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荀大人您没事吧?”
挨得最近的管家连忙将踉跄的荀允和给搀好,另一面齐府二老爷也飞快伸把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荀允和很快站直身子,抚了抚蔽膝,连忙摆手,“无碍,”余光注意到相撞的是一名女子,便与面露怒色的齐二老爷等人道,“别吓着人家姑娘。”
他负手立在午阳里,一身鲜红的绯袍将他眉目衬得清雅端肃,
“姑娘没事吧。”他擡目朝她看来。
一个穿着杏色裙衫的高挑姑娘挨着门槛站着,她双手合在腹前,气质格外温柔娴静,模样清丽脱俗,一眼看过去便生亲善之感,荀允和看一眼便移开目光,没有人知道,性子安静的荀允和却从不喜欢安静的姑娘,姑娘家跳脱可爱无法无天才好。
只是偏生对面的姑娘安安静静,眉目一动不动望着他,荀允和心生关切,“伤着了?”
这时身侧齐家三老爷失笑一声,“哪里,我看人家姑娘是摄于您的风采,一时吓着了,来人,将这姑娘请下去喝茶,压压惊。”
荀允和被他这话说得直摇头,“你呀,还是老毛病没改,满嘴里说不出一句正经话。”
这句话带着斥责,却也暗藏熟稔。
齐老太傅与荀允和的岳丈叶老翰林是同窗,荀允和当年进京赶考时,阖家在齐府借住过一段时日,与齐家几位老爷都很相熟,此刻也是迟来的荀允和前往后院给师母齐老太太请安。
荀允和这句话里带了一声笑。
这一声笑伴随着明耀的光芒一同闯入记忆深处的碎梦里,她其实已记不清他生得什么模样,模模糊糊的修长身影,眉目大约是皎然的。
“囡囡最乖了,爹爹下次回来,一定给你买冰糖葫芦吃!”
那一声腔调醇雅又热烈,慢慢融于眼前那声笑里。
对面的人再次投来关切的一眼,两厢视线对上,她唇角轻扯,慢慢地往旁边一让,眼尾往上一弯,仿佛有细碎的光芒从眼梢滑落。
“我很好。”她这样说。
齐家两位老爷连忙擡袖往前一比,示意荀允和过去。
荀允和也毫不犹疑,大步迈过门槛。
徐云栖慢慢转过身,视线跟随那道绯红身影一动不动,身侧的管家以为她好奇荀允和的身份,赶忙解释一句,“姑娘,这位便是当朝户部侍郎,内阁阁老荀允和荀大人,京城人见人夸的荀云灵姑娘便是他的女儿。”
“哦……”
荀羽,荀允和……
那一回在皇宫银雀台下听得他的嗓音,她便怀疑过,怀疑他在世,怀疑他已入京当官。
余光察觉有一抹五彩的光亮在门槛下方的青石板砖上闪烁,徐云栖蹲下身,将之捡了起来,是一枚指甲大小的贝壳。
幽亮的瞳仁顿时缩了缩,心房仿佛被什么尖尖地刺了下,徐云栖眼神稍稍眯起,拖着那一枚小贝壳慢慢起身,停顿了一下,眼睑微擡,所有情绪收得干干净净,朝着前方扬声道,
“荀大人。”
这一声呼唤很清脆,带着徐徐的腔调,荀允和脚步本能顿了下,随后转过身。
第一眼先看到那立在门槛外,眉目格外柔静的姑娘,她的笑晕着光,看不真切,随后视线落在她指尖,荀允和脸色一变,不假思索擡步回来,目光钉在那一处不动,仿佛迟一些就要没了似的,甚至不等徐云栖给,便已将贝壳接了过来,待熟悉的旧物落在掌心,这才擡眼,隔着门槛朝徐云栖露出笑意,
“多谢。”
掌心残留着少女指尖冰凉的温度。
荀允和握了握,试图化却那一抹沁凉。
离得近了,徐云栖再一次认真打量他,他生得一张很是俊美的脸,五官分明,鼻梁高挺,眉睫极长浓烈如墨,恰恰是眉梢那一抹清润温和又很好地中和了五官的棱角,让他整个人显现出属于中年男子儒雅沉敛的气质。
记忆里拱桥上那道模糊的身影终于与眼前清俊的男人相重叠,徐云栖不自禁露出柔和的笑。
原来他长得这般模样啊。
