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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3章一百八十三斩·消暑小宴

    炎夏日如火,五香待闲客。

    五香茶,为筹禅师所制,以香配药而成五味饮子,主滋补调和,本为病弱之人强身健体之药饮,因京城尚养生之风,而于各茶饮、茶肆盛行。

    其五香,以沉香为主,铺丁香,檀香,泽兰香,甘松香为次,调五脏和谐。

    胥姜这五香茶是找千金坊配制的,饮方被弟子们改动过,减了几分苦性,增了几分甜美。

    千金坊改动缘由是因为药味儿太重,弟子们也不爱喝,偏陈大夫每日一味,每味又煮一大锅,吩咐弟子喝干净。

    弟子们多有阳奉阴违的,大的不喝便推给小的,喝得新来的弟子飞着泪花,直嚷着要回家,才不得已改了方子。

    改方之后,味道果然适口不少,不仅弟子们不哭了,还颇受街坊们青睐,卖得很是红火。

    三人守着两只炉子在厨房熬茶汤,柴火烘暑热,堪比蒸笼。

    宋樆是客,胥姜不好苦了她,便请她司水。让她将熬煮好的茶水,以凉白开冲淡,再分别灌放入冰水中冰镇。

    待五味茶都熬好后,胥姜与茵茵衣裳已被汗水浸透,宋樆赶紧打水给二人清洗降热。清洗后,两人果然舒爽不少。

    胥姜歇息片刻,因想着有人不爱五香饮,又着手冲饧水,冲好后先给宋樆和茵茵各递了一碗,然后又盛了几碗,让梁墨端到外头去。

    她喝了一口糖水,喟叹道:“总算都弄完了,这大热天的备席面,可真是考验耐烦心。”

    “倒是比待在家里有趣多了。”茵茵少有这般体会,觉得有趣,捧着碗乐滋滋地晃脚。

    “嗯。”宋樆应和,她向来不爱与人亲近,这也算是头一遭,感觉却不坏。

    天上白云懒卷,碗中饧水清甜。三人呆痴痴望着,待满身热气散去,才起身回肆。

    肆里凉爽,胥姜拉着宋樆坐下歇息,不好意思道:“你来做客,没好生招待不说,倒先让你帮忙干活儿。”

    “没关系。”宋樆自如不少,不似登门时那般紧绷,神色也亲和,“我也是闲不住的人,活动着反倒自在。”

    胥姜笑道:“这点咱们倒是一样的。”随后又问起兰谱的情况,“温先生那兰谱校订得如何?”

    “基本校订完了,只是对绘图不大满意,想请人重画,估计得费些时日。”

    “一共定了多少个品类?”

    “初定有三百四,校订删减后剩一百二十八,都是珍奇品种。”

    “这也不少。”每种品类插一幅小品,至少得分四册,装帧出来才雅致美观,否则显得沉重粗笨,胥姜又问:“他老人家可有人选?”

    宋樆摇头,“还没找到合适的。”

    “一百二十八幅小品可不是小数目,找名家费时费钱,还不好提要求,找寻常画师又怕达不到要求,确实为难。”

    胥姜也不由得犯愁,这画出不了,她这头的活儿自然也动不了。

    忽地,她的目光转到墙上那幅画上,然后猛地一拍额头,‘哎呀呀’叫了两声,“瞧我这脑子,想是给热糊涂了,眼前这不有个现成人选么?”

    宋樆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不由得一愣,是那幅白肋香山。

    适逢其会,胡煦赶趟上门了。

    “真是背后说不得人,一说就叫人逮住了。”胥姜一笑,起身走到门口朝胡煦打招呼,见他骑马而来,便问:“这是去哪儿了?”

    “青槐乡。”胡煦下马,卸下马背上的褡裢,见褡裢沉重,两名护卫赶紧上前帮忙。

    胥姜连忙拉着跟来的宋樆让路,问道:“陆夫子将板都写好了?”

    “写好了。”胡煦看向宋樆,笑问:“宋娘子什么时候来的?”

    宋樆答道:“有一阵子了。”

    胡煦低头替马松了松鞍,“我看家里没人,还以为你外出送花去了。”

    他去找自己了?

    宋樆心头微动,她正想接两句话,却被梁墨打断。

    梁墨安顿好刻板,出来替胡煦将马牵去后院饮水喂料,这可是圣人钦赐,怠慢不得。

    胥姜请胡煦进屋,随后去厨房端茶饮,宋樆要帮忙,却被她按着坐下了,“有茵茵呢,你坐着正好跟他说说兰谱的事儿。”

    胡煦好奇道:“兰谱怎么了?”

