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精灵の爱寄秋总裁要打工红杏坏弟弟冷情石鼓歌东方玉不良人妻楼采凝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浮光三千里 > 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斩·青玉破岩

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斩·青玉破岩

    第122章一百二十二斩·青玉破岩

    长鼓声声,罢市休宴。车来人往,醉扶相归。

    计善与邓阅川先行。

    李统学见两人脚下已失分寸,便同梁墨一起,将二人扶上自己马车,亲自挨个给送回去,以免路上出意外。

    钟麓也该走了。他让胥姜把县志抱到他车上,随后拿出契书,与她签字画押。契书为版印,朝廷制式,一式两份。

    胥姜签字画押后,钟麓也拿出官印盖章,两份契书,一份留给胥姜,一份他拿回去交差。

    签完契书,他拿出一只木盒交给胥姜,让她打开当面清点验收。

    木盒里头齐齐码着十二块银饼,每块银饼正面刻着【官银二两】,背面也有落款,表明是哪座银坊所冶制。

    胥姜共修十二卷,每卷二两,工钱加上包括誊抄、修注所耗材料,算下来价钱不算高。

    这是史馆定价,钟麓便是想多给,也给不了。

    “这活儿琐碎又磋磨人,你却做得这么漂亮,可不能亏了你。”他另拿出一个荷包递给胥姜,里头装的是一些碎银子。

    “不亏不亏。”胥姜忙推了回去,“这个价虽不高,却也合行市,怎能让先生再补?您还请儿去赴雅宴,值当了。”

    说着,她摸了摸那盒官银,又笑呵呵地道:“且能为史馆办差,也是本肆荣幸,好歹是吃了口官家饭。”

    这不轻不重的马屁拍得人舒服,钟麓收回荷包,笑道:“胥掌柜想吃官家饭也容易,待我回去禀明掌修,请他下份聘契,将你聘作史馆外修。虽不享馆内编修的俸禄,只论工论价,却也算咱们史馆的人了。”

    胥姜好奇道:“还能聘外修?”

    见钟麓要诓人,杜回忙拍了他一巴掌,随后对胥姜道:“莫听他胡诌,也就是个名头,与你眼下也无甚差别。不过是为了让那些帮忙修整琐碎差事的文人士子,说出去好听些罢了。”

    “哦——原来如此。”胥姜明白了。

    京城每年来参考士子众多,其中不乏多年参考却不仕的寒门子弟,他们滞留京城,总要寻差事谋生,而史馆人手不够,像修复地方县志这般鸡肋活计,便往外找人。

    除书肆、书局外,最佳人选便是这些潦倒的文人士子,价钱便宜,又规矩听话。只是文人士子好体面,做工也得有个好听的名头,于是便有了这史馆外修之职。

    难怪契书这般规正,想来这史馆外修由来已久。

    “胥掌柜若是有意,明日我便给你送聘书过来。”钟麓神色切切,若是能将胥姜给套住,那他得省不少事。

    胥姜呵呵一笑,不说话。她若是答应了,怕是头发都要给薅秃。

    楼敬一把将他给捞开,找冤大头也不看找谁头上了。

    “哎哟,你拉我作甚,我问胥掌柜,跟你有什么相干。”

    “就相干。”

    两人拉扯着往外走。

    杜回与袁祖之也正往外去,却被胥姜叫住,“二位先生留步。”

    她将梁墨支出去送人,待肆中只剩下三人,才低声对杜回问道:“先生,那赵秀可还时常到您府上找您?”

    听她提起赵秀,杜回一愣,答道:“这几日不大来,想是在准备礼部考核。”

    袁祖之道:“自他高中探花后,在京城声名日显,前些时日也到我府上来过两次,谈吐谦虚谨慎,且言之有物,倒是个可塑之才。”

    胥姜一听他这么说,一颗心便悬了起来,“他还来过您府上?”

    袁祖之点头,“新科进士拜谢考官乃是常礼。”

    杜回也道:“他来我府上多次,举止规范,倒无不轨之举。”起先他也处处警惕,久了见他也安分,只请教文章,也就放松了。

    见二人起了惜才之心,胥姜急切提醒道:“二位先生可千万别被其蒙蔽,此人虽有才,却心术不正,如若可以最好立马和他断了关系,划清界限。”

    闻言,杜回神色变得凝重,问道:“你可是知道内情?”

