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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蜚蜚 > Chapter 10

    沈恪亲自下厨给席殊做了份奶油意大利面,他的厨艺很好,这个技艺是自小习得的,在出国学画的那几年中又得到了历练,但鲜有人能有幸亲尝,就连吴晓星也很少,她的观念就是“君子远庖厨”,在世时她不会让沈恪进厨房,她说他的双手是用来持画笔而不是拿锅铲的。

    席殊观察过沈恪的这双上过保险的手,那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的手,也和劳动者的手明显不同,不是风华正茂的青年的手亦非日暮垂垂的老者之手,他的手指纤长指骨节节分明,指腹总是温润的还带着层薄茧,米开朗基罗、拉斐尔、大卫、维米尔、米勒……都不是,如果让她形容,他的手可能是波提切利的手,是温柔又有力量的。

    总之他的手是艺术家的手,这样的手的确不应该出现在厨房里沾染上烟火,但席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烹饪的食物。

    席殊吃着面,突然想到什么看向对面:“你这次的画展邀请函给我一张。”

    她要去他的画展根本不需要邀请函,沈恪问:“你想邀请谁?”

    “室友。”

    沈恪点头:“好。”

    他又问:“为什么你的室友有时间去我的画展而你没有?”

    席殊掀起眼睑:“她成绩好,不用太操心结课展……我也没她那么喜欢你,她一直想亲眼欣赏你的画。”

    沈恪点点头表示明白。

    席殊瞧他听到别人欣赏他的画时面色平静,想来是已经习惯于这样的褒奖了,她哼一声故意找茬:“我有个朋友特别讨厌你。”

    “哦?”沈恪眉眼带笑,“是讨厌我这个人还是讨厌我的画?”

    “都讨厌。”席殊用看好戏一样的眼神睨着他,“他说你的画太克制了,你这个人一定是个伪君子。”

    沈恪面色不愠:“你没帮我说上两句好话?”

    席殊一脸事不关己:“他喜欢的画家是克里姆特。”

    沈恪幡然领悟:“难怪。”

    “他看上了克里姆特的花园画室,如果你也有这么一个画室,他会喜欢你的。”

    沈恪低笑两声:“克里姆特作画的时候是不允许外人探看的。”

    “‘酒池肉林’。”席殊拿银叉子卷了卷面,“相比起来我会更喜欢他的徒弟。”

    “席勒?”

    席殊“嗯”了声,理所当然道:“他长得帅。”

    沈恪展眉,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她:“现在的小姑娘都看脸吗?”

    席殊擡头:“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迷妹?油画可不热门。”

    沈恪重新坐下,看着她眼底韫笑:“谢谢你的夸奖。”

    席殊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她往椅背上一靠,看着沈恪不客气地说:“比起席勒你还差点,你会衰老会腐朽,他却永远年轻。”

    沈恪明白:“他的时间永远停在了28岁。”

    28岁,真是个特别的年纪,沈恪28岁的时候从国外载誉而归,如果他和席勒一样在这个年纪就死去,他还能落个“英年早逝”的惜才惋叹。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就是很平常浅白的对话,顶多涉及点艺术的皮毛,往深了席殊的水平根本和他不搭调,她不喜欢和他谈艺术,谁想当“对牛弹琴”中的动物?

    沈恪把她接过来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除了道歉外就是一个习惯,在离开虞城出远门前要见上她一面,这或许是个仪式又可能算得上是一个制度,毕竟很多制度都是从仪式演变而成的,但目前这个不成文的制度只有他一个人在遵守,她是法官。

    晚点的时候沈恪开车送席殊回校,分离时她也没什么话好和他说的,就是简单甚至敷衍地道了句“一路顺风”。

    沈恪能懂,很多话他们早就说尽了。

    门禁时间过了,席殊站在宿舍楼下的大榕树旁点了支烟抽着,一手掏出手机给柳筱筱打电话,约莫五分钟人下来给她开门。

    “沈老师送你回来的?”柳筱筱走在前边回头问席殊。

    “嗯。”

    “明天要飞北京,这么晚他还开车送你回校。”柳筱筱说,“也难怪网上总是捕风捉影编造些有的没的。”

    席殊闻言微微蹙眉:“什么?”

    柳筱筱摆手:“都是些无聊的谣言,外边好冷,快点回房里暖暖。”

    席殊回到宿舍后把包一放,夺过孟语桐手上的暖手宝捂了捂,待手指能感知到室内温度后又还给了她,她从包里拿出一份邀请函转过头看了眼章玥的位置,她正戴着耳机在看纪录片,《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席殊走过去把邀请函搁在她的桌面上,章玥见到后表情先是莫名再就是愣怔最后是欣喜,她摘下耳机拿过邀请函,擡头看她:“给我的?”

