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小姐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为什么还需要池京禧去招待?
闻砚桐仔细想了想,在朝歌比较出名的江家,也只有中书尚书江邬,与傅丞相分权,在朝堂中极有分量的重臣。
他的儿子江暮声是跟太子程延川一同长大的,关系极好。
难道这个江家小姐,是江暮声的妹妹?
闻砚桐正想着,牧杨就已经招呼人上马车了,说是要去玉扶街找人。
但是玉扶街何其大,若要找人哪有那么容易,傅子献道,“不如我们就在侯府等着……”
“不成!”
牧杨和闻砚桐异口同声,难得想法达成一致。
“现在就要去!”牧杨道,“别磨蹭,快点!”
“对!”闻砚桐也支持道,“这种大事怎么能耽搁!必须现在就要找到小侯爷!”
牧杨满脸感动的看着她,“看来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没想到你对我的事这般看重。”
闻砚桐一本正经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那当然,谁让我们是好兄弟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现在就出发去找小侯爷,谁都甭想拦我们!”
牧杨立即也变成热血沸腾的模样,嗷嗷两声冲上了马车,闻砚桐紧跟其后,傅子献无奈的摇摇头,也只得跟了上去。
马车在驶向玉扶街的途中,闻砚桐不露声色的问道,“这个江家小姐是什么人物?为何还要小侯爷去接待?”
牧杨道,“那姑娘是栩文哥的嫡亲妹妹,打小就喜欢我们禧哥,去年及笄之后就吵着闹着要跟禧哥订亲,江大人宠爱她,便向皇上讨了赐婚的圣旨。”
闻砚桐诧异道,“还有这事?”
栩文是江暮声的字,跟她猜的没错,果然是江邬的女儿。
牧杨道,“但是禧哥没答应,本来推拒了的,可那姑娘十分难缠,加上要给江大人和栩文哥面子,所以每次那姑娘来侯府,禧哥都要好好招待。”
闻砚桐仔细回忆了下,对这个江姑娘并没有什么印象,实际上整个江家在书中的出场都不多。
马车行入玉扶街,街上摩肩擦踵,人声鼎沸,一眼看去全是人,找起来实属是难事。
牧杨便把随身的侍卫全给散开了,让他们分头去找人。自己则跟着闻砚桐和傅子献一起,在街上随便走着,碰碰运气。
闻砚桐问道,“你知不知道那个江姑娘喜欢吃什么点心?”
“她能喜欢吃什么点心,不过是找个由头把禧哥叫出来而已。”牧杨不以为然道。
好有道理啊!
闻砚桐还以为是这姑娘真的喜欢吃玉扶街的什么点心,不过话说回来,若是真的喜欢吃,为何不让下人来买,而是亲自出来,显然池京禧也知道这姑娘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吃点心。
闻砚桐越想越气,她在将军府顶着一脑门的墨汁苦口婆心的劝牧杨从树上下来,池京禧倒好,跑来跟漂亮姑娘约会了!
她咯吱咯吱的磨着后槽牙。
牧杨愁眉苦脸,“人这般多,可怎么找?”
闻砚桐道,“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热闹地方,若是他们在这条街上玩,肯定会去热闹地方的。”
傅子献道,“街东倒是有几处玩乐的地方,要不要去瞧瞧?”
牧杨和闻砚桐又异口同声,“走!”
三人朝着街东而去。玉扶街的半条街都是卖糕点的,店铺挨着店铺,一眼看去无尽繁荣,但是往街东去,就会出现很多卖字画,书本的铺子,走至街东,就能看见一些零散的摊子摆在街尾。
朝歌内有好几条繁华大街管辖严厉,不允许摆路边摊,玉扶街是唯一一条繁华且允许摆摊子的街,所以街尾的一段路卖什么的都有。
除了趣味小吃之外,还有套圈射击之类的小游戏,更有人当街作画,速写一张人物像,总之非常丰富。
牧杨一来,就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东张西望的。
闻砚桐当下戳了他一肘子,“认真点!别想着玩,我们可是有要事在身的!”
