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臣的反应很容易让人想到创伤后遗症，当然，或许症状不严重，但因为事情才发生不久，他的反应还比较大，记忆也比较深刻。
中转站只恢复身体，不恢复心理。
凌不臣抿了抿唇，放下手，面色逐渐变得平静：“他要杀我，但因为我有防护装备，他杀不掉我，就砍掉了我的手。”
“左手还是右手？”
“两只手。”
禾玉没说话，只是看着凌不臣的手臂，眼神深邃。
——真是够残忍。
没有手，就很难使用装备，在杀机四伏的《顶流选秀》比赛场中，没有手、几乎不能使用装备……等于必死无疑。
凌不臣虽然活着过关了，但显然为了活着，没少痛苦。
两只手都没有的经历，恐怕任何人都不会想要回忆，凌不臣在这场选秀中一直顺风顺水，这大概是他经历的最大一次磨难。
凌不臣视线看着一个方向：“不用担心，我没事，我会自己报仇的。”
对待禾玉，他放轻了声音。
原本的糟糕反应也因为禾玉的关心，瞬间好转。
他从来不是个懦弱、弱小的人，只是生长在和平世界的人，乍然间被砍掉两只手，又和其他人虚与委蛇，艰难熬过三十天，都会有些不良反应。
但同禾玉说句话，看着禾玉平静的双眸，凌不臣所有不良反应全部消失。
凌不臣看着前方，神情温和，眼神却冰冷异常。
禾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隔着无数人的远处，有一个身材不算魁梧，长相普通平凡，似乎没什么特色的三十多岁男人。
外在表现和普通的工人没什么不同，只一双眼睛，能清晰看到里面的阴毒与算计。
凌不臣看他，高建明不会注意到。
但禾玉看过去，高建明却是立刻就感觉到了。
他看向他们，先是注意到禾玉，微愣，随即看了好几遍才发现凌不臣，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一步。
显然，他没想到凌不臣还活着，这让他有些心虚。
禾玉：“一个满脸写着‘恶人’的人，也能骗到你？你的防备心太弱了。”
凌不臣：“……”
他无奈叹口气：“是的，我的防备心还不够。”
不是他的防备心不够，是高建明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个坏人！
而且，那家伙装好人的时候特别完美，虽然知道他的表现奇怪，戒备着他，却不会想到他是那么个损人不利己的恶人。
凌不臣的记忆力不够好，根本不知道高建明在蓝星是什么身份。
禾玉：“下次遇到他，杀掉。”
凌不臣神情平静，点点头：“好。”
两人就这么简单地决定了高建明生死，而高建明并不知道。
他看到凌不臣还活着，便知道自己不能在蓝星人面前装好人了……一千强里面蓝星人太少，他已经没有扮猪吃老虎的条件。
于是，他对着两人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原以为他会收到同样的挑衅或愤怒回应，却没想到，那两人在他挑衅一笑时，同时嫌恶转身，背对着他，看都不敢看他。
高建明：“？？？”
他的脸色都变了，一脸阴沉。
——该死的，不按套路出牌的两人！
为什么要按套路出牌？
同他互相挑衅对视才是真的弱智，他高建明还不配。
两个看起来弱小的人，已经在心中将他视为死人。
刚刚转身，尤金便凑了上来：“禾玉，你答应我的好处！”
他眨巴眨巴黑曜石般的眼睛，一脸期待：“我已经关掉直播了，教我吧。”
禾玉点头。
尤金：“等等！”
他看向凌不臣：“你可以走了，我和禾玉要说秘密。”
禾玉：“不用。”
凌不臣顿时对着禾玉露出笑容，十分……白莲花的笑。
尤金：“？”
他有些震惊：“你这么相信凌不臣？！”
禾玉掀开眼睑看了他一眼：“那不然？我不相信他难道相信你吗？”
尤金：“……”
他被噎住了，偏偏凌不臣还对他笑得一脸无辜。
尤金脑仁疼，移开视线，重新看向禾玉，他比禾玉高，一旦靠近禾玉就是垂眸看人，如果他的眼神温柔，气氛就会变得氤氲。
禾玉翻出本子，垂眸书写。
他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扇啊扇非常好看。
