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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九十三斩,三朋四友

    楼云春帮忙看火,顺道与曾追一起择菜,他眉头一直没松开过,总觉得嘴里有股怪味儿。

    胥姜见状,将白茅根洗了一碟给他清口,可楼云春一闻白茅根那股泥味儿,立时回想起被蕺菜狂虐喉舌的不堪,脸又绿了几分。

    他无福消受,可就便宜了曾追,他一边嚼一边感怀道:“这可是好东西。犹记儿时家中贫寒,讨不着糖吃,就去野地里挖白茅根,又或是摘荻芽解馋。如今虽不愁吃喝,也不再缺那一块糖,却仍惦记这点泥里土里长出来的甜。”

    胥姜也叹道,“谁说不是呢。”虽说她儿时不似曾追贫苦,纯粹是馋的,却仍旧怀念。

    怀念的不止是儿时得之不易的甜,也是苦,更是对东逝之水的追忆。

    楼云春听后,摸了一根白茅根放进嘴里,忍过那阵土腥气,倒真品出一丝甘美。

    胥姜见状,露出一丝笑意。

    野菜清理干净后,饭也好了,曾追去剖鱼,胥姜重新架锅,开始蒸田艾。

    田艾又有清明菜、曲鼠草之别称,通常在清明节,用来做青团,亦可以面粉、盐,调味后蒸食。

    胥姜先将清明菜沥干水分,再撒上面粉、少许清盐抓拌均匀,待蒸笼上气后,将其松散铺洒在蒸笼里,蒸制一盏茶的功夫,便可出锅。

    蒸田艾的间隙,胥姜手里也没闲着,她将蒸田艾所剩下的面粉,以鸡蛋、清水、盐调和成面糊备用,过会儿用来炸香椿。

    蒸气四散,田艾的清香弥漫在厨房之中,犹如自山野间的轻灵少女,暗笼轻雾,款款而舞。胥姜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肺腑都通透了,“差不多了。”

    揭开蒸笼,满屋白雾。胥姜被水汽迷眼,手上却准头十足,她轻巧的将蒸笼提到一旁,用筷子飞快将蒸塌地田艾抖散。

    “照月,替我拿一只竹筛来。”

    听得她一声唤,看得入迷的楼云春回神,起身自墙上取下一只竹筛递给她。

    胥姜听曾追在外头被黄刺公扎得‘嘶嘶’抽气,趁此时没外人,便夹了一筷田艾喂到楼云春嘴里,悄声问道:“好吃么?”

    楼云春点头,也悄声答道:“好吃。”

    胥姜弯起眼睛笑。

    接下来便是炸香椿。

    锅中倒入清油,以小火将油温摧至五六成热,随后把沥干水的椿芽裹上面衣,下锅慢炸。炸至面衣金黄便起锅,不能炸过,否则发苦。

    “香椿能吃么?”

    楼云春先摇头,随后又点头,“可以试试。”

    胥姜递了一枝给他,“小心烫。”

    楼云春接过尝了一口,微微皱起眉头。

    胥姜见他受不住这味儿,心头暗暗记下,伸手道:“吃不了别逞强,给我吧。”

    楼云春将香椿喂到了她嘴边。

    两人灶前清欢,曾追眼酸心酸。他轻咳一声,见二人迅速分开,才端着剖好的鱼踱步进去。

    “鱼剖好了,”

    田艾和香椿也好了,胥姜滤去锅中清油,仅留少许底油,顺手做一道野葱炒蛋。

    胥姜掌勺,曾追则另找出一只炉子借火点燃,架上砂锅煲汤。

    黄刺公炖芦芽,不能见半点鱼腥,腥则败味儿。所以在剖鱼的时,便要将鱼腹内的黑膜除尽,且下锅前需以滚水烫去表皮黏膜,如此才能除去腥气。

    鱼处置好后,冷水入锅,待水沸后下芦芽,别的调料一盖不加,以芦芽之甘甜,鱼肉之鲜,融一锅况味,寻水泽之静美。

    胥姜这头,鲤鱼也入锅了,两条鱼两种味,一条红烧,一条做溜鱼焙面。红烧鲤鱼成菜快,鱼胥姜又利落,不多时便出锅装盘了。

    溜鱼焙面则较为复杂,先将面揉至起筋,分成剂子,再抻成面条,入锅炸至金黄备用。复炸鲤鱼,鱼得炸透,却不能焦,过后用糖、醋、葱姜调汁炖煮,再以旺火烘油收至粘稠,最后起锅,铺上焙面即成。

    此道菜酸甜香脆具备,最宜佐酒。

    “最后一咸肉炒笋交给你了。”胥姜让位给曾追,出去叫梁墨与胡煦置桌摆饭。

    一到门外,却见树下桌凳已摆齐整。

    见她出来,胡煦笑问:“摆饭了?”