    “儿只知他包藏祸心,对你们图谋不轨。”

    胥姜随即将同木淙也之间的谈话转述给了二人,“木大人是他的老师,连他都畏惧的阴谋,可想而知是如何危险。如今他在你们面前虽瞧着谦卑和顺,可焉知不是伺机而动的毒蛇,你们定要多加防备,万分当心。”

    听她这么说,杜回和袁祖之不由得悬心。

    袁祖之道:“若真如此,此人城府之深,实在可畏可怕。”

    胥姜看向杜回,“他缠着您,想必就是冲您而来,您往后可千万不能再见他了,最好对外也称跟他不熟,哪怕是翻脸也无所谓,只要能摆脱他。”

    “我知道了。”杜回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自科考前,这赵秀便找上了他,若要划清界限,怕是晚了。

    只是对胥姜他不好多说,怕她担心,随后又提醒道:“此事你莫要再管,更莫要搅和进来。”

    人人都这么提醒她,可她既然知道,又怎能置之不理,可面上她却答应得好好的,“先生放心,儿自有分寸。”

    袁祖之和杜回对视一眼,随后跟胥姜辞别。

    二人临走前,胥姜把那套《文脉溯源》交给杜回,拱手道:“此事便托付给先生了。”

    袁祖之肚里泛酸,“有人来带回一套《文脉溯源》,而我带回一套《清心经》。”

    那《清心经》带回去还是挖他墙角的。

    “你不是还有几瓮胭脂酒么?”

    “我拿酒与你这书换?”

    “呵。”

    两人吵吵嚷嚷出门,随后招呼楼敬,一同前往楼宅,想是商议赵秀之事去了。

    送走众人,胥姜站在门口望着巷口出神,总觉得空落落的,像是遗漏了什么。

    “哎呀!”院里传来梁墨的惊呼,随后他跑出来对她说道:“东家,杜先生将曾追落下了!”

    她一拍额头,“我就说像是忘了什么!”随后她伸长脖子瞧了瞧,哪儿还有杜回马车的影儿?

    曾追一人喝了一瓮桃花酒、一瓮梨酒、一瓮米酒,醉得不省人事,此时正在两仪榻上呼呼大睡。

    胥姜眼巴巴地看向梁墨。

    梁墨深深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将驴牵出来,把曾追扶上去,驮回杜府。

    “路上当心。”胥姜朝二人一驴挥挥手。

    人走干净了。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接下来便可好生歇一歇了,过后再清理刻板、旧书、字画,先选一批出来。待楼云春那头尘埃落定,便拿去府衙登记,批准印文书,出新书,扩充扩充肆里书籍的类目。

    她相信,即便不出《文脉溯源》,她依旧能稳稳走下去。

    想到楼云春,胥姜先是笑,随后又叹气,她转头打量自己的书肆,犹如打量自己的心,随后一眼便见到了最里头那张木榻。

    这里已经有他的位置,分毫不差,量身定制,怕是拆不走,腾不空咯。

    她又瞪着书肆牌匾看了好一会,随后揉了揉眼睛。

    哎,不琢磨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她与他一条心,总会有法子的。

    品书宴后,胥姜歇了几日,说是歇,其实也没闲着。

    这几日她将宴席上剩下的竹子拆下来,做成了两味香,一味取竹沥水,一味取竹枝,成香后分别命名为青玉、破岩。

    她将嫩竹裁断成节,斜置于炭火之上,温烤竹身后沥出竹水,滤净后所得之水,便为竹沥水。竹沥水不仅能制香,亦有清热镇惊,润燥涤痰之功效,可直饮。

    炼出竹沥水后,用其熬煮竹针,待熬出竹色,便沥出水,混入白藤胶粉,调和揉搓成香塔,置放在阴凉处。

    阴干后,香即成。

    此香淡然清幽,嗅之如临竹风,飘渺旷远,最适合冥思悟道。

    因其成香后为淡青色,遂取名为青玉,又有君子如玉之意。

    与竹春最为相配。

    另一味破岩,乃取竹枝,劈成细小竹片,入豆浆中煮一刻,清水中煮一刻,再放入茶水中煮半个时辰。

    其间,将鲜橘叶洗净擦干,捣成粉末,与煮好后的竹片,放入瓮中层层堆叠,密封后上屉蒸制一个时辰。

    蒸好后取出,不必开封,搁至阴凉干燥处陈放五日。五日过后,将竹片取出舂成竹粉,再入香罐密存。

    此香不能见明火,以瓷片隔火熏之,有草木香气,将人引入‘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之境。

