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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逢灯 > 第34章 姜后自赴死

    第1章姜后自赴死

    姜皇后今日必要杀她。

    她不肯还给她药方,又盯着那壶和碗问,“那壶中是什么?你若是想要除掉我,不必等我到了这里才动手,不是一般的毒药罢。”

    咬字时,脖上青筋因为紧张已经凸起,脊背僵直,她眼睁如圆豆。

    姜皇后看穿了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你是不想拿自己去换了?好,来啊,给她灌下去。”

    长幸立马退后了几步,背顶到门上,背手探摸着想去开门。

    门已经被锁住了,她大喊着向外求助,“程药!”

    四面八方穿道装的侍女从昏暗的角落出来,一人倒出壶中液体,一人托了那茶碗,还有几人上前来抓住她的手脚,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按在地下。

    皇后身边的一个侍女将她衣袖拉起,一把扯断了腕子上的那红绳,丢入所拿的那只火炉之中,姜皇后看着那红绳被火烧成灰烬,才满意地点点头。

    茶碗逼近,侍女捏住她的下巴强行要她张嘴,姜后的话如魔咒一般在她耳边狂风作响。

    “我姜家百年的名门血脉,贵出龙脉天子!

    可偏偏有你惑乱朝纲、迷惑我儿要偿命给你,皇后印玺交给了你这种妖孽,汉王朝就要出一个妖后了!还谈什么苍生百姓!今日我便要当着姜家列祖列宗的面儿让你消失,列祖庇佑我大汉,庇佑我儿!”

    姜后陷入了疯癫。

    药水滚到她身上下巴上一片淋漓,下巴几乎被力道捏碎,疼得她浑身发颤,动弹不得。

    就要被姜皇后得逞之时,远处响起一阵短促肃杀的号角,破开昆仑山的迷雾闯了进来。

    是天子近兵发兵的角号。

    姜皇后表情微变,尖叫:“立刻灌进去!灌进去!”

    轰隆一声巨响,观门被人破开。

    长幸身边的侍女持刀杀了进来,程药一个眼尖,扑上来将那药猛地打翻,药水撒了一地,茶碗也碎了个四分五裂。

    无追观中的侍女和长幸身边的人互相厮杀混战在一起,顷刻观内变得血肉横飞,惨叫犀利。

    牌位在混战中被撞倒,那些牌位随着旁边的铜树灯一起倒下,灯火点燃了牌位下的丝布,祭台立刻被火舌吞没,越烧越大。

    姜皇后看着祭台已经成了汪洋火海,列祖列宗被焚烧,猛然扑通一声跪下,眼中掉下了两行红色的血泪。

    “女君子!”程药将她扶起,“宫中来人了,我们快出去!”拉起她就要往外狂跑,却听皇后发出凄厉的一声嘶吼。

    那皇后身边端着托盘的侍女过来用自己的身体将二人绊倒,她用发带绕过程药的咽喉,将他即刻勒得面容扭曲。

    长幸脸色煞白要去帮忙,被背后赶来的姜皇后拉住,五根倒勾的指甲嵌入她的血肉,她面露痛苦,更是被点了穴一般瞬间就浑身软绵,变得无力反抗。

    看着姜皇后一手亲自提了那壶盏,要往她的嘴里灌去。

    一枚箭翎飞速而来,射到皇后脚边。

    姜皇后擡首,一队精兵已经闯入观中,为首放箭的将领身边跑着个宫内打扮的宦官,面目惊悚:“太后!快放了女君子!”

    士兵进了道观将姜皇后通通围住,因她为天子之母,一时还不敢用武力拿下。

    姜皇后仰头大笑,“天亡我儿!”随即指着手里被她掐得手臂流血,冷汗淋漓的长幸,对众人大叫,“此女为妖孽,寻常刀枪损她只会同害我儿,我费劲千辛万苦将她引来以解魂药折杀她,我是为陛下除害,却还是晚了一步啊!”

    说罢不再犹豫,将要喂给长幸的壶中药灌入口中,倒地而亡。

    随皇后一死,那些原本还在与士兵和长幸的侍女厮杀的一众人,都纷纷停止反抗,先后自刎而亡。

    这场面活像信主一死,信徒就纷纷献祭。

    人一下全死光了。

    普通人哪见过这种诡异场面,都纷纷呆在那里。

    那带头来救的宦官全则,还有方才射箭的内侍总管陈鸾,都被姜皇后这等惊人之举久久震慑,全则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陈鸾蹲下去测了测姜皇后的脉搏,随后叹气,伏地而拜。

    长幸此时稍微清醒了一些,被程药扶着站起来。

    就发现姜后四肢蜷缩,双目大睁口唇撕裂,七窍全都流了血,如受了地域七宗罪的刑法一般,已经极其痛苦地死去。

    她手边摔碎的就是那个茶壶,流出褐色的药汁。

    陈鸾无措地望着长幸,而长幸头发散乱衣着污秽,脸上粘着碎发又混着泥汗,亦是面如白纸。

    她也没有料到此番来赴约,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此时门外人来通报,“陛下到了!令大人立即封山!”

