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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二百四十五斩·启程回京

    第245章二百四十五斩·启程回京

    “那是家父。”

    “难怪。”沈确抚须暗道: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这围着娘子打转的没出息样,定是从他老子那儿学来的。

    楼云春问道:“先生认识家父?”

    沈确道:“我与你父亲是同窗,后一同入仕,他留京,我外任,已多年未见了。”

    楼云春在脑海中搜寻官员籍名,却并无沈确此人,想必已远离官场多年,“父亲若得知晚辈与先生相逢,定然欢喜。”

    “不骂我就算好的了。”自他辞官后四处遨游,便渐与京中老友断了联络,早几年偶尔回乡,还能得几封来信,过后便音尘断绝了。

    “你不该挨骂?”杜回应付完前头,赶来与沈确相见,正好捡到这一句。

    “该的,该的。”沈确忙起身相请,“来来来,坐下喝口茶。”

    随即从胥姜手里抢过茶壶,倒了一盏亲自呈给杜回。

    杜回确实口渴,接过来喝了大半盏,又继续骂道:“当年说辞官就辞官,又不同人打声招呼,若不是找到你家乡人打听,还以为你死在哪个山沟里了。”

    胥姜忍笑,这杜先生想挑理训人,男女老少可都逃不过。

    沈确看了两个小辈一眼,凑到杜回耳边低声道:“小辈面前,多少给我留些脸面。”

    随后又给杜回续茶,让他多喝两盏下下火。

    胥姜见状,将杜回爱吃的糕点挪到他面前,说道:“先生忙了一大早,还未用朝食,这重阳糕是刚从蒸笼里捡出来的,还热着,赶紧吃两口垫垫吧。”

    真是好孩子。

    沈确赞赏地看了胥姜一眼,随后拿起一块糕点塞进杜回嘴里,“别辜负孩子一片心,快吃吧。”

    杜回一嘴话被堵回去,噎得翻了个白眼。

    胥姜又道:“厨房还备有酱鸭、灼鸡、八仙盘和一瓮上好的清菊酒,让二位先生带着登高野飨。”

    “光听这名儿就馋人。”沈确拍了拍杜回的背,羡慕道:“老杜你可真是好福气。”

    杜回咽下糕点,喝了口茶,哼道:“好福气的可不是我。”

    沈确看了眼楼云春,明白他言之所指,不禁哈哈大笑,“谁叫你家没多出个儿子。”随后又问:“这胥娘子是谁家姑娘啊?”

    胥姜笑道:“家父胥渊,黔州人氏。”

    杜回和楼云春皆不约而同的看向她,见她神色安然,各自才放下心来。

    沈确‘啊’了一声,问道:“可是著了《文脉溯源》那位折云先生?”

    胥姜惊讶,“先生知道?”

    “早先便曾在杜兄此处反复拜读,好书,好书啊。”沈确不禁赞叹,随后又道:“听闻此书如今被各个学府抢破了头,流入民间的官刻版已被竞到了百两以上,还陆续出现手抄本和私刻本,价钱也不低,大有风行之势。”

    胥姜这些日子都在府衙养伤,倒不知竟是此番形势,不过她并不意外,这本书只要面世,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

    她很庆幸,自己将刻板献给了朝廷,定了正纲,否则当抄本与私刻本盛行起来,就真假难辨了。

    “我本说等老杜秋社巡视结束,再上门来誊抄,今日既遇着正宗儿,倒节省了笔墨,不知胥娘子可否出一套予我?”

    “承蒙先生爱重。您与杜先生和楼先生既是旧友,又对照月施予援手,晚辈便赠您一套又有何妨?只是,这书晚辈并未随身携带,得回京之后,才能着人寄来,不知先生可等得?”

    “等得,等得。”沈确连连点头,“接下来小半年我就赖在此处不走了。”

    杜回哼道:“我这廨舍可没地儿给你住。”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住不下我便在这丛金菊下铺席。”沈确指着方才手植那丛花笑道:“你给花浇水时,匀我点就成。”

    杜回道:“我浇大粪。”

    众人喷笑。

    见日已当空,杜回起身道:“不是要登高赏菊么,再不走回来可就要晚了。”

    沈确赶忙喝了口茶,觉得滋味好,便朝胥姜问道:“不知这茶可还有余?”

    “有的,我分您两斤,您慢慢喝。”

    “那怎么好?”

