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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一百零三斩,飞扬跋扈

    胥姜等楼云春拴好马,正要与他往山里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车马之声。

    两人回头,只见十几匹马、七八辆车,横冲直撞,摧着尘土滚滚而来。道路两旁的游人迅速避闪,动作稍慢地避闪不及,便被刮倒在地。

    什么人这么嚣张?

    胥姜眯眼一瞧,哦,周家人。

    骑马领头那人正是周槐,与他并肩的是去年在醴泉坊瓦子里调戏乌洛兰的无赖,再瞧后头,除以往跟捧继圣书局臭脚的士子,不少是今年黄榜上的新人。

    他们很好认,皆着进士白衣。

    楼云春见了,眼神不由得一厉。

    一行人停在马棚前,顿时将路塞了个严实,周槐朝马棚里一探,拿马鞭指着马棚管事,派头十足地吩咐道:“将马棚清出来,我们包了。”

    那管事认识周槐,见他们气势汹汹不好得罪,又见其车马也多,便答应了,忙叫马童将棚子里的这些马给拴到远处的树下。

    可其他人不干了,他们先来不说,且已经交了钱,凭什么将他们的马移出去?拴到那么远,万一马丢了怎么办?

    那管事赔笑道:“诸位放心,那边空旷,马儿们还自在些,我让马童守着,也不担心丢马。”

    “既然空旷自在,怎么不让他们将马拴过去,堵在这里算怎么回事?且万事有个先来后到,凭什么把我们的马牵出去?”

    “就是。”

    “人多就了不起?”

    几名衣着鲜亮的公子将那管事围住,七嘴八舌地逼问。

    那管事为难,最后只好说道:“几位公子,不如我将这钱退你们,你们自行找地儿拴可好?”

    “不好,做生意讲良心,既然已经收了钱,怎好失信毁约?”一位褐衣公子指着脚下说道:“再说,此处又非私产,让你占地做买卖便罢,却还不公道,信不信我一封状纸将你告去府衙,让你吃鞭子。”

    这也是个不好打发的,那马棚管正要再劝,却听周槐发出一声冷笑。

    “哟呵,好大的口气。”周槐打量褐衣公子的打扮,见其满身绫罗绸缎,却并非官家子弟,不由得讥笑。“告去府衙?我就是府衙。”

    说完,扬起马鞭便抽了过去,“看谁让谁吃鞭子。”

    “哎哟!”那褐衣公子猝不及防地被抽中了肩膀,哀叫一声,闪到了一旁,又惊又怒。

    “你怎么随便打人!”

    “你让不让?再不让,我还打。”周槐拿马鞭指着他,神情倨傲,相当跋扈。

    “你再打试试?”一人分开人群来到马棚前,正是楼云春。

    周槐眼一斜,一鞭子抽过来,“你算哪根葱?”

    他没见过楼云春,所以不识得。

    楼云春闪身躲开,随后伸手一抓,便将周槐从马上拖到地下。

    周槐屁股着地,摔得生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中马鞭已被人夺去,紧接着便是满目鞭影,身上也迎来一阵刺痛。

    楼云春将周槐抽得满地滚,随后他竟躲到了马腹下,一边拿手挡,一边叫唤道:“哎哟,哎哟,别打了,别打了!”

    围观众人拍手称快,尤其是方才被周槐抽了一鞭的褐衣公子,喉咙都喊破音了。

    “打得好,打得好!合该抽死他!”

    他同伴认得周家人,赶紧捂住他的嘴。

    要死,叫也叫小声些啊!

    可同伴自己脸上也忍不住笑开了花,心头狂喊:抽死他个鼈孙!

    那跟随在周槐身旁的周家子弟,因看到楼云春一时被唬住,没来得及阻止,回神见周槐已被楼云春抽得钻到马肚子下,赶紧下马去拦。

    可临到阵前,被楼云春一个眼神骇住,手脚都僵了,不敢劝阻。

    好在楼云春手上有分寸,抽了十几鞭后,便停手了。

    队伍后面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着了,连忙下马欲为周槐助威。有眼尖的认出楼云春,神色一变,立马缩了。其余人围上来,却那名周家子弟拦住。

    他拦不住楼云春,还拦不住自家人?

    周槐从马肚子下钻出来,滚得跟泥狗似的,只觉又疼又丢人,又见自家兄弟居然不帮自己,不由怒道:“成文,你做什么?”

    周成文贴到他身旁,气弱道:“他是楼云春。”

    瞧着周槐狼狈的模样,周成文不禁庆幸,上次在醴泉坊还好他跑得快,不然也定会挨一顿打。

    “楼云春?”周槐一愣,他虽没见过楼云春,倒是听过其恶名。

    “大伯叮嘱过,遇着他躲开些。”他口中的大伯,便是那夜找楼云春探口风的户部侍郎。

    周成文因楼云春在除夕宫宴上对他大伯说的几句话,还挨了训,如今见了他自然跟耗子见了猫儿似的。

    周槐瞪着楼云春,心头又惧又恨,可听周成文这么一说,也不得不咽下这口丢人的窝囊气,龇牙咧嘴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色厉内荏地哼道:“算我倒霉。”

    倒霉?楼云春举鞭,那周槐立马缩到了周成文身后。

    “还打?”