    陈鸾掩过刹那惊慌,领命吩咐下去。

    *

    一只鹿皮方头履靴带着湿泥越过那扇破门,踩进观中。

    观内女道士的尸体横陈,为首的皇后更是惨死在一边,只有长幸和程药二人失魂落魄地站在中央。

    “”

    他一身风尘连夜赶过来,等来的就是这番景象。

    门边的陈鸾眼望地,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不止他,窦矜被人簇拥着来时,无人敢擡头看窦矜的脸色。

    那双桃花眼此时染上了井深的阴翳,扫过了蜷缩在他脚边面目狰狞的皇后,而后扫过自刎歪来倒去堆成一片的那些女侍,最后扫到还活着的长幸身上。

    长幸浑身颤着,但并非是因为单纯的害怕或者紧张,她第一次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偏开了头,将视线落在虚无之处。

    那眼缓缓下移,落在她手中的那卷药方。

    长幸手中一烫,蜷起指头,默声将黄绢挡到了身后垂下头。

    下一秒,窦矜漠然拔出腰间的佩剑,绕过皇后的尸体过来。

    程药见状大惊失色,连忙挡在了长幸面前跪下去,“陛下!皇后先以百姓为要挟,自裁并非女君子所使!”

    窦矜眼不落地,擡脚将程药一脚踢开。

    他往她的腰后去,抓起她的手粗暴夺走那方黄绢,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就是为了这个?”

    “”

    丝绢被他抛向空中,用剑割的四分五裂。

    割丝之声如划破人的咽喉,每割一次,划过的风亦很锋利,刮得她眼角生疼。

    众人屏息发抖,直到那东西被他割成了如飞絮状的碎片飘了满地,他才停手。

    不再看她,收起剑,将皇后变了形的尸体轻轻抱起,往观外大步踏去,一行人也浩浩荡荡的跟着他走,只留下那几个刚与道中人浴血的侍女和程药。

    长幸身体一晕眩,瘫坐在地。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满地乱飞的布绢,一开口便已如鲠在喉,红着眼硬着头皮道,“好在是布,如若是纸,拼也拼不起来了。”

    宏元二年,归车院用植物实验出纸,材质薄脆,还未曾普及使用。

    程药知会,对那几个侍女使眼色,她们便立即帮着她捡那些碎片,s有些布片飞到血水里,尸体上,烧焦的牌位里,也都小心仔细地捡过来。

    程药撕了一块衣角,将碎片拢好装成一个包裹,“女君子放心,我会将药方复原抄录给各位大夫。”

    除了说这个话,他也不知道如今这种情形,还能怎么安慰她了。

    ***

    姜皇后已死。

    无宗法师亦无有解法让她生还。

    她下了猛力在药水里各种添置,势必要长幸喝完后永世不得超生,没有任何再复活的可能。

    三魂七魄骤然从躯体拔出,会让一个正常人的肝脏尽数俱裂,体内雪崩,身体各处灌血后顺着七窍流出,这也可以解释姜皇后那残暴的死状。

    天黑前下着大雨,窦矜命人将姜后火化了,埋在无追观后的悬崖之上。

    陈鸾接到命令带长幸回宫,牛车改道,在坡底前换成了马匹。

    在这换马的功夫,她往高处挑眉。

    人影远远可见,一抹剪影立在高耸绝路的悬崖处,在风雨里飘摇,随时被呼啸而去。

    车内的长幸突然跑下了车辇,不顾陈鸾在背后的喊叫,淋着大雨甩开袖子,拔腿就往悬崖的方向奔跑。

    陈鸾一惊立马要派人去抓她,被一旁的程药所拦。

    他急的要跳脚,粗着脖子推开程药,“你这个文官懂什么?!陛下怒意正盛,女君子此刻擅自去打扰,连累我等也要一同被下罪了!”

    “陈大人信我一回,女君子会处理好的,你我便在此等候。”

    “可是陛下——”陈鸾没说完就“哎!”的大叫一声,连连摆手而去,想也是拿长幸没有一点儿办法。

    雨水带着泥沙打进长幸眼中,打得她睁不开眼。她踉踉跄跄爬上了云梯,跑过已经了无生气的无追观,又继续在泥路里深一脚浅一脚得往悬崖边爬。

    悬崖冷壁,料峭崎岖直冲天际。

    长幸气喘着到了顶端,腿发酸,直打颤,两眼冒着金星。

    他依旧坐在墓碑前面向无垠的云际,在大雨里成了一道静默的塑像,深沉压抑,和天色融为一体。

    这是姜皇后生前给自己亲自挑的皇陵,她说死后要葬在这里,远离平原坐拥昆仑山。

    雨泼天而下,霹雳吧啦地打在泥地里溅起无数水花,他的身上腿下的垫子也全都湿透了,泥泞不堪。

    她往前走了几步,沾了泥巴的两只鞋,在距离他咫尺的时候停下,开始反复踌躇起来。

    这也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已经发生了。

    ——如果她不来赴这个约,姜皇后不会喝药横死,窦矜也不会忽然失去他的母亲,好早以前她才认识他的时候,就很清楚姜皇后在他那里的意义。

    他那么坏,也还是爱自己的母亲的。

    忽然她也感到了一阵心如刀绞的大恸,借着大雨掩盖了奔涌而出的泪水,往前了两步,缓缓将袖子提起。

    窦矜头顶上的雨水渐停,打在她轻薄夏衣上的声音沉闷而低落。

    她以手袖作伞,为他遮盖起了一片微小的天地,却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

    窦矜依旧维持着双腿盘坐手置膝盖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在她的袖子拉起那刹,动了动睫毛,触掉了睫毛上的几粒雨滴。

    这晚,他呆了多久,她也陪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