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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鄙视的周尽欢不怒反笑。她擡起头认真地打量起着宋演。他还是那自命不凡又倨傲的模样。这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周尽欢恍惚觉得,自己还只有18岁,还坐在图书馆里咬着铅笔挠着头。

    大型Shoppingmall人群来来往往,周尽欢觉得头顶所有的灯光此刻织成了一张网,将周尽欢束缚其中。记忆像一个需要整理的文件夹,关于宋演的一切,只是带着他的符号静静躺在那个不会触碰的文件夹里。某一天突然打开,里面的一切一股脑儿都涌了出来。让她觉得有点难以招架。

    “……”

    “这里就是求导啊,很难吗?”

    “ln就是以e为底的对数。不是告诉你了吗。为什么你又装作不认识它了?”

    “方差和标准差一样?强行一样?”

    “为什么你还没有退学,你这智商真的不要挣扎了。”

    “……”

    当年就是在他这种摧残之下学习高数,回想起来,真的是没有一点点温暖的记忆呢。周尽欢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办法真的去恨他。也许是心疼当初一心一意不懂任何迂回喜欢过他的自己吧。

    哪怕是当年被伤得那么重的时候。她也是耿耿于怀,为什么他不能喜欢她?

    还记得几年前有一天晚上周尽欢跟着左衡娇喝多了。周尽欢和倒豆子一样和左衡娇说起了宋演。没有提名字,没有说起他的长相和背景。只是很细碎地和左衡娇说了一些和宋演的经历。多数是挺奇怪的事,可她说起来却还是觉得有趣。离开学校以后,她就再没有遇到过能让她这样纯粹的人了。

    那时候她用网上的一个红句形容宋演说:“他是我这些年里遇过最烈的酒,而我是认真地醉过。”

    左衡娇对宋演印象很差,她灌下一杯酒,鄙夷地说:“得了吧。他就是这么多年你念念不忘的屎。等你吃过以后就会发现,屎里有毒。”

    周尽欢的文艺情怀都被左衡娇破坏得干净,但也感谢她,让她不会在过去沉沦。她拍着左衡娇的肩膀说:“放心吧,我真没吃这玩意儿的嗜好!”

    “……”

    想到左衡娇的形容,再看看眼前的人,只觉得他的头好像被P在热翔之上,周尽欢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演见她没来由突然笑起来,表情有些嫌弃:“你突然鬼笑什么,彻底疯了吗?”

    眼前这个眉目俊朗的男人长了一张这世上最不饶人的嘴。他的毒舌从来不分男女。也难怪这么多年,一开始还有女孩因为看脸喜欢上他,后来都被吓跑了。

    “没什么。”周尽欢还在笑,她清了清嗓说:“你这个人吧……智商虽然不错……但情商绝对……是负的。所以……你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无……所谓……”宋演故意学周尽欢说话。惹得周尽欢狠狠瞪他一眼。

    “过来。”宋演用手撚着周尽欢后颈的衣领。像拎猫狗一样拎着她。

    “放开……”周尽欢也有点恼了,毕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个样子太不像话了。

    宋演见她真的有点生气了,就撒开手,双手插兜,有点酷酷地说:“你请我看了电影,我请你吃饭吧,我不喜欢欠人情。”

    周尽欢又瞪了他一眼。原本准备离开的脚擡起又落下。

    吃个饭而已,能蹭为什么不蹭呢?周尽欢笑得坏坏的:“好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论这个人有多么讨厌,总归是在记忆里很重要的角色。周尽欢也没有一定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想法。像他这样的人,能宰一个是一个嘛。

    周尽欢抱着要把宋演吃穷的想法进了ShoppingMall里一家很出名的以贵著称的海鲜餐厅吃饭。装潢奢华的餐厅,不论是灯饰还是挂在墙上的艺术品都透露着奢华的气息。卡座里是沙发垫,又软又舒服。且靠背很高,让顾客能有独立的空间用餐,隔音效果也很不错,不大吼也听不见什么。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周尽欢基本上是什么贵就点什么,还很没人性地要了一只澳洲龙虾。

    看着满满一桌的菜,始作俑者周尽欢却有点不好意思了:“是不是……点多了?”