荀允和觉得这姑娘面善,是以也不介意她的打量。
身后银杏在催,徐云栖稍稍欠身,转身带着丫鬟毫不迟疑地离去。
荀允和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再次握了握掌心的贝壳,心中生出几分后怕,这才缓慢转过身往后院去。
夏风裹着燥气热烈地吹,树影婆娑,摇曳的光芒落在两道背道而驰的身影。
上了马车,徐云栖坐在软塌,双手交握搭在膝盖岿然不动,银杏忙着翻看布囊,确信小针刀也带了,方松了一口气,
“带了带了,姑娘放心。”
徐云栖垂了垂眸点了点头。
银杏去了一桩心事,这才回想方才那光景,红彤彤的小嘴掀得老高,
“原来他就是荀云灵的父亲呀,看着倒是个斯文人,怎么养出这么没脸没皮的女儿。”
徐云栖莞尔一笑,不予置评。
银杏还想说什么,记不起来,脑海闪过那张脸,总觉得自己漏了重要的信息。
马车很快抵达医馆,徐云栖上了楼,胡掌柜与另外两位大夫正在诊治。
见她匆匆赶来,额尖还沁着汗,胡掌柜的很是歉意,
“抱歉,方才消息去急了些,害你来了一趟,这会儿我与周大夫和曲大夫轮番把脉,确信他是连着数日空腹食用辛辣之物,至胃肠溃疡穿孔出血,方才已开了方子。”
徐云栖走上前,打量躺在软塌上的病人,一面问,“便血几日了?”
“四日,今日晨起突然昏厥在地,附近大夫治不了,这才急急忙忙送来医馆。”
徐云栖颔首,“我再把把脉。”
她坐下细细给病人重新诊脉,怀疑他常年饮食不当,导致胃肠重负不堪,拿起胡掌柜三人开的方子看了,增了一味药,改了三味药的分量,这才吩咐药童去熬药。
“先服用三日,若止住血却是对了症,倘若不然,我再来行针。”
胡掌柜发现她罕露疲色,亲自送到她到楼下,“这几日府上很忙?”
徐云栖扶着围栏摇头,“无事,我先回去了。”
恰在这时,徐家果然传来消息说是母亲章氏病了,徐云栖神色一紧,二话不说又带着银杏赶回徐府,裴沐珩宴后听闻徐云栖离开,立即遣暗卫前往徐府,两厢在路上撞了正着,好巧不巧将这一日的谎给圆了。
徐云栖赶到徐府,章氏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
“您这是怎么了?”
徐云栖一面净手坐下,一面来到她塌前给她搭脉。
章氏眼下带青,有气无力摇着头,身旁嬷嬷解释道,“昨日二小姐闹着吃冰瓜,夫人也跟着吃了两口,哪知今日晨起来了月事,这下好了,疼得下不来地。”
徐云栖蹙眉看着母亲责道,“您上了年纪,什么冰的冷得都不要吃,尤其天热时更不能吃,夏日暑气最旺时,人的肺腑肌理毛孔皆打开,此时吃了冷的,全入了肺腑深处,吃得多,积寒成疾,到冬日有您好受的。”
徐云栖的脾气是真的很好,好到章氏很多时候拿她没办法,就连想疼爱她都无计可施。
也只有在生病时,她才能从这个女儿身上寻到人的鲜活。
这让她想起自己的父亲,一个身材高瘦脊背甚至有些弯曲,却始终擒着笑意的老人家,对她也从来和蔼,也只在这等时候方蹙眉教训。
祖孙俩性子一模一样。
徐云栖并不像她,像她外祖,更像那个男人。
“栖儿,我昨晚做了个梦。”她虚弱地说着。
徐云栖没心思听她唠叨,把了脉,吩咐银杏去抓药。
这边章氏目光却跟随女儿忙碌的身影,“我梦到他了……”
徐云栖身影一顿,将手中方子递给银杏,慢慢转过身来坐在她塌前。
嬷嬷悄悄掩门而出,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二人。
徐云栖面无表情看着她,章氏自顾自说着,
“我梦到他穿着一身绯袍……在雾里呼唤咱们……”
徐云栖眼底沁了几分冷色,“那您有没有梦到他妻儿成群,风光无极呢?”
