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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逢灯 > 第52章 神女落敌手

    第1章神女落敌手

    天蒙蒙亮时,一双手轻轻将她摇醒。

    长幸困窘地揉着眼皮,就见得山雀那眼皮褶子颇深的水剪瞳扑闪在她上方,眨了眨。

    枕边早已无人,窦矜何时走的她是一点印象也无。

    打了个哈欠,“什么时辰了?”

    她昨晚迷迷瞪瞪听到窦矜叫过热水,应该就是山雀递进来的,而后窦矜帮她擦洗干净,重新穿了衣服。

    早前长幸也叮嘱过小丫头,辰时她未起,便进来喊她起床。

    可现在外头似乎还黑着。

    “未到辰时,可那大头兵来递话,军医们已经等着了。”

    她垂死中惊讶地坐起,衣衫泄露滑出一截刺白的锁肩,上头还有牙印和吻痕。

    山雀是个话少冷静的丫头。

    她目不斜视地避开,淡然帮她拿来衣服。

    “什么地方等着?”

    “门,门口。”

    “”

    不肖片刻,梳洗完毕离开了窦矜的下帐。

    临时支起的布棚下挨个放置着数不清的士兵,几个军医带她过去,先是浑身熏热艾。

    “这些都是快好的了,传染正盛者太过危急,女君子体弱不好靠近。不如从他们身上找出症结,令药到病除啊。”

    “至今发病一月,死牲了多少人?”

    军医抹着胡子,连连摇头,似不愿面对这个问题。

    大家唉声叹气,直等一个年轻些地位学徒的人脱口,“得病的一千二百六十有余,疗后愈五百余人,其它”

    长幸颔首,“好在隔区的举措做的及时,将规模控制住了。”边说边侧身,示意跟随的内侍于州给他们分发小陶罐。

    那几位老军医不知此物为何,就见她进去前先小口吞了两粒,“此物名为神农丸,以高山雪莲,冬海棠,黄禅六十余味草药萃取,御药院的新良方,可解百毒,吃了无害还能强身健体。”

    其实就是一种能预防传染,提高免疫力,类似现代抗病毒口服液的东西。

    说罢以巾挡口鼻,收袖扎手信步进了疫区。

    那几人半信半疑也倒出两粒含在嘴里,微苦微凉,尾调带一股涩舌的甘甜。

    然后茫茫跟着她身后,开始会诊。

    ***

    几人商讨完,决定夜袭张立允在河岸的边营以拿到水陆两道的控制权,断掉他们的粮草输途,堵死后路。这一个月因为生疫给了他们茍延残喘之机,长幸一来,窦矜似乎也不想再等,该将他们逼上绝路了。

    待人散去,孟常后脚急突突地掀开仪式的军帐进来,还没站稳就是霹雳吧啦地砸过来一句话,“陛下为何不让臣参战?”

    窦矜只是撇了一眼他,孟常压着飙升的气血,继续指指自己的腿,“若单是因为臣的腿不好使了,臣上木架擡过去督战都成,可为何臣不能去,臣的属下,还有整个孟家军都不能去?!”

    在西济一天不打仗,孟常就浑身难受,皮痒痒。

    “李根成告诉你的,正好,我也要找你呢。”笔未停,扯出书案中的一沓竹册,扔到案上,“你自己看。”

    竹册是长幸从宫中与药材,膳食一并运过来,替朝廷承奉给窦矜,里头都是各臣对西济之事要给窦矜提的意见,洋洋洒洒竟然有一大箱。

    如若换成唾沫,必然会将窦矜淹死。

    可见这些老头子鼓捣文墨,逮着机会一刻都不会放过他们强烈的表欲。

    这其中不乏弹劾,其中好一批谏官都在弹劾孟常及其孟家军。

    孟常拿的那一册,便是举荐上来的欧阳谏官所提笔。

    他上任新尚书一年,已经递交弹劾五十多次,创下汉宫谏官弹劾记录,成了元宏赫赫有名,众人都避之无不及的汉s朝第一谏官。

    一双三寸不烂之舌,被他骂的对象多半都是要脱一层皮和骨头才能逃脱。

    后来的宋朝也有那么一位姓欧阳的文官,言语毒辣犀利,长幸偷偷感慨,这欧阳家的骂人传统还真是延续了几百年。

    “看完了?”

    不必擡头,窦矜已知道孟常的表情如何。

    “你那些属下带着兵将朕的监军绑了,这是犯上,朕有心替你隐瞒,但无事能逃过他们的眼睛,堂堂副监军,半夜在朱雀门外哭着求救,尚书台一早就盯着了。”

    孟常沉默了一瞬。

    “是罚是贬臣愿当,只是这上面所言,实乃莫须有的罪名,陛下,臣不曾有过二心。”

    “朕知道。”窦矜停了笔,“你也清楚树大招风的道理。”

    “朕不介意孟军的风头盖过窦王的新军,可朝廷介意,纲常介意,尚书台也介意。”

    平淡地直视杵在那里,开始为属下的处境担忧,而坐立不安的孟常,“这次抓住了把柄,欧阳宣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孟常只是愣了两秒,便转为一丝笑,这个结果他是早有预料到了。

    孟家军起内乱,虽然后面的那支十二军已经打得死残不剩什么,但仍旧难逃其咎,孟常知道处罚迟早要来,只是不想要那么快,他想在罪名到来之前将张立允和单于左贤干掉,为父报仇。

