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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一百四十二斩·负荆请罪

    一盏茶吃尽,莫明辞别胥姜,牵着骆驼,在街坊们的相送中离开槐柳巷,向佛光而去。

    汪掌柜直将骆驼送到巷口,才恋恋不舍地折回自己铺子里。

    肆里,胥姜拆开江孤给自己的信,仔细读了起来。

    信中,江孤告诉胥姜,他在临走前的确曾给江家的一些故交送过书信。

    紧接着又写道,他只将与胥姜和楼云春之间的来往,告诉了几个信得过且靠得住之人,其中便包括木淙也。

    而他给这些人留书信的初衷,是想劝他们回头是岸,并告诉他们若需帮助,便去大理寺找楼云春。

    随后,他为自己给胥姜和楼云春带来的麻烦而道歉,并为两人操心自己的事而致谢。

    末了,他写道,若此事需要他回京,便给他去封书信,他定快马加鞭地跑回来,绝不逃避推诿。

    胥姜合上信细想一番,朝上确实没人告楼云春与江家人暗通,由此可见江孤所言不假。

    随后又不禁好奇,江孤写给楼云春的信里又说了什么。她拿起那封信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等楼云春来,将信原封不动地交给他。

    她把信收到一旁,再拆茶包,一打开封纸,一股熟悉的浓香便扑鼻而来。

    是老荫茶。胥姜惊喜不已。

    她拿起一片茶叶嚼了嚼,是今年的新茶,当即起身煮了一壶,顿时满院生香。

    老荫甘甜宜人,生津解渴,去暑消乏,最宜夏饮。

    也不知杜回去涪州得吃没有?

    胥姜分碗,给前肆后院的人各倒了一份解渴。最后,才给自己吹冷一碗,倚在门边,映着头顶绿荫,慢慢享用。

    一碗下去,通体舒畅,连肺腑都清凉了。

    “舒坦。”

    她找出一个茶罐将剩下的茶叶封存,顾惜着吃,够度这一夏的了。

    茶香未散,良人缓归。

    胥姜把江孤的信交给楼云春,楼云春拉着她坐下,二人同拆共读。

    江孤给楼云春的不是一封信,这是一份名单,是江家的人脉网络,共三百余人。这不是楼云春之前得来之名单可比的。

    在这份名单末尾,江孤附了一句话,‘江孤不求以此抵过,只为江家所累及之人求一个恩典,望圣人对其网开一面,罪人江孤叩请。’

    这是一份士族梦寐以求之名单,也是天家日夜提防之隐患,更是江家的根基。

    冯杪潜伏在他身旁这么多年,所得不过十几人,如今他却轻易地将其交给了楼云春和圣人,为因帮助他而受胁迫之人求圣人对其网开一面,足见其重情重义。

    楼云春在名单上看到了北庭节度使郭元振的名字,眉心微蹙。

    胥姜见状问道:“这份名单有问题?”

    楼云春摇头,“名单没有问题,是名单上的人有问题。”

    这郭元振远在北庭,绝非由江孤与士族们搭上关系,以其而今地位来说,也不可能受制于士族。且他的副使私自入京出现在柳园,说明他与士族之间来往时日并不短,否则建立不起这般信任。

    他们所图为何?

    楼云春将名单揣进怀里,对胥姜道:“我要入宫一趟,然后回大理寺,你不要等我。”说完,便起身往后院去牵马。

    胥姜叫住他,“等等。”随后往厨房去装了两份米糕给他。

    楼云春接过后,顺势将她搂进怀里抱了抱,才牵着马出门。

    行至坊门,与三名衣衫褴褛之人擦行而过。

    胥十二觉得马上之人有些眼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认出是在胥姜书肆见过那名男子,立即朝胥四身后躲了躲。

    楼云春敏锐地勒马回头,目光在被巡卫拦住的三名乞丐身上扫视一番。

    见其衣着打扮,闻其口音皆似外乡人,以为是初到京城不懂规矩的流民,便警告道:“坊门已关,不得四处流窜。”

    随后又对巡卫吩咐:“过会儿交给巡防队,将他们送去养济院安顿。”

    巡卫应道:“是。”

    吩咐完后,楼云春便打马朝皇城而去。

    巡卫扣住三人,待巡防队伍经过时,将人交给他们,说是楼少卿吩咐的,让他们将人送往城外养济院。

    胥十二不敢出声,胥四、胥五初来乍到,见巡防队伍威势骇人,也不敢撒泼,被巡卫拎小鸡仔似的拎上马。

    “呔,怎么这么臭!”

