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爱情特效药子澄女盟列传青湘大王其实很痴心楼采凝三色猫登山列车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疯夏 > 第40章

    第40章

    薄迈最终还是出院了,尽管薄晴最后说了那句:“你该回到自己的家里。”

    薄迈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移开了眼睛,说:“我要出院。”

    薄晴说好。

    日子又重新回到了从前,薄晴三天两头不着家,不知道都在干什么,薄迈一如既往从不过问。

    他身上有伤,哪儿也不能去。

    好在老张重新开起了场子,据说那个外地人场子忽然不做了,大家一顿分析,觉得那人是借场子打听事的,至于打听什么事,没人知道,只知道他似乎很在意南香都有哪些未婚却孕的女人。

    薄迈每每听了这些议论都置若罔闻。

    没几天,薄迈刚要出门的时候,院子的门忽然被推开。

    薄迈不知为何心一瞬被吊起,他蓦地看过去,眼睛很快沉下来。

    “有事?”薄迈看着李延森。

    李延森靠在门框上,“跟你道个别。”

    薄迈:“哦,不送。”

    李延森:“不过我觉得我们还会再见的。”

    薄迈没说话。

    李延森笑着说:“原家目前没什么后续接力,你如果过去,我还挺好奇你会怎么收拾那个烂摊子的。”

    薄迈只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找上陌笙的。”

    李延森没想到事到如今薄迈关心的还是陌笙的事,他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你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服了。”

    说完,李延森转身走了。

    薄迈看着李延森稍瞬即逝的背影,脑子里忽然出现很多莫名其妙的场景。

    南香忽然下了一场很大的雪,陌笙忽然出现在他家里,李延森一进校门就与人发生争执,老张的场子莫名其妙被人举报。

    他先后失去工作,朋友。

    他甚至从未得到过爱人。

    薄迈轻轻敛眸,垂眼看着在一旁卧着的彪子。

    彪子眨巴眨巴眼,趴在一旁闭眼睡觉。

    薄迈原地待了一会儿,起身去老张的场子。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薄迈这个筋骨伤势,似乎两百天也很难养全。

    夏天天热,又燥,人人苦不堪言,薄迈却好似没什么情绪起伏,他每天往返家和场子,很少有人看见他被热得满头大汗的样子。

    七月底八月初最高温,场子只有晚间营业,薄迈跟着过起了黑白颠倒的日子。

    八月底,薄迈去医院拆板。

    他一身轻地从医院出来,却碰上了陌笙和关倩茹。

    母女俩不知在说什么,一边说一边笑。

    薄迈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陌笙看了他一眼,然后若无其事从他身边与他擦肩而过。

    薄迈听到关倩茹问陌笙:“上次你姥爷问我你大学往哪儿去,我说我怎么知道,你爱去哪去哪,反正我到时候跟着。”

    陌笙说:“可以啊,做点小生意。”

    陌笙开学升高二,距离毕业还有两年光景。

    一个癌症晚期的患者是不会如此细致地规划两年后的打算的,更何况她面容看上去那么健康。

    忽地,头顶有雨落下。

    点点滴滴,像上仙失力,遗漏了什么。

    南香夏季多雨,几场雨淋下来,秋天忽然就来了。

    下半年多佳节,只可惜薄晴仍然很少回家,连中秋都是薄迈一个人过的。

    晚上,薄迈从超市买了速冻元宵,路过半成品铺子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

    摊主问他要什么,薄迈出神片刻,说:“一份饺子皮,一份饺子馅。”