尤金这个制造出来的机械星人都没有这么好看的睫毛，他莫名想要拔一拔，手有点痒，蠢蠢欲动。
还没等尤金上手，禾玉刷刷刷很快写好一页，撕给他，“拿着。”
尤金惊讶：“这么快？”
禾玉点头。
尤金一脸纠结地接过，声音带着怀疑：“这么快就写好了，真的靠谱吗？”
禾玉：“爱要不要。”
尤金：“要要要。”
顿了顿，他没忍住，又问：“为什么是修炼三？”
禾玉：“第三版。”
尤金恍然大悟，欣喜：“那我这岂不是升级版？！”比镇星他们的高级！
禾玉：“不是，是刚刚临时想的新版，试一试能不能用吧。”
换言之，让他当个试验品。
尤金：“？？？”
他有些不可置信，紧紧盯着禾玉。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样的话？！
尤金一脸悲愤，看禾玉的视线犹如看一个抛弃他的男人，弃夫脸质疑：“天啦，你竟然让我尝试新的修炼方式，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禾玉面无表情，死亡凝视：“一点也不会，毕竟，你是要杀我的人。”
尤金：“……”
他幽怨地叹口气，带着那张纸，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凌不臣靠近禾玉，压低声音：“总觉得哪里不对。”
禾玉摸了摸下巴：“他不是很在意修炼方法，也不是很在意对能量的操控。”
“嗯？”凌不臣一愣。
在尤金走时才靠近的薄惊山插话：“他在上个副本结束时，迫不及待和格带对你出手，虽然只是试探，但如果当时能杀掉你，他不会迟疑。”
他的声音平静，冷静分析。
作为一个秘密培养的特种兵，薄惊山不爱说话，但不意味着他不爱观察，如果禾玉需要，他随时可以作为一个侦察兵为他查看情况。
禾玉勾了勾唇：“真是有意思，有人会不在意修炼提升吗？难道他笃定寻找装备更有用？觉得修炼太慢？”
凌不臣实话实说：“装备一次性能提升的战斗力太多，而且可以叠加，与修炼比起来是要快很多。”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然，这是对没有接触能量或者刚刚接触能量的人来说，只要多接触接触能量，就能知道能量的磅礴和强大力量。”
而这样的力量，虽然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但只要成功，就远不是战斗力体系能比。
就算在《顶流选秀》这种急迫情况下，也不是不能搭配使用。
薄惊山赞同地点点头。
禾玉：“联邦的体系本来就有问题，我之前一直觉得联邦可能没人知道能量体系，但现在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两人看向他，满脸好奇。
禾玉轻笑，抬手推了推无边框眼镜：“你们说，成神的神，到底是什么存在？”
两人摇摇头。
凌不臣：“蓝星刚刚和宇宙接轨就要参加《顶流选秀》，对联邦的了解很少，连对主星、高手的了解都少，更别说联邦的神。”
薄惊山点点头：“如果让我们见一见神，或者看看神的视频，看看神的出手方式，能知道很多信息。”
凌不臣疑惑：“禾玉，你是有猜测吗？”
禾玉没有否认：“是有一个猜测，一般不到八成可能我不想说，但你们既然好奇，我也可以告诉你们。”
“所谓的神，有没有可能是参透了能量体系，并且获得了庞大的能量、能运用庞大的能量，甚至强大到具象化的存在？”他的声音平静，却如同扔出一个大雷。
两人同时一怔，眉头紧锁。
联邦一直都是战斗力体系，所有人都走战斗力体系路数，这种大环境下，竟然有人能够参透能量体系？强大到能量具象化？
——那该是何等的可怕。
半晌，凌不臣道：“最近的一个神好像叫离湛？离湛就是从《顶流选秀》中脱颖而出的，是顶流选秀出来的唯一神，其他的神似乎都在传说中。如果他能运用庞大的能量，完全迈入新体系，联邦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吧？”
