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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一百六十一斩·驿站闻经

    马踏千山一尘西,烈烈雄风吹酒旗。

    店家招呼不得停,唯恐徘徊误归期。

    楼云春一行人马不停蹄,终于在日落前,抵达六盘关。

    六盘关山势崎岖,两峰并秀,有泾水中流,回转赋形,冲出一片沃野——六盘驿便修筑在此处。

    众人勒马落地,抖落一身风沙。

    楼云春擡首而望,只见城墙合抱,高楼分坐,飞甍鳞次,气势雄浑。

    城墙上建有瞭台、烟墩、鼓楼,皆是左右对称,庄严宏伟,城墙上下都有士兵把守,城门前更是设关卡盘查。

    种种景象表明,这六盘不仅司掌邮驿,还兼具防守之能。

    几人来到城门前,楼云春出示符节,守城驿卒验证后纷纷向其行礼,随后为其放行,并让人通报了驿丞。

    不一会儿,驿丞便领着七八名驿吏迎了出来。

    “下官恭迎大人。”

    “驿丞免礼。”

    双方见礼后,驿丞亲自领几人入内。

    “大人一路劳苦。”驿丞问道:“不知大人是换马补给,还是住宿?”

    “住宿,有劳驿丞安排。”

    见他这般客气,驿丞有些惊讶,这人看着满身冷肃,倒意外地好说话,他随即笑道:“大人客气了。”

    进入城门,便是六盘驿前庭,前庭左右设马房、官铺,供来往官吏、邮使换马、歇息和补给。

    官铺陈设琳琅满目,衣食行装样样俱全,所售品类并不比寻常集市少。

    驿丞吩咐两名下属,将几人的马匹都安置在同一间马房内,并嘱咐好生照料,不许怠慢,随后引楼云春前往厅房。

    前庭居中设有一座门坊,与城门相对。门坊左右各置两间厅房,作登记、调度之用,驿丞将楼云春领入其中一间,亲自为其登记。

    登记后,再请几人前往中庭。

    通过门坊便是中庭,中庭两侧各有二十间廊房,供人食宿,廊房接佛阁,佛阁高三层,阁楼上设禅房,供来往僧侣歇息。

    楼下可通车马,来往于内庭。内庭为驿丞府,是驿丞、驿吏、驿卒等人住所,也是兵粮仓库。

    进中庭后,驿丞另吩咐两名下属,领官差们去选房间,随后带着楼云春往内庭而去。

    朝廷五品以上的官员入驿,皆住驿丞府。

    驿丞边走边对楼云春道:“咱们驿站后有马场,里头良驹有百匹,皆为军马,大人若想换乘,可从里头挑两匹。”

    楼云春婉拒道:“多谢驿丞好意,我骑自己的马便好。”

    “是下官糊涂,大人之坐骑必为好马,自是不必换的。”

    “并非名驹,只是通晓其性情,使起来更为便利罢了。”

    “大人过谦了。”楼云春勾了勾唇角,不与其争辩。

    驿丞府并不似京城官邸那般华贵,却也是宽敞明净,大气朴拙。

    “此处比不得京畿繁华,只得请大人屈就了。”

    “驿丞过谦了。”

    驿丞哑然,随后摇头畅笑,这人倒有点意思。

    他将楼云春引入正厅,随即吩咐设座、煮茶。

    两人坐定,驿丞问及京城时事,楼云春一一作答。各尽一盏茶后,楼云春也打探起六盘关的情况,驿丞自是知无不言。

    “此地各族杂居,也是互市要地,过咱们驿站往萧关去,有一座高山镇,汇聚各地商旅,买卖十分热闹。大人若不着急赶路,可去那儿逛逛,虽不比京城东西二市,却也是应有尽有,且别具特色。”

    “好。”楼云春敬了他一杯茶,“多谢驿丞。”

    驿丞忙相迎,“大人客气。”

    饮罢后,驿丞见楼云春神色倦怠,也不好多耽误,便将其引至客房,让其安置歇息。

    其后又吩咐厨房送去饭菜和热水,很是体贴周到。

    楼云春用饭时,从包袱里掏出最后两只馒头,一点点咂下肚。

    吹灯前,他隐约听见梵语,那是佛阁上僧人在诵经。

    【情爱于色,岂惮驱驰?虽有虎口之患,心存甘伏,投泥自溺,故曰凡夫。透得此门,出尘罗汉。】

    “心存甘伏,投泥自溺……”楼云春掏出胥姜的腰牌,放在唇上碰了碰,呢喃道:“红尘有你,乐作凡夫。”