    宋樆道:“温先生想重新找人绘图……”

    胥姜留二人说话,随后拉着茵茵往厨房去了。

    茵茵跟在胥姜身后,小声问道:“胥姐姐,这位宋娘子是不是心悦胡大哥?”

    胥姜差点被绊一跤,转身惊奇地问道:“你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话?”

    “猜的嘛。”茵茵道:“宋娘子少言寡语,对人也不大热络,可胡大哥一进门,她便没错过眼,所以我猜……唔?”

    胥姜捂住茵茵的嘴,“小丫头还没长醒呢,瞎琢磨什么。”

    茵茵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转,难道她猜错了?

    胥姜又叮嘱道:“这话可不能说给旁人听,知道么?”

    茵茵点头。

    “乖。”胥姜松开她,又拍了拍她的脑袋。

    茵茵笑得乖巧,随后又道:“其实我是从少爷身上猜到的。”

    “啊?关你家少爷什么事?”

    “少爷性子冷淡,跟谁都说不了几句话,可每次见到胥姐姐的时候,眼珠就转不动了,话也多了不少。”

    胥姜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耳朵情话,耳根有些发烫,她掐了掐茵茵的脸盘,“就你机灵。”

    茵茵眼睛弯得像月牙。

    想着楼云春,胥姜只觉心头欠得厉害,算着日子,他也快到凉州了。

    不知一路可安?

    不知……归期几何?

    ————分割线————

    乌兰关,残阳如血,染得天地一片通红。

    楼云春站在城楼上向西眺望,关川河犹如经络血脉,延伸于炎黄赤土,育出一片片绿荫。

    在关川河尽头,是巍峨绵延的长城,长城外是突厥人的牧场,它流进草原,不分族类地养育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生灵。

    乌兰关修建于关川河河东岸台,河对面便是河西军所管辖的凉州地界,看着近在咫尺,却无法踏足。

    只因乌兰关下地势陡峭,河流湍急,因多岩沙无法架桥,若想过河得沿着河岸官道往上游走七八里,由驻守边军所建造的乌兰桥通行。

    老段上来叫人,“大人,水粮补给完毕,要走么?”

    楼云春转身,“走。”

    老段上来搀扶,却被他摆手制止,他腿上的伤已经好多了,行动虽慢,却已无需人搀扶。

    两人自城楼而下,楼云春辞别乌兰关守将,领着队伍启程,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了乌兰桥。

    桥头设有关口,有两队士兵把守,不远处便是营地。

    老段持符节上前要求放行,不想竟被守卫拒绝。

    “此桥天黑以后禁止通行,你们这么多人,想过桥,得等明日上报校尉,待其批复后再说。”

    “我们大人乃朝廷命官,奉皇命前往凉州,还请阁下通融。”

    守卫却不为所动,“在咱们新泉军地界,无论是谁,都必须依照咱们的规矩办事。”

    老段收起好脸色,冷道:“难道这规矩比皇命还大?”

    守卫没有答话,却也没让步。

    老段心底浮起一丝火气,“若是咱们硬要过呢?”

    守卫扫了他们一眼,“咱们此处营地有驻军五百,你们大可试试。”

    好大的胆子!

    老段正要喝斥,一道凛冽的嗓音自他身后响起,“你们新泉军难道想造反?”

    守卫一愣,正要驳斥,擡头却对上一双锐利的眼睛,刺得他顿时将话吞进肚子里。

    楼云春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冷厉而威严的眼神锁住那守卫,掷地有声地问道:“回答本官,你们新泉军是不是想造反?”

    “大人言重,新泉军……对朝廷向来忠心耿耿。”守卫压下心头那丝畏惧,硬着头皮道:“卑职也只是照章办事而已。”

    “照谁的章?为谁办事?”楼云春眼中锐芒逼人,似要洞穿一切,“这大盛难道还有别的律章,第二个主子?”

    “新泉军自有军法,且将在外……”

    还未等他说完,楼云春翻手,手中刀鞘便狠狠扫在了守卫脸上,抽得他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其余守卫见状,立马围了上来,手纷纷按在了刀鞘上。

    巡卫们也不示弱,直接拔刀,护在了楼云春身旁。

    被打的那人,吐出一口鲜血,神情惊怒,可一对上楼云春那张黑脸,顿时气弱,“你怎能随意动手打人?”

