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赝品娘娘莫辰孤星传古龙宰相假正经夏乔恩阎王梭柳残阳八俊杰倪匡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武侠 > 凤凰罗汉坐山虎 > 第十六章 仗胆求仁义

  第二天晚上,刚起更,由姜福根领路,兄弟四个摸向了那片枣林子;十多里的路程,索性不骑马,拿两条腿淌过去,隐密妥靠些。

  姜福根不但轻功好,记路的本事也是一等一,几乎连半个弯都没多转,便找着了目的,果然不错,是片枣林子,枣林子里亦果然有那么一户半坍不倒的废弃农舍。

  伏在林中朝内观察,只见人影闪动,进进出出,好像“白麒麟帮”这次还来了不少兵马,光景竞相当热闹。

  哥儿几个隐伏着不动,时辰还早,且等夜深入更静,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蹲在树脚下面,潘一心眼珠子不停转动,不觉透着疑惑的道:

  “来喜二哥,你算出姓庄的带来多少人么?”

  汪来喜低声道:

  “约莫有二三十员吧,一时也看不清楚,奇怪,他们带这么些人在身边干啥?”

  潘一心道:

  “疑处就在这里,二哥,以他们的行动力量来说,掳持豹哥绝对不需要如此劳师动众,只要挑几个手脚利落的角色就足可办到,但事实上却来了这么一老票人马,我认为其中恐怕另有文章!”

  汪来喜沉吟着道:

  “不错,但另外又会是什么文章呢?他们明白豹哥的十万两赎身银子已经榨得我们民穷财尽,再无油水,总不合丕有第二着手段吧?”

  潘一心道:

  “我看不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在豹哥这票买卖之外,也们可能也同时进行别的勾当,反正决不会是好路数乃可断言!”

  哼了一声,汪来喜哺哺的骂:

  “真叫贼不空手,出山一次,便想捞个满盆满钵——这些杀子刀的……”

  两个人正在咕嚷,一侧伏着的姜福根已忽然发出“嘘”声,伸手朝农舍门口那边点了点,低促的道:

  “你们看,又有人来了,模样却不像是‘白麒麟帮’同伙的!”

  几双眼睛迅速瞧将过去,可不是,从枣林的另一边,两条彪形大汉毫不掩遮行藏的大步走向农舍,举止之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付桀骛跋扈之态!

  缪千祥压着嗓音道:

  “好家伙,这两号人物的块头可真不小——”

  汪来喜道:

  “瞧瞧他们的穿着打扮,都是一身雪白,又不知是何方来的凶神恶煞?”

  当那两个身着白衣的大汉来到农舍门前的当口,里头已有一批人拥了出来,从这边瞧得真切,“白麒麟帮”的三个首脑居然全露面了,三个人冲着这双白衣大汉又是打躬、又是抱拳,模样之奉承巴结,活脱像见到天皇老子!

  隔着这段距离,倒听不清庄有寿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光景,十成十是抱着人家大腿拍马屁,姜福根不由轻“呸”一声,不屑的道:

  “那两个,好像是“白麒麟帮’三个头儿的亲爹,看那等的孝敬法……”

  汪来喜却凝重的道:

  “此时此地,忽然多出这一对怪物来,只怕对我们行事大有妨碍,伙计们全得加意谨慎,步步小心,眼下可栽不起斤斗!”

  大伙都静默着不再出声,其实用不着汪来喜提警告,谁也知道栽不得斤斗,只要阵前失风,别说难救杨豹,就连他们自己亦将求天不应、呼地不灵啦!

  世间事,真个不如意者十常八九,单摆着一个“白麒麟帮”业已是令人伤足脑筋,应付维艰,如今又半途上冒出来这么两号企图不明的人物,把情况就越发搅混了,待到行事的辰光,还不知要遭到多少麻烦呢。

  时间悄悄的过去,夜渐深渐沉,农舍里开始安静下来,灯火也大半熄灭,一片幽寂中,显得梦乡境界,朦胧在望,该都入睡了吧?

  熬时间的等待,最是磨人无聊,虫叮蚊蛰之外,尚得嘈声屏息,随时注意周遭动静,可比不得围聚桌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般豪放开怀。

  终于熬到了此一刻,姜福根已忍不住催促道:

  “差不多了吧?再耗下去就快天亮啦,我说来喜二哥。”

  汪来喜点头道:

  “可以摸上去了,记住大家单在一起,前后左右俱可呼应,千万别走散了!”

