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的一切，江群群觉得没有一件事是正常的。
直播前，花重金请来的女明星迟到了。
“羽清还没来吗？她经纪人怎么说？”直播间里乱成一团。
助理带着哭腔：“还有8分钟……梅梅子，羽清的经纪人电话打不通！”
主播梅梅子快炸了：“继续打啊！经纪人电话打不通就打经纪公司啊！这还用我说吗？”
梅梅子主打活力四射的人设，以可爱幽默的风格走红全网。此时的她仪态全失，焦急得像一颗被爆炒过的小梅干。
直播间乱成一团。
“天啊，怎么办啊？今晚的直播广告已经发出去了！全网10亿用户，天价啊！”
“羽清不来，我们就要延迟直播的时间，这样怎么完成任务啊？”
“要不然开场我们卖个关子，先放羽清的人形照行不行？”
“要梅梅子跟一个人形照互动，有点惊悚……”
……
江群群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兵荒马乱，弱弱地提起手中太空银的羽绒服：“那个……5号链接的衣服破了个洞。”
没有人理睬她，大家都在崩溃同一件事——大明星羽清还没来。
“喂，5号链接的衣服破了！”她大喊。
依然没人理她。
江群群无奈，她只是一个来协助卖货的小主播，出场二十分钟，五千块钱。可是现在，这五千块钱不好挣了。
江群群拿出了一卷透明胶布，用牙齿撕下一块胶布，小心将那个洞粘了起来。因为面料是太空银，和胶布色泽贴合，丝毫看不出异样。
“先凑合吧。”江群群将羽绒服穿在身上，心里想着反正这件衣服也不过是展示二十分钟而已。
江群群开始对着直播间墙壁的镜子整理妆容，刚拿起棉签，刚打算把眼线修改一下，几名模特就从外面进来，挤到镜子前修妆。
“天啊，我的睫毛膏糊掉了！”
“等等，让我补个口红……”
叽叽喳喳，犹如雀群。
江群群翻了个白眼，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同时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一个小模特打开一盒蜜粉，动作粗暴地用粉扑蘸取蜜粉，往自己脸上扑去。
“阿嚏——”江群群鼻子痒痒，打了个喷嚏。她反应过来后，浑身冰冷，完了！
“补粉的请离我远点。”江群群连连后退，“我不能打喷嚏。”
“真当自己是豌豆公主啊，还不能打喷嚏，看把你娇贵的。”小模特出言不逊。
江群群仔细辨认了一下面前的小模特，蹭过戛纳红毯，买的通稿满天飞，微博粉丝的确过了三百万，不过都是买的。
小模特还想再说，直播间的灯光却“啪”的一声灭了，周围的一切瞬间陷入黑暗。
“天啊，怎么回事？”
“线路之前明明没问题啊！”
“跳闸了！”
有人拉上电闸，直播间里重新恢复光明，江群群松了口气，眼前的小模特却还想抓着她不放。
“你说清楚啊，你刚才那一副嫌弃的样子给谁看？”
江群群皱眉，不想搭理，丽姐从旁边走来，将小模特拽走。
“去这边，我给你补。”
尽管直播间里声音嘈杂，江群群还是听到了丽姐对小模特的叮嘱。
“你惹她干什么啊？她是魔女！”
“啊？”
“她要是打了喷嚏，会发生很糟糕的事！你看羽清没来，我都怀疑是不是她什么时候打喷嚏了……”
这句话的音量不大不小，其他几名模特应该也听到了，立即好奇地打量江群群。
江群群转过身，继续整理眼线，却不由得苦笑。
如丽姐所说，她就是一个魔女。
她的一个喷嚏可以引起一场灾难，只要她打喷嚏，眼前的事情就会发生反转，大部分是反转成悲剧或者灾难。
所以她江群群，是世界上最害怕感冒的人。因为她感冒了，打上十个喷嚏，那真的可能会引发世界末日。
2
江群群修好眼线，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直播的时间还差一分钟。
梅梅子那边已经商量好了对策，就是要搬羽清的人形照过来，让梅梅子跟人形照进行互动。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羽清一米六五，人形照是等身高定制，所以梅梅子要跟人形照互动的话，就必须站着直播。相对应的，美颜灯和桌面的高度也要进行调节。
“好，都准备好了吗？现在是3、2……”梅梅子准备直播。
就在这时，门“哐”的一声被撞开，助理带着哭腔大喊：“羽清，来了！”
激动之情犹如公主驾到。
江群群扭头，看到羽清戴着黑超，一头海藻般浓密的秀发，气场强大地走过来，赶紧让到一边。
羽清是前两年走红的新生代小花，凭借一支单曲霸了两个月的音乐榜，又运气开挂地接了一部爆红的电视剧，一时间炙手可热。只是去年一整年她都没有新的单曲推出，也没有播剧，人气就有所下滑。
娱乐圈就是残酷，一个女明星要时不时地有头条和作品出现，才能维持自己的人气。
可是羽清的人气再下滑，对于直播卖货来说，也是足够了。
直播间里的人看到羽清，都像看到了挪亚方舟，立即上前嘘寒问暖。羽清没有为自己的迟到解释半句，只是高冷地坐到主位上，摘下墨镜递到身后的经纪人手中。
助理们赶紧七手八脚地调节美颜灯和桌面的高度。
“还剩最后一分钟了，羽清姐，我们这就开始了！助理……快最后调试一下设备……好，直播倒计时，10，9，8，7……”梅梅子宣布。
“直播开始！”
紧张的直播立即开启，直播间的人气直线飙升。
梅梅子和羽清简单互动一下，就开始了带货。羽清兴致不高，一件衣服介绍个两三句就不再说话了，基本上是梅梅子主控全场。
即便是这样，直播间的销量也不低。江群群不由得暗叹一声，明星就是明星，带货能力就是比网红要强一些。
“好，接下来是我们5号链接的羽绒服，跟我们主推的款是同一个设计师，大家可以跟你自己的好闺蜜一起买，穿姐妹装走在大街上很亮眼，对不对？”梅梅子回头看了一眼江群群。
江群群早已准备好，穿着那件太空银的羽绒服走到镜头前，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然后开始摆模特动作。