    宋演倒是眼都没擡,直接动筷:“吃就行了,又不要你付钱。”

    周尽欢想想也是,宋演什么职位啊,总公司的高管来着。年薪上百万的人这点钱算什么。周尽欢赶紧拿起筷子开始吃了。

    周尽欢偷瞟了宋演一眼,他还是惯常的安静又彬彬有礼的进餐姿势。

    周尽欢舔了舔嘴唇,装作很不经意地提起:“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肯陪我了?”

    宋演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淡淡答:“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好像欠你一场电影。”

    周尽欢没想到原来他也还记得当年电影的事,听他这么一说,周尽欢的内心又悸动了起来。那种悸动好像一千只虫子在心里爬过,又痒又激动,却丝毫不能表现出来。一表现出来就好像输了一样。

    宋演优雅地用分筷夹着菜,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也只是随口提起一样说:“这事你好像一直挺耿耿于怀的。”

    “没有啊……”周尽欢赶紧否认,脸却有点微红了。

    “是吗?”宋演眯着眼好整以暇:“我记得那时候不知道是谁,总是旁敲侧击提醒我。”

    周尽欢被他堵得话都说不出了。谢特,都看出她的各种提醒了,还装不懂,把她当什么了?一时怒气值也爆表了,周尽欢皱着眉头说:“不自恋会……死啊……根本……没有的事……”

    “也许吧。”宋演又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

    “绝对的!”周尽欢咬牙切齿。

    宋演不经意瞟了周尽欢一眼,突然扯着嘴角笑了,这一笑把周尽欢看愣住了。

    要知道,除了假笑、冷笑、皮笑肉不笑,周尽欢就没有在宋演脸上看过真正的笑容。

    宋演回忆起以前的事,脸上的表情暖暖的:“那次王哥是为了救一个喝醉酒晚归的学生才摔断了腿。那个学生是我一个学弟,当时住院去了,我就帮他还还情。”

    周尽欢想起那次狼狈的经历,忍不住腹诽:“你倒是会做好事。叫一个女孩子去筛砂。”

    宋演大概也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笑容更盛:“不得不说,我还是很震惊的,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力气这么大,当时我就在想,你大学毕不了业,去工地搬砖也挺不错的。”

    “谢谢你啊……”周尽欢心塞收下宋演的赞扬。决定不再和他说话,低头吃饭。筷子勺子碰到骨瓷的餐具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样的吃饭氛围很容易让人吃得胃疼。但宋演这个人,一和他说话他嘴巴就跟安了刀一样,想想胃疼总比头破血流好。

    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很久。周尽欢吃得好好的,突然被人叫了名字。

    “周尽欢?”一个男人站在卡座之外,他穿一身条纹衬衫,梳着大背头,有点微微的肚子,是已婚男人很典型的形象。此刻,他正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向周尽欢挥手。

    周尽欢纳闷地擡起头,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正在困惑是谁,宋演已经听见声音擡起了头。

    那个男人更加激动的声音响起:“宋演?!”

    男人二话不说就走了进来,一脸欣喜。周尽欢上下打量着他,认真开始在脑子里搜寻起来。

    宋演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他在周尽欢面前自然地和那个男人寒暄。

    “来吃饭?”

    “嗯。”男人说:“带家人一起来的。”

    “叫你老婆孩子过来一起吃吧。”

    男人挠了挠头,偷瞟一眼周尽欢说:“不用了,坐不下,那边已经落座了。”

    “行。”宋演点点头。对周尽欢说:“这是柴松。你不会忘了吧?当年就是他让我教你高数的。”

    宋演一下子点醒了周尽欢。怪不得觉得这个男人眼熟,原来他是柴松。

    说起柴松,和周尽欢倒是很有渊源。当时她从家乡来江北上大学,正好和姨妈邻居的小孩柴松同校。姨妈就拜托了柴松照顾照顾周尽欢。

    柴松人倒是很好。不论什么事情都是随叫随到。几乎包办了当时所有的苦力工作。他不仅在生活上帮助周尽欢,还教过她高数。不过她实在太笨了,柴松教N遍都教不会,才把宋演大神给搬了出来。