    朝廷是趋利避害的,为此残害过不少忠臣良将,历史的轨迹从不会为了某人绕道改变,

    他们当然知道孟家军内乱在孟古被分尸挂墙之后,当然知道孟古是为国捐躯,也知道,孟常当时中伤昏迷没法治军。

    即使孟家军上下为了岭南为了西济,还有从前那些战役死伤无数,万万人抛头颅,洒热血地去牺牲掉自己的生命,保护皇权,到头来也因过于强盛,在百姓中拥有过多的威望力,而产生了另一种威胁。

    削减孟军之心,在朝廷中蛰伏已久。

    孟常将手握成拳。

    欧阳在弹劾中怒斥孟家目无王法,孟常记得,孟古要出征,欧阳尚劝窦矜同意,如今悖言孟古教唆手下叛乱,故意将家仇立于国难之上,以孟军作乱之例认其为毒流,日后不服管教是必然,要窦矜将他革职查办。

    朝廷恐怕早已想好了,无论这场战怎么打都能坐收渔翁之利。

    “阿父若未死朝廷,另他鞠躬尽瘁,阿父如今死了,碎尸亦无功反被人倒打一耙”

    孟常红了眼眶,将竹册捏得嘎达作响,估计已经碎了。

    “西乙,你是否觉得,为我不值。”

    窦矜看向他气愤到接近扭曲的面孔,不再称朕,僵持之中,侧脸道,“进来吧,站着不累吗。”

    脚步声踏在孟常耳边,他连忙垂下头遮住失态的表情。

    掉泪的视线里,见到一双棕黄绣花鞋,上边一片稻穗纹叠绣穗花银丝的裙角。

    长幸在外听了良久。

    孟古驱赶匈奴之功,累计二十余年。

    宋史上岳飞经历靖康之耻,终生抗金收复故乡,因宋帝赵构求和,换来宋帝赵构十二道班书,入狱含冤而死。

    岳飞受冤之痛,百姓被再次抛弃的痛苦,全都无以名状。

    而孟古为信念慷慨赴死,铮铮铁骨,他的精神和肉体都没有败给匈奴,却败在政治斗争和统治阶级的一朝自利自挽之下,被以黑描白。

    如若欧阳等主张的罪名成立,孟常要被贬为庶人,孟家军被新军收编,集权于中央,孟古连带孟家军都成了历史上的奸恶。

    那之前那些堆骨化土的士兵,将化为一缕说不清的冤魂白白牺牲了。

    可长幸不能批判欧阳宣为绝对的恶人。

    孟古不是岳飞,孟常不是岳飞,孟家军却拥有和新军不相上下的威信力。

    封建王朝的统治不会允许任何一种势力超过自身,几千年来都是如此,窦矜左右不了所有朝纲,长幸亦然无法改变关键。

    欧阳宣也不是秦桧,为了政治的稳定,他有他作为文人要坚守的道。

    甚至纵然遗一世骂名,也要奉千秋万代。

    一张网,因为制衡有了牺牲,阳下必有阴影,阴阳黑白,形成了一种社会中支撑起来的意志。

    活在这里,困在这里,是古人的宿命

    而窦矜眼下能做的,就是不让孟常成为另一个岳飞。

    “孟小将军,时间会为你正名。”她跪坐下来,虔诚地两手相叠靠额,对他行士人之礼,“孟军削减之势已不可挽回,权利无论使用的人心思正邪,朝廷最终都要收归。”

    她头低下去,嗓音颤抖,将身旁窦矜低不下身段来说的话,折中后委婉表达:“还请孟小将军避避风头,待凯旋之后,陛下定会重新为你父你兵,平冤昭雪。”

    “你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偷听,还有什么事?”

    窦矜眼睑低收,也将一腔情绪收入内中。

    长幸心情也尚未平复,低声言语,“是为了驱疫病的事,我与几位军医商量许久,方子基本定了,就是有味药材,西济没有,要去临郡采买,想来征求你的同意。”

    “什么药材,非要出西济才行?”他淡淡皱眉。

    “秋苑海棠。”

    这是类微毒的药,对于逼毒有难得的功效,但西济不种海棠,最近的地方便是临江郡。

    “嗯,我同意,要多少钱让全则去帮你支。”

    长幸点点头,补充了一句,“我要亲自去,你没有意见吧?”

    这下,他停了笔。

    “为何。”

    长幸便跟他说这秋苑海棠的水有多深,掺杂其余假货,长相相似,但效果相差甚远,“此地秋海棠甚少,谁知道是不是假货。要亲自去验。”

    “让他们去。”

    “这海棠他们没用过,哪里有我懂行。”

    他忽然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长幸,你伴我将近六年,可觉值得?”

    窦矜也是个人,因为孟常之事,他对自己的价值产生了不小的怀疑,他问孟常值不值得时,孟常因为畏惧和生气,当下没有回答。

    他便又问长幸。

    长幸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展颜笑起来,“你以命燃明我,我愿余生常伴你左右。”

    他一腔情绪锁在肺腑,而手下只有一些欧阳宣这类臣子的话要回复,私情却无法发泄,此时算是找到了一点点出口。

    将她半搂过来,与她交头相吻,间歇咬了几口她的笑唇。

    六年余他见过无数女子,长幸的蕙质兰心与他的相合同流之处,一直另他身心倾倒。

    亲完,没有一点脾气地说,“一定要去?”

    “嗯。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那去吧。”他会派人保护好她。

    却不想,这一回,他的人没能将她安然地带回来。

    西济城外坐拥岭南一带的冰泉灵山的灵山郡中,遭河边骑马而来的匈奴突袭,混乱中进来一伙匪徒,将长幸劫走。

    隔日由张军的使臣送来的锦盒中,只躺着长幸左耳所挂的镂空香球金耳坠一枚

    长幸落入了敌军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