“哇这个效果真的是不错，约会、上班都可以，下面配一条鲨鱼裤会非常时尚的，绝对能让你成为聚会里的吸睛亮点。”梅梅子想让羽清参与进来，“羽清，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搭配建议吗？”
羽清怔了怔，似乎在回忆脚本上的台词：“我觉得下面配一条鱼尾裙，其实也未尝不可。”
她走到江群群身边，抚摸着面料：“太空银的面料，其实配休闲裤也是很好看的。”
江群群微微一怔，觉得羽清的这两个建议实在是有些欠思考。潮人风的羽绒服配鱼尾裙和休闲裤？这搭配也太违和了吧？
梅梅子也觉得很尴尬，干脆把重心转移到江群群身上：“哈哈这件衣服非常显瘦，流苏裙，你可以转过身让大家看看背后的效果。”
与此同时，梅梅子和江群群都没发现——羽绒服肩膀上的胶布翘起了一条边。
羽清看到衣服肩膀上的胶布，怔了怔，伸手捏住胶布。而此时的江群群没留意，按照梅梅子的指令，快速转过身——
刺啦一声，胶布扯动那个洞，撕出了一个长条，雪白的鸭绒立即飞得漫天都是。
“啊——”所有人忍不住尖叫。
江群群还没反应过来，就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脑中的念头呈现出一个大红的警告标语：又完了！
这算是能够载入史册的直播灾难了吧？
梅梅子呆若木鸡，似乎无法承载面前的状况。直播间的其他工作人员也都是倒抽冷气。
白鸭绒悠然而落，似乎在宣告破败的现实。
江群群怔怔地望着那些白鸭绒，忽然深呼吸一口气，重新堆起笑容。
“哇，这都是真正的白鸭绒！各种粉丝们，我凑近了给你们看一看，百分百白鸭绒，冬天穿上绝对保暖……”江群群抓起一把白鸭绒凑到镜头前，语气里充满了营销感。
梅梅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帮腔：“是的，我们直播间带的羽绒服从来都是货真价实，大家放心购买。”
“梅姐，要不你再把这边袖子剪开，让大家看看里面的填充。”江群群从桌子上拿起剪刀，继续做戏。
梅梅子动作自然，拿着剪刀将羽绒服的另一边剪开，一边掏出里面的鸭绒，一边说：“我们直播间卖的羽绒服就是敢直接剪开！不管你怎么剪，里面是百分百纯鸭绒。”
她俩一唱一和，很快就把一场直播事故大事化小。
“点5号链接购买，大家购买前不要忘记领券哦！点击这里领券，大家看到了吗？”江群群开始了熟稔的套路。她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羽清，发现羽清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从刚才那场变故里反应过来。
羽清再不过来一起直播，就要露馅了。
直播频道里的留言也有些怀疑：“羽清怎么不说话？是被吓到了吗？”
“刚才那是故意剪开的，还是真的事故？”
“哇羽清神游了，不是吧？”
……
留言越来越歪，江群群赶紧把羽清拉到镜头前：“羽清小姐姐，你以前穿过这个牌子的羽绒服吗？”
羽清还是双目无神，半晌才点头：“穿过。”
“是不是很保暖？”江群群尴尬中还不忘活跃气氛。
羽清木然点头。
“好，5号衣服最后五十件抢拍开始！让我们一起倒计时，10，9，8，7，——”梅梅子也感受到了直播气氛的诡异，提前开始倒计时。
江群群跟着喊数，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羽清。这一看不打紧，江群群觉得，任何形容词也无法描述此时的诡异——
羽清，居然哭了。
那双被媒体誉为“最美桃花眼”的眸子里，突然流出了两行晶莹的泪水。
啪嗒一声，其中一滴落在江群群的手背上。
桃花泪，滚烫如火。
3
在众多主播的帮衬下，这场诡异的直播终于结束了。虽然不算翻车，但也算一个不小的瓜。
不用打开微博，江群群也知道微博热搜榜上肯定有一条#羽清直播落泪#的话题，下面聚集了成千上万猜疑的粉丝。
羽清从直播结束后就没离开，一直待在化妆间里不出来。现在，直播间的气氛异常压抑，梅梅子低着头坐在化妆镜前，几个小模特正围在她身边安慰。
江群群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听到两个工作人员在偷偷议论：“羽清那边到底啥情况啊？还走不走？”
“好像刚才跟经纪人吵架呢，现在谁也不敢去问。”
“你说出了这个事，换谁心情能好啊？衣服当场破掉，商家会投诉吧？”
江群群不敢惊动任何人，找到坐在角落的丽姐，小心翼翼地提起报酬：“丽姐，我得回去了，今天的钱……”
“哦，结算是吧？我马上。”丽姐转身去翻手机。
然而，梅梅子却猛然抬起头：“流苏裙，你不能走！你得去跟羽清道歉！”
江群群皱眉。
流苏裙是她的网名。
江群群是一名大四学生，误打误撞成了一个小网红。起初，她只是想在社交平台上分享一些穿搭心得，于是开辟了一个“流苏裙”的账号，没想到自己的可爱风Q版设计图迅速吸了一波粉，粉丝高达百万。很快，女装和护肤品的广告商找上门来，她也能接到一些直播任务。
可是吊诡的是，以前的直播任务她都完成得很好，偏偏在梅梅子的直播间里出了各种状况。
“为什么要我道歉？5号衣服不是我撕坏的，到我手上的时候就破了个洞，当时及时和你们反馈了，但你们没有人理我！”江群群有些气愤。
“一万。”
“这不是钱的问题！”
“两万。”
江群群觉得和梅梅子对牛弹琴，转身就要走。梅梅子快步上前，将手拍在门板上，语气沉重：“现在羽清那边情绪非常不好，经纪人也劝不动，必须有个人出来负责任。”
“所以就让我当背锅侠？”
“流苏裙，你能不能识大局？如果能安慰好羽清，你受点委屈又怎么了？关键是还给你两万块钱！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豌豆公主了？”之前和她吵嘴的小模特突然站出来，对江群群横眉冷对。
江群群乜斜着小模特：“那你打算当个豌豆膈应我？不好意思，钱我不要了，不奉陪。”
“你你你……”小模特气得说不出话来。
江群群一甩头，转身就去开门。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的小模特咬牙切齿地说：“明明就是你的责任，你是魔女！你的喷嚏能引来——灾难！”