牧杨立即回神,在人群中搜寻池京禧的身影,“嗯!我很认真!”
闻砚桐又道,“小侯爷身份尊贵,会来这种地方?”
牧杨道,“有可能,我们先前陪江姑娘来了一次,她很喜欢在这里玩套圈取物。”
正说着,三人就同时看见前方围着一群人,是不是发出哗然的声音,好似十分热闹。
闻砚桐便凑了过去,刚走近,就看见身着檀色衣袍的人站在人群之中,正执笔在纸上作画。
她光看一个背影,就能看出这人是池京禧。
他身旁站着一袭妃色衣裙的姑娘,长发披肩,带着杏黄色的头面,腰间系着巴掌大小的人偶,一脸专注的看着池京禧。
闻砚桐牙后根都要咬碎了。
牧杨露出喜色,“找到了!”
说着便大步上前,想要去叫人,傅子献却将他拦下,“再等等吧,小侯爷应当正在作画,先莫要打扰。”
那个摊位上挂了很多人物画像,男女老少各式各样,摊主站在一旁,看一眼池京禧的画,当下赞不绝口,彩虹屁吹上天,“小侯爷画的可真传神啊!”
池京禧微微挑眉,“你看出来我画的是谁了?”
摊主嘿嘿一笑,说道,“小侯爷笔下的杏眼弯眉,可不就是您身旁站的这位美貌小姐吗?”
江姑娘听后满面含羞,抿嘴低低笑了起来,嗔道,“你就知道嘴甜,我怎么看着不像我呢?”
闻砚桐眼里都要烧出火来了,恨不得一个乌鸦坐飞机跳到摊位上,把画撕个稀巴烂。
但是周围那么多人看着,闻砚桐也没有胆子直接掀摊。
傅子献拦出了牧杨,却没能拦住闻砚桐,转个眼的工夫就看见她大步走上前,直接站到池京禧的身边,抽了一张白纸,拿起面前架子上摆着的墨笔,挑了个最大号的。
众人都因为她的出现愣住,池京禧也下意识转脸看来。
就见闻砚桐一脸冷漠的拿起最大号的墨笔,一下摔在砚台中,墨汁瞬间炸开花,四处飞溅,落在池京禧的画上,迅速开出一朵朵墨花,将整张画渲染的墨迹斑斑。
不仅如此,闻砚桐自己的衣袖上也沾了墨汁,有些甚至飞溅到她的下巴脖子处,就连池京禧的衣袖也沾了不少。
众人一下子傻眼了。
闻砚桐淡声道,“对不住小侯爷,没控制好力道。”
周围霎时间静下来,就连牧杨也忍不住瞪圆了眼睛,没人敢说话。这种情况搁在以前,下一瞬就是池京禧掀摊揍人,半点废话都没有。
牧杨怕闻砚桐挨揍,连忙往前走两步,想着多少能拦一下。
但是池京禧只看了她一瞬,眸光立马变得柔和了,俊俏的眉眼藏着点点笑意。
闻砚桐没有看他,反而把手中的墨笔一扔,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目瞪口呆的江小姐,冷嘲热讽道,“看来小侯爷的私生活倒是挺丰富,出门都有这么貌美的姑娘陪着。”
墨水迅速从毛笔处渗透,将铺在上面的白纸染了个透,打眼一看一片狼藉。
闻砚桐正在气头上,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只觉得现在就想对池京禧撒气。
池京禧动作顿了顿,而后慢慢将手中的墨笔搁下。
周围响起小声的唏嘘,都做好了往后退的准备,议论说小侯爷这是打算揍人了。
江瑛见状,也大怒道,“你是哪里来的刁民,竟敢这般目中无人!”
闻砚桐转头看他,气道,“小人无意冒犯,小侯爷若是生气,直接揍我就是。”
“好硬气的一句话。”江瑛冷笑道,“我看你就是欠打!”