    东西拿回家后,薄迈先做了元宵,普普通通的黑芝麻陷,不好吃,没煮熟,芯子还是半硬的。

    薄迈只吃了几个,就将碗推到一边。

    他托着脸看桌子上的饺子皮和饺子馅,最终什么也没做。

    十月底,秋风忽烈,空气中隐隐能嗅到冬天的气味。

    十一月底,冬天猝然踏来。

    十二月的某一天,薄迈正睡着觉,忽然觉得胳膊腿都能毫无阻力地抻开了。

    他蓦地惊醒,在床上躺了很久,最后侧身埋进了被窝。

    窗外寒风凛冽,屋内薄迈攥着被子的手越来越紧,似乎筋脉都在发抖。

    他的手背青筋凸起,良久都没有平缓。

    一月底,农历腊月。

    小年,薄迈再次出现在那个半成品摊子铺。

    他仍旧只买了饺子皮和饺子馅,他情绪平静地包了两大盘饺子,从最初的饺子皮不能合缝,到中间已经逐渐雏形,再到最后的勉强算个完整的饺子。

    可当水烧开的一瞬,薄迈忽然擡手掀翻了所有的饺子。

    他双手摁在厨台上,低着头,眉头深深地拧着。

    他开始粗重地呼吸。

    直到落日西沉,最后一丝血色消失殆尽,薄迈直起身,大步走出家门。

    ……

    最开始,陌笙想过薄迈会不会突然有一天觉得气不过,过来堵她。

    可是夏至秋去,她却从没见过薄迈的身影。

    冬天又来了。

    南香总是能第一时间下起大雪,给人完整的冬日体感。

    高二课程更紧,陌笙晚上回来得更晚。

    冬天的晚上沉寂,除了头顶的月亮,几乎没什么光亮。

    陌笙一路低首,匆匆往家赶。

    即将拐进居民楼时,忽然一只手将陌笙拽到墙角。

    陌笙吓得惊呼一声,可很快她就嗅到了一股难以言述的熟悉的气味。

    她被来人抱在怀里,很用力,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揉碎。

    陌笙怔住。

    “薄迈?”她很轻地出声。

    薄迈没有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

    陌笙闻到一股酒味,她非常不喜欢酒味,蹙眉问:“你喝酒了?”

    薄迈仍然不说话。

    陌笙用力把人推开。

    墙角无光,陌笙什么都看不见,她全凭感受,忽地察觉对方似乎压了过来。

    陌笙想也没想一巴掌打过去。

    清脆一声响。

    可是薄迈并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偏开头。

    他仍旧盯着陌笙。

    他在夜色里等了太久,他的视线已经能适应黑暗。

    他清晰地看到陌笙的脸,他一寸寸地描绘她的五官面庞。

    他很想她。

    “陌笙,”薄迈开口嗓音哑得刺耳,他问得很低很轻,“那么久以来,你有没有……”

    他明明没有问出口,陌笙却骤然打断。

    “没有。”

    她说:“从来没有。”

    夜色更浓了。

    陌笙的视野更加不能看清事物。

    只是在冬风吹来时,她的手背忽然落了一滴滚烫。

    如坠落的烛液,沾在她肌肤的一瞬,凝固成腊。

    她被烫得发抖。

    可开口声音却异常冷静。

    她说:“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也不要再来找我。”

    说完,陌笙转身离开。

    薄迈只觉肩头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扫过,他隐约嗅到一股清冽的洗发水味道。

    后知后觉地,薄迈才意识到,那是陌笙的头发。

    她的头发长长了。

    很长了。

    年初一,薄迈在老张的场子里。

    傍晚时分,鹅毛大雪飘落。

    有小孩从旁边路过,掌心接了雪要往嘴里送。

    家长瞧见一巴掌打落说:“什么都往嘴里送,第一场雪是最脏的知不知道!”

    薄迈坐在一旁,瞧着他们母子离开,不知不觉,落了满头的白。

    年初四,薄晴带薄迈去了长峰,往年,他们都是清明才来,薄迈隐隐明白了什么。

    再次站在碑前,碑上已经不再空无一字。

    而是清晰地写了名字和日期。

    许林夏。

    原来她叫许林夏。

    从陵园出来的时候,薄晴早早站在一旁,她手里拎了一个小蛋糕。

    薄迈走过去,她将蛋糕递给薄迈,“生日快乐。”

    薄迈看着薄晴,没说话,也没接。

    薄晴难得今年冬天没穿那件皮草大衣,她说那是原晔当年送给许林夏的。

    是真皮草。

    薄晴总是穿着它招摇撞市。

    她早就在找原晔了。

    她早就不想要他了。

    数秒,薄迈伸手接过了蛋糕。

    然后转身,丢进了垃圾桶。

    他两手空空,径直走向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

    车标罕见,车牌S。

    他打开车门,停顿两秒,然后擡脚进去,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