章氏听得女儿嘴里的嘲讽,别开目光,视线不知落向何处,喃喃道,
“我总觉得他那样一个人,宁可死也不会背叛我们……你是不知道,当年看上他的何止我,县老爷的女儿都追到家里来了,你爹爹把我护在身后,抱着你跟凶神恶煞似的将人赶走……”
徐云栖不想听她说这些,只面色冷漠道,“您知道,为何外祖父始终不同意你跟他的婚事吗?”
章氏喉咙一哽,没说话。
徐云栖视线钉在她面颊,“你现在该明白了,在你身边的人不是他,是徐伯伯。”
“你更要明白,眼前给你荣华富贵的是徐伯伯,跟你生儿育女替你挣诰命的是徐伯伯,让你衣食无忧,不介意你过往的也是徐伯伯。”
章氏先是一阵窘迫,旋即想起丈夫又面露柔色,“你别误会,我自然是踏踏实实跟你徐伯伯过日子,我只是告诉你,我始终不信他背叛咱们,他兴许是真死了。”
徐云栖看着她深深叹气,轻轻替她扯了扯薄褥,“即便他背叛了,也没什么,谁又必须得跟谁过一辈子呢?”
“只要你们都好,就好……”她将被褥替她掖紧,带着笑。
彼此都过得好,彼此了无牵挂。
章氏点点头,怜爱地看着女儿,“娘明白的,也分得清轻重,娘现在很好,你别担心,回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对了,这都半年了,怎么不见喜讯?”章氏眼神睃向她小腹。
徐云栖怔了怔,失笑道,“顺其自然吧。”
章氏见她面露迟疑,担心道,“可别因为我跟你爹爹的事,连累你不想要孩子。”
徐云栖闻言爽朗一笑,“怎么会?我不是因噎废食的人。”
章氏闻言放下心,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有了孩子,便落地生根,你就有家了,明白吗?”
她始终希望女儿能踏踏实实在京城安家,而不是像过去那般跟着她父亲,走南闯北,居无定所。
徐云栖对家没有概念,她自己就是家。
“我都明白,就算我不要孩子,王府能答应吗?”
“这倒是。”
徐云栖回去时,裴沐珩竟然已坐在了西次间。
西次间是裴沐珩在后院办公之地,徐云栖等闲不进去,这会儿便扶着纱帘,朝里探出半个头,
“回的这样早?”
裴沐珩见妻子回来,将手中看好的邸报一叠,“是,我正有一桩事想与夫人商量。”
徐云栖迈了进来,来到他斜对面的圈椅坐下,“什么事?”