禾玉赞扬地看了他一眼：“对，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话音一转，再次扔下一个大雷：“如果离湛这样的情况并不唯一，联邦或许不是对能量一无所知，而是封闭了消息。”
凌不臣神情一变：“为什么要封锁？而且，竟然连镇星这些联邦高手都不知道！”
镇星、锻于晨、尤金、格带等人，全都是联邦高手，背后还有大家族支撑，连他们都不知道，要是联邦真的有人发现了“能量”，那可真是……藏得太深了。
禾玉摊手：“我目前能推测的就是这样，再继续探索下去吧，总会发现更多的线索，知道更多的秘密。”
他的眼神并不困惑，也不烦躁，反而充满了兴奋。
一层层剖析真相，真是让人兴奋啊。
凌不臣看他兴奋，也勾起了嘴角：“联邦真是好玩，禾玉，我没你聪明，就跟在你后面听听秘密吧。”
薄惊山：“……”
不管是谁，能越过“神”封锁消息，要不就是“神”，要不就是更大的势力。
这两人不好好晋级、闯关，竟然想去捅穿隐藏得这么深的秘密……真是够疯狂，也够变态。
薄惊山觉得——
他时常因为不够疯狂，而跟这两个疯子格格不入。
想到这里，他无奈摇头。
禾玉视线看向了另一个方向，那边，万人斩一直阴嗖嗖看着他们，甚至竖起耳朵，试图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可惜，什么都没听到。
禾玉招招手，高声道：“万人斩，过来。”
万人斩眼睛一瞪：“我叫我过去我就过去啊，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一边说着，一边大马金刀走过去，很快就走到他们面前。
众人：“……”
【弹幕：“一愣子你怎么这么像条狗，禾玉叫你，你就过去！！”】
【弹幕：“口嫌体正直，你还要啥面子，那东西你早就没有了！”】
【弹幕：“哈哈哈哈笑死！”】
【弹幕：“终于又看到禾神了，好多人关直播呀，不知道他们刚刚说了什么，想听……”】
【弹幕：“没事，一愣子没关，我们从一愣子直播间看。”】
万人斩：“你等等，我关个直播。”
观众们：“？？？”
——这个傻逼一愣子！下一轮一票都不给你了！！
直播关掉，万人斩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看着禾玉：“说吧，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禾玉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答应你的，修炼方法。”
万人斩接过，看了一眼，眉头一皱：“所谓的修炼方法，就这？”
禾玉冷笑：“那你看懂了吗？”
万人斩：“我应该能看得懂，不就是修炼方法一嘛，不就是……”
他的眉头皱在一起，后面那部分内容，就有些不太理解了。
禾玉摆摆手：“拿走吧，自己研究。”
他不想和万人斩多说话，容易影响智商。
万人斩小心翼翼收起纸，这可是禾玉送给他的“礼物”，他当然要好好保存着，能提高战斗力的办法，他也要试一试。
收好后，他瞪眼：“我又不是你养的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凌不臣、薄惊山：“……”其实挺像狗的。
禾玉微微笑，声音温柔：“不想走吗？”
他对万人斩一温柔，万人斩的表情就变得荡漾，原本像条狼，现在就像一哈，耳根微红，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像是喝醉了般。
禾玉：“那就把脊背留下给我做武器吧。”
万人斩一僵，惊恐后退：“你这个凶残的男人！！”
禾玉看着，微微笑，似乎已经在考虑怎么挖出脊骨了……
万人斩：“走了走了。”
他跑得飞快。
跑远，又冲回来，冲得太快，差点刹不住车撞到禾玉，他勉强站稳，同禾玉几乎挨在了一起，他身材太壮，禾玉在他面前就显得格外瘦小。
禾玉脸一黑。