    “先生爱喝就好。”

    杜回笑骂,“你索性除了这身衣裳,当乞丐罢了。”

    沈确竟点头,“这倒是好主意。”

    众人又皆是一笑。

    柳眉招来杜回的随从往厨房去取来食盒,两位老友一句一句地对出门去。

    胥姜与楼云春立在花前,目送二人离开,随后相视一笑。

    “杜先生很欢喜。”

    “人生难得一知己,何况又是他乡重逢。”楼云春握着她的手,他和胥姜亦如此。

    胥姜笑如秋阳,随后牵着楼云春朝厨房去,“得遇大喜,又逢节气,自当庆贺,走,咱们去看看厨娘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楼云春看着她,眼底映出一片暖光,“好。”

    ————启程分界线————

    相逢有期,别离有时。

    胥姜、楼云春一行,在杜回与沈确的相送下,走出府衙。

    车马行李已准备停当,胥姜转身朝杜回一拜,“先生,儿这便走了,您要多保重。”

    楼云春也跟着一拜,“等明年开春,我们还来看您。”

    开春后,他们要去充州接溪芷,正好可再来涪州探望杜回。

    “好。”杜回扶住二人,心头也有些不舍,叮嘱道:“你们身子还未复原,别着急赶路,回京后也别太操劳,养生为要。”

    胥姜掬一把离别泪,哑声道:“先生您也是,民生虽重,却也别为难自己,别忘了京中还有挂念您的人。”

    楼云春道:“路上有巫大夫随行,先生您大可安心。”

    “哎。”杜回拍了拍二人的肩膀,随后又对胥姜道:“替我向家人、老友们带声好,还有曾二,让他给我回信,另外替我督促着些,别因我不在便松懈了。”

    随后又含笑道:“再帮我转达他,就说酒已埋好,等着二月为他启封,别让为师喝不成。”

    胥姜破涕为笑,点头应道:“有林夫子看着,您就放心吧,任他三头六臂,也翻不过天去。”

    楼云春也替曾追美言道:“上次见问峰论道已然不俗,如今又与荀先生同住一个屋檐,得他点拨,必定一日千里,稳登三甲。”

    听曾追如今有二师护航,杜回又不禁吃味儿,“当着面少夸他些,免得教他得意忘形。”

    “你这人总是口是心非,你当我面夸你那徒弟夸得少?什么蜀中第一,状元之才,踏实孝顺,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沈确拆台,随后无视他恼羞成怒的目光,对胥姜道:“胥娘子,回京后可别忘了我的书。”

    胥姜应道:“您放心,忘不了,抵京便立即给您寄来。”

    沈确满脸期盼,“那我可就等着了。”

    正说着,前方传来一阵铃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巫栀赶着一架牛车过来了。

    她身后车斗拢得老高,用皮纸裹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都装了些什么。

    一名护卫见状,上前替她引缰,她道了声谢,随后下车前来同杜回拜别。

    “杜大人,承蒙照顾,晚辈也要走了。”

    “应该的。”不过一封推荐信罢了,能不能进还得看她自己,杜回嘱咐道:“京城人情复杂,万事须谨慎。你身为女子,想要进医署必定阻碍重重,若遇麻烦,便找他二人出出主意,别抹不开面。”

    “巫栀谨记大人叮嘱。”

    “即便最终进不了医署,也别丧气,涪州永远都有你一路可退,一庐可守。”

    得他一番关怀,巫栀心头也有些触动,诚心一拜,“多谢大人提点。”

    “快免礼吧。”杜回扫了眼胥姜与楼云春,对她道:“这两个便劳你费心,一路上替我看着点。”

    巫栀应承道:“您放心,有我在,保他们一路无虞。”

    杜回又转向两个冤家,叮嘱道:“到了京城,便将巫大夫当作自己人,多照应着些,知道吗?”

    楼云春与胥姜齐齐点头。

    “知道了。”

    “您放心。”

    杜回看着三人,深深叹了口气,随后摆了摆手,“去吧。”

    三人跪地朝他一拜,随后起身走向马车。

    楼云春扶着胥姜先上车,随后正要跟上,却被杜回叫住,“楼家小子……唔?”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沈确捂了嘴。

    沈确道:“他是说让你照顾好你娘子。”

    楼云春郑重点了点头,“会的。”随后与胥姜上了同一辆马车。

    胥姜掀开窗帘,挂着泪对杜回挥手,“先生,我们走了,您多珍重。”

    楼云春也凑过来,“我们会带信给您家里人,让他们安心。”

    杜回拉下沈确的手,朝几挥手,“一路顺风,多多保重。”

    巫栀坐上牛车,叮嘱道:“我给您留的调理方子,每月三服,记得抓来吃。”

    那方子也苦得要命。

    杜回叹道:“知道了。”

    护卫扬鞭驱马,马车缓缓向前,一辆牛车紧随其后,驶向朝阳。

    看着人远去,杜回对沈确埋怨道:“你方才捂着我作甚?”

    “免得你说煞风景的话。”沈确道:“况且即便在你眼皮底下分坐两车,信不信都不用转过街,便凑一堆儿去了,你能拦得住?”

    “谁说我要拦?”杜回哼道:“好话都让你说了。”

    沈确一哂,“谁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呢,这吃也吃了,拿也拿了,好听话总该说两句的。”

    杜回冷笑,“你吃我住我,怎没见你对我说两句好听的?”