    胥姜为其取名为破岩,是因其成香,必经反复熬炼,如破岩之竹,终见天光。

    制香时,胥姜肚儿里的馋虫又闹起来了,便往袁家讨了几根嫩竹,烤了些竹筒饭。

    竹筒饭的香气冲出去,将隔壁的汪掌柜给勾来,也将梁墨给诱得刻刀都捉不稳,废了不少刀。

    最后三人围在后院,吃了个满嘴黑。

    做竹筒饭要先将粳米、饭米、赤豆混合,泡一个时辰。泡软沥干后,加入少许糖水调和,再装入竹筒,封口慢慢烤制。烤制时要时常翻动,否则便生熟不一,便不好吃了。

    烤熟后竹筒饭以刀劈开,豆米之香与嫩竹清香自炭火中分出,搅得人五脏庙颠来倒去,裹着灰白竹衣的赤豆饭,馋得人口水长流。

    咬一口,满口软糯清甜,随后再停不下来。

    待破岩制成,继圣书局那头终于传来了消息。

    周淮被革职,周善才鞭笞五十,并被判返还被骗买主的银钱,且双倍赔偿。消息一出,继圣书局便被上门讨债的苦主们挤满了。

    三千两顿时变成九千两,想必那绸缎庄的公子,此时也该酬恨了。

    胥姜赶紧把清出来的书籍名录、样本清整好,把书肆交给梁墨照看,自己骑驴朝衙门去了。

    衙门人也不少,好在有衙役维持秩序,倒没让她等太久。登记上报过后,她碰到了那主簿,主簿也认出她来,原本肃穆的脸上荡出几分温和的笑意。

    “见过主簿大人。”

    “你也来登记?”

    “正是。”

    主簿看了眼排得越来越长的队伍,叹道:“京城坟典行苦继圣久矣,眼下终于痛快了。”

    胥姜朝他拱手一礼,“那日在泰康酒楼多谢大人主持公道。”

    主簿赶紧将她虚扶起来,惭道:“不敢受礼领功,功在大理寺,若非大理寺翻出周淮罪状,也无今日之盛况。”

    胥姜心头滚烫,忙跟着夸道:“对呀,多亏楼大人英明果决。”

    提到楼云春,主簿的神色僵了一瞬,尴尬笑了两声,随后朝她拱了拱手,说道:“人越来越多,我去帮忙,失陪。”

    “是小民叨扰了,大人请便。”

    胥姜自府衙出来,心头情意澎湃难抑,她不想回书肆,便骑驴往大理寺而去。

    楼云春自皇城出来,身心皆是一松,随之而来是劈山倒海的倦意。

    连续五日他不眠不休地审查卷宗,查继圣书局账目,和清理周淮与周善才所贿赂之官员的名单,便是再强健的体魄也熬不住。

    此时,他迫切地想回槐柳巷,迫切地想见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在她身侧安然入梦。

    与同僚告别后,他立即动身朝永和坊而去,刚行至朱雀街,便见熟悉地一人一驴正等在路边。

    这一瞬,他以为自己累得眼花了。

    胥姜见楼云春自皇城出来,绽开笑容朝他挥了挥手。

    楼云春愣愣地盯着她,半晌才眨了眨眼,惊喜地朝她狂奔而去。

    他勒住缰绳,两只漆黑地眸子就差没挂胥姜脸上了,眼底难掩欢喜,“你怎么来了?”

    胥姜笑眼盈盈,“来接你回家。”

    她先去了大理寺,那守卫认得她,便切切地告诉她楼云春受召进宫了,所以才来此处等他。

    她来接他?

    楼云春只觉得浑身倦意消去大半,心头犹如漫入一汪幽泉,清清软软。

    胥姜见楼云春神色发白,眼下发黑,神色难掩心疼,忙低声对他道:“我们回去吧,回去好好歇会儿。”

    “好。”楼云春目光一直没从胥姜身上移开过。

    两人并排而行,胥姜低声与楼云春讲起品书宴、制竹香、竹筒饭,又讲起今日府衙的盛况。

    他含笑听着,只盼着脚下这条路没有尽头才好。

    回到书肆,梁墨正准备锁门回家,见两人回来,笑着打了声招呼,便擡脚往家里跑。

    他每日这般跑来跑去,也没见累。

    汪掌柜也打烊了,与许久不见的楼云春寒暄几句,也往那家和人暖处去了。

    两人关门歇户,拴驴饮马,胥姜给完草料一转头,便撞入楼云春的怀抱中。

    楼云春紧紧裹着她,头埋在她肩项里,轻轻地叹息一声。

    胥姜轻拍着他的背,说道:“累了便歇着吧,我去做饭。”

    楼云春蹭了蹭她的耳朵,“我陪你。”

    其实是想她陪着自己。

    胥姜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也好。”

    这一顿饭很简单,以情和面,以心燃火,以思慕作汤,以灵犀调味,再浇上一勺相思,人间至味尽融于此也。

    两人对坐炉火前,吃一碗红尘面,就半锅俗世汤,身心逸乐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