    楼云春冷哼一声,将马鞭往周成文身上一扔,随后回头朝方才被周槐抽了一鞭子的褐衣公子说道:“你回城后将今日之事写份口供,交到大理寺来。”

    那褐衣公子掰开同伴的手,正要应,却又被捂上了,“方才与你动手的,是户部侍郎的侄儿,这位是大理寺的官爷,这神仙打架,你可别掺和进去,到时候只有你倒霉。”

    那人一听,顿时迟疑了,好友说得不错,这两头他都得罪不起。

    周槐与周成文一听楼云春要将此事揽去大理寺,不禁面面相觑,神色皆是一慌。

    周槐探个脑袋出来,磕磕巴巴地对楼云春说道:“这、这事我认栽,况且你也抽了我这么多鞭子,也扯平了……要不就,就算了?”

    这要是闹到大理寺,他回头怕是要遭亲爹和大伯一顿好打,说不得连手里的差事也要黄。

    楼云春没有应话,一张脸也看不出喜怒,令人忐忑。

    正僵持着,一人站出来打圆场。

    “楼大人息怒。”

    楼云春转头一看,竟是冯杪。

    冯杪先朝楼云春拱手行礼,和气地笑道:“楼大人,这本是件小事,又何必闹到大理寺。”

    楼云春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这些日子周槐对冯杪多有冷落,尤其是科举后,周槐结识不少新科进士,眼看就要将他一脚踹开,他得趁这个机会在周家人面前挣个脸。

    “想来大人今日也是来游玩的,无需因这小小摩擦而坏了兴致。”

    楼云春的目光锐利而审视,看得冯杪心头发虚,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此事是周公子一时冲动冒犯了您和那位公子,您看不如这样,周公子给您和那位公子道歉,赔个不是,再将马棚让出来,此事便过了,可好?”

    周成文干笑着点头附和,“暮之说得是,咱们这就将马棚让出来。”随后又拉了拉周槐的袖子,小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道歉息事,事情闹大了咱俩可讨不了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槐只好站出来,走到楼云春面前,咬牙朝他深躬赔礼,“方才……是我不对,在此向大人赔个不是,还请楼大人高擡贵手。”

    随后又转头朝那褐衣公子拱手道:“这位公子,方才冒犯了,还请原谅。”

    那褐衣公子衡量片刻,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便给了个台阶,“罢了,此事就此揭过。”

    冯杪趁机对楼云春说道:“楼大人,既然这位公子已和解,那此事便了了。且后头人越堵越多,荒郊野外的,若是出事便更不好办了,您说是不是?”

    周成文也附和了两句,又赶紧朝后头的人吩咐,将马牵往远处的树下。

    冯杪赶紧朝周槐使了个眼色,周槐过来再次朝楼云春鞠躬道歉,“楼大人,我错了,往后再不敢了。”

    楼云春往来路看了一眼,车马长龙已排出半里地,确实不好再耽搁,便对周槐说道:“今日便罢,此事我暂且记下,过后再与周侍郎详谈。”

    说完也不管周槐哭丧的脸,又转对马棚管事道:“这场纷争皆因你处事不公而起,你总该给个交代。”

    那马棚管事也是两头没讨着好,谁曾想这头还有尊大佛?眼下已将人得罪了,只好出血消灾,“是小人行事不周,惹得大家不快,为补偿各位的损失,便免除大人和各位公子的看管费,如何?”

    方才被挤出去的众人闻言,拍手应好。

    楼云春见众人都接受了,点了点头,“尚可。”随后转身去解自己的马。

    马棚管事见了,不禁疑惑,“大人这是?”

    “你这马棚太脏,我的马不习惯。”

    马棚管事一哽,顿时无言。

    楼云春牵着马往外走,擡头却见胥姜冲他比划。

    他遂即会意,退后两步,朝那管事伸手。

    那管事不解地望着他。

    楼云春冷道:“退钱。”

    胥姜与楼云春隐在一棵树下,看周家一行人安顿车马,见随从仆们上上下下地卸东西,便猜测他们应当是要在这涧水边设雅集。

    想着方才之事,胥姜不由得皱眉,“这周家行事真是越发张狂。”

    楼云春安抚道:“不用担心,他们狂不了多久。”

    胥姜看向他,“什么意思?”

    楼云春不好透露太多,便与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杀鸡儆猴。”

    胥姜见状‘噗嗤’一笑。

    楼云春见她开怀,神情也柔和下来。

    礼部考核在即,朝廷内有高官以权势威逼,朝廷外继圣书局以钱财利诱,今年这些新科进士,已半数向吏部与户部靠拢,其中包括许多寒门子弟。

    这不止犯了圣上的忌讳,更犯了支持新制官员们的忌讳,所以得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继圣书局便是那只鸡。

    待礼部考核出结果后,便是杀鸡之时。

    胥姜想着方才跟在周家队伍里的士子们,心头有了一丝猜测,便不再追问。

    她看着周家人往这头来了,便对楼云春道:“咱们眼下往哪里去?登山还是游溪?”