池京禧没说话,反而将手伸入袖子中,拿出了一方墨蓝色的锦帕,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擦了一下闻砚桐的下巴。
墨水拖出长长的墨迹,这一擦并没有给擦干净,反而糊的更多。
池京禧轻笑起来,“需得沾水才能擦掉了。”
闻砚桐随便摸了一下下巴,语气依旧十分不善,“不需要小侯爷操心这些,还是好好招待您身边这位貌美佳人吧。”
池京禧充耳不闻,好似根本听不见她话中冷嘲热讽,又在她脖子上擦了一下。
闻砚桐不耐烦的扭了下头。
江瑛看不过去,皱着眉道,“单礼哥哥,作何要对这个不识好歹的平民这般,这种人合该好好教训一顿,再扔进大牢里,叫他好好反省才是。”
池京禧表面上看上去挺镇定,实际上还是有点慌的。
他自是从来没见过闻砚桐对他露出这样的脸色,便将锦帕塞进她的手中,“有些误会是可以解释的。”
闻砚桐冷笑一声,又把锦帕还给了池京禧,“小侯爷的东西这般贵重,草民可不敢随意收下,既然小侯爷宽宏大量不追究草民的过错,那草民就先告辞了。”
她一声也不想多听这个女子叫池京禧单礼哥哥,转身就要走。
摊主却喊道,“等等!”
闻砚桐当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银锭子,大力拍在桌子上,愤怒的瞪了一眼摊主,拂开惊住的人群离去。
牧杨见她走了,也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对傅子献道,“快,快把闻砚桐叫回来。”
傅子献只好跟着她离开。
眼下池京禧并没有直接追上去,而是将她拍在桌上的那锭银子拿了起来,放进了袖子中。
摊主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
池京禧又命下人另给摊主赔了银子,转头对江瑛道,“我还有要事,暂且不能陪江小姐买弓了,江小姐还是快些回府吧。”
话音一落,便擡步就走。江瑛还想再跟,牧杨却一下子冲过去,对江瑛笑道,“江小姐,我找禧哥有很重要的事,能不能腾些时间给我?”
江瑛自小就不怎么喜欢牧杨,这会儿突然看见他,下意识往后退。牧杨冲她嘿嘿笑了两声,抢话道谢,“多谢江小姐善解人意,我们先走了。”
三言两语就将江瑛打发了,纵然江瑛气得不行,也不能当街发作,只好带着人回府。
另一边傅子献追上闻砚桐之后,见她脸色难看,也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于是什么话也不敢说,将她送上了马车。
找回去的时候,牧杨见是傅子献一个人回来,便问道,“闻砚桐呢?”
“走了。”傅子献道,“她回闻宅了。”
牧杨道,“怎么能让她先回去呢?不是还有事没做吗?”
傅子献默默道,“我不敢拦她。”
说着还看了池京禧一眼,“若是小侯爷去,或许能够将人拦下来。”
池京禧看他一眼,“我就敢了吗?”
于是一时半会儿谁也没说话。
牧杨想了一会儿,问道,“禧哥,江家小姐突然来找你,是为何事啊?”
池京禧道,“江家想往侯府上插人,所以我把人给带出来了,没让他们进侯府。”
牧杨惊诧道,“为何?侯府与江家有过节?”
池京禧看了看他,缓缓道,“姜恒在念安寺下面藏的那一批武器,是从祎北过手的,没有祎北人给他牵线,他的人脉不可能涉及那么远。”
“所以这跟江家有什么关系?”牧杨纳闷。
傅子献听后便道,“江大人就是祎北人。”
牧杨当下就懂了,震惊道,“你是说朝中暗藏的那一拨势力,其实就是江大人?可是他江家不是支持涉昭哥的吗?”
池京禧沉声道,“若是真的支持,就不会在百花宴上安排人刺杀涉昭哥了。”
傅子献道,“江大人不想小侯爷去祎北,是因为一旦确认小侯爷带队,那皇上就会将那只援兵的高层换个干净,江大人的安插在其中的人会被换掉。”
牧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我可以去祎北吗?”