裴沐珩道,“今日在文昭殿议事时,陛下听得隔壁荀阁老月底四十大寿,明令荀府办寿,我与荀大人有师徒之分,这份寿礼该怎么准备,我想问过夫人的意思。”
徐云栖听明白了,以裴沐珩与荀允和的情分以及荀允和在朝中地位,必须准备重礼,却又担心她因荀云灵之故,不高兴。
“荀大人位列台阁,又是您的恩师,礼不可废,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三爷不必顾虑我。”
裴沐珩很欣赏妻子这份识大体,“好。”
晚膳后,裴沐珩去了书房,徐云栖回到小药房提取药汁,先前种的几株药草存活了,其中有一味铁皮石斛,徐云栖打算制成药丸,银杏时而帮着她收拾下桌案,时而盯着徐云栖的脸瞧,直到徐云栖成功提取出药汁,面上绽放一丝温文尔雅的笑时,银杏脑海灵光顿闪,猛地一拍桌案,
“我终于明白哪儿不对劲了,姑娘,我觉得您很像一个人。”
徐云栖捏着针尖,手悬在半空,看着她不动。
银杏先是往窗口扒去,见四下无人,返回徐云栖的案前,神色激动,心跳快的都要膨出来,
“姑娘,您是没察觉,您与荀大人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您眉梢像夫人,可鼻梁下颚与脸部轮廓像极了荀大人,眼珠也像,尤其笑起来就更像了。”
“更重要的是他姓荀。”银杏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今日这般聪明,就在她心潮澎湃,几乎断定发现了了不得的机密时,对面传来她主子淡定的一声,“是。”
银杏愣愣看着她。
只是旋即,徐云栖唇角一勾,“又如何?”
又如何?
银杏从锦杌跳起,满腔义愤,“当然是找过去,寻来一盆狗血,喷他脸上,睨着他,‘抛妻弃子得来的荣华富贵,你心安理得吗?’”
银杏一脚踩在锦杌,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冲过去的模样,让徐云栖忍俊不禁,
“回头我扎个戏台,你去唱戏好了。”笑过,徐云栖低眉继续忙自己的活计。
银杏见她如此,几乎要哭出来,“您真的不管了……”
徐云栖没回答她,是没功夫,铁皮石斛何等珍贵,浪费一息一分都对不住她半年的心血。
银杏如被困的小兽在屋内张牙舞爪,来回乱撞,这等架势一直维持到裴沐珩回房。
听到外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徐云栖将弄好的药罐交给银杏,银杏如同打了霜的茄子,气恹恹地接了过去。
徐云栖这厢绕出来,裴沐珩正将外衫褪下搁在屏风上,打算往浴室走,听到妻子脚步,驻足望过来。
闻到她身上的药香。
妻子有自己的一技之长,于裴沐珩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他们各自忙碌,谁也不干扰谁,却又相互配合无间,他很喜欢这样的状态。
夫妻俩几日没碰着,徐云栖是做了准备的。
夜里收拾好躺下去,裴沐珩枕在引枕,忽然问她,
“夫人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徐云栖一顿,“还有两日。”她月事十分地准,每月都是同一个日子来。
这么问便是着急子嗣了。
裴沐珩一听便没打算动她,“那你好好休息。”
徐云栖明白了,自自在在躺下去,裴沐珩照样没盖被褥,徐云栖那一床搭在胸口,五月的天,夜里已经很热了,蝉声躁躁,裴沐珩起先觉得热,慢慢心定神闲,也睡过去了,徐云栖更不消说。
大约是睡到凌晨,裴沐珩忽然就醒了,他如今跟着徐云栖早睡早起,精神越发足,正要动胳膊,忽然瞧见一张模模糊糊的小脸蛋搁在他腋下,那一瞬,心仿佛被什么撞了下,令他失神,轻轻将秀发拨开,露出一张白皙柔秀的脸。
外头灯盏未歇,天色蒙蒙浓浓。
徐云栖大约是察觉他指尖那一抹痒意,侧身一转,这会儿便将背拱在他怀里。
夫妻俩同寝这么久,除了那等时候,从来是各睡各睡的,裴沐珩已经睡醒了,对着送上来的小白兔,就没打算放手。
温热轻轻覆在她后肩,隔着沾了香气的衣料摩挲肌肤。
徐云栖立即睁开眼,她神情发懵地看着前方,起先只觉一阵酥麻似有似无游走在后背,渐渐的听到沉重的呼吸,什么都明白了,明白后,再一次怔在那里。
他从未亲过她,这是头一遭。
很快宽大的手掌伸出,沿着腋下覆过来,解了她的衣扣。
徐云栖闭上了眼。
密密麻麻的汗沿着后脊炸开,玲珑肌骨快要缩成一团,又被他粗粝的掌心给一寸一寸抚平,她鬓角汗湿了,都不知黏在何处,眉梢那抹被催亮的光华藏在暗处,轻易捕捉不到。
滚烫的岩浆仿佛从地缝里钻出来,拼命往她心隙里涌,将她内心深处那一丁点不为人知的祈盼给洗刷出,她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孑然一身。
裴沐珩感觉她这一次有些不同,似乎更投入,更沉浸其中,却又不尽然,眼神不同,没有过往那抹风吹雨淋始终褪不去的平静,他应该高兴,她有所动容,却又清楚的知道,不是因为他。
裴沐珩退出,起身去了浴室。
徐云栖看着抽身而出的丈夫,面露茫然。
晨起,刚梳妆洗漱停当,王妃那边来了人,请她过去。
徐云栖还在疑惑清早的事,路上问银杏,“三爷出门时,可有不快?”