    “好久不见……”周尽欢赶紧站起来和人家打招呼,脸上有些尴尬的表情。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求助一样看着宋演。

    宋演睨了她一眼,自顾自和柴松叙起旧来。柴松偶尔也会问一问周尽欢的现况,周尽欢都老实回答。

    柴松没注意到周尽欢的不自在,开玩笑说:“我们留在江北的同学要经常出来聚聚会。不然对面走来都要不认识了。”他亲切地拍拍周尽欢的肩膀:“你要赶紧解决终身大事了,你看我,孩子都两岁了。”

    周尽欢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低声说:“结婚……不是比赛……”她要的是幸福,又不是从众。

    “哈哈哈哈。”柴松爽朗拍了拍宋演的肩膀:“你加把劲,我就先去陪老婆孩子了。”

    “……”

    柴松走后,卡座又恢复了方才的安静。宋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低头继续吃饭。倒是周尽欢觉得有点尴尬,找着话题说:“你们……以前关系……很好啊?”

    “嗯。”宋演居然惜字如金了起来。

    周尽欢回想起柴松现在的样子,感慨道:“原来……幸福胖……是真的……”

    宋演不屑看了她一眼:“胖还是瘦是看人的自我管理严不严格,和幸不幸福有什么关系?”

    “很有关系……你看我……和你……没对象又老……加班,就瘦……”

    宋演用纸巾擦了擦嘴,淡淡道:“我瘦,是因为我一直在健身。”说完,他缓缓起身:“洗手间。”

    “欸!”周尽欢警惕叫住宋演:“都要吃完了……你去上厕所……你不会是……不想埋单吧……”

    “……”宋演居高临下用鼻孔看她,冷哼一声,也不鸟她,直接就出去了。

    留下周尽欢一个人在卡座里腹诽。

    上完洗手间,宋演低头在水池边洗手。水龙头哗哗地放着水,水声让宋演分了心,没注意柴松从一旁走了过来。

    “真是巧。”柴松见是宋演赶紧过来,一脸憨厚,高兴地说:“上个厕所又碰到。”

    柴松一边洗手一边八卦地问:“你和周尽欢在一起了?刚才她在,我都不好意思问。”他坏笑地用肩膀推了推宋演:“地下工作做得挺好啊?”

    柴松在一旁一直聒噪,宋演忍不住皱了眉:“我们只是同事。”

    “你骗鬼啊,就你那和尚性格,能和女生单独出来吃饭?还是周尽欢?”

    宋演也是有点无奈了,忍不住说:“你看我眼光像这么低吗?”

    柴松一拳捶在宋演肩膀上:“什么意思?这是黑我呢?”

    柴松这句话倒是一下子提醒了宋演。说起来,柴松当年之所以对周尽欢那么热情周到,主要是因为他看上了周尽欢,想追她。只是周尽欢个性单纯,什么都不懂,他怕直说吓坏了她。

    谁知周尽欢要么不开智,一开就收都收不住了,还不等他表白呢,就直接对宋演下手了。

    柴松用纸巾擦干了手。擡起眼通过面前的镜子看向宋演,宋演还在慢条斯理地擦手。他对宋演这个样子已然习惯,宋演在他面前也没有不自在。

    柴松敛了表情,突然问道:“兄弟,有个事,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问问你,当年是不是因为我,你才没有接受周尽欢?”

    宋演扔掉了手上的纸巾,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很淡定自若的样子,一口否认:“没有的事。”

    柴松轻叹了一口气,谈及周尽欢,口气都软化了很多:“姑娘真是个好姑娘,听我们同学说,这么多年她都没谈过恋爱,被你拒绝了以后就得了怪病,和男生说话就结巴。”他顿了顿,对宋演说:“这么多年了,你也一直孑然一身,我不希望是因为我的原因阻断了你们俩的缘分。”

    见柴松开始乱点鸳鸯谱了,宋演终于忍不住擡起了头,阻止柴松再说下去,他拍了拍柴松的肩膀,无奈地说:“兄弟,你真的想太多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没有人能阻止我喜欢谁。我要是真喜欢,就算她喜欢别人,我也会毫不客气把她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