    楼云春在僧人们的诵经声中入眠。

    闭眼前思忖,明日是得往高山镇去一趟,算着日子,赵秀也应该跟上了。

    旷野之中,银河之下,赵秀正眺望远处灯火通明的驿站。

    他神色疲倦,形容邋遢,连着几日昼夜不休地赶路,终于在此地追上大理寺的人,他已经精疲力竭。

    想着楼云春这厮有驿丞好吃好喝的供着,而却只能幕天席地,风餐露宿,赵秀便忍不住磨牙。好在明日商队便可抵达高山镇,他可以好好修整一番,顺道在那儿截住楼云春,商议后事。

    他瞪着驿站看了半晌,结果被风吹了个透心凉,最后只得裹紧衣衫,灰溜溜回到营地,凑到篝火前取暖。

    随从见他过来,递过一碗面糊和半个胡饼,这就是今晚的吃食。

    赵秀接过后,走到一旁跪卧歇息的骆驼旁,靠着它坐下,一口胡饼一口面糊地吃了起来。胡饼干涩,噎得他直咳,这一咳又牵动胸口的伤,疼得他直皱眉。

    颍王那一脚至今未消解,反倒因长途奔波,有积重之势。不过一想到颍王发觉他欺骗后,却又奈他不何的表情,他便觉得痛快。

    这些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也终于尝到了被人愚弄的滋味。

    随从递过来一个水壶,赵秀慢慢喝了两口,终于舒坦了些。

    随从见他脸色不好,便劝道:“主子,明日到高山镇您还是去找个大夫瞧一瞧吧,这么拖下去可不是办法。”

    离北庭还有那么远的路,他这伤若不治好,怕是会死在路上。

    “好。”

    赵秀本也正有此意,他还要去找兰景,这条命可不能断在这里。

    如此一想,他捡起落在地上的胡饼,拍干净上头的灰,重新塞进嘴里。

    梁墨负责的《算学新编》终于完工,剩下关于图解的篇章,都由胥姜补刻。

    胥渊的人像版画她已刻好,然后亲自送到南山书塾交给林夫子,托他转交给宋学录,顺便将楼云春的叮嘱,再次传达给他,让他出入要当心。

    “我自有分寸。”近来他周围确实不大平静,也时常出些‘意外’,只是他并不打算让胥姜知道,徒惹她担心。

    “听曾追说最近有人来找你麻烦,你为何不来告我?”

    这便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胥姜闻言,不免在心头将曾追殴打一顿,她干笑两声,“您不是忙嘛,况且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我也没吃亏……”

    林夫子目光落在她额角的淤青上,她顿时息声,低头道:“夫子,我错了,往后再不敢相瞒。”

    林夫子面无表情道:“过会儿去给你婶婶上柱香。”

    又要跪?

    胥姜眉毛一耷,苦哈哈道:“是。”

    林夫子叹气,孩子没主意怕她吃亏,主意太大又怕她独专,左右都要操这一番心。

    他不禁叮嘱道:“冯杪虽死,往后不会再来寻麻烦,可胥昊还没被抓住,你要仍要留心。”

    “冯杪死了?”胥姜霍然擡头,惊道:“何时?怎么死的?”

    “听大理寺卿说是被人割喉而死。前天在河工巡修河道时发现的尸首,面目已被泡得发胀,后来经两名徒隶指认,才知死的是他。眼下已立案调查。”

    徒隶?莫不是胥砀和胥十二吧?

    知道冯杪得此下场,胥姜不免唏嘘,好歹曾是朝廷士子,最后竟曝尸河道,落得这般难看结局。

    不过人死万事休,难不难堪,于冯杪而言也无甚意义了。

    有道是:害人者人恒害之,这也算天理循环,因果报应。

    就是不知是谁下的手,这般凶狠。

    林夫子道:“此人与你些过节,府衙应会来查问,你如实说明便是,不必害怕。”

    “我省得的。”她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好怕的。

    他又嘱咐:“天子脚下出这种凶案,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你来去多加小心,如今小楼不在,有事便来找我,或是找楼敬,千万别自己逞能。”

    听他提起楼云春,胥姜有些脸热,垂头应道:“我知道了。”

    既说到楼家人,林夫子难免念叨几句,“如今你借住他家,不比在自家这般随意,凡事须依照章程规矩,不得失仪失礼。”

    胥姜点头,“我晓得的。”

    林夫子沉默片刻,又问:“今日他父亲同我提起,说婚期定在明年三月,待小楼回来,便着行六礼,你可真想好了?”