万人斩赶忙道：“小矮子，说正事。”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一脸认真：“有些事情不能掺和，很容易招惹麻烦。其实我自己也清楚，上一届比赛之所以是我活着，正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人都死在里面了。”
禾玉微微皱眉，倒是也不意外，他只是没想到万人斩自己也清楚这点。
——上一届比赛很多参赛选手明显是被人灭口了。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活着出去，你上一场比赛叫破了NPC造反，恐怕也会很艰难，我知道你聪明，那你就尽量掌握更多的信息，不陷于被动处境吧。”
万人斩咬了咬牙：“我虽然并不知道上一届的具体事情，但毕竟涉及其中，还是从一些人口中知道点东西，上一届的意外，可能和湛神离湛有关。”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
薄惊山皱了皱眉：“果然和神有关，还是最近的一位神——离湛。”
他们刚刚就猜到了，万人斩的话是肯定了他们的猜测。
联邦有涉及能量体系、完全掌握能量体系的是神、神被封口了、神离湛和上一届NPC造反有关……
越来越扑朔迷离，真相却似乎也越来越清晰。
禾玉手指敲了敲本子，而后将本子收起来，拍手：“线索越来越多了，在下一个副本开始前，或许还能再掌握一点线索。”
“什么？”凌不臣疑惑。
禾玉看向不远处平静站着的镇星，两人视线相对，镇星便走了过来。
走到面前，他平静开口：“你们聊完了？”
显然，他知道他们在说一些不想别人听的话，就站在远处没靠近，非常识趣。
禾玉摇头：“还想找你问问。”
镇星是个聪明人，在向他们走来的时候，就肯定已经关掉了直播，禾玉倒是不用特意提醒他。
“是系统bug相关？”镇星问。
他知道的信息比禾玉还要少，万人斩知道的信息汇聚到了禾玉这里，而镇星却并没有听到，他以为他们讨论的是系统bug。
禾玉依旧摇头，他的眼神认真：“我想问你的问题和尤金一样，你为什么要进入《顶流选秀》？能回答吗？”
镇星长得很痞气，但实际上十分沉稳，性格并不如尤金跳脱。
“独行侠镇星”这个称谓就说明很多东西。
镇星点头：“能回答，我进来是为了提高战斗能力，也想拼一拼能不能成神，怎么成神？”
他就是这么一个追求战斗能力的人，真正意义上的战士。
他看向禾玉：“我一向比较有主见，家里人并不太能干涉我，而且我在比赛前赢了万人斩、西雅、成昭，胜率很高。”
镇星的胜率确实很高，之前整个《顶流选秀》几乎只有尤金、元泽、斩特能和他一争高下。
万人斩在海选时就被禾玉给拉住了战斗力，一直追不上他们，便是尤金赢镇星的概率也只有四成。
当然，这是以前。
现在有了薄惊山，也有了……禾玉。
禾玉点点头，没得到有用信息，他也不失望。
反而是镇星好奇了：“你问这个做什么？我进入选秀的原因很重要吗？”
“不算重要。”禾玉的手抚摸过白毛外套，“但你不觉得这一届的《顶流选秀》强者有点太多了吗？”
镇星微顿，神情有片刻迟疑。
禾玉捕捉到了，询问他：“你想到了什么？”
镇星想了想，说：“虽然《顶流选秀》是自动报名，但报名的人不一定都能参加。”
他低头看着禾玉的黑眼睛，给他解释：“星球之间争端比较大，包括五大主星，所以通常情况，星球的大家族、官方，都不会愿意让同一个星球去太多顶尖强者。”
“离湛成神之后，进入选秀的年轻人变多，而年轻人是希望，上面有父母，有长辈，有老师，同一颗星球进入太多强者不大可能。”
镇星眼神思索：“我是主星第三区的，我强行要求进入选秀，按理来说，第三区不会再派出年轻有潜力的强者形成内部竞争，但成昭、钧、板图他们，都是第三区的。”
上一届死了那么多高手，镇星的申请本该被死死卡住，哪怕他强行想要进来，官方也有办法将他名字抹掉。
可官方通过了他的申请，而且，当名单出来后，他才发现这一届真是——强者云集。
又加上了垃圾星，参赛人数高达千万。
镇星当初只兴奋强者多，现在给禾玉讲述的时候，才发现这其中的问题。
他看向禾玉：“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