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玟第一眼瞧见蒋裔住的地方就喜欢上了,这里依山傍水,空气采光都很好,庭院的草坪和两排金叶榆球修剪得整齐利落。
他们刚到的时候,家里正好有几个工人往外走,一个中年阿姨模样的女人将工人送了出来,见到谢方年后,笑着迎了上来,但不是对着谢方年,而是对着谢老身旁的年轻女人。
“你就是简小姐吧,可算来了。”
简玟瞥了眼谢方年,谢老很快会意,对她解释道:“这位是丁文竹,定期来蒋先生家里做事。”
简玟了然,和她问了声好,丁文竹个子不高,普通话说得不大利索,卷舌翘舌不分,还夹杂着潮汕话,她听起来十分吃力。
一路把简玟迎进家,她的嘴就没停过,但简玟只听懂了“蒋生在珠海,要夜里才能回”。
这让简玟多少有点失落,她以为飞机落地就能见到他呢。
她的行李被谢方年提了进来放在客厅墙角,丁文竹让她歇着,她去泡茶。
简玟则好奇地四处打量,一进到这个空间就给简玟一种沉稳雅致的感受。
这屋里的陈设和她想象中的私人豪宅完全不一样,除了正厅的落地玻璃,偏厅和饭厅采用的是民国时期标志性的彩玻璃,门窗是木质平开窗,家里随处可见的桃木和红木的桌椅摆件,一面水墨壁墙将这种新古典的层次感直接拉满,人在其中,好似能感受到一种奇幻的历史氛围。
家里既有旧时的中式韵味,也有西式的雅致奢华,内敛低调,形成一种特有的格调。
和蒋裔本人很像,处处透着种老派的精致感。
再往里的偏厅内简玟瞧见了一整面的红木酒柜,那规模令人叹为观止,堪比酒庄展示墙。
简玟逛到那处时,原本暗着的酒柜竟然自己亮了,射灯下那一整面的藏酒精致高档,她探头想看看年份,随便瞧了两瓶红酒瓶身上的标识,不禁咋舌。
她退了一步望着这一整面酒柜,忽然冒出来个想法,要是哪天蒋裔惹她不痛快了,她就找两瓶藏酒撒撒气,他应该会肉疼,转念一想,他估计不会肉疼。
酒架旁是一个可供品酒的吧台,绿漆白面,既张扬又含蓄,将新法调和民国范儿完美融合,自成相互和谐的风格。
简玟的手刚碰到吧台,氛围灯由暗转亮,这也太有意思了,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在感应她。
于是她便满屋子乱转,试图再找到什么新鲜的玩意,人绕了一圈退到窗户边,衣服刚擦着窗帘而过,身后就出现了响动,她回过头去,将近四米高的暗纹复古提花窗帘正缓缓合上,这随处透着年代感的家中竟然具备了如此现代的智能系统,简玟驻足擡头,叹为观止。
在窗帘完全合上后,她突然起了玩心,故意擡起双手念了句“芝麻开门”,然后幼稚地用指尖一点窗帘,果不其然,窗帘又自己开了。她弯起眼角,到底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好奇,慧黠的眼眸透出几分贪玩的淘气。
正在她沉浸在探索的快乐中时,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好玩吗?”
简玟倏地回过身去,蒋先生好整以暇地靠在门边笑看着她。
简玟的脸瞬间就红了,站在原地碾了碾了脚尖,别扭地说:“你怎么不出声啊?”
“怕打扰你的雅兴。”
蒋裔身着轻薄的烟灰色开衫,休闲干练,他总能将成熟男人的魅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明明才分开几天,猛然见到他,简玟竟然会有抑制不住的紧张兴奋感。
但为了不被他发现,她淡定地将双手背在身后,故作矜持地说:“丁阿姨说你夜里才能回来呢?”
蒋裔没出声,略显深沉的眸子里含着温和自若的笑意,摄人心魄。
她今天换了种风格,为了出行方便穿了宽松的长裤和运动鞋,下飞机时太热把外套脱了,上衣有些短,稍微动一下就露出蛮腰,又辣又酷。
她走向他,高高的马尾轻轻一甩,扬起动人的笑:“是为了我才提早回来的吗?”
“不然呢?”蒋裔打量着她这一身大胆前卫的穿着。
他的回答打到她的心脏上,让她忍不住抿唇压着笑,她承认自己不想装了,刚凑过去想寻求小别重逢的温存,就有脚步声朝这里走来。
简玟又慌乱地退开一步和蒋裔拉开距离,将碎发拨弄到耳边以此掩饰自己逾矩的小心思。
男人脚步顿了下,问道:“没打扰你们吧?”
简玟这才侧过头瞧去,说话的是个眉清目朗的男人,长相白净斯文,一看出身就不错,他身后跟着谢老。
蒋裔看向他:“没有,你来得正好。”
说罢他向简玟介绍道:“这位是凌博彬,安华现任总经理,负责企业经营管理的全面统筹,接下来你进总部先跟着博彬后面熟悉工作,了解整个集团的运作模式。”
蒋裔在说话时,凌博彬的目光始终落在简玟身上,细细打量着她。
简玟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看向凌博彬:“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
蒋裔和谢老同时擡眼瞧着简玟,空气陷入短暂的静谧,简玟再次开口道:“你姓凌啊,你就是咱们酒店创始人的后代吧?是重孙吗?”