    山路陡峭狭窄,加之昨夜又下了雨,牵着马和驴不好通行,楼云春便说道:“游溪。”

    “那就走吧。”她可不想与周家人再碰上,坏了兴致。

    楼云春指着上游回峰处说道:“我们往里头去,那里地势平坦,草甸也多,可让驴和马饮水吃草,就是有些远。”

    远则静,少嘈杂。

    一听就是个好地方,远点又怕什么?

    胥姜豪情万丈,“咱们走。”

    楼云春扶她骑上驴背,自己也上马,随后领着她沿着溯水而上。约莫一个时辰后,两人来到楼云春所说的地方。

    但见此处,花草婵娟,山柏葱翠,曲沼漪漪,香径幽野。

    侧耳倾听,流水嘈嘈,鸟鸣猿啸。

    极目远眺,飞练挂峦,水虹流光。

    胥姜深吸一口气,只觉神魂皆被涤荡,澄澈清明。

    “咱们去那里。”她打眼瞧到一个好去处,便拍了拍犟驴的屁股,引缰而去。

    楼云春紧随其后。

    二人淌过浅溪,登上一处草甸,随后放驴逐马,任其飨餐。

    草叶青翠鲜嫩,还带着清甜露珠,犟驴甩着尾巴吃得欢畅。

    这不比那马棚霉臭的草料好?

    “真是个好地方。”胥姜临水而叹。

    楼云春与她并肩而立,盯着水中一双倒影含笑看了半晌,才擡头往前指道:“里头还有石潭,过会儿要不要去看看?”

    “水瀑下头?”

    “嗯。”

    “当然去。”

    两人歇息一阵,待驴和马吃饱喝足,缘溪而行,往石潭去。

    行不多远,忽闻丝竹之声。

    “有人。”胥姜与楼云春对视一眼,“咱们去看看。”

    两人不由得加快脚步,一路兰草拂香,水风清爽。

    转路回溪,人声渐明,原来是四五野老,正卧溪饮谈。

    其中一人摇手招呼。

    胥姜定睛一瞧,竟是钟麓。随即和楼云春下地,牵驴引马,上前拜见。

    “见过几位先生。”

    钟麓摆摆手,“此处深山幽谷,讲礼便俗了。”随后热情招呼道:“来坐,来坐。”

    二人将马和驴拴在溪边一株苦楝下,胥姜取上酒水干粮,同楼云春找了一处平整的溪石落坐。

    她笑道:“乍闻丝竹人语,还以为是那路隐仙,原来是各位先生,真是好闲情,好雅趣。”

    这话将几人都逗笑了。

    钟麓道:“听听,这胥娘子说话,就没有不顺耳的。”随后又瞧了眼她身旁的闷葫芦,问道:“云春今日怎么没同你父亲去游湖?”

    他身旁的一名布衣白须的老者闻言,不由得翻了翻眼睛,心道:没眼力的东西,这显然是一对小儿女出来游玩,问的什么歪话。

    楼云春答道:“父亲与人有约,不好打搅。”实情是,楼敬一早便携夫人出门,压根没知会楼云春。

    儿子开窍了,自有去处,用不着他们操心咯。

    胥姜见这话有些尴尬,便截走话头,对钟麓说道:“前两日还与人说起钟先生,不曾想今日便碰见了。”

    钟麓闻言,好奇道:“谁?”

    “邓阅川,邓先生。”

    “原来是他。”钟麓点头,“老先生可还好?”

    “精神着呢。”胥姜点头,笑道:“还替您检阅了那套县志。”

    “如何?”

    “勉强入眼。”

    “胥娘子谦虚了,能入他眼,想来定然不错。”钟麓又问:“进展如何?何时能交活儿?”

    来游玩儿也能被催活儿,胥姜苦道:“还有三四卷,估摸着月底便能交。”

    “好,好!”钟麓笑叹,“这桩事总算了了。”随后倒上一杯酒,冲胥姜举杯,“来,胥娘子,我谢你一杯。”

    胥姜忙倒酒回敬,二人对饮。

    饮罢,胥姜又道:“方才先生还道此处讲礼太俗么,怎么自己也讲起礼了?该罚。”

    说完她擒壶来到钟麓面前,给他满上一杯酒。

    钟麓直摇头,“失策失策,一来竟被拿住错处。”

    胥姜又为其余几人各倒了一杯,“这是艾酒,先生们也尝尝。”

    其余几人看着酒杯,又看了看胥姜,不由失笑。

    那名白须老者纳闷儿道:“怎么他出错,我们也跟着罚了?”

    胥姜回到自己位置上,给自己和楼云春各置了一杯。

    二人对视一眼,举杯敬道:“初次见面,晚辈敬各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