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拍卖会结束没多久,薄迈接到原晔打来的视频电话，他让薄迈将镜头转向场内，大致看了眼在场的人,然后挑了几个让薄迈拿着手机过去打招呼。
原晔因为身体不适已经很多年没出入过这种场合了，但毕竟是原家唯一的少爷，生意上那么多年都是风生水起,其中地位必然不容小觑。
所以每当薄迈过去打招呼时,对方看见手机里的原晔都非常惊喜,挂了电话后则跟薄迈聊点什么。
短暂的社交过后,薄迈和李良宵站在门口抽烟。
李良宵笑着问：“你这架势,什么意思啊？”
烟雾成缕,又被风吹散，薄薄一层，挡不住什么。
薄迈沉默一小会儿，才说：“就那意思。”
什么意思，想必不止李良宵知道，刚刚跟原晔打过招呼的人都知道，今晚过后,大概会有更多人知道。
薄迈要接管原家的生意了。
薄迈以前没有过这种想法，他和李延森李良宵不一样,虽然从小混过，但接受的教育一直是偏商业和经济的，他没接受过什么系统的教育,最多也就是成年后跟着原晔耳濡目染过一些基本功。
原晔似乎也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
所以这些年，薄迈一直在做喜欢的事。
他喜欢车,喜欢机车，就琢磨机车,改装，跑赛道，偶尔天气好了去正规场地跑山。
今年只是他第一年正式参赛，并不是第一年比赛。
他没入任何车队，是因为他想自己造一个车队。
这种事情对于原晔而言，跟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区别。
但是薄迈自己是上了心的。
直到，他听说李延森回来。
薄迈想起那个下雨天，原晔在后花园的小亭里喂鱼。
以往薄迈不会加入这种活动，那天却坐到了原晔身边。
原晔抓一把鱼食撒进池塘，抛物线如同雨线一般。
他看向薄迈，“怎么了？”
薄迈仍然坐着不动，他不知在看向哪一处，沉默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想找你帮个忙。”
原晔有点意外地笑了下，随后又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
“说说看。”
薄迈问：“李延森你认识吗？”
“怎么可能不认识，”原晔说，“我还抱过他呢。”
薄迈“嗯”一声：“想让他忙起来。”
原晔看了薄迈一眼。
薄迈仍然是那副静静看鱼的表情，好似注意力都在鱼上，而刚刚那句话不过是随口一句日常话。
“是有听说他好像在和什么女孩子约会。”原晔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原晔问薄迈，“这个人其实是你喜欢的人？”
薄迈答不上来。
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他只是觉得这是陌笙欠他的。
这一次，叫停的资格应该属于他。
原晔没等到答案，也不强求，只是淡笑着说：“也不是不行，李家老二这些年一直在做实验，以后应该也不会往这块发展了，他们家注定还是要延森来扛事儿，延森现在回国，又是经济低靡期，差不多是该忙起来了。”
“不过，”原晔顿了下，看向薄迈，脸上仍挂着淡笑，“人这辈子是注定有得有失的，一直过得太顺心，是容易遭人嫉妒的。”
薄迈这次没沉默，他似乎是早已想好了给予原晔的回报。
“我知道，”他说，“明年吧，明年去上课。你再辛苦两年。”
原晔笑了，说好。
从那一天起，薄迈献出了自己曾经很重视的自由。
因为陌笙。
他不知道自己未来还会献出多少东西。
但他已经不打算收手了，因为一旦此刻掉头，这些东西就将成为所谓的沉没成本。
更何况，他从七年前，就已经开始付出成本了。
想到这里，薄迈想起刚刚与陌笙一同进来的那位女士。
和七年前比，她实在变化太大。
“进去了。”薄迈忽然说。
李良宵：“嗯？”
那么突然。
薄迈转身重新进入场内，此刻关倩茹还在跟其他人攀谈，薄迈看了一会儿，才走过来。
他和关倩茹同时拿侍者托盘里的酒，关倩茹主动朝薄迈和李良宵笑笑，刚刚和关倩茹闲谈的人看见李良宵，主动前来搭讪。
关倩茹从他们口中才得知李良宵和李延森同属李家。
那人走后，关倩茹笑说：“原来都是熟人。”
李良宵笑道：“阿姨是陌笙的妈妈吧，说起来，我跟延森的熟识度，还不如跟陌笙呢。”
关倩茹一愣，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她下意识看了陌笙一眼，只见陌笙也在往这边看，距离太远，陌笙脸上看上去没什么太异样的神情。
她笑道：“是么。”
“对啊，”李良宵把薄迈推出来，“这位是恒光的继承人，跟陌笙也熟。”
关倩茹本来想说自己对薄迈好像有点眼熟，听李良宵说恒光，又觉得自己肯定看错了。
“阿姨身体还好吗？”薄迈主动问。
关倩茹说：“很好啊，谢谢。”
“嗯，以前听说您身体不是太好。”
关倩茹闻声表情露出微妙的打量之意，她实在没想到陌笙和薄迈已经熟到可以跟他说以前的事的地步了。
在她印象中，陌笙并不喜欢提起以前。
起初关倩茹以为陌笙是长大了，觉得以前生活贫困，说不出口，后来发现并不是，陌笙并不是个羞耻心很强的人，很多事情只要有必要，她都能勇于争取。
