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桐和牧杨的战斗最终以两方互相放狠话中落下帷幕。
当日中午的饭桌上,既有炒的菌子,也有凉拌的,于是两人暂时握手言和,相互分享。
当夜,闻砚桐洗了长发坐在床榻边,从桌子下摸出了一张图纸,上面是祎北周围大致地形。
祎北是座大城,周边有数十小县和乡镇,这里依山傍水,土地肥沃。
闻砚桐推算了一下原书剧情,按照原文发展,在冬季来临之前,池京禧曾与敌军打了三次,每次都是险胜,没能将敌军赶出绍京。
最后是在入冬之后,严寒带来了暴雪,导致敌军的物资在送来的途中出现状况,池京禧才一鼓作气将敌军击溃。
但是闻砚桐记得其中有一次池京禧是有机会歼灭敌军的,但是由于猜错了他们撤退的路线,所以让他们逃走了。
如果能在那次猜中敌军的撤退路线,就能够在冬季来临之前离开祎北。
闻砚桐正看得认真,池京禧就叩门进来,见她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什么也没说就找了块锦布给她擦。
闻砚桐随意拨弄了一下头发,“没事,干的快。”
祎北的天气干燥,又正值夏季,所以闻砚桐就懒得擦头发。
池京禧却有些苦口婆心道,“祎北不必朝歌,这里的气候变化很大,夜间风凉,你若不注意就会生病,当初杨儿来此地就病了十来日。”
“那是他自己蠢。”闻砚桐默默道。
池京禧笑了笑,没有反驳。
原本军中纪律严格,人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一连好几日都是宁静的。但是闻砚桐来了之后,这里就变得热闹起来。
池京禧喜欢这种热闹。他以前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因为在安静的环境中更容易集中注意力做事,但是后来发现,生活要热闹一些才会有趣。
习惯了吵吵闹闹的日子,他再回归到往日的宁静时,倒觉得十分不适应。
闻砚桐被池京禧一通不算温柔的手法擦了擦头发,指着纸上的地势道,“小侯爷,你快看这是什么。”
池京禧闻言凑过去看一眼,说道,“像是峡谷。”
“是峡谷,从妹妹山乘着水流一直往下,就会到峡谷的底部,峡谷的上方有很大一片面积的凹地,这种地势是不是最适合埋伏人?”闻砚桐道。
池京禧有些疑惑,看了看纸,又看了看她,“你如何知道这峡谷上方有凹地的?”
“我听当地人说的啊。”闻砚桐含糊道。
所幸池京禧早就懒得对她猜疑,只道,“若是真的有凹地,倒是设埋伏的好地方。”
“你看,”闻砚桐指着纸上的地势道,“若是你从这里向敌军发起攻击,他们定然会从这条路往峡谷走,因为峡谷出去之后就是山林,更易于躲藏。而你们从妹妹山走,山的另一边是水流,乘竹筏顺着水势肯定比他们快一步到峡谷,然后攀到峡谷顶上……”
“可是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们会从这条路去峡谷?”池京禧点了点她手指下的那条路。
闻砚桐啧了一声,“绝对会从这条路走的,相信我。”
“我觉得你的计划欠缺严谨。”池京禧实话实说。
闻砚桐拧眉,“怎么欠缺严谨了,我这不是都给你说的明明白白了吗?”
池京禧道,“敌军的行动不可预测,我们必须从多条路考虑,若是他们从另一条路撤退,那岂不是白白计划?”
闻砚桐想了想,说道,“那这个计划可以作为隐藏计划,你召开议事的时候,只说其他计划。”
闻砚桐只有八分把握。
因为这个计划能够成功的关键点,是一场大雨。
一场引起河流上涨,冲垮堤岸,造成小洪灾的大雨。闻砚桐记得很清楚,那场大雨在秋季的末尾,遍布了整个祎北地区。
只要那场大雨将峡谷上方的凹地填满水,就能够埋伏峡谷底处的人,所以这个计划必须要等那场大雨来。
闻砚桐跟池京禧聊了半个时辰,忽而感觉有些饿了。
想起来因为中午她跟牧杨打架导致大家吃完吃的平时晚,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又不饿,所以集体都没吃晚饭。
闻砚桐侧头问池京禧,“小侯爷,你饿不饿?”
池京禧低头看她,“你饿了?”
闻砚桐点头,“我肚子叫了。”
池京禧便要起身,“我命人准备饭菜。”
“不用。”闻砚桐拉了他一把,说道,“我去做吧,我厨艺还是不错的。”
倒不是闻砚桐自夸,而是长大后基本就是她独自一人生活,外卖吃多了,总要自己学着做饭,所以她觉得自己的厨艺还算可以。
池京禧想到在念安寺的那碗黑乎乎的粥,明显有些怀疑,“你会下厨?”
“那当然。”闻砚桐骄傲的拍拍胸脯,“您等着吧!”