你是魔女，你的喷嚏能引来灾难，十四个字，每一个字都砸在江群群的心上。
她转过身，震惊地看着小模特。小模特求证地看向丽姐：“丽姐可以证明，每一次流苏裙打喷嚏，周围都会发生不好的事！”
丽姐满脸尴尬，但她并未否认。
江群群脸色煞白，但嘴上还在强装：“你别编造谣言，打喷嚏能引灾，这是封建迷信。”
“是不是迷信你心里清楚。直播的时候，羽绒服破掉之前，你是不是打喷嚏了？”小模特咄咄逼人。
江群群哑口无言。
“所以，导致直播翻车的人，就是你！你还走什么走？”小模特有理有据。其他工作人员也跟着点头。
梅梅子更是咄咄逼人地盯着江群群，按着门板的手纹丝不动。看来，她是不打算让江群群离开了。
江群群皱起眉头，内心一阵阵地绝望。
这都是……什么人啊？
4
江群群被一帮人押到化妆间门口。
门开了，羽清的经纪人Amanda从门里走出。经纪人Amanda是个眼神淡漠的高冷御姐，她扫了一眼门口的众人，不耐的神情愈发浓重。
梅梅子语气十分讨好：“Amanda，流苏裙来道歉了，她承认这次事故的责任都在她，希望羽清能原谅她。”
江群群顿时火大，刚想说什么，被梅梅子揪了下袖子。
Amanda抽了根烟，颐指气使地说：“原谅什么原谅，羽清现在哭得停不下来！”
江群群忍不住问：“直播的时候，我和梅梅子都尽力补救了，谁都看不出来羽绒服本来就是破的，网友也肯定都以为我们是展示鸭绒，所以我不理解羽清到底在哭什么。她哭，真的是因为直播事故吗？我看她来的时候就心情不好，说不定她是因为其他的事情哭呢。”
Amanda扫了江群群一眼，冷哼一声：“嗬，你还挺有理啊？”
“曼达姐，别跟她计较，流苏裙这个人性子直，说话就这样……”梅梅子赶紧解围，同时使劲晃着江群群的袖子，提醒她不要再说。
江群群将手一甩，倔劲上来：“我说的都是实话。”
上热搜的是羽清的眼泪，又不是直播事故！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也太过分了吧？
Amanda明显被激怒了，目光变得尖锐，忽然把手中的香烟往江群群的脸上按去。江群群来不及反应，只感到灼烫感猛然逼近，下意识地抬手挡脸，可是也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香烟的灼热就要落到她身上。
千钧一发的时刻，忽有一人劈手将Amanda的香烟攥住，狠狠往旁边一丢。香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火红色的弧线，狼狈地被扔在地上，无力地迸出了星点般的小火花。
“啊！”尽管没被烫到，江群群还是抱着脸尖叫了一声。
梅梅子和众人也吓得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一声。Amanda看一眼被扔在地上的烟头，再抬头恼火地看着来人：“你谁啊你！”
“不管我是谁，这都是法治社会。把烟头按在别人脸上，是违法的。”来人应该是个年轻男人，声音出奇的清亮好听。
只是这声音，江群群太熟悉了，她曾经在少女的梦里，揣摩过千万遍。
她怔怔地放下双手，怔怔地看着斥责Amanda的年轻男人。果然是……杨轻舟，那个她曾经日思夜想，又害怕见到的人。
杨轻舟穿了一件风衣款的黑色羽绒服，右手戒备地放在腰腹部，似乎在防备Amanda再做出任何出格的行为。不过Amanda应该没有胆量再点上一支烟，因为杨轻舟足足高她一个头，五官的过分优秀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强大的气场。他属于皮相和骨相都很优秀的男生，眉骨高挺，眉下是一双深邃如黑曜石的眼睛，皮肤瓷白但冷峭。额前的碎发将他的眼睛挡住一半，但淡漠至极的眼神却十分有震慑力，Amanda望着他，居然没有立即反驳。
而江群群也在此时确定，她没有认错人。
就算这世上日月失辉，灯灭火熄，她也能立即认出他来，因为她连他的呼吸都记得。
江群群不由得一阵恍惚，应该有两年没见他了吧？
说起杨轻舟，他绝对是江群群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她记得很清楚，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曾经长出了星星。
让她印象最深刻的那个夏天，是高一那年。有一天，他突然拽过她的语文课本，翻开一页，在空白处写：此心犹记江沙岸，轻舟不愿过群山。
江沙岸，轻舟和群山，完美地融合了杨轻舟和江群群的名字。
往事随风，不可追。
很快，Amanda的反驳打断了江群群的回忆。
“别威胁我，这件事必须有人负责！”Amanda恶狠狠地盯着江群群，“羽清肯定是吓坏了，才会在直播的时候掉眼泪。说实话，我从没见她这样失态过。你们能想象吗？片酬8000万元的女明星，现在已经哭了40分钟了！她的状态再不调整过来，可能影响她一周的通告，下周我还要给她接一部女一号的S级项目，这是多大的损失！”
杨轻舟淡淡一笑：“所以，我来，就是为羽清小姐进行心理咨询的。”
“羽……什么？她什么时候约了心理咨询，我怎么不知道？你是骗子吧？”Amanda无比震惊，往化妆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杨轻舟拿出手机，放到Amanda的面前：“她几天前已经通过网络向我进行咨询，真正决定面谈的时间是半个小时前。你对此不知情，可见你只是她的经纪人，不是她的朋友。”
Amanda一把夺过手机，发现羽清的确预约了心理咨询，脸色更难看了。
“不可能！她有事应该第一时间和我说！是我将她一手捧红，我给了她多少资源……”Amanda气得结结巴巴，同时也难以置信，“怎么能对你这么个外人说？”
杨轻舟眯着眼睛，将手机不客气地抽了回去。
Amanda似乎想到了重点，狠狠盯着杨轻舟：“她给你多少咨询费，我出双倍，请你立即回去！羽清是公众人物，她不能对任何人倾吐心事。”