    “这是多久没洗澡了?”

    巡防士兵一边抱怨,一边抽马,带着仨飞快往养济院而去。

    胥四见他们好不容易才进城,又被带往城外去,正要嚷嚷,一张嘴却被灌了满口风,顿时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咳成这样?莫不是害瘟吧?”巡防士兵背脊发麻,随后扯帕子捂住口鼻,风驰电掣地冲向城外。

    早点送出去,早点交差。

    一到养济院,几名僧人出来迎接。

    巡防士兵们将三人交给僧人,并嘱咐道:“不知道何处来的流民,瞧着有些瘟病,先单独看守,然后找大夫诊治后,确定无碍后再带去府衙登记造册。”

    为首那名僧人朝巡卫们合手做佛礼,应道:“阿弥陀佛,小僧明白了。”说完,便吩咐弟子们将三人带进了寺院。

    三人盯着合上的院门,满脸茫然。

    星河西流,夜静空明。

    胥姜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心头不大安定,也不知是因江孤那份名单,亦或是天越来越热的原因。

    她索性起身喝了碗冷茶,随后掌灯去肆里焚香、抄书。

    抄的正是胥渊的一本《苍苔存稿》,里头是胥渊自己所撰的一些闲文、散章。有别于撰著释译典籍的严正,行文颇为跳脱逗趣,是他早年所作。

    胥姜越抄心越静,待抄完整本,星隐日出,东方已白。她摸着旧书上的字迹,将自己抄好那份折叠、摆贡,给胥渊上了三柱清香。

    她没有再睡,而是早早地开了肆门。

    汪掌柜见她开门早,稀奇道:“这日头是打西边出来了?”

    胥姜顶着眼底青黑,无奈道:“天热了,睡不安稳。”

    “马上端午,是该热了,这街上有位娘子编的簟子不错,你不如去找她订一张?”

    “那可好,还请兄长引见。”

    “眼下还早,晚些我带你去。”

    “那就有劳兄长了。”胥姜朝他拱手一笑,随后又叹道:“这日子可不禁数,看着看着竟端午了。”

    “可不是?”想着胥姜还未在京城过过端午,便给她介绍道:“京城端午热闹,除开庙会、夜市,还有马球会、百草会,当然,最热闹的要数龙舟竞渡。”

    胥姜来了兴致,“龙舟竞渡办在哪儿?”

    “东郊龙首乡。”汪掌柜邀请道:“届时咱们不如一起去看。”

    胥姜欣然应道:“好。”

    两人正说着,卖朝食的小贩吆喝着自巷口过,汪掌柜忙招呼他进来。胥姜今日骨头懒,不想自己煮,便从厨房拿了碗到门前等。

    “快来,这顿我请了。”汪掌柜朝胥姜招手。

    胥姜也不客气,端着碗就跑了过去。

    小贩揭开木桶,一股米香便散了开来,“今日有蜜粽、灰水粽,另外还有荠菜小馄饨、粉团和饧豆粥。二位来点什么?”

    胥姜往桶里一瞧,一个个用彩绳系着的粽子绿油油地挤在一起,馋人得很。

    小贩又揭开另一个桶,桶里放着三个瓮,有混沌、粉团和饧豆粥。小馄饨白中透绿,汤色清亮,鲜香诱人。

    胥姜将碗伸过去,“我要一碗荠菜小馄饨,外加两个蜜粽,两个灰水粽。”

    小贩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馄饨,又捡了四个粽子递给她,笑道:“娘子好胃口。”

    汪掌柜笑道:“能吃才好。粽子每样给我来八个,另外两碗甜粥、两碗馄饨、两个粉团。”说完,他朝院子里吼道:“兔崽子,拿碗来打朝食。”

    不一会儿,汪掌柜家的胖墩儿便端着几个碗跑出来了。

    “我回肆里吃。”馄饨有些烫,胥姜赶紧端着碗朝肆里走。

    小贩道:“吃了可别忘了去看热闹。”

    汪掌柜奇道:“大清早的,哪来什么热闹?”

    “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朱雀街有人负柴请罪,还是个官儿,去看的人可多了。”

    胥姜差点笑喷,负柴请罪?莫不是负荆请罪?紧接着她脚步一顿,回头问道:“是哪个官儿?”

    小贩一边捡粽子,一边说道:“不清楚,听说是姓木。”

    姓木?木淙也?

    胥姜手一晃,洒出半碗汤。

    “哎哟,我的馄饨!”