再后来关倩茹从一些初为家长恶补教育知识的家长那里得知，陌笙也许是一个分享欲很低的人，不管是过往，又或者未来，于她而言都是私物，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她才会乐于分享。
想到这里，关倩茹不由自主多看了薄迈一眼，她还是觉得薄迈很眼熟。
“我们见过吗？”关倩茹想了想，问出口。
薄迈很平静，他擡头往不远处看了一眼，似乎是看了眼陌笙，然后跟关倩茹说：“也许。”
这么一说，那至少正经打招呼的见面是没有的。
于是关倩茹把薄迈的回答当成年轻人有礼的寒暄。
她回答上一个问题，“以前是不太好啦，不过也只是简单的小毛病，这几年还不错，多亏了陌笙的照顾。”
薄迈淡淡“嗯”了一声，微微垂眸，主动碰了下关倩茹的酒杯。
他低声：“您安康。”
关倩茹笑着点头。
场内需要关倩茹扩展的人脉太多，关倩茹没在李良宵和薄迈两个年轻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和他们分别前，关倩茹说：“以后没事来花城玩，阿姨请客。”
李良宵笑着说句好。
薄迈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处陌笙和李延森站在一起，两个人有说有笑，很是合拍的样子。
薄迈端着酒杯看了一会儿，待侍者从旁边路过，他把酒杯轻轻往上面一放，转身走了。
李良宵跟薄迈不一样，薄迈现在只是被原晔介绍给各位前辈，三言两语聊完可以算了，可他已经算是踏进去了，这种场合有得忙。
等忙完李良宵才发现薄迈人又没了，打电话过去，没人接。
都是成年人，又是大男人，再加上薄迈今天明显不高兴，想着可能他自己纾解什么去了，李良宵便没继续打扰。
同样没找到薄迈的还有陌笙。
她无处可循，便只能重新回到角落待着。
不多时，关倩茹满脸春风地过来，看来今天的酒会于她而言很值。
“延森呢？”关倩茹问。
“忙去了吧。”陌笙看上去有些累，说话有气无力的。
关倩茹看她一眼，“你很累？”
陌笙低低“嗯”一声，说：“想回家。”
关倩茹说：“明天周末，今晚就在平江吧，大晚上回去也太累了。”
陌笙“哦”了一声。
“我刚刚遇到两个你的朋友。”关倩茹忽然说。
陌笙扣弄指甲的动作微微一滞，而后淡淡“嗯”一声。
“你们很熟？”关倩茹问。
陌笙说：“还行。”
“那个男生我看着有点眼熟，”关倩茹看向陌笙，问，“我见过吗？”
陌笙沉默了两秒，含糊道：“不知道，可能吧。”
“他居然知道以前身体不好，”关倩茹说，“我还以为是你说的呢。”
关倩茹这话像是在自然自语，陌笙听着，没接茬儿。
没一会儿，李延森过来。
彼时酒会已经持续一个小时，渐渐有人退场，李延森问关倩茹什么打算，要不要就住在平江他们安排的酒店，明天在平江转转。
“难得来一趟。”他说。
关倩茹笑着说：“行啊。”
“那现在走？”李延森问。
“好。”
陌笙这时忽然出声：“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过去吧。”
李延森：“没事啊，我们等你。”
“不用，”陌笙说着就转身走，“你们先去。”
李延森看了眼陌笙的背影，听到关倩茹说：“她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李延森连忙打圆场道：“女人不都这样。”
关倩茹闻声看他一眼。
李延森作势打自己的嘴，关倩茹被逗笑，和他一起往外走。
洗手间里，陌笙靠在盥洗池台前，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镜灯照得她唇色有些发白。
她盯着，不由自主舔了舔，唇上映出一点光泽感，但是很快又恢复哑光质地。
不知是洗手间空气闷还是什么，陌笙忽然感觉胸口有点堵。
她从包里掏出口红，简单地补了一下唇色，放口红时瞥见包里的手机，她顿了顿，将手机掏出来。
手机微信上没有多余的消息。
最近联系人里也没有薄迈的头像。
陌笙似乎这才意识到，她和薄迈好像真的很久没有联系了。
她需要往下翻一会儿才能翻到薄迈的头像。
点进去，之前的聊天内容平平，单看上去很难看出二人有如此复杂且坎坷的纠葛。
陌笙其实也不懂他们究竟纠葛在哪里，这事换做别人，她也会这样吗？
她想着，忽然手一动，点在了薄迈的头像上。
连点两下。
系统提示拍一拍。
陌笙一顿，抿了下唇。
她低着头，静静看着手机。
昵称那一栏并没有任何反应。
她又将手机放下。
没一会儿，手机响了下。
陌笙迅速拿起来。
发来消息的是李延森。
问她好了没。
陌笙没回。
就在这一秒，手机页面弹出微信通话。
是薄迈打来的。
陌笙手指轻触屏幕，点了接通。
最开始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手机一侧是风声，一侧是呼吸声。
不多时，薄迈出声问她：“想好了？”
陌笙说：“我不结婚。”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只剩下风声。
过了一会儿，陌笙说：“我想回杭城。”
薄迈那边响起了类似打火机的声音，很快传来一道长长的呼吸声。
大概过了十几秒。
陌笙听到薄迈问：“你现在在哪儿？”
“洗手间。”
“刚刚那间？”
“嗯。”
“哦，”他说，“等会儿。”
陌笙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