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闻砚桐不想笑的太明显,但是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池京禧稍稍举了下手中的步摇,向她示意。
闻砚桐便提裙往桥下走。
程昕擡头看了看瞧上站的一圈姑娘,笑着打趣,“看来她倒是很快能融进圈子里。”
一旁的公子哥低低对池京禧道,“小侯爷还是把东西交给下人吧,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池京禧的墨眸从手中的钗子上滑过,再擡起时,就看见闻砚桐笑着往这边走来。
这是众人才瞧见,闻砚桐和池京禧身上穿的都是杏色的衣裳,极为相近的颜色。
杏黄色让池京禧整个人变得柔和,却让闻砚桐更显活泼,两人一对面,给景色里添一抹亮。
闻砚桐走近后,规规矩矩行礼,“见过五殿下、小侯爷。”
傅棠欢也跟着见礼,笑着道,“小侯爷当真是凑巧,这步摇在郡主头上稳稳当当的,走了许久都不见掉,怎么一见小侯爷就掉下来了呢。”
闻砚桐也跟着笑,“或许是步摇太想见小侯爷了。”
跟在池京禧身边同行的男子听见她是郡主,纷纷行礼,有人道,“我正纳闷咱们绍京唯一一位郡主是谁呢,没想到今日就有幸瞧见了,着实是貌若天仙。”
闻砚桐假笑着看他一眼:拍马屁拍的太过了吧?
其他人跟着附和,池京禧却是一直沉默,凝目看了闻砚桐两眼之后,便将步摇递给了下人。
闻砚桐让下人捡起滚落在四处的珠子,想主动跟池京禧说话,但是话到嘴边总觉得不大合适,于是随口道,“小侯爷这身衣裳可真好看,颜色亮,一眼就能看见。”
本是随口一说,但是周遭的人同时看向她,神色各异。就连池京禧也意味深长的笑了,慢慢回道,“你也是。”
闻砚桐这才反应过来,往身上一瞧,发现自己的衣裳颜色与他的极为相似,不由笑出了声,“呀,我可是真心夸小侯爷,并非是想自夸。”
池京禧回道,“我知道。”
在朝歌享有盛名的小侯爷难得这样温和,让一众人都暗自诧异。往常这种宴席,池京禧很少出面,就算出席了,也大多是跟程昕和牧杨一同说话,基本上看不见他与陌生面孔神色柔和的聊天。
哪怕是姑娘。
但眼下闻砚桐却没话找话,“听闻小侯爷前些日子刚从祎北回来,立下平乱的大功,光是受封赏都忙了好些日子呢,不知道身上的伤可好了?”
池京禧也一副极有耐心的模样,“好了,不过是些皮外伤。”
“眼下冬日正盛,小侯爷可要注意那些细碎的伤口,免得冻坏。”闻砚桐道。
池京禧颔首。
这种说什么应什么的模样,才让众人惊了。
没人见过小侯爷这样乖巧的时候。就连程昕也很少见,他忍不住笑道,“从祎北回来的还有牧行屹和傅子献,郡主就只关心单礼一人?”
闻砚桐嘿嘿一笑,“这不是没遇到吗?若是五殿下碰见了他俩,还要代我问候一声。”
程昕道,“这倒不如郡主亲自问候,我的问候已经够多了,杨儿还嫌我啰嗦呢。”
闻砚桐立马就能想象到牧杨那副不耐烦的模样,忍着笑应了。
再往池京禧那看去时,就对上池京禧的目光。她能感觉到池京禧是有话想说的,但是周围的人太多了,并不方便。闻砚桐思索着也不能总让一群姑娘公子看着他们聊天,于是道,“多谢小侯爷捡了我的东西,我这边还有诸多姑娘等着去看梅花呢,就不叨扰了。”
闻砚桐虚虚的行了一礼,擡步便走,傅棠欢见状也匆忙跟上。
但刚走出几步,池京禧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宁光郡主。”
闻砚桐停下脚步侧身回头,就见身后一众人中,池京禧最是显眼,阳光洒下来将他大氅上的如意纹照得金光灿灿。
她轻轻挑眉,“何事?”