    胥姜吃完朝食,给梁墨留书后,骑驴便朝朱雀街跑。跑到半路听见有人喊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曾追。

    曾追骑着驴追上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些士子、生徒。

    胥姜问道:“你不是要授课?”

    曾追大道:“昨日便放田假了。”

    胥姜了然,随后对一旁国子监的生徒问道:“你们也放了?”

    “放了。”其中一名生徒对胥姜说道:“胥掌柜,宋学录让我给你带话,让你初九去监里帮忙校勘新书。”

    胥姜一喜,拱手道:“省得了,多谢。”

    曾追催促道:“赶紧的吧,我倒要去看看这负荆请罪又是场什么把戏。”因杜回一事,曾追对木府十分厌恶,所以言语间便不甚客气。

    胥姜也不劝,这都是因果。

    一群人骑驴的骑驴,骑马的骑马,浩浩荡荡朝朱雀大街而去。

    朱雀大街两旁挤满了人,有曾追和学生们打头,胥姜很顺利地就挤到了人潮前。

    她勒紧缰绳定睛一看,只见木淙也褪去官服,仅着白衣,披发赤脚,背负荆条,一步一步朝皇城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呈罪:“罪人木淙也与吾之门生赵秀,被吏部尚书王酽、户部尚书洛东川所胁迫,与其合谋构陷国子监司业杜回泄题舞弊,致使杜司业蒙冤受屈,清名受损。今自除衣冠,负荆请罪,以昭告天下,还杜司业以清白。”

    围观者皆哗然,随后轰然炸开,议论纷纷。

    木淙也脚步不停,在众目睽睽之下稳稳走向皇城。

    “罪人木淙也,为臣不直,为师不正,欺君罔上,颠倒黑白,上愧于圣上,下怍于学生,枉读圣贤之书,羞受子民之供养,特此来向圣人告罪,请圣人责罚。”

    曾追听其供述,神色难掩激愤,他本想走上前骂几句为老师出气,硬生生忍住了。

    他不能打断木淙也,他得让所有人都听清他的供述,听清自家老杜并非徇私舞弊之人,平反这些日子以来杜家人所受的屈辱。

    可他忍得住,旁人忍不住,不少人开始向木淙咒骂、啐口水和扔东西,木淙也挺直脊梁,一一受了。

    他坚定脚步,在漫天的咒骂和扔砸的东西中,稳稳走向皇城。

    胥姜心头颇不是滋味,曾追与生徒们也面有不忍,可都忍住了,只默默跟在木淙也身后,一步一步朝前走。

    忽地,人群里冒出有人大喊,“打死这个奸人,为杜司业出气!”紧接着,几块石头便从四面八方砸向木淙也。

    胥姜不由得大叫一声,“小心!”

    身旁曾追大喝一声,骑着驴扑过去,木淙也被惊得闪了闪身,几块石头擦着他的额头飞过,另有一些砸到了他身上,将他砸倒在地。

    曾追怒吼道:“他再怎样是朝廷命官,皇城下当街殴杀朝廷命官,置天子君威以何地?”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吓得一愣,随后纷纷撇清干系。

    “不是我砸的!”

    “我也没砸。”

    一时闹闹哄哄。

    方才那石块分明是指着木淙也的头砸的,想来是有人想趁乱置他于死地。

    胥姜驱驴上前将木淙也挡住,她视线在人群里搜寻,忽然又听见有人喊道:“这种狗官,人人得而诛之。”

    随后,又有石头朝木淙也砸去,曾追赶紧将木淙也拉起来,用自己和驴的身子挡住。

    所幸,没再砸到人。

    胥姜循着刚才石头飞来的方向看去,却在人群里看到几张眼熟的面孔,是周家的护卫。

    随后,指着其中一人说道:“我认得你,你是周善才的护卫,万卷楼的人!你们当街砸杀朝廷官员,是何居心!”

    她一指认,那人举起一块石头便要朝她砸来,可此时从他身后截过一只手,石头打落,石头落在他脚背上,将他砸得痛叫一声。

    胥姜定睛一看,却见那人有些眼熟,像是……赵秀!

    她正要喊,赵秀却看了一眼木淙也,钻进人群跑了。

    随后有巡卫喝开人群朝这边赶来,而那几名砸石头的人,见状也散作鸟兽,妄图逃跑。

    正当胥姜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响,紧接着眼前一黑,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地面栽去。

    “胥娘子!”晕厥前,她听见了曾追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