  于是,姜福根一马当先带头潜行,领着众人绕了个半圈,避开农舍正门,准备从另一边矮墙中间摸进去。

  所谓“矮墙”,仅仅是个称谓罢了,其实根本已算不上是堵“墙”了,坍倾的土砖剥落参差,造成一个又一个大小不同的缺口,墙基失散多处,末倒的土壁也一付摇摇欲坠的模样,人要进入,不须攀登,甚至用不着跳跃,如果没有顾忌的话,大摇大摆直着朝内开步就行。

  姜福根轻车熟路,照着脑子里记忆的方位,带着大家起起伏伏的来到他所说的那“半间屋”,这“半间屋”确是狭隘窄小,倚筑在四合院正面右侧厢房的后檐下,果然在门窗上还新加了儿臂粗细的木栅栏,而且只有这里派了守卫,门框边尚插得一只火把,哗哗剥剥的吐放着青红色的焰苗,映照得左近一片通明。

  守卫共是两员,他们身着“白麒麟帮”的制式服饰,手提“鬼头刀”,无精打采的在火光映及的范围内慢吞吞的兜着圈子,看情形,两位仁兄对于他们目前的职司,似乎都不怎么带劲。

  吸吸鼻子,缪千祥小声道:

  “福根哥,是有点牛粪臭,他们把豹哥关在那等腌制场所,真叫缺德!”

  姜福根悄声的道:

  “能留得命在就不错了,人叫那些魔攒着,还容你挑东拣西,嫌吃嫌住?”

  汪来喜摆摆手,压低嗓门道: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动手,由我和姜三对付那高个子守卫,桩儿与潘肥便收拾另一个,动作千万要快,死活不论,速战速决最是要紧,完事之后,桩儿活肥赶快套上那个家伙的衣服,暂且掩人耳目,等救了豹哥出来,立即按原路退走——”

  交待过了,四人略一抄扎,兵分两路掩了上去,先由汪来喜躲在颓墙后头,火光照不着的地方,捏着喉咙发出一声细细的呻吟,夜深人静,声音虽细,却足以令那两个守卫听得清楚。

  两人听到声响,起初是微微一愣,停止了兜圈子的脚步,那高个头朝颓墙后声音传来的方位瞧了半晌,才低叱着道:

  “谁?是什么人?”

  伏在墙脚下,汪来喜自然嘤声不答,那高个子望一眼他的伙计,有些迷惑的道:

  “老赵,刚才有点动静,像是谁在哼卿,你可听见了?”

  他那伙计点头道:

  “是有那么个声调,会不会是野猫子叫春,或是其他什么小兽在降叫?”

  高个子摇头道:

  “像是人在哼,老赵,过去看看怎么样?”

  这老赵伸了个懒腰,要死不活的道:

  “要看你去看,我瞅着你就是了,在这荒林僻野,难不成还会出鬼?”

  高个子手握“鬼头刀”,大步走近颓墙,老赵则不以为然的脉牙耸肩,索兴拖了只木桩头坐了下来,把家伙横搁在双腿之上,打谱高个无所发现之后,再加讥消一番。

  来到颓墙近前,高个子左窥右探,俱无所见,他又跨过颓墙,弯身察看,这一弯身,便正好将脑袋伸进了姜福根两手撑着的一个牛皮活套索之中。

  于是,姜福根猛然收缩活结,套索立时深深勒进高个子咽喉.汪来喜配合得恰到好处,重重一记木棍敲上了对方的脑门!

  那老赵见到他的伙计俯腰趴过颓墙探视,才自感到好笑,却已同时发觉情形不对,因为高个子这一趴伏墙端,除了全身骤然抽搐之外,便已没有任何连续动作,此时此景,人的反射举止,绝对不该是这种形态——!

  老赵赶紧从木桩头上站起,还来不及有第二个意念产生,缪千祥已双手握着单刀,从黑暗中一步冲出,对着老赵的心口位置便扎!

  大吃一惊之下,这老赵往后暴跳,“鬼头刀”横架,方待张口示警,潘一心已斜刺里一个斤斗翻出,双腿盘绞如电,挟起老赵的脖颈将他整个人倒摔出去,不必再费神去看死活,光瞧姓赵的头面扭转的古怪方向,就知道这位仁兄永远也挺不直脊梁了。

  缪千祥奔至墙边,飞快剥下高个子的衣服朝自己身上套,潘一心也是同一动作,只三两下,便已换穿停当,贸然端详,倒还真能蒙混一时哩。

  他们这么更衣易帜,汪来喜与姜福根也早就把两具尸体拖了出去,等缨干祥和潘一心提着“鬼头刀”来回戒备的时候,汪来喜已经用他特制的细巧钢锯锯开了门锁。

  当汪来喜、姜福根推门进屋后的须臾,姜福根又匆匆伸头出来丢下一句话:

  “豹哥在里面!”