“不好意思，我不接受贿赂。”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不管羽清今天给你说了什么，你都会立即把她的八卦卖给狗仔队。我奉劝你，别打这种主意。”Amanda很强势。
杨轻舟语带嘲讽：“别对我的人品妄加揣测，我是有职业操守的人，不会乘人之危。”说着，杨轻舟就要打开化妆间的门。
Amanda死死攥住门把手：“你不许进去！”
杨轻舟皱起眉头。
江群群看着两人僵持，居然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声：“杨轻舟！”
杨轻舟扭头看她，目光平静，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江群群的脸上立即火辣辣起来。她暗自懊恼自己多嘴，将自己再次搅进了这场闹剧里。她犹豫地说：“杨轻舟，要不算了，你把咨询费退给羽清小姐，咱们走吧。”
杨轻舟声线微凉：“你是知道的——知难而退，不是我的作风。”
“你们俩认识？这么巧，肯定有古怪吧？”Amanda瞬间找到突破口，“说吧，你们是不是里应外合？我告诉你，我曼达姐可不是好惹的……”
小模特趁机落井下石：“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流苏裙打喷嚏之后，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居然有这种事？我说我这几天怎么有些肝火旺……”
“这个心理咨询师也有点问题！”
“梅梅姐，不能把报酬给流苏裙，先别让她走！”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乱嚷起来。
杨轻舟仿佛没听到Amanda等人的聒噪一般，只是静静地看着江群群。江群群心头五味杂陈，怔怔地和他四目相对。这一刻，他们眼中只有彼此，没有别人。他们位于风暴的中心，却也无视整个世界的压迫。
“你回去吧，羽清是不会见你的。”Amanda下了逐客令。
就在此时，房门“呼啦”一声被打开，羽清站在门口，眼角犹带泪痕，冷冷地看着众人。Amanda赶紧轻咳一声，迎了上去。
“羽……”
“杨医生，请进来。”羽清打断了Amanda的话，Amanda不知所措地拂了下头发。
“羽清，你怎么能对一个外人……”Amanda试图劝说羽清，但羽清居然一把将杨轻舟拉进房间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Amanda讨了个没趣，恹恹地站在门外。
梅梅子小声地问：“曼达姐，还要让流苏裙道歉吗？”
“闭嘴。”Amanda脸色十分难看，拿起手机，手机正有来电，“又是娱记！给我找间休息室，我要处理点事情。”
丽姐赶紧带Amanda离开。Amanda的高跟鞋敲在地板上，咚咚咚的响声震撼着每个人的耳膜。
其他工作人员也都识趣地四散离开。江群群还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脑中不断循环播放羽清拉杨轻舟进门的那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酸酸的。
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还挺帅的，是你的谁啊？”梅梅子瞟了一眼江群群，语气里带着试探。
江群群面无表情，想了想，回了一句。
“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的债主，我欠他……好多好多钱。”
梅梅子吃惊，眼神里充满了“卖惨是吗？我是不会相信的”的怀疑意味。
江群群心情寥落。
算起来，她和杨轻舟称得上半个冤家，是她对不起他。所以杨轻舟是她的债主，也不算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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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个小时，关于#羽清为什么会在直播落泪#的话题，热衷推理的网友们又有了新的解读。
有人扒出了一段视频，那是羽清多年前跑龙套的时候，被某导演训斥的场景。网友们一致认为，羽清一定是想起了心酸的职业生涯，才会伤心得掉眼泪。于是，羽清的粉丝聚集在某导演的微博下面各种谩骂，话题热搜继续发酵。
为了公关，经纪公司和MCN公司的人忙得马不停蹄，最清闲的人反而是江群群。反正夜已深，这个点也回不了学校，她干脆在休息室里拉了一张椅子，外套一盖就睡了。
大概凌晨五点钟，外面下起了雨。
江群群在一片淅沥雨声中醒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手机在裤兜里振动。她带着一股浓浓的起床气接听：“喂？哪位？”
“你在哪儿？”杨轻舟的声音传来。
江群群的睡意顿时全无，她一骨碌坐起来，讷讷地回答：“二楼最东边的……休息室。”
“我马上带你走。”杨轻舟言简意赅地说，“你收拾一下。”
“啊？可是梅梅子不让我走，一定要让我负责……”江群群的话刚说到一半，电话就被挂断了。江群群微微叹了口气，心口止不住地狂跳起来。
江群群穿好衣服走出门，看到杨轻舟利索地上了楼梯。因为熬夜，他眼角的红血丝非常明显。
看到江群群，他将手中的牛皮纸袋递给她：“你的五千块钱。”
“梅梅子居然会给你？”江群群看着牛皮纸袋发愣。
杨轻舟勾了勾唇角：“你也太老实了，她说不给就不给？直播的视频我看了，跟你没有关系。”
“那羽清为什么哭？”
杨轻舟没说话，转身下了楼，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车钥匙。