    “我不怕说,就怕你觉得酸。”

    “这倒是。”见一行人彻底消失在街口,杜回神色才露出几分寥落。

    “我陪你喝两杯?”

    杜回转头,见好友满脸关怀,眉头一展,“正好,昨日的清菊酒还剩半坛。”

    沈确迫不及待道:“那还等什么,走吧。”

    两人随即相携入门。

    ————分界线————

    一江秋水,两岸红栾,风掀起重帘,帘内鸳鸯啄羽,锦瑟鸣弦,卿卿黏黏。

    行至渭水河畔,楼云春探头让众人停下来歇息。

    车里燥闷。

    楼云春先下车,回身去接胥姜,两人来到水边,望向对岸。

    过了渭水,便是京畿地界,以目前脚程,再有两日便能抵达京城。

    胥姜扇风扑脸,才消去热意,见楼云春还盯着她,便羞恼的瞪了他一眼,随后转身沿着水岸往前走去。

    楼云春擡脚跟上。

    北地秋色更浓,只见群山绵延,叠翠流金,着映霞云,二分天地,一时难定输赢。

    两人驻足静赏。

    “啊切!”几声喷嚏惊了秋色,也惊了一双鸳鸯。

    胥姜闻声回头,见巫栀恹恹地从柳眉车上下来,朝自己牛车摸去,便上前关切道:“阿栀,你的伤寒可好些了?”

    巫栀近来很是没脸,想她自负医术了得,谁知自己却被这小小风寒给撩栽了,说出去多丢人。

    她嘴硬道:“快好了。”

    柳眉跟过来,哼道:“好什么好,这会儿还发热呢。”

    胥姜赶忙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有些烫,皱眉道:“那你还不快回车里歇着,下来做什么?”

    巫栀拉下她的手,走到牛车旁,然后解开绳子掀出一个角,从里头掏出一个药箱。

    楼云春连忙上前接过,说道:“我们自己换药就好,你歇着吧。”

    巫栀看着他还有些发红的面颊和微肿的嘴唇,再回头看了一眼满面春光的胥姜,哼道:“你倒是巴不得。”

    楼云春对上胥姜疑惑的目光,难得有些窘迫。

    巫栀身上疲软,既有人代劳,她也懒得上赶着揽活了。

    她从药箱里翻出两瓶退热的药丸后,又点了点箱里的另一瓶药膏,对楼云春说道:“用药时需得揉搓化开,药膏透入肌理血脉后,才有祛瘀之效。”

    楼云春咳了一声,“知道了。”

    胥姜的伤已大好,手肘和脚踝,却因淤血阻塞,还得继续用药。

    楼云春补养回精神后,伤口愈合得很快,如今内里已长好,外伤也已结痂,再有几日等结痂脱落,也就好得八九不离十了。

    也不知是不是补养过头,近来他脉象很是浮躁,离京城越近越明显,且将胥姜缠得越来越紧,几乎时刻不离。

    于是这上药,便成了情趣。

    你给我揉揉,我替你擦擦,然后便黏在一起,分不开了。

    跟她开的不是药,而是浆糊似的。

    也不知这情情爱爱有什么好,也不嫌腻得慌。

    巫栀取药吃了,便爬回了车里,然后倒头便睡。

    胥姜拿来一张毯子让她盖上,又拿了些水食备着,以免她醒了要吃。

    然后摸了摸巫栀发红的脸,愁道:“若到驿站,还不见好转,便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柳眉叹气,“就怕她不肯。”

    这巫大夫就跟她养的那头牛似的,死犟,早前若找大夫看了,哪里会拖得这般严重。

    “都病成这样了,哪里还由得她任性,听我的。”胥姜说完,替她掖了掖毯子,随后对柳眉道:“眉姐,你看着她,有事立马叫我。”

    柳眉点头,“放心吧。”

    “嗯。”胥姜正要下车,却听巫栀哼了哼,吐出几句呓语。“她说什么?”

    柳眉贴过去听了会儿,说道:“在叫……阿娘。”

    两人沉默片刻,同时叹了口气。

    胥姜下车,楼云春问道:“巫大夫怎样?”

    “瞧着有些病糊涂了。”胥姜有些忧虑,“咱们别耽搁了,赶到天黑前入青泥驿,找个大夫给她瞧瞧吧。”

    “好。”楼云春朝单伯招呼道:“单伯,让大伙儿收拾东西,咱们启程了。”

    单伯应了一声,忙招呼护卫们收拾东西,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

    胥姜与楼云春仍同乘一车。

    上车后,楼云春拿出药膏,目光灼灼地盯着胥姜。

    胥姜本想说自己来,最终却扛不住他热乎乎的视线,于是缓缓挽起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