    楼云春吐字如钉,“方才不过是小惩,再敢出言不逊,本官立即将你就地正法。”

    那人脚下发软,忙退后两步,躲在了其余守卫身后,不敢再言语。

    护送楼云春的会宁军也围了上来,领队的军曹上前出示令牌,表明身份道:“我们是会宁军,奉命护送京中特使、大理寺少卿楼大人前往凉州,还请新泉的各位兄弟与个方便。”说完暗含警告的说道:“也只当给自己也行个方便。”

    守卫们互相使了几个眼色,随后支了一人前往营地报信。

    一名守卫上前暗暗吸了一口气,朝楼云春和众人行了一个军礼,挤出一个笑脸:“原来是大理寺的上官和会宁的兄弟,是咱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诸位恕罪。”

    说完,又向楼云春单独行了一礼,告罪道:“咱们都是军旅粗人,卑职这兄弟性子直又嘴笨,若言语上冒犯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楼云春不吃这套,他黑沉沉的眼神落扫过来,似要扒掉人的皮囊,看清里头藏的什么骨肉,随后冷道:

    “本官出示符节在前,表明身份与目的在后,尔等明知本官身负皇命,却依旧拦阻,此乃不尊皇命。以驻军威胁本官,此乃以下犯上。对朝廷与圣人出言不逊,此乃藐视天子。大理寺司审百官,此三桩罪,本官只要上奏任意一条,便足以使尔等人头落地,让你们新泉军换一身血。”

    守卫闻言,只觉得脖子上凉意阵阵,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上头人比武,祭旗确是他们。

    不管了,先告罪再说。

    随即跪道:“卑下知罪,还请大人网开一面。”

    他一跪,其余人也跪了。

    军曹不想将此事闹大,有心给他们台阶下,便低喝道:“还不放行!”

    守卫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做主发话。

    楼云春见状,便知自己猜得不错,想是有人得到消息,知道他们要往此处过,所以下令拦阻。

    他心头顿时升起一股危机感,立即招来老段,让他持自己的令牌,快马加鞭去乌兰关调人。

    老段领命而去。

    楼云春盯着守卫,审道:“是谁下令让你们拦阻本官?”

    那告罪的守卫却不敢招认,只结结巴巴道:“这……”

    只听得一声刺耳鸣响,守卫眼前闪过一道雪光,待他回神,楼云春的刀已架到了他的脖子上,“说还是死?本官只给一次机会。”

    “大、大大人饶命,是韦校尉。”

    韦?

    守卫话刚落音,一名武将便领着几队人朝这边急行而来。见状,他赶紧缩起脖子,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里。

    楼云春暗忖,看来这位便是他口中的韦校尉了。

    那武将上前,冲楼云春恭敬行了一礼,“末将韦一诺参见大人。”

    他身后众人却并未跟着行礼,而是抚着兵器,颇有几分严阵以待的意味。

    楼云春心不由得一沉,神情却依旧冷漠,他将人打量了两眼,问道:“韦元魁是你什么人?”

    韦一诺坦然道:“他是末将的父亲。”

    楼云春有意拖延时机,便退后两步,收了刀,作出一副叙旧的模样,问道:“本官与令尊有过几面之缘,却只听他提起过韦家大公子与二公子之名,并未听闻他还有儿子在西北戍边,这其中有何内情?”

    韦家便是京中五大士族之一。到这一代已无人在朝中为官,其家族便以经商敛财,其产业遍及各行各业。

    其权势虽比不上王、洛、柳、窦几家,甚至一度落于周家之后,财力却让人不敢小觑,是士族们的钱袋子。

    经楼云春查没的继圣书局账目表明,这韦家就出了不少银钱。

    韦家原本的人脉、买卖都由韦元魁一手经营打理,可自从继圣书局倒闭后,他便隐于幕后,交给了两个儿子。

    韦家生意做得广,两名公子年轻气盛,难免有犯到楼云春手上的时候,韦元魁不得不出面求情。

    楼云春与他的几面之缘便是这么来的。

    只是这缘却是孽缘,那韦元魁此次拉下面子求情,却次次被拒,心头对楼云春难免生怨。

    如今在此节点遇到他儿子,想来没那么容易过关了,只希望老段跑快些,早些搬来援兵。

    韦一诺叹道:“末将是庶出,自是不配与两位兄长相提并论。”

    楼云春眼底划过一丝异色,“到底是亲儿子,边关苦寒,令尊也真舍得。”

    韦一诺沉默片刻后,虔诚道:“为朝廷效命,虽万死而不辞,这点苦并不算什么。”

    楼云春问道:“既同为朝廷效命,为何韦校尉要阻本官于此?”

    “楼大人可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楼云春心生警觉,握紧了手中的刀。

    “自古忠孝两难全。”

    韦一诺嗤笑两声,擡头直视楼云春,满脸遗憾,随后无奈一笑,欠身悄道:“末将虽有报效朝廷之心,可父命大于天,末将不敢违抗,还请大人体谅。”

    说着他猛然拔刀,刺向楼云春受伤的左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