江群群赶紧跟了上去，为了避免气氛尴尬，强笑着找了个话题：“你都不知道，我约的上午八点半见论文导师。幸好你开车来，这个点到学校我还能睡个回笼觉。”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紧张万分。
其实，是明天上午八点半见导师。江群群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这个谎话。
他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两人很快就走到地下停车场，气氛依然沉闷。
江群群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整个人被黑风衣包裹住，只有脸庞白白的，居然有几分像暗夜刺客。气氛压抑，江群群觉得再不开口，这名刺客下一秒就会“噌”地向自己飞来一把暗器。
于是她绞尽脑汁，又找了个话题。
“我下周要跟学校老师去一个剧组，给演员们设计服化道。我这个专业，刚开始就是多看……哦对了，那个剧是刺客题材，你这身打扮有点像刺客哦！”江群群没话找话。
因为她的声音大了点，所以头顶的感应灯立即“啪”的一声亮了。
杨轻舟猛然停住脚步，扭头看她：“刺客？”
“啊，是啊，最近很流行这种带点武侠色彩的古装剧嘛。我学的戏剧影视美术设计嘛，能去实习很不错了……”江群群有些诧异。
江群群在大学里所学的专业，是戏剧影视美术设计。顾名思义，这个专业是专门给影视剧组进行美术设计的。当然，刚开始她只能打杂，等到经验丰富，她就可以给演员做一些造型设计，协助导演画画故事板，建组之后给演员化妆，等等。
杨轻舟上前一步，江群群顿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她怔怔地看着那张脸，身体忍不住后仰。
“你要去的剧组，是不是《风雨秋》？”杨轻舟问。
江群群惊讶：“你怎么知道？”
杨轻舟倒抽一口冷气，盯着她，右手按了下车钥匙，不远处的一辆黑色汽车立即“啾啾”地解锁，亮起了车灯。
“上车。”他居然拉起了她的衣袖。
江群群的心脏又没出息地狂跳起来。她几乎是被杨轻舟塞进副驾驶座，然后车门被狠狠地关上。
杨轻舟坐在驾驶座上，侧脸严峻冷漠。
江群群小心地看他：“怎，怎么了？”
“你去《风雨秋》剧组的时候，带我一起。”杨轻舟说。
“啊？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吗？你现在对剧作感兴趣了？”
杨轻舟纠正她：“不感兴趣，只是因为工作。”
江群群脑海中灵光一闪，随口问：“莫非羽清失恋了，前男友就是《风雨秋》的男一号林海玥，你要去找他？”
杨轻舟看她：“你怎么知道？”
江群群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懂心理学，但是我……经常看娱乐新闻。”
关于羽清和林海玥，之前已经有无数娱记捕风捉影过，两人不过是没有正式承认彼此罢了。两人刚开始是同一家公司的练习生，后来羽清的事业如火箭飙升，人气暴增，而林海玥的发展则太过四平八稳。在这种情况下，林海玥心理不平衡，提出分手也是有可能的。
“到底怎么回事？是林海玥提了分手吗？”江群群想起羽清的眼泪，的确充满了委屈。
杨轻舟这才点了点头，抽出一张名片给她。江群群接过，看到上面印着某某心理咨询平台，“杨轻舟”三个字的名字十分显眼。
“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打喷嚏……”江群群抽了抽嘴角。
“整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杨轻舟说，“我安抚了羽清的情绪，并答应她，帮她去剧组找林海玥。江群群，我需要你的帮助。”
江群群顿时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羽清让你找林海玥，干什么？”
不会是往林海玥的脸上泼一杯奶茶吧？
“不是报复。”杨轻舟仿佛看穿了她的内心，“羽清说，她要林海玥最后对她说一段情话。她还是舍不得这段感情。”
江群群若有所思：“长痛不如短痛，我觉得什么‘最后的情话’就算了，连信任都没有，谈何感情。”
“是啊，连信任都没有，谈何感情。”杨轻舟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古怪。
江群群没有察觉，还在自顾自地说：“你就应该拒绝她，然后让她慢慢从失恋中走出来。”
“我答应了。”
“啊？”
“不仅答应了，我还答应羽清，林海玥对她说的情话，总字数不少于500字。”
江群群睁大了眼睛：“啊？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因为这已经是我遇到过的最正常的客户了。”杨轻舟两手按在方向盘上，低头轻笑，脸上线条顿时柔和许多，“我的客户，比这个奇葩的多得是。”
江群群下意识地说：“这还算正常？客户是失恋的女明星，这样的客户只有你能碰上了，你是巧合大神嘛！”
巧合大神，是杨轻舟的外号，是因为他总是遇到小概率事件。比如，考试总是能碰到自己复习过的题目，刚回到家外面就开始下雨，或者刚撑开伞，雨就停了。
再比如今天，他来给女明星做心理咨询，恰好遇到了高中同学，也恰好制止了一场小冲突。
他就是天生有这种能力，总是遇到小概率事件。
“嗬，你还记得我这个外号啊？两年不见，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杨轻舟语带嘲讽地说。
江群群尴尬：“怎么会忘了？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她和杨轻舟的关系，算得上青梅竹马。
“既然情分还在，那你就帮我这个忙，带我去剧组，我要见到林海玥。”杨轻舟说。
“对不起，我觉得……羽清提出的诉求，是不可能实现的。就算你实现了，也没有任何意义。”江群群强笑着说。