她披上外袍就出了门。池京禧在房中坐了一会儿,有些心不在焉,最后终是不大放心,起身跟着去了膳房。
闻砚桐知道池京禧的口味,他偶尔也吃辣,但一般吃微辣,所以决定给他做两道小炒。
膳房的人本来都打算休息了,见她突然来,知道她在宅中的地位便不敢怠慢,匆匆忙忙的给下手。
闻砚桐炒菜的手法相当娴熟,葱姜蒜往油中一爆,香味瞬间就出来了。
池京禧赶来膳房的时候,就见闻砚桐跟个老油条似的颠勺,熟练的将热菜盛到盘子上,飞快的准备下一道菜。
他站门边站着,见她忙东忙西的,模样十分专注。
膳房的下人发现了他,忙上来拜礼,却被他用手势阻止。
两菜一汤,两个人吃也足够了。闻砚桐把菜准备好之后,才发现池京禧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她一下子笑开了,冲他招手,“小侯爷,快来。”
池京禧带着笑意走进来,“做好了?”
“快来尝尝我爱的结晶。”闻砚桐拿双筷子,夹了一片炒菌子,吹了吹递给池京禧。
刚出锅的菜,热气腾腾的,光是闻着味就香的不行。池京禧张嘴咬住菌子,入口之后双眉微擡,意外的看向闻砚桐。
“如何?”闻砚桐满怀期待的盯着他。
池京禧自然不吝赞美,“着实好吃。”
也不是瞎夸,比起念安寺那碗黑乎乎的粥,这菜显然好吃了不止一个层次,一下子能把人的食欲勾起来。
闻砚桐高兴的命下人将饭菜端到房间里,两人就偷偷的开了小灶。
闻砚桐只记得池京禧挺喜欢她做的这三道菜,当夜吃了不少。但不知道的是,在池京禧的后半生里,任何一道美味佳肴都没有这夜的三道菜给他留下的印象深刻。
每次回忆起来,池京禧都会记得在遥远的祎北,繁星遍布的这个夜晚,闻砚桐挽着袖子,漂亮的双眸满是期待的往他嘴里喂的那一口菜。
但是当夜牧杨却饿得在床上直打滚,接下来老实了许多日,与闻砚桐无意识的达成短暂的和平相处。
转眼到了盛夏最热的时候了,闻砚桐光是在屋子里躺着,都感觉要出一身汗。
祎北地区偏远,这里的人早就习惯了酷暑和凛冬。
池京禧怕闻砚桐的身体受不住,就命人往她房间里太冰块,这才让她舒坦些。
一出门就是炎炎烈日,闻砚桐连根牧杨斗嘴的精力都没有,恨不得每日都抱着冰块睡觉。
每回睡觉前都要把冰桶移到床边。但是池京禧说祎北的夜晚凉,怕闻砚桐生病,又会悄悄把冰桶移走。
温度逐渐高升,日子仿佛慢下来了,闻砚桐被照顾得很周到,有时候都忘了这里是战乱的祎北。
正是安稳时,敌军突然攻城了。
在一个热的蝉都懒得叫的午后,池京禧收到消息后,跟傅子献匆匆离开宅子,走之前叮嘱了牧杨看好闻砚桐,两个人在屋中不要乱跑。
以往牧杨被留下来时自是百般不愿意的,但现在不同了,现在有了闻砚桐。闻砚桐是需要保护的,所以牧杨愿意留下来。
他走到闻砚桐房外时,得知闻砚桐还在睡觉,于是为了防止闻砚桐乱跑,他干脆让人搬了椅子坐在门边。
闻砚桐睡一觉醒来后,一开门就见满头大汗的牧杨坐在边上,额前的发几乎都被汗湿了,他迷迷糊糊的擡眼,“你终于醒了。”
“你在这坐着干什么?”闻砚桐大惊。
“我怕你乱跑。”牧杨老实道。
闻砚桐见他这蠢模样,恨不得抽他,一把将他拽起来,“你是猪吗?快进来!”
牧杨还倔强的嘀咕,“我怎么就是猪了?你二话不说从朝歌跑到祎北,谁知道你醒来会不会乱跑,现在外面那么危险……”
闻砚桐叹气,将他拉到冰桶旁坐着,发现冰桶里的冰快要化完了,就忙叫人添新的冰进来。
她解牧杨的衣扣,“快,把外衣脱了,外面天气那么热,你若是中暑了可怎么办?”
牧杨慢吞吞的脱外衣,闻砚桐就拿了锦布放冰水里浸湿,拧干之后赶忙给牧杨擦脸和脖子。
正擦着时,她却发现了牧杨的后颈处有一大片红色,她拧起眉,将衣裳往下拉了些,赫然看见这一片红色中有密密麻麻的红斑。
闻砚桐用手指摸了摸,“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