    “想好的。”胥姜点头,“若要成亲,除他以外无别人。”

    林夫子点头,“你向来是个明白的,不过有几句话,我须得嘱咐你。”

    胥姜俯首听训,“儿洗耳恭听。”

    “他虽为官你为民,你嫁给他,却并非高攀,莫要因此自轻,事事去屈就。往后若有不平之事,也不必往肚里咽,自有我替你做主。”

    一席话说得胥姜眼眶发热,她跪下朝林夫子磕了个头,“夫子恩情,胥姜无以为报。”

    林夫子将她扶起,“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便是要磕头,也等你出嫁那日再磕不迟。”

    胥姜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睛。

    林夫子微微叹气,随后温和道:“去找红锄说说话吧,她也担心你。”

    “好。”

    “别忘了给你婶婶上香。”

    “……是。”胥姜垂头丧气,怎么还记得这茬?

    一回生二回熟,胥姜给林夫人上完香,熟练地拿过蒲团跪下,默默磕头认错。

    林红锄叹道:“我都没被父亲罚跪过,姐姐可好,这才几日,已是第二回了。”

    胥姜闭眼道:“还不都怪曾追那个大嘴巴。”

    前两日他来肆里窜门,得知胥家人来找麻烦,义愤填膺地将其骂了个狗血喷头,胥姜嘱咐他莫要将此事叫林夫子知晓,却不想这人转头就把她给卖了。

    “这如何能怪他?分明是姐姐不对,不该瞒着我们。”

    胥姜睁眼瞪她,“小妮子,你跟谁一头的?”

    林红锄眨了眨眼睛,“我跟父亲一头的。”

    胥姜无语。

    林红锄不禁‘噗嗤’一笑,随后对胥姜道:“姐姐你先跪着,我去拿好东西给你瞧。”

    “什么好东西?”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说着便往自己房里去了。

    不一会儿,林红锄抱着两匹布出来,满面笑容地走到胥姜面前。

    胥姜好奇道:“你这是要做衣裳?”

    林红锄拿来一个蒲团,跪在她身旁,将布料拿给她看,“你摸摸,看这布料好不好。”

    两匹布料一匹为青绿,一匹为绛红,入手冰滑,质地上佳,应当为蚕丝所制。

    “自是好的,怎么舍得用这么贵的布?”胥姜心头一跳,结巴道:“这、这难道是……”

    “这是父亲封官时圣人赐下的,他特地选出这两匹来给你做婚服。”

    “这如何使得?”胥姜忙将布匹推回去,“既是圣人赏赐给夫子的,我又如何用得?”

    “自是用得的。”林红锄拉着她的手说道:“姐姐出嫁,婚服当然由娘家人准备,难不成姐姐与我们不是一家人?不仅婚服,还有嫁妆,父亲都已替姐姐备好了,姐姐安心待嫁便是。”

    胥姜嗓子堵得说不出话,心头一时巨浪翻涌,一时和风细雨,最后皆化作两行泪珠,自面颊滚落。

    林红锄见状一时慌了,忙伸手替她擦,“姐姐你莫哭呀。”说着她却也跟着哭了起来。

    胥姜搂住她,半晌才哽咽道:“我何其有幸,得你们待我这般好。”

    “姐姐值得,何况这话该我说才对。”

    自入书肆做帮工,胥姜便一直对她很好,后来得知自己师父与她父亲是故交,便将她当做亲妹妹来疼,补贴她工钱,教她本事,还给她做好吃的。

    更是在母亲病重时,不辞辛劳的奔走照顾,在母亲去世后,里里外外地帮忙操持殡仪。

    胥姜对林家的恩情,她和父亲永远都会记得。更是会一辈子当她的亲人,与她相互扶持,相互依靠,成为比骨肉还亲的姐妹,让她不再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这都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林红锄半晌才品出她话中之意,随后锤了她一记,嗔道:“姐姐就没个正经。”

    胥姜破涕为笑,然后替她擦干眼泪,“往后你出嫁,我也替你备一份嫁妆。”

    林红锄掏出手帕盖到她脸上一顿乱揉,细声细气道:“我还小呢。”

    胥姜拉下她的手,“六月就该及笄了,可请好了人?”

    林红锄因守孝,及笄礼不能像别家姑娘家那般大办,只能请林家族中慈亲来替她梳发簪钗。

    “父亲皆已安排妥当,请的是族中一位姑婆。”林红锄擡头看了眼林夫人的灵位,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胥姜摸了摸她的脸,说道:“届时我来替你梳妆、更衣。”

    “嗯。”林红锄点了点头,随后将手里的布交放到胥姜膝上,说道:“姐姐,都说女子嫁衣要自己绣才吉祥,这两匹布就交给你了。”

    胥姜一呆,“啊?”

    自己绣?她哪会绣什么嫁衣?

    林红锄拍拍她的手,鼓励道:“现学应当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