    这一问,犹如往日重现。

    胥姜一笑,拍手道:“摆饭!”

    料峭春寒,酒食可暖。

    树下,五人围桌而坐,杯箸交错间,诗书辞赋、古今见闻,应兴而发、随意而达,好不精彩。

    梁墨听得入迷,连菜都忘了吃,连酒都不敢添,生怕漏掉一字半句。

    这是他从未领略过的,学识与学识的碰撞,那些架子上的典籍仿佛化成眼前四人,将枯燥乏味的世理点活,化成甘泉涌入他的心田,浸透干涸的土地,萌发生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曾追双颊酡红,对胡煦和楼云春摆手,“罢了罢了,说不过你俩。”随后自斟一杯,举道:“我自罚一杯。”

    胡煦压住他的手,拆穿他,“我看你是自己想喝,拿我们当借口罢,当心喝醉回去受罚。”

    曾追狡黠一笑,“老师近日筹备科考事宜,忙的脚不沾地,可没空罚我。”

    胥姜失笑,“难怪这般放肆。”

    楼云春看向胡煦,“想来此次科考,竹春已有成算。”

    胡煦淡然道:“已得七八分。”

    此话狂妄,可自胡煦口中说出来,却让人信服。

    曾追停杯叹道:“说来这届士子,除竹春兄外,江左王川柏、吴中贺玉卿、桐城赵秀,这三人实力也不俗。尤其是赵秀,前些日子他来杜府投文拜谒,其文功底扎实,辞理精妙,连老师都赞不绝口。”

    说到最后,曾追语气略带酸意,想起杜回夸这赵秀,他便颇不是滋味。

    可看了赵秀的文章他又不得不佩服,所以只好将胸中那点不甘与嫉妒化为灯花,燃夜续昼,伏案苦读。

    “拜谒?”胥姜好奇道:“杜先生收了么?”

    曾追摇头,“目前没有,往后难说。他近日来府上来得勤,杜先生虽避嫌未见,却留下其诗文,观读后都很满意。”

    胥姜心道:这倒是像杜回的作风。

    “赵秀此人我倒是听说过。”胡煦道:“他前两年便来了京城,当时的确有些才名,在士子中也颇得人望,可不知为何突然隐匿,没了消息。前几日听问峰说起,我才知他今年也参考了。”

    一直旁听的梁墨突然出声,“此人我认识。”

    曾追惊讶道:“你认识?如何认识的?”

    “先前与师父去一位大人府上做刷印,他负责校勘和成品检验,就此认识的。”梁墨想了想,又道:“听旁人说,他是那位大人府上的门客。”

    “门客?”曾追皱眉。

    楼云春问道:“是哪位大人。”

    梁墨答道:“木淙也,木大人。”

    “木大人?”胥姜近来认识的木大人只有一位,她看向楼云春,问道:“可是木兰景的父亲?”

    楼云春点头,“是他。”

    “那可真是巧了。”胥姜不知为何,觉得此事透着一丝怪异,却又说不上来。随后又对楼云春问道:“他那日说要请你赴宴,可有下帖子来?”

    楼云春点头,“昨日收到的请帖,后日赴宴。”

    胡煦突然冒出一句,“真是怪了。”

    胥姜与曾追齐齐看向他,异口同声地问道:“怪在何处?”

    问完,两人对视一眼,皆明白对方心头所想。

    胡煦道:“这赵秀既然入木大人门下,为何又给杜先生递文拜谒?”

    胥姜与曾追双眸皆是一亮。

    是了,胡煦说到点子上了。这赵秀既然已拜在木淙也门下,为何又要去找杜回?即便不惧杜回‘凶’名,那也应当懂得不拜二主的道理啊。

    胥姜望向楼云春,“照月怎么看?”