杨轻舟歪了歪唇角：“咱俩一个能反转现实，一个总是碰到小概率事件，没资格说‘不可能’这种话。”
江群群挠了挠后脑勺，无力反驳，但仍然没有答应。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杨轻舟一踩油门，车子飞快地离开了停车场。
6
凌晨五点多，清洁工清扫着落叶，白领们打着哈欠赶公交车、地铁，整个都市开始伸懒腰。
雨渐渐停了，在车窗上留下小水滴。江群群望着车窗外，却对着玻璃上倒映的杨轻舟发呆。
两年不见，他变得有点陌生。以前的他，绝对不会用这种嘲讽高冷的语气跟她说话。
读高中的时候，杨轻舟几乎对她言听计从。因为知道杨轻舟容易遇到小概率事件，有一天，江群群突发奇想，在放学后拉着杨轻舟去买彩票，结果真的中了两百块钱。
中奖是小概率事件，可是在杨轻舟这里，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江群群兴奋地一拍杨轻舟的肩膀：“有你的！巧合大神没白叫！”
那两百块的奖金，被他们拿去买了螺蛳粉和麻辣烫。当她和杨轻舟凑在一起大吃特吃的时候，她觉得那简直是人间至味。
那时候，她抱着他的胳膊说，我真羡慕你，永远都不用为钱的事发愁。
结果杨轻舟摇摇头说，不，以后我会用自己的能力去赚钱，这个能力我不会再轻易使用了。
她当时对杨轻舟满满的崇拜，却忘了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有运气，却非要靠才华？毕竟遇到小概率事件，总好过她一打喷嚏就要反转现实走向吧？
回忆不可追，此去经年，世事总是透着苍凉。
江群群正在心里感慨，忽然听到杨轻舟说：“紫辰大学，到了。”
她如梦初醒，看到紫辰大学的大门，赶紧开车门：“困了，没注意到地点了，谢谢你啊，回见。”
结果江群群一只脚迈了出去，才发现安全带还绑在身上。她伸手去解，杨轻舟却先她一步，将安全带的扣子“咔嗒”一声打开。
江群群下意识地扭头，刚想说谢谢，却发现他的身体前倾，自己这么一扭头，两人的鼻尖差点触碰到一起。眨巴了下眼睛，她和杨轻舟同时发现彼此的距离近得太过暧昧，顿时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还困吗？”他比较冷静一点，还能问出一句话来缓解气氛。
“不，不困了。”江群群捏着眉心，此时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杨轻舟点头，坐直身体，目视前方。
“虽然你拒绝了我，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还没放弃让她带他去剧组？
江群群叹气，只能用一句客套话做告别：“我会考虑的，再见。”
她说完，转身下了车，轻轻关上车门。
黑色汽车慢慢驶走，进入了马路对面的华西大学。江群群怅然若失地望着车影，心里有些失落。
杨轻舟就读的华西大学，就在紫辰大学的对面。但是她躲着他足足两年，一面没见。
7
江群群和杨轻舟的故事用一个关键词来概括，就是青梅竹马。
四岁那年，江群群见到了杨轻舟，他站在江群群面前笑，才五岁的他像个懂事的小大人。
可是他很快就离开了江群群，据说是去别的省上学去了。等江群群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小学三年级。
大人们都说，杨轻舟懂事极了，对谁都彬彬有礼，于是妈妈放心地让他领江群群去小区的游乐区玩。
结果一到游乐区，他就原形毕露，带着江群群跳沙子坑，爬绳网，钻假山洞，弄得江群群和他都脏兮兮的。
最要命的是，当他们从小区水池中间的踏板桥上走过的时候，江群群打了个喷嚏。
事情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反转，水池中的喷泉忽然喷涌而出，晶莹剔透的水线从头顶漫天地洒落，将江群群全身淋得湿透。几秒钟后，整个小区都能听到江群群的号啕大哭。
杨轻舟在桥的对面向江群群伸出手：“快过来，我扶着你！”
江群群当时被喷泉吓坏了，只顾着哭，一点都不肯往前走一步。杨轻舟干脆走到江群群身边，扯着她的手就往外走。江群群的心立即安定下来，乖乖地跟着他走到池边。
他也被喷泉淋得湿透，水珠从他的刘海滴落，他的眼睛更明亮了。
因为浑身湿透还吹了风，第二天江群群就发烧了。杨轻舟被揍了一顿，斥责声从隔壁房间传来，隐隐传入江群群的耳朵。江群群开始担心杨轻舟，可能他从今往后都不会跟她做朋友了。
谁知，杨轻舟第二天就出现在江群群的床前，递给她一个装满巧克力的罐子。江群群放心地笑了起来。
小孩子都贪甜，一颗巧克力就可以收买，更何况是一罐。
江群群和杨轻舟就这样一起长大，一起上小学，一起读初中。因为他比江群群大一岁，所以也高了一届。为了能够和他读同一届，江群群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跳级！
以江群群的成绩，能在班里排个中上等就不错了，更别说跳级了。但是为了能和杨轻舟读一个班级，江群群发了疯地学习，用头悬梁锥刺股来形容都不为过。以至于妈妈心疼地劝江群群别学了，问她是不是为了学习，不要命了。
江群群在心里说，我是喜欢一个人，不要命了。
期末考的时候，江群群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遇到难题怪题。可是偏偏不如江群群愿，数学的最后一题超纲了。
江群群目瞪口呆，心里充满了绝望。不做这道大题，她就无法保证自己能跳级成功。
就在这时，杨轻舟来到窗外，对着江群群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江群群刚想回应，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弥陀佛，事情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反转。监考老师忽然拿起试卷说，最后一题超纲，不会的同学可以空着，不会扣全分。