池京禧头痛的揉了揉眉心,说道,“方才牧叔叔已经传信给我,说了此事,你别想了,老老实实在家中待着吧。”
牧杨顿时一脸委屈,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禧哥,连你也这样对我……”
池京禧叹气,“此事并非儿戏,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们都可以,为何我不行?”牧杨撇嘴。
“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池京禧反问。
牧杨不服气道,“我去打杂还不行吗?!你们在前面打仗,我在后面给你们洗衣裳做饭。”
池京禧道,“就这些你就未必做的好。”
牧杨怒道,“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池京禧没说话,默认了。
牧杨独自哼唧了一会儿,最后道,“若是我能帮你把闻砚桐哄好,那你愿不愿意带我去祎北?”
池京禧愣了一下,没想到牧杨竟然会开出这样诱人的条件,眸中闪过犹豫。
傅子献忙道,“他未必能哄的好。”
池京禧道,“也是。”
牧杨见状,转手就要去掐傅子献,“我跟你拼了!”
“我只不过是说实话。”傅子献匆忙抵挡,“闻砚桐虽然平日里看起来脾性好,但是若是真的生气起来,也不是一般人能劝好的,再者说,你也不知道她为何生气,如何哄?”
牧杨一听觉得有道理,问道,“是啊,她到底为什么生气呢。”
傅子献虚叹一声,装傻道,“我也不知。”
池京禧疲惫的撑着下巴,“先回府吧。”
此事需从长计议。
且说闻砚桐气冲冲的回到了闻宅,等到了天黑都没等到有人登门,气得把喝水的茶盏都磕坏了。
不是说有误会吗?怎么不来解释!难不成她走之后池京禧又跟着那个杏眼弯眉的江姑娘逛街去了?
不想还好,这一想,肺都给气炸了。
紧接着第二日,第三日,闻砚桐在家中躺着,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掐指一算,好似到了要去书院上课的日子,但是由于她心情不佳,直接给翘了,躺在家中装死。
池京禧一大早来了丁六堂。
作为甲一堂的人,池京禧很少出现在这里,所以一来就吸引了大量目光,他在人群中找到了闻砚桐的位置,发现是空的。
暗道她可能迟了些,于是先回甲一堂上课。
结果一上午的课结束了,再去丁六堂,还是没看见闻砚桐。而牧杨也因为没跟牧渊谈拢,这会儿还在家中关着,他只好找到了傅子献,问闻砚桐是不是提前走了。
傅子献耸肩,“她今日没来。”
池京禧左思右想,觉得不大放心,也把下午的武学课翘了。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高照。池京禧拿着新买的纸鸢,将一张纸绑在上面,然后上了隔壁房的屋顶。
他能在屋顶上看见闻砚桐在院子中摆了张软椅,正躺在上面晒太阳,上半身遮在屋檐下,十分惬意。
池京禧见她这模样,轻勾嘴角笑了下,而后跳了下去,等着风来时,将纸鸢给放了起来。
风筝飘得高高的,飘在闻宅上方。闻砚桐正躺着,就听下人议论有人在附近放纸鸢,暗道今日这天气的确适合放风筝。
但这会儿她哪有那个心情,睁眼一看,果然有只纸鸢在上面飘着。
闻砚桐当即命人取了弓来,誓要把这个纸鸢给射下来。
但是拉弓搭箭,一连射了七八箭,都落了空,没能触及到纸鸢一分一毫。正当她气得跳脚时,纸鸢的线自己断了,然后直愣愣的落在了前院。
闻砚桐连忙命人去捡。
纸鸢捡回来之后,才发现上面绑着一张纸,闻砚桐才意识到这纸鸢是有人故意放的。
她将纸拆开来,映入眼帘的是池京禧工整的字体:姑娘,要出来喝杯花茶吗?
闻砚桐愣愣的看了片刻,而后狰狞的把纸撕了个稀巴烂。
我喝你妈的花茶,早干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池京禧的小小日记】
五月三十日:
我有些忐忑,要不今日去找她吧。
五月三十一日:
不能再等了,就今日去。
六月一日:
算了,明日上课,明日再去吧。
六月二日:
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