凌博彬回道:“你说的是凌安?她没有子嗣,我是她庶出弟弟的后辈。”
“庶出”这个词让简玟有些失神,蒋裔为她解释道:“过去一些商贾们会有几房姨太太。”
简玟绕过来这层关系了,问道:“那凌安是你的”
“我太爷爷的长姐,她办安华宾馆的时候,我太爷爷还小,旧社会深宅大院中看不惯女人抛头露面出去经商,她和家里关系闹得僵,但是会经常让人接她最小的弟弟去听曲,也就是我太爷爷。”
“啊!原来凌安是女的啊!我还以为是男的呢!”
谢老眼里闪过难以捉摸的笑意,蒋裔岔开话题道:“工作上的事你们回头慢慢聊吧。”
随后看向简玟:“飞这么久了,累不累?”
简玟精力旺盛地说:“不累,我能再参观参观吗?”
蒋裔笑道:“当然。”
丁文竹来请大家去食茶点,他们都移步去了茶室,家里每个拐角处都设有楠木雕花博古架,博古架上的摆件精巧别致。
他们坐下喝茶的时候,简玟停在一个粉彩镂空的转心瓶面前,弯下腰仔细观赏了一番,喃喃自语道:“这个瓶子是故意做旧的吧?真像古董。”因为她觉得不会有人把真古董放在这么暴露的地方,大概率是个装饰用的。
谢老扫了眼坐在一边的蒋先生,两人都无声地笑了,只有凌博彬依然凝神看着简玟。
她瞧见茶室外面还有个过道,想过去看看,又觉得第一次到别人家不好意思乱跑。
蒋裔瞧出了她的顾虑,起身道:“去吧。”
有蒋裔陪着,简玟自在多了,他们往过道那头走去,凌博彬的视线落在简玟的背影上,忽然说了句:“她给我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我总觉得在哪见过她。”
谢老端着茶瞥了他一眼,低头吹了吹茶叶,沉默不语
简玟对这里好奇心爆棚,这个家处处暗藏玄机,在这些中规中矩的古典摆设中不时就会冒出一些智能化的设备,蒋裔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研究研究那个,似乎对什么都很感兴趣的样子。
绕过楼梯有个暗门,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简玟停下脚步指着那扇门问道:“这里通向哪?是地窖吗?”
镶入式的木门上挂着复古的铜锁,有些神秘的样子。
蒋裔的神情顿了片刻,随后轻描淡写地告诉她:“从前我会在这里作画,现在闲置了,用来存放一些不常用到的旧物。”
简玟奇怪道:“我以为画室都是那种有阳光有大窗户的地方,为什么会在地下室画画?”
蒋裔眼睫缓缓落下,出神道:“容易将想画的画出来。”
“后来没画了?”
“二十岁以后就很少碰了。”
简玟摸了摸那把沉甸甸的铜锁,问道:“为什么呢?”
蒋裔的目光紧盯着她,直到她松开铜锁,他才回道:“下海经商了,没功夫再弄这些。”
简玟举起双手碰了下那盏并不算高的铁艺壁灯:“你那时候已经不上学了?”
“大学期间可能总共也没去过多少次。”
简玟还真看不出来他年轻时像是经常逃课的样子。
蒋裔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瞥着她纤柔的腰身,笑道:“入秋了。”
简玟转过头来“嗯?”了声:“什么?”
蒋裔敛住笑意回道:“没什么。”
她的手从那盏铁艺壁灯收了回来说道:“你家很多东西都很复古。”
蒋裔手肘撑在楼梯扶手上告诉她:“这里是老宅翻新的,有些原本的东西保留了下来。”
“怪不得呢。”
他眼里带着笑意对她说:“你要是喜欢这里,可以随时过来。”
简玟愣了下,表情有片刻板滞,随后昂起下巴傲娇地说:“如果我有空的话。”
说完便转过身,刚迈出一步,又没忍住回过头,气呼呼地瞧着他:“那你还把我接来?”
蒋裔眉骨投下深邃的阴影,眼里的笑意漾开,伸手搂住她不盈一握的腰:“不住家里住哪?”
手掌的温度灼烫着她的肌肤,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好像这里也是她的家,简玟心头一软,就听见丁文竹的声音寻了过来,叫道:“蒋生,蒋生”
蒋裔松开她的腰,应了声:“在这。”
丁文竹寻过来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潮汕话,蒋裔回的也是潮汕话,简玟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丁文竹见她满脸疑惑的样子,又改普通话对她说:“蒋生说女孩子的东西多,这几天请工人来家里赶了一间衣帽间出来,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哪里要改的我好让工人明天再过来一趟。”
简玟拿眼瞄着蒋裔,他唇边含笑,简玟这才知道他是拿她几天前故意提起的“员工宿舍”在逗她。
简玟随蒋裔上了二楼,拐角处突然蹿出来一团影子伴随着凄厉的叫声就朝简玟扑来,简玟吓得一个趔趄,蒋裔眼疾手快,揽住她的同时抓住了那团毛茸茸的东西。
简玟惊恐地看去,竟然是一只肥胖的大橘,那猫一到蒋裔手中立马变得温顺起来,要去蹭他,蒋裔拿开它放在一边,回身问道:“吓着没?”
简玟心有余悸地说:“你家里还有猫啊?”
蒋裔轻抚着她的背:“上次你好像问过我。”
简玟反应过来:“是那只你捡回来的流浪猫吗?我以为你早扔了。”
“我不会随便抛弃一个小生命。”
“即使它对别人张牙舞爪?”
他眼里复上纵容的意味:“那就带回家自己养着了。”
简玟霍然擡目,笑容在眼里绽放。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