江群群高兴坏了，如果这一题能少扣些分，她就能跳级成功。
江群群终于成功跳级到了五年级，和杨轻舟转入同一个班级。当走进教室，坐在杨轻舟身边的时候，江群群别提有多高兴了。
结果，班主任的第一句话就让江群群的人生从巅峰跌入谷底。
他问杨轻舟，你的成绩完全可以直接读六年级，要不要参加一次小升初试试看？
杨轻舟犹豫了，似乎要答应班主任的提议。江群群委屈地哭了起来。她是铆足了劲才跳级成功，要是杨轻舟又跳了一级，她要怎么做，才能继续追上杨轻舟呢？
班主任吓了一跳，问江群群到底怎么了。江群群抽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杨轻舟也紧张起来，胡乱地抽出一张纸巾给江群群擦眼泪，然后对班主任说，我不跳级，江群群就在这里，我哪里也不想去。
因为这句话，江群群破涕为笑。
杨轻舟是一个称职的竹马，每天和江群群一起上下学，陪她一起做数学题，还会偷偷写给她测试考的答案。他们无比默契，最终成了别人口中的一对——
兄妹。
……
情况就是这么令人崩溃。
江群群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更让她郁闷的是，江群群和杨轻舟的外号也是同一个玄学风格——江群群的外号叫“反转猫”，杨轻舟的外号叫“巧合大神”。
那时候，江群群一打喷嚏就会发生反转的“超能力”已经远近闻名。至于杨轻舟的“巧合大神”的外号，这都源于他的各种巧合事迹——
高中的早读课，班主任明令禁止迟到，但杨轻舟总是能够踩着最后一秒钟踏进教室，让班主任无话可说；校园运动会上，杨轻舟总是能够领先第二名两秒钟；学霸榜上，杨轻舟常年占据第一的位置，但和第二名仅仅有一分之差。
甚至，杨轻舟去超市买饮料，总是可以买到“再来一瓶”。种种小概率事件，几乎都集中在杨轻舟的身上。
江群群曾经妥协过，他们之间如果是兄妹，那就当个兄妹吧，只要她在杨轻舟心里有一席之地就可以，只要这世上有一个“反转小姐与小概率先生”的幸福故事就可以了。
但是，现实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反转和小概率，并不会让人幸福。她和他的特殊能力，造成了一股命运旋涡，让他们此生不得安宁。
8
江群群回到宿舍，倒头就睡。可能是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短短一个多小时里，她做了许多个梦。
梦里，杨轻舟不再高冷，而是坐在教室的窗边，对着她温和一笑，说，群群，来我这里坐。
她高兴得几乎掉眼泪，三步跨作两步地飞奔到杨轻舟身边坐下。教室里没有其他人，清亮的天光洒在他们身上，一切美好得不像话。
江群群大着胆子，轻轻搂住杨轻舟的脖子。他吓了一跳，但没有抗拒，脸颊泛起一片潮红。
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就是他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可是她刚凑过去，就听到杨轻舟在耳边说，带我去剧组，帮我见到林海玥。
江群群刚要拒绝，鼻子忽然有些发痒，赶紧将头扭到一边。下一秒钟，她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她惊恐地捂住鼻子，然后看到杨轻舟变了脸色。
“不会发生坏事的！我保证！”江群群赶紧解释，可是一团大雾袭来，将杨轻舟整个人包裹在其中，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江群群赶紧拨开浓雾，可就在这时，浓雾中伸出一双手，接着响起一个女声：“反转猫，你干什么啊？别**！”
她睁开眼睛，发现杨轻舟和浓雾都不见了，自己居然抱着室友周溪。周溪伏在她身体上方，双手被她紧紧攥住，正在挣扎。江群群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将周溪放开：“你到我**干什么？”
周溪一甩头发，没好气地说：“你做梦了吧，反转猫？闹钟响得人头疼，我想让你关掉，你居然抓着我往**拖。”
周溪是校花，此刻，她的一双桃花眼嫌弃地瞪着江群群。江群群顿时觉得自己是一个猥琐男。她倒抽冷气，捏了捏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刚才的确是做梦。
“对不起对不起。”江群群赶紧关掉脑中的画面。
“还有一件事，你上热搜了。”周溪将手机扔过去，“恭喜你涨了很多粉丝，真有你的。”
“什么粉？”江群群太阳穴突突一跳，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她点开手机，屏幕正停留在微博APP上。只见微博热搜上有一条#流苏裙欺负羽清#的话题，她顿时两眼一黑。
“你是不是太刚了？把羽清惹哭了。”周溪啧啧地说。
江群群赶紧点开自己的微博，果然发现私信和评论已经布满了水军。她的铁粉甚至已经和水军开启了骂战。
“这，这是……”江群群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她仔细想了想，心头猛沉：“是Amanda！”
Amanda必须为直播失误找一个背锅侠，梅梅子肯定不能动，而她就是那个最容易欺负的对象。江群群想通了这个逻辑，恼火得一塌糊涂。
“你快点发个声明啊，不然你账号还要不要？”周溪表面上关怀，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早就说了，让你聘用我当你的公关……”
“我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发声明？”江群群狠狠心，将手机一关，“等他们骂够了就不骂了。”
周溪目瞪口呆，半晌才对着她竖起大拇指：“够淡定的。”