    楼云春神色微凝,沉声道:“暂无定论。”

    也就是有所怀疑了,恐怕是碍于梁墨在场,不太好说。

    楼云春看向曾追说道:“过会儿我顺道同你去拜见杜先生。”

    曾追一愣,随即点头,“好。”

    胡煦擡头看了眼天色,“不早了,也吃得差不多了,这就收拾动身吧。”

    胥姜催促道:“你们走吧,我来收拾就好。”

    楼云春已挽起袖子,熟练的收捡起碗筷,“也不急在这一时。”

    “就是。”曾追附和,又道:“再说这么几双手,收拾起来也不过是眨眼的事儿。”说完,端起剩菜就往厨房去。

    梁墨与胡煦也上手帮忙。

    几人齐心,洗碗的洗碗,搬桌子的搬桌子,扫地的扫地,没一会儿都收整干净了。

    暮色沉沉,灯影摇晃,夜风将春幡吹得哗哗作响。

    四个人,除楼云春外,其余三人都是步行来的。曾追自林红锄回家后,便将驴还了回去,不过没了坐骑,也不妨碍他倒腾两条腿满京城的乱跑。

    楼云春将马和驴都牵了出来。他安排梁墨骑驴,曾追同他骑马,而胡煦住得近,就在永和坊南面的常安坊,过了坊门拐几条街便到了,所以步行回去。

    梁墨离开前,胥姜写了封手书,让他转交给吴清窗。

    楼云春扯了扯缰绳,对她道:“我送他们回去,外头冷,你进去吧。”

    曾追朝她挥手,“胥娘子,改日再来。”

    梁墨也挥手:“东家,我也走了。”

    胡煦笑道:“今日打搅了,告辞。”

    胥姜冲众人挥手,“路上小心。”

    楼云春与她对视一眼,张嘴无声说了两个字,“等我。”

    胥姜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送走几人,胥姜在门前立了一会儿,忽地,一阵寒风掠过,带来一丝湿意。她擡头一看,不知何时,夜空中竟浮起云絮。

    要下雨了。

    胥姜关门上拴,将前肆和后院都查看了一遍,随后盯着驴棚发了会儿呆。

    空落落的,还真不大习惯。

    月奴忽然自草堆里钻出来,抖了抖身上的草屑,跑到胥姜面前,直往她身上蹭。

    “有窝不睡,倒喜欢这蠢驴的乱草堆。”胥姜笑骂几句,弯腰将蹭来蹭去的猫抱起来掂了掂,问道:“饿了?”

    月奴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胥姜揉了揉它的脑袋,“走,给你吃鱼。”

    黄刺公熬的汤还剩些,胥姜替它盛了满满一碗,将它抱回书肆慢慢吃。

    月奴吃得直咕噜。

    胥姜摸了摸它逐渐肥润的身子,起身点灯煮茶,随后找出一卷县志,边修边等楼云春。

    他送完人还要回来。

    门外风声大作,灯花燃了又落,月奴窝在胥姜腿上睡得四仰八叉。

    她全神贯注地拼凑那些残章断句,全然忘记了时辰,直到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惊得她晕了墨,才停手。

    “谁?”

    “阿姜,是我。”

    她心头一松,将月奴抱开,起身去开门。

    开门后却愣住了,只见楼云春眉睫上都是细碎的水珠,身上的衣衫也都湿了,她越过他往外看,地上一片水光。

    真下雨了。

    “赶紧进来,可别着凉了。”她将楼云春拉进屋。

    楼云春绕去开后院,“我先去拴马。”

    胥姜要跟过去帮忙,却被他拦住,“我反正都湿了,你就别出去淋雨了。”

    胥姜顿了顿,去自己房里找来一条巾子、一张毯子,站在屋檐下等他。

    楼云春把马牵进来拴进驴棚,随后去关门,胥姜瞧了瞧外头,问道:“驴呢?”

    楼云春笑道:“赖在梁墨家不肯走,我便让他明日再骑回来。”

    胥姜无言,想来蠢驴又是看中什么吃的了。

    楼云春关好门走到她面前,盯着她手里的巾子和薄毯,轻声问道:“给我的?”

    “此处还有别人?”胥姜探了探他的衣衫,好在春雨轻薄,只染湿了外裳,“肆里炉子热着,将外衣除了,烘干再穿。”

    她将人拉进书肆,本想上手去扯他的衣服,却觉有些不妥,便背过身道:“你自己脱吧。”

    楼云春也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脱掉外衣,随后扯过她手中薄毯,将自己裹了个结实。

    “好了。”

    再相对,两人都有些羞臊,胥姜深吸一口气,随后靠近拿巾子替他擦脸上、头上的雨水。擦完又摸了摸他的脸,觉有些凉。

    “去烤烤火。”她将人推到炉子前,然后找出一根竹竿,擦干净后撑在炉子对座的书架上,替他晾烤衣服。

    楼云春目光随着她游移,他今日一来便发现她打扮得清艳。满身青绿,簪花戴杏,让人一见,如沐春风,倾心不已。

    此时灯下观来,姿容更甚。

    见她已晾好衣服,楼云春轻唤道:“阿姜,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