出手的替死鬼,再找个酒后操作的借口,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下呢?
只是,人是活物,就算是只鸡,没圈起来的时候还知道跑呢,趁人不备,推死一两个人是容易的,可要推死十个,是不是难了点?
看着葛老大居然真的皱着眉头开始考虑了,楚云飞心里的恶感越发地严重起来,索性一甩手就离开,“屁大的事都做不了主,还说什么说?”
这次,他是彻底把谈判的大门关上了,大家卯着干吧,说到底,就是谁把谁整死才能算完。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葛老大并不像所表现的那么磊落,看着他走进病房,葛老大长叹一声,“唉,看老二这事做的,有点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先礼后兵啊,这都不明白?”
对两个凶手的讯问,还在继续,楚云飞也收到了公安局的通知:在这件事没有得出确切的结论前,他不能离开先阳,而且要每天到公安局报到。
这个程序,楚云飞也熟悉,这样做,目的同“滚大板”有点类似,主要是限制那些有暴力倾向的人四处流动,好方便把他们羁縻在原籍或者户口所在地,不给社会造成什么严重影响。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讲,在办理那些未了结的案子时,也方便随时取证或者采取相应措施。
其实,这样的规定,通常执行得都不会很严格,以楚云飞所知道的,有不少混混接到这样的通知时,才会跑路。
至于说违背这样规定的后果,倒也没多么严重,无非跑路一段时间,回来以后多少上点贡就好了,风头总是会过去的,除了相关人等,没人愿意那么认真地得罪人,警察也不例外。
不过,他知道的例子,大多都是分局以下级别的,这市局级别的通知,倒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先例没有,只是,反正有国家安全局作保,真的发生什么大变故的话,他也会毫不迟疑地溜号。
闲来无事,他这两天除了去市局点下卯,就是去中达的各个点转悠,期限马上就到了,他倒要看看,这中达公司的三兄弟,打算不打算转移资产和跑路。
令他奇怪的是,不但中达公司还在照常经营,葛家三兄弟也没有动身的迹象,这个发现,又让他提高不少警惕。
在第三天傍晚时分,他终于知道了葛家兄弟最后的杀手锏是什么,先阳市政府的秘书长,打了电话给他,要跟他见个面。
秘书长的官气十足,刻意表现出来的亲近,并不能掩饰骨子里的那种傲慢,“中达公司,是省里和市里大力扶持的民营企业样板,你也是生意人,应该知道,做生意和气生财才是正理。”
秘书长并没有提及两家的恩怨,做官做到这个地步,是绝对不会轻易地授人以柄的。
出面的,是秘书长,这就意味着,中达背后的人,来头绝对不小,或者说,他们在这几天里,抱到了一棵大树。
更要命的是,秘书长居然随口提了一句,现在的河东省国家安全局局长,年龄已经到了,该下了。
楚云飞知道,虽然国家安全局的独立性比较强,但严格说起来,起码在河东省这里,一把手的位置,通常是由省里自行决定的,并不存在上级国家安全部门指派一说。
这话,不啻就是一种威胁了,秘书长想来早就调查清楚了,这个刺头的软肋在那里。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楚云飞无言地笑笑,昂然走出了市政府大院,还好,这并不是他意料中最坏的结果。
至于说中达那里该怎么办,楚云飞早就做好了准备:你们厉害?你们能找人来压我?哼,这次不把事情玩大,那都对不起你们了,真要惹火了我,信不信我能拉个把两个副省长下马?
当然,他自然也不会愚蠢到直接无视秘书长的意见,不就是不同中达公司正面冲突么?那实在太简单了,不冲突就不冲突!
从市政府出来,他先给杨土豆打了一个电话,要他帮忙同智鸿说说情,顺便再帮他物色几个能放得下架子的武林高手,他的母亲在先阳被奸商毒打了,他要报复!
“这口气,我一定要出,肯帮忙的人,我小楚必有报答!”
第二天一大早,楚云飞就开着他的桑塔车,出现在了那家被他扔了两千万进去的售楼部。
他甫一进去,那里就是一阵鸡飞狗跳,众多的员工对此人印象实在是太深了,煞星临头,怎么会不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