银杏昨夜气得一宿没睡,此刻心情郁碎得很,“奴婢心里装着事,都没去瞧姑爷。”
徐云栖只得作罢,这厢赶到锦和堂,日头已经很晒了,丫鬟们将一盆盆冰镇往里擡,徐云栖皱了皱眉,走到门口,郝嬷嬷迎了出来,她便道,
“王妃犯有头风,最好不要用冰镇。”
郝嬷嬷苦笑,“老奴也是这么劝着,王妃不听,再者,今日来了客人,不摆不成。”
徐云栖不再多言,越过门槛进去,绕出屏风,宽阔的明间内坐着两位客人。
一位是荀云灵,徐云栖认识,另外一位,穿着一件紫色绣桂花的对襟薄褙,梳着百合髻,眉眼细长柔和,肌肤白皙细腻,面阔而大气,是个难得美人,这不打紧,打紧的是徐云栖清晰地看到她袖下露出一个镯子。
一个红色和田玉手镯,色泽浓艳而油亮,一看便有些年份。
徐云栖双目缓缓眯起,脚步也不由迟疑了几分,几乎快忘了自己置身何处。
……
胖妞见不得她炫耀那个银镯子,那日趁着娘亲去寻爹爹,便偷偷溜进她的屋子,趁她不备,把她镯子夺了去,她气得拔腿去追,胖妞将门拴住,将她堵在里头,她眼睁睁看着旁人带着她心爱的银镯,兴高采烈在院子里飞奔。
火就在这时,突然从外头枯萎的篱笆窜了进来。
那个女人居高临下站在拱桥,看着胖妞被灼得嚎啕大哭,露出无情的冷笑,模样她没看清,也记不着了,却始终记得,偷偷从窗缝望过去,瞧见她扬起手腕拨发,露出的这个血玉镯。
这个血玉镯很长一段时间是她的噩梦。
一时间,徐云栖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果然如此。
徐云栖笑了。
就在这时,荀云灵发现了她,连忙起身行礼,
“三嫂嫂。”
徐云栖被这一声娇俏的呼唤,唤回了神。
她楚楚立在厅中,先朝熙王妃施礼,
熙王妃对着她,神色懒懒淡淡,往荀夫人指了指,
“珩哥儿媳妇,这位便是隔壁荀阁老的夫人,荀阁老月底大寿,她今日特意来送请帖。”
送请帖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荀夫人想瞧一瞧徐云栖是什么人,能轻而易举便让女儿铩羽而归,绝对不是简单角色。
人站在了跟前。
荀夫人看清那张脸,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过去素来以亲切和善著称,对着徐云栖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称她郡王妃,荀夫人心中不屑,称三少奶奶,也不对头,她最后问熙王妃,
“不知三公子媳妇闺名是那两个字,往后我也好亲昵亲昵。”
她唤谢氏便唤韵怡,唤李氏便称萱妍,如今到了徐云栖,自然也唤闺名。
徐云栖坐下来,笼着袖不动声色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道,“我姓徐,名云栖。”
荀夫人一听这两个字,手中茶盏失声而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