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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一百六十六斩·制扇却暑

    悠悠清凉水,由井入食味。

    胥姜与茵茵汲水,将炖好的鲜藕莲子羹和煮好的老荫茶,放入冰凉的井水中褪热。

    做好这些,又让梁墨和护卫们帮忙在门前支案板,晒字画、古籍,还有些发霉的存纸和刻板。

    小暑晒物也是习俗。

    过后又调墨、磨颜料,将前些日子绷的扇面,拿出来描画。

    画有山水、花鸟、草虫、蔬果、走兽……各形各物,也有题字落章,或者仅落闲章的。

    胥姜拿出自己在龙泉乡所收的那一套印章,在一把扇面上覆叠乱盖,最后落下‘大知闲闲’四字。

    又找出一些书画残卷,将另一把扇面上水刷浆,用茶夹小心将碎片不寻章法地拼凑上去,待水浆干后,再落章,便成了一幅书画碎骨图。

    这两把扇子,胥姜欲送给计善和邓阅川,以答谢二人平日里的照拂。

    扇子画到一半,隔壁的肉香便飘过来了,众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汪掌柜满头汗的跑出来,对众人道:“席面备在我院子里,你们这边不必忙活,过会儿都去我家里吃去。”

    他特地对梁墨说道:“梁墨兄弟可别跑,咱们早点开席,准能让你赶上回家的时辰。”

    梁墨直笑,“好。”

    胥姜找出一把晒谷扇递给他,说道:“我这儿事了,便收摊过来。”

    汪掌柜拿着扇子摇了摇,又看了看,“这扇面好,眼看就该割谷了,我昨日下乡巡田,谷穗饱满,今年应当有个好收成。”

    “看来兄长又要忙了。”

    “忙点好,忙点好。”汪掌柜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随后又朝众人说道:“过会儿我再来叫你们。”

    薛护卫和祝护卫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等汪掌柜走后,两人又商量着去买坛酒,总不好空手去别人家。

    胥姜继续画扇子,中途有人来买书,合了眼缘,竟销出去四五把。

    等到全部画完,汪掌柜也过来叫人了,众人帮忙收扇、收书。

    收整完后,胥姜又让护卫和梁墨将煮好的鲜藕莲子汤、老荫茶,还有汪掌柜先前端过来的冷淘,纷纷端去汪掌柜院里。

    随后关门,抱着坛米酒,同茵茵一道入了汪掌柜院子。

    见她进门,秦氏连忙迎上来,麦麦跟在她身后,跟个小尾巴似的,见了她只叫姨姨。

    胥姜喜得不行,把酒交给小汪后,将麦麦抱起来举高,逗得麦麦‘咯咯’直笑。

    秦氏的母亲和弟媳也围上来说话,随后拉着她地入席,席分两桌,男女各一桌,却都吃得热闹。

    席至末尾,胥姜夸道:“这羊肉真鲜。”

    这暑羊并未过多调味,只用姜蒜加清水炖煮,吃时蘸酱,就鲜美无比。

    “都是自家养的,种好,又都是放在山上的,所以没什么膻味,吃起来自然香。”说着秦母又给胥姜夹了一块小排,慈爱道:“爱吃就多吃些。”

    胥姜其实已经吃饱了,却并未推辞,“多谢婶婶。”

    汪掌柜那桌也吃得热闹,众人一边喝酒,一边听薛护卫讲故事,不时还行个酒令,直将一桌大小老少,吃得酒酣耳热,满面通红。

    梁墨平日里不沾酒,今日却推辞不过几个哥哥,被连灌几杯,不一会儿就晕乎了。

    汪掌柜拍了拍他的肩,“不怕,喝醉了便在我家睡!”

    薛护卫也道:“想回去也成,哥哥们送你!”

    秦父含笑拦道:“小子还没吃多少,就让你们先给灌醉了,来,跟我喝几个。”

    有秦父解围,梁墨这才逃过一劫。

    这是位酒仙,几轮下来照旧气定神闲。

    胥姜对秦母说道:“秦叔真是好酒量。”

    秦母眼底含笑,“也就今日纵着,平日里可不敢让他多喝。”

    胥姜瞧着那方景象,不禁设想若楼云春在,会是个什么模样,想着想着便笑了。

    若他在,定是几盏酒下肚,就变木头了。

    秦氏挪到她身旁,低声问道:“近来为何都没看见楼兄弟?”