  木门重又掩好,级干祥已禁不住望着门板起了一阵兴奋,他憋着笑声道:

  “一心哥,老天爷真是帮忙,就这么容易便救得豹哥脱险啦!”

  潘一心目光四巡,低沉的道:

  “希望不要再起波折,桩儿,要高兴,还得等一会……”

  缪千祥得意洋洋的道:

  “你也别小看了自己,一心哥,不论在‘七转洞’‘白麒麟帮’的窑口,‘彩溪’‘双老阁’的龙潭虎穴,哪一次我们救人没救成功?这一遭的行动,更再度证明了我们的能力、技巧,都是第一流的,哈,不是不行,只缘不动!”

  忍不住也笑了笑,潘一心正想说话,厢屋尽头的拐角处,突然转出一个人来,那人揉着眼睛,还带着三分睡意就叱喝起来:

  “半夜三更,你两个不好好当差,却在那里咕味些什么?他娘,要是有了闪失,看我不剥你两个的人皮!”

  二人打眼一看,不由连忙哈腰藏面,怯于抬头——说话发威的那一位,不是别个,正是“白麒麟帮”的二当家“飞棍”齐灵川!

  齐灵川大概是叫尿憋急了,下床出来小解的,这会还提着裤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系着裤腰带,他骂完了,本已转过身去,想一想,却又兜了回来。

  缪千祥顿时一身冷汗,心里祈告着姓齐的千万不要走近才好,齐灵川却像叫什么邪端勾引着一样,偏就摇摇摆摆的凑了过来,人还隔着好几步远,已能闻到他呼吸间浓重的酒气!

  暗里碰了缪千样一下,潘一心低促的道:

  “注意应变,听我的招呼行事,桩儿,只怕要出漏子了!”

  缪千祥惶惊不安的道:

  “莫非我真的高兴得太早啦?”

  这时,齐灵川已来到近前,他先朝囚人的半间房屋门窗上看了看,才双手捧着肚皮踱到缪千祥身边,睁起两只红丝满布、迷迷糊糊的醉眼打量了缪千祥片刻,喷着满嘴羊骚味的道:

  “你,呃,不是周祥大么?”

  缪千祥将“鬼头刀”单手支地,深勾着脑袋,有意变着嗓音道:

  “回二当家的话,小的正是周祥大,这晚了,二当家还不歇着去?”

  哼了哼,齐灵川翻动着眼珠子,巴掌拍着自己凸出的大肚皮:

  “倒是怪了,周祥大,你管得着我呢、还是我管得着你?尊卑有别,上下有分,这个规矩你懂是不懂?我歇不歇着,是我的事,你却犯的哪一门心思?我操!”

  缪千祥忙道:

  “是,是,小的失言,还请二当家恕过……”

  吐了口气,齐灵川大概夜来马尿灌多了,竟有着少见的唠叨:

  “你们这些兔崽子,一天到黑,光知道吃冤枉,完全是一群不中用的酒囊饭袋之属,他姐,你们可晓得如今日子有多难熬?为了保存这座山头,维持大伙兄弟的嚼粮,我们三个做头儿的花费了多少心血,绞尽多少脑汁来找路子、挣银钢?若是早明白立帮混世有这么难法,孙子王八蛋才干这一行,出一样的力气,却把肥油朝大家嘴里分摊,落到眼下,仍然鸟蛋精光,要是只得我哥三个,八百年前就大发啦!”

  缪千样身上冒着冷汗,只有唯唯暗暗的道:

  “三位当家确然是够辛苦的……”

  打了个酒嗝,齐灵川哺哺的道:

  “说起来,‘一青二白’这几个家伙,也不算什么好东西,斤斤计较,吃人不吐骨头……”

  缪千祥迷惑的问:

  “‘一青二白’?二当家说的是——?”

  挥挥手,齐灵川有所警惕的道:

  “不关你的事,少问,总而言之,若要求人,就不得不受几分鸟气,你当这天底下真有什么道义节操、慷既大度的说法?娘的,要是有,也早叫狗吃了,如今是利字在前、贪字顶头,有好处才有交情,没有好处,便算亲爹亲娘亦只好一边风凉去!”