池京禧顿了一下,周遭顿时安静下来,片刻后才听见他朗声道,“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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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的梅花苑在朝歌也算是比较出名的了,曾有才子作诗大肆赞扬,称朝歌最美的梅花就藏在十二月的江府里。
这次江小姐的生辰场地也在梅花苑之中。
过了两道花形拱门之后才算是进了梅花苑之中,正是寒冬,梅花开得嫣红,放眼放去一片盎然,好似朝气蓬勃的少女。
闻砚桐站在梅花树下,满园的梅香直往鼻子里蹿。
她微微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池京禧,正像她一样认真观赏着梅花。
方才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一句邀请,一众姑娘便随着他们来了梅花苑,各自逛着玩。
当时闻砚桐并没有应答,只是以一笑应之。池京禧便不远不近的跟在她周遭,偶尔只有她转头看时才会有视线的交汇。
但就算是闻砚桐极力隐藏,众人也看出来了池京禧与她的关系不同寻常。至少小侯爷从来没有主动邀请那个姑娘一同赏花。
不过这些议论也只能悄悄的,就像两人恰巧穿了颜色极相近的衣裳,众人也只能私底下道一声有猫腻。
梅花苑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处处都是说话声和笑声。
闻砚桐在其中转了转,便觉得有些审美疲劳了,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只是刚坐下没多久,傅棠欢突然从一旁出现,冲她招手,神神秘秘道,“来来来,好戏来了。”
闻砚桐还没捂热板凳又站起来,走过去低声道,“怎么了?”
傅棠欢牵着她的手,“跟我来。”
闻砚桐先前一直在猜测傅棠欢口中的好戏指的是什么,想着左不过是傅诗傅恬等,傅家里的事。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事,傅棠欢所说的好戏,其实是关于池京禧的。
傅棠欢带着闻砚桐走进了一条梅花苑的小道,逐渐远离了人群,周围都变得幽静。
行了一段路后,就出现了几座造型精致的房屋,利用了地形一高一矮的坐落在坡腰上,很是别致。
那座房屋门口站着一个婢女,像是在为房屋里的人放风。
傅棠欢左右看了看,拉着闻砚桐从另一边,避过婢女的视线区,绕到房屋的后面。
两人鬼鬼祟祟的摸到了窗子下面藏着,闻砚桐忍不住了,轻声问,“你想让我看什么?”
傅棠欢竖了一根手指头,“嘘……别着急。”
她的话音刚落下,屋中的声音就从窗子飘来,是一个姑娘的声音,“我已经等了你十多年了,你分明就知道我小时候就心仪你,如今你我都长大了,为何不肯给我个机会?”
闻砚桐咂咂嘴,原来是女追男的苦情戏码,这么俗套的吗?
可是紧接着,男子的声音传来,“我早就跟你说过。”
闻砚桐惊愣!
这他娘的不是池京禧的声音吗?原来他竟然是苦情戏码里的男主角?
后来仔细一想,先前的确听说了一个江瑛的姑娘打小就喜欢池京禧,还总想着要嫁给他来着。当时在街上遇见,她还小小的吃了个醋。
向来这里面的姑娘就是江瑛了。
正思索着,江瑛又开口了,有些着急的语气,“禧哥哥,你难不成忘了小时候答应过我的,你说了会给我一个愿望的。”
“都是多年前的事了。”池京禧稍显冷漠,“且童言无忌,不必一直惦记着。”
“但是我记着啊!”江瑛有些哭腔,“今日一过,我就十七了,我还在等你。”
池京禧沉默了。
沉默?沉默干什么?赶紧怼她呀!
闻砚桐气得咬牙。
江瑛似乎也抓住了这一点,用央求的语气道,“我不求其他,哪怕是做个妾室我也愿意的,禧哥哥,你就答应娶我吧!”
安静片刻,池京禧的声音才响起,“江瑛,我一直觉得你我是自小长大的玩伴,不应该将话说的那么难听。但是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感情的事强求不来,况且我已经遇上了让我动心的姑娘,你另觅良人吧。”
闻砚桐听得心头一跳,捂着嘴偷偷笑,感觉心尖都是甜的。
这一番话,自是将江瑛拒绝的十分彻底,没有留一点余地。
但是江瑛早就习惯了这种拒绝,追着道,“怎么会!”
池京禧道,“我说的够多了,让开。”
江瑛哭了起来,“你竟这般无情!我现在就叫人来,看见你我二人独处一室,你必定要娶我,赖不掉的!”
池京禧却轻笑一声,带着一贯的讥讽,“我若是能让你叫来人,便不会进这个屋子。”
“我等了你十几年,最后就换得你一句另觅良人吗?”江瑛不甘心道。
池京禧推开了门,临走时侧头说了最后一句,“莫要用你自己的固执绊在我身上,很早很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不会娶你,只是你自己不愿意听罢了。”
闻砚桐只觉无比畅快,心头一下子疏通了般,匆忙站起身。
傅棠欢依旧蹲在原地,笑着看她快步走出去。
“池京禧!”闻砚桐追了一段路,看见他的背影,脱口而出一声叫喊。
池京禧顿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轻哼一声,“没礼貌。”
闻砚桐瞧着这里也没有别人,小步跑过去,张开双臂要抱他。
池京禧站着没动,见她如此,也顺势伸手迎接,一下子将她拥住,收紧了手臂,把她也裹紧了大氅里。
闻砚桐深深吸一口气,吸了满腔的眷恋和挂念,忍不住用脸蹭了蹭,“小侯爷,我好想你啊。”
池京禧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低沉的声音好似从胸腔传来,“嗯,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