    胥姜也低声道:“他外出办差,得过些日子才回来。”

    秦氏了然,随后拍了拍她的手,心说难怪近来胥姜都去楼家住,想是楼云春不放心的缘故。随后又问道:“你们的日子定了么?”

    “定在明年三月。”提及婚事胥姜也难免脸热。

    “三月好,日子暖和。”秦氏替她高兴,这妹子总算有个家了,随后又小声打趣道:“该准备嫁衣了。”

    “嫂嫂莫要取笑。”一说起这事,胥姜就犯难,随后附在她耳边,将林夫子给了她两匹布的事告诉了她,又说:“嫂嫂知道我不善针线女工,可有主意?”

    “我倒是想替你揽下此事,可你说那布料是圣人赏赐的,又不敢下针。”秦氏想了想,说道:“咱们坊开衣铺的甄娘子可是有名的绣娘,我看不如请她来问一问。”

    “哎哟,竟将她给忘了。”胥姜想起甄娘子给自己挑的几身衣服都很合身,倒真不如找她试试。

    “这事儿得早些办,这嫁衣有讲究,也费工夫,下半年制衣的人多,怕耽误了。”

    “我明日就去请她。”

    “也记得来叫我。”自家妹子的喜事,少了她怎么好。

    “好。”胥姜斟酒敬她,两人亲亲热热地喝了一杯。

    宴罢,天色尚早,汪掌柜和他岳丈醉醺醺将众人送出门,随后又被妻弟挨个扶回去了。

    薛护卫和祝护卫心头有分寸,神色尚清明,而梁墨眼看着是不成了,胥姜便请祝护卫送他回去,薛护卫则跟自己一起回楼宅。

    胥姜给豺舅和月奴喂了自汪掌柜家带来的羊骨和肉饭,又检查好门户,锁好前后院门,这才动身回楼宅。

    行至巷口,一道人影尾随马车而去,直跟到了昭行坊。

    胥四见胥姜下马车进了楼宅,心头无比嫉恨,“死丫头竟攀上高枝儿了。”

    先前听那吴掌事和周槐说起,他竟不信,只当她那铺子里的野男人是这不要脸丫头的相好,不曾想竟是朝廷大官。

    他就说自己好端端为何会被通缉,胥四和胥十二为何会坐了牢子,原来是这死丫头傍上了权势。

    既傍上了这般权势,却还舍不得将胥家的财产归还,当真是贪得无厌!

    瞧着胥姜进了楼宅再没出来,胥四恨恨呸了一声,随后潜回万卷楼,同周槐从长计议。

    无论如何,他要让胥姜把胥家的东西都吐出来!

    胥姜回楼宅后,楼敬还未归,想着如今不大太平,便又请薛护卫去接。可这一去,却是至半夜才回来,回来后楼敬直接回了主院,胥姜不好再去搅扰,便歇下了。

    待第二日早晨去陪楼夫人吃朝食,却见他也在,并未去上朝。

    胥姜问道:“小暑休沐不是一天么?怎地今日伯父还未去上朝?”

    楼敬道:“陛下圣体抱恙,罢朝三日,过会儿我直接去贡院。”

    “抱恙?昨日不还携众臣游曲江消暑么?”还携带了后妃与几个在京闲王。

    楼敬遣散左右,待房里只剩他、楼夫人和胥姜后,才压低声音,神色沉重的说道:“昨日圣人游曲江出了意外呛水,虽得救治却吓出了病,神智不大清醒,是以暂时无法理政。”

    难怪。

    “您昨夜晚归,便是为着此事?”

    “嗯。”他昨日得知圣人出事后,便往皇城打探情况,这才回来得晚了。

    胥姜总觉得此事蹊跷,圣人出行,所有准备必是慎之又慎,怎会说出意外便出意外?