  缪千祥陪笑道:

  “二当家息怒,保重身子要紧。”

  瞪眼瞅着缪千祥,齐灵川低着舌头道:

  “周祥大,咂,你那档子狗屁倒灶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可不能‘舍盘’哪!”

  呆了呆,缪千祥愕然道:

  “我,我哪桩事儿?回二当家的话,不知二当家说的哪桩事儿?”

  齐灵川身子晃了晃,粗着嗓门道:

  “娘的个皮,晚上我多喝了几杯是不错,莫非你也和我一样喝多了?我是指你媳妇的那档子事,她不是和你吵嘴跑回娘家去了么?你去要人又吃她娘家亲戚轰了出来,这桩事你都能忘了不成?”

  哈着腰,缪千祥赶紧道:

  “没有忘,小的没有忘……”

  齐灵川大马金刀的道:

  “小子,你,呃,用不着客气,下一次见到你老婆娘家人,无妨把话放出去,他们算是什么玩意?庄糊孙、土老子,不够爷们使小指头一戳。怎么着?吃了狠心豹子胆啦?竟扣住‘白麒麟’帮兄弟的媳妇不放,约莫全活腻味了……周样大,你去跟他们说,再不把人交出来,嘿嘿,就怪不得姓齐的要去抄他们的老窝!”

  缪千祥心里焦急,表面上只得扮做一派恭顺的道:

  “多谢二当家关怀,小的自会依二当家吩咐去办……”

  “嗯”了一声,齐灵川点着头道:

  “这才像话;我说周祥大,你放心,一切都有我替你担待,天塌下来我先使头顶着,哼,哼,凭你老婆那一窝子娘家人还能啃得鸟去?”

  咽了口唾沫,缪千祥小心的道:

  “天色不早,二当家,还请回房去困一觉吧?”

  齐灵川怒道:

  “又来了不是?回不回房困觉是我的事,你少喀嗦,周样大,可别给你鼻子长了脸,惹毛了我,照样叫你嫌难看!”

  缪千祥干笑着不敢再多说话,齐灵川这才像刚刚发现旁边还有个潘一心似的,上下打量着这位“回龙腿”,含含混混的问:

  “呢,你叫什么名字来看?看起来面善,却是一时记不清了。”

  踏上两步,潘一心躬身道:

  “小的潘肥。”

  在嘴里反复念道着“潘肥”这两个字,齐灵川打着酒嗝道:

  “潘肥,潘肥……娘的,怎么不大有印象?你是最近才入帮的吧?”

  潘一心笑道:

  “回二当家,小的人帮,约莫也快一年啦……”

  齐灵川又拍了拍自家肚皮,一双眼睛迷里马虎的向四周巡视着:

  “那关在屋里的杨豹,没耍什么花样吧?”

  潘一心道:

  “好端端的锁在屋里哩,二当家,任姓杨的胁生双翅,也飞不出这半间屋!”

  满意的呵呵一笑,齐灵川道:

  “要知道,这厮的身价不低,值得上十万两银子呢,他那几个狗头兄弟,这一阵只怕业已忙得鸡飞狗跳,削尖了脑袋在钻路子凑钱啦,你们给我好生守着,可不能让财神爷出一点纰漏!”

  潘一心谨慎的道:

  “小的们省得,打值班到现在,就连眼皮子都不敢合一下。”

  齐灵川用力抹了把脸,自言自语的道:

  “他娘,莫不成真个年纪到啦?喝得几杯酒,竟有些头晕眼花.迷迷饨吃起来,呃,你两个给我放出精神,好生当差,我且去躺一会再说……”

  缪千祥就像是送瘟神似的,刻不及待的道:

  “二当家请,二当家好走!”

  也才潜堪转身,齐灵川犹豫了一下竟又兜回来,他摇头晃脑的道:

  “不。不行,这姓杨的干系太大,我要不亲自检视查探.还委实放不下心来,周祥大,呕,给我开门,我得进去瞧瞧!”

  心腔于蓦地一紧,缪千祥人就不觉拦向了齐灵川的面前,他憋着嗓音道:

  “二当家,你老宽念,姓杨的人就好端端锁在屋里,还怕他化做一阵清风飘散?二当家这几天来也够劳累了,好歹先歇着,天一亮,尚有得二当家忙活的呢,这里的事,小的们自有分寸……”

  猛一把将缪千祥推出四五步远,齐灵川吹胡子瞪眼的咆哮着:

  “分寸?你们有鸟的个分寸!堂口里的事,大大小小,哪一桩不要我们哥三个操心耗神?若是依靠你们,早他娘叫人端了窑啦!”