她想了想，又说：“不过，反转猫，你打个喷嚏试试？说不定事情反转了呢？”
江群群翻了个白眼。
“喷嚏，不是说打就能打的。”
9
说是淡定，但其实江群群心头如同一团乱麻。
她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草草吃了两口饭就去图书馆查资料。等出了图书馆，热搜果然下了，就是黑粉还在蹦跶。
江群群一夜难眠，第二天发现话题还在发酵。她心烦意乱关掉手机，跟着几个同学去见了论文导师，记录了半页论文修改意见。
临走的时候，论文导师忽然喊住她：“江群群，你怎么有气无力的？是不是论文上遇到什么困难了？”
江群群摇头：“谢谢老师关心，我挺好的。”
“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江群群挤出一个苦笑，摇了摇头。有成千上万的网友在骂她，这事谁都帮不上忙。
论文老师没察觉到她的异常，还在继续说：“有事你就说，一定要把论文写好，我打算把你的论文申请优秀论文的。”
“谢谢老师。”江群群丝毫没有欣喜之情，只想着赶紧离开。
走出教室，江群群靠在教学楼的墙壁上，后背已经是密密匝匝的凉。她鼓起勇气打开手机，登录微博，果然看到无数网友在微博下面逼着她道歉。
可是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可以零成本地在网络上发泄自己的愤怒。人们只相信眼睛看到的片面和侧面，从来没有耐心去了解完整的事实真相。
江群群决定还是发个声明，躲着不说话只能显得自己心虚。她点开文字编辑器，硬着头皮编写声明。
刚写了两行，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江群群手指一晃，不小心接听了电话，里面立即传来一个男生的谩骂。
“流苏裙，阴阳人当惯了是吧？为什么欺负羽清？奉劝你赶紧向羽清道歉！不然的话，我们……”
黑粉？
江群群吓得赶紧将电话挂断。教学楼里有暖气，可是她却浑身冒着寒气。
这一次，她真的是低估了网暴的力量，羽清的粉丝已经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是当当键盘侠那么简单，还有人摸到了她的电话号码！
她吓得六神无主，在犹豫是要报警，还是直接更换号码。就在她惊惶的时刻，又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来电号码依然很陌生。
江群群下意识地想要挂断电话，那个来电却主动挂断了，接着一条短信跳了出来：“我是杨轻舟，接电话。”
杨轻舟……
江群群犹豫地按照那个号码拨打回去，电话很快就被人接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喂，你终于开机了。”
“有什么事吗？”江群群开口，才发现声音里有一丝哭腔。
杨轻舟很干脆：“我已经和羽清联系上了，她会帮你做一次澄清。如果还没用的话，我会公布录音文件。”
“什么文件？”江群群震惊了。
“回头。”他言简意赅。
江群群还在琢磨他的意思，却意外地发现手机被挂断了。她茫然回身，发现杨轻舟正推开教学楼一层的玻璃大门，往自己这边走来。
她愣住了。
两年没见的人，昨天匆匆一面，今天蓦然出现在紫辰大学，正卷着满头满脸的冰霜雪气向自己走来。
不远不近，只有十来步。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冲锋衣式样的深蓝色棉服，恰到好处地凸显出他五官的冷峻，也让他没了昨天的职场成熟，多了一些青春独有的青涩气质，引来了众人的瞩目。
几个路过的女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然后小声地议论。
江群群一时间没顾上跟他打招呼，目光落在杨轻舟手中的资料袋上。杨轻舟走到她面前，将资料袋递给她。
“这是什么？”江群群打开资料袋，发现里面是一个U盘。
“去帮你要钱的时候，我让梅梅子亲口承认，直播事故不是你的责任，顺便录了个音。”他说。
江群群猛然一怔，震惊地抬眼看他。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你就预判到，我会惹来麻烦？”
杨轻舟微微皱眉：“我可不是单纯为了你，我是出于职业习惯才录音的。”他顿了顿，“再说，我也需要你帮忙，我们就做个交易吧。”
江群群眨巴了两下眼睛，试探地问：“你不会是要我……帮你去剧组？找林海玥录个500字的情话吧？”
“对。”他很干脆。
“可是这件事也太难办了吧。”江群群发愁，“林海玥是出了名的傲气，他怎么可能照我们说的做呢？”
杨轻舟冷笑，面无表情地将U盘从她手里拿走。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手，江群群只感觉到那一块皮肤立即灼烫起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江群群立即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重压而来。他垂眸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难道，你现在还有选择？”
的确……没有选择。
一边是水深火热的舆论，另一边是难以完成的任务。江群群很快缴械投降：“要不，我只答应带你去剧组，至于能不能完成，我不能保证。”
“不行。”他干脆地拒绝，将U盘塞到口袋里。
江群群彻底屈服，举起双手：“行行行，我尽量想办法，你是大神，我什么都答应你。”
“那就说定了，下周见。”杨轻舟冷冷地笑了笑，和她握了握手，转身就快步离开。
江群群望着他的背影，那身姿俊朗非凡，大长腿笔直挺拔，三步并作两步地就走出了教学楼。
她低头，打开手掌，掌心里是那个U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