    席殊点头:“有时间你就去吧。”

    柳筱筱和孟语桐凑过来看,见席殊把沈恪的画展邀请函给了章玥直呼她偏心并表示以后要孤立她,席殊只是笑着说如果她们愿意帮助她完成结课展她就再向沈恪多要两张,此话一出柳筱筱和孟语桐都无话可说,她们自己的期末作业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完成,哪有时间和精力去扶席殊“上墙”。

    章玥在微信上和席殊道了谢,席殊回了句“不客气”,她和章玥虽说关系不是很亲密,但她很欣赏她对画画的那股子韧劲,要一张沈恪的邀请函于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对别人来说却难如登天。

    章玥拿着那张邀请函微微失神。

    席殊洗了澡捯饬完自己的脸后就爬床裹上了被子,大冬天的再没有比被窝更舒服的地方了,宿舍熄了灯,她捧着手机照亮一张明丽的脸。

    她在一个著名的问答网站上搜了下沈恪,搜索结果靠前的都是“如何评价沈恪的画作?”“沈恪的绘画风格属于哪一类?”“画家沈恪是个怎么样的人?”“怎么看待沈恪的婚姻?”“沈恪当年为什么会提离婚?他真的有外遇了?”诸如此类的问题,不是关于他的画作就是关于他的婚姻,再者就是对他人品的讨论。

    席殊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在沈恪的名字后面添加了自己的,再一搜索条目锐减,且时间都不近,有的是前两年的,最近热度最高的一个问题倒是让她有了点兴趣——“沈恪对他那个读美院的外甥女是不是太好了?”

    这个问题提法不算新颖,早前也有一部分人讨论过沈恪和席殊的关系,席殊点进去就看到了最近讨论度最高的回答。

    回答的那个人匿名自称自己是虞城美院的在读生,在校时屡次碰见沈恪开车接送席殊,还在很多展上看见过他们,他还特别括号强调仅有他们两人,他觉得他们的关系过于亲密像是恋人而不是家人,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席殊又去看这个回答底下的讨论,有很多人作了补充,比如说在某个商场、餐厅、城市遇见了沈恪和席殊,比如说沈恪参加活动时带的女伴除了席殊没有别人,这些人认为沈恪和席殊的关系不大正当,但也有不少人觉得这是瞎猜臆测,有同是美院的学生说席殊是有男友的,还有人说这事太破格了,沈恪和席殊真要有什么应该会藏着掖着不被人发现才对,他们这样光明正大反而说明他们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席殊被这句话逗笑了,演张无忌和周芷若呢还问心无愧。

    她飞快地刷着评论,看完后又去校园网上逛了下,席殊是美院红人,关于她的帖子不少且多是热帖,就连她的新发色都有人专门开个帖讨论到底是靛蓝还是雾蓝,而有关她和沈恪的帖子更是不胜枚举,她一开始还有点精神去看,到后面越看越觉无聊。

    席殊正打算关手机睡觉,柳筱筱在这时给她发了个微信:我把你的微信推给卓跃了,你通过下。

    席殊反映了五秒之久才想起卓跃是谁,她嗒嗒地打字:你是在怂恿我出轨?

    柳筱筱很快回道:救救孩子吧,姐妹想脱单了,他看上你了,你先帮我忽悠住他,我还想让他给我介绍几鎏逶旱乃Ц缒亍?

    席殊看到有人给她发送了添加好友的申请,她想了想通过了,对方的微信名就是自己名字的首字母,头像是科比,她想齐天说的没错,的确是个直男,连打招呼的方式都很憨。

    卓跃加上她后给她发了个消息:你好,我是卓跃,虞大体院的学生。

    席殊来了点精神,她侧过身拿着手机回复道:体模老师好啊。

    他发了个窘迫的表情过来,是微信自带的小黄脸表情,现在还用这种表情的人可算是古早的了。

    席殊想他可能是真的窘迫,毕竟他第一次来美院的时候的确是令人印象深刻。

    他又发来一句:我向你室友要了你的微信你不介意吧?

    席殊起了心思:介意又怎么样,我把你删了行吗?

    他发了尴尬的表情:我请你吃个饭?

    席殊笑了,这是个意料之中的邀约,一点新意都没有,年轻男孩约炮都是先从约饭开始的,他们觉得吃了饭再上床比脱裤子直奔主题更体面。

    但席殊已有对象,她笑着回他:要请我吃饭啊,行啊,第365号,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