    想着先前林夫子和几位大臣遭遇的‘意外’,胥姜的心不由得一寒。

    “近来‘意外’太多,伯父还请多加小心。”

    “会的。”楼敬不禁想,还是女儿家窝心,懂得体贴人,不像飘在外头那闷葫芦,便是关心也不显,说起话来还怄人。

    唉,也不知这讨债儿子,在外头如何了。

    千里之外,刚过萧关,正往泾州赶的楼云春,被风沙呛瘙得打了个喷嚏,随后将胥姜给他买的幂离翻出来带上。

    越近泾州,风沙越大,也示意着,他们即将出关。

    出关后,恐怕就不会像在关内这般太平了。

    而赵秀这头,终于在萧关追上了那拨吐蕃商人。

    可令他失望的是,他终究慢了一步,那玉虎早被吐蕃商人转卖给了一队突厥商人。

    赵秀追问那队突厥商人的去向,得知他们将经北庭过安西前往西突厥后,只得又追着突厥商队跑。

    而那越医已无用,带着也是累赘,便被他扔在了萧关,任其自生自灭了。

    小暑过后,天越发热了,京中王公贵族或富贵人家,皆往城外庄园去避暑。

    “明日我也要躲小竹溪去了。”计善拿着胥姜送的扇子摇得惬意。

    胥姜停下手里的活儿,然后洗干净手上的墨汁,又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才请他回书肆坐。

    计善接过胥姜递来的冷茶,说道:“这大热天的刷印,也不怕中暑。”

    “眼下时辰早,赶着多印些,午后也是不敢动的。”胥姜给自己也倒了一盏,几口便喝完了。

    计善抿了一口,“到底是你们年轻,经得起劳苦,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得暑热。”

    “方才听您说要去小竹溪避暑?”胥姜笑道:“那倒是个好地儿。”

    “我其实是不想去,都是家里人安排的,不好拂了他们一番心意。”

    “是儿孙孝敬您呢。”

    计善忍不住笑了笑,又问:“那套《文脉起源》该出了罢?”

    今日他便是为此事来的。

    胥姜答道:“正在定册装帧,国子监人手多,有个四五日就该出了。发售应当在生徒们复课后,不过宋学录说了,出书后可先拨给我一批上架售卖,以滋嘉奖。”

    “那可好。”计善又问:“你能分得多少套?”

    “四十套左右。”

    计善忙道:“那你得先为我留两套。”

    胥姜忍笑,“您不是已有一套了么?”

    “那是你出的,这是国子监出的,各不一样,何况这还是初版,不过三百册,往后可难求。且我这两套,有一套还是邓兄的,他乡下庄园来不了,便托我帮他下定。”

    说完,计善放下茶盏,也不管胥姜答应不答应,自钱袋里掏出一块碎银拍在胥姜面前,“这是定钱,可不能反悔。”

    “先生既有交代,晚辈怎敢不从?”胥姜称了银子,给他出了张定契,打趣道:“这您该放心了吧?”

    计善将定契揣进怀里,嘴里念道:“放心,放心。”

    知道肆里忙,办完事计善也不多留,再三嘱咐胥姜后,便携着胥姜托他带给邓阅川的扇子,欢畅地走了。

    胥姜继续回后院干活,可没一会儿,祝护卫来通报,说是衙门有人找。

    她迎出门一问,却听衙役道:“胥掌柜,你那两位同族翻供,说对你并无讹诈之意,要求衙门释放,还得请你跟我们往衙门走一趟。”

    “可他们录了口供,有画押为证,如何翻供?”

    “他们说签字画押是被逼迫的,喊了两日的冤,所以主簿大人想请你过去断一断。”

    胥姜想了想,说道:“我有街坊们可作证,口供是那马十二自己画押的。”

    说完,胥姜让祝护卫去请汪掌柜和那日同去了府衙的街坊。

    可祝护卫却来回,汪掌柜今日下乡,还没回来,而其他人,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胥姜心底不由得一沉。

    梁墨闻讯出来,说道:“东家,我同你去。”

    茵茵跟着附和,“我也去!”

    胥姜摇头,“你们都是我书肆的人,去或不去,用处都不大。”

    随后又对二人叮嘱道:“我跟祝护卫和薛护卫先去看看,你们在书肆守着,若兄、若见汪掌柜回来,便请他来县衙帮忙作证。”

    她是东家,梁墨不好反对,只好答应了。

    胥姜拍了拍茵茵的头,说道:“你呆在书肆,先别回楼府报信,等我回来再说,知道吗?”

    眼看自己的心思被拆穿,茵茵垂头不语。

    随后,胥姜对两名衙役行了一礼,说道:“二位差爷,咱们走吧。”

    薛护卫引来马车,与祝护卫一起,载着胥姜往县衙而去。

    在胥姜走后,几名街坊探出头来,各自对视几眼后,各自叹了一口气后,又纷纷将门关上了。

    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茵茵回到肆里,看着还未送出去的扇子,眼泪唰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