  踉跄未定,缪千祥已赶忙回身再拦:

  “二当家,人就锁在那果,,实在不须烦劳工当家的情神,小的们职责在身.决不敢稍有怠忽……”

  齐灵川叱喝一声:

  “少废话.还不快给我滚到一边去!”

  潘一心急道:

  “二当家,你是非过去查看不可?”

  活脱一头莽牛犯了拗性,齐灵川嘴角流涎,口沫四喷的嚷嚷着:

  “我操你个亲娘,这是在我一亩三分地里,你们又是我的手下,我要查看我的虎囚,莫不成还须经过你两个狗头允准?潘——一咂,你叫潘什么来着?”

  潘一心低声道:

  “潘肥。”

  齐灵川一伸手,指头差点戳上播一心的鼻尖:

  “赶快把门打开,再要耽误我的时间,便休怪我出手无情!”

  抛了个眼色给一旁于着急的缪千祥,潘一心脸上堆笑,欠着身道:

  “是,二当家既然非要进去查看那张肉票,小的们怎敢拦阻?二当家,小的这就去开门,还请二当家稍待……”

  此时,厢房拐角处,突然闪出三条人影来,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仁兄开口就骂:

  “是哪一个混帐东西吃撑了不困觉,半夜三更在这里鸡毛子喊叫?你他娘兴头好,也不怕扰了人家清梦?”

  潘一心连忙低下头,轻声道:

  “二当家,有人出来干涉啦。”

  齐云川一回身,双手叉腰,火辣辣的哈喝着:

  “不困觉的就是你家老子我,你是什么人,管得着我这一段么?”

  来人一见竟是齐灵川,立刻矮了半截,那高头大马的一位急急退后两步,满脸堆笑道:

  “不知道是二当家在此,属下们听到这边有不寻常的动静,才特地过来探视,没想到是二当家正在巡夜查勤,先时有所冒犯,尚请二当家包涵……”

  “呸”了一声,齐灵川悻悻的道:

  “日子就有这么好混的?我不多操份心,光凭你们。成么?滚滚滚,都回去倒着,别在我眼前惹厌!”

  三个“白麒麟帮”的朋友唯唯而退,暗地里,缪千样早已是一身冷汗。

  嘴里哺哺不清的咒骂着,齐灵川发现潘一心没有了动静,不由心火又起:

  “咦,今晚上是撞了邪啦?你们一个个好像都突的冒升了一截,居然冲着我人五人六起来?那叫潘什么肥的,你还不去开门,莫非等着老子一脚端你过去呀?”

  潘一心道:

  “二当家仍然要进去么?”

  齐灵川吐了口酒气,怒冲冲的道:

  “你以为我喝醉了?我要不进去,却叫你开门做甚?”

  潘一心慢吞吞的来到门前,假意动手启锁,在连续的拨弄声里,屋内门缝后面透出了汪来喜低促紧张的声音:

  “外头到底是怎么码事?哪一个王八蛋在穷嚷嚷?这不是活搅局么?”

  潘一心双手不闲,嘴皮掀动:

  “是齐灵川那杂碎灌多了马尿,半夜三更心血来潮,跑来查勤来了,来喜二哥,他非要进屋查看不可,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门后的汪来喜略一犹豫,突然咬着牙道;

  “也罢,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投进来,娘的,是他自己找生活,可怪不得我们手段辣,潘肥,就放这老小子进来。”

  潘一心忧虑的道:

  “你待做掉他?”

  汪来喜悄声道;

  “要怎么办,现在还谈不上,但至少得先把他服侍到横躺下来,否则照这样吃喝下去,非吵出纰漏不可!”

  潘一心忙道:

  “我和桩儿,可须进来搭配?”

  汪来喜迅速的道:

  “不必,看这老小子满嘴浑言,摇晃不稳的一副德性,八成是叫酒曲淘虚了,我同福根两个抽冷子下手,有把握摆平他!”

  背后,齐灵川他在不耐烦的叫嚷:

  “潘肥,你是在开门还在搬山?就有这么个磨赠法?真是废物一个!”

  潘一心拔掉铁锁,用力推栅启门,回过头来脉牙一笑:

  “门开啦,我说二当家。”

  骂了一声,齐灵川摇摆着身子走了过来,更不忘横起一肘,将潘一心推出两步,人朝屋里踏进,却忽略了脚下的横槛,脚尖被横槛绊住,胖大的躯体便猛一头撞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