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王子齐……」向南轻轻哼着这个名字,嘴角嘲弄的微勾,眼中带着冰冷的光芒。「一个贵族,R国最大集团的继承人,以及……一个目中无人的家伙,除了这些之外,其它一无所知。」
「目中无人?这么严重。你见到他了?」很感兴趣的问着。
「大概算是见到了吧。」向南坦白地道。
「这是什么说法?」
「偶遇,打过照面,没有互相介绍。」简单说明完毕。
「他将你视作路人,所以你才会说他目中无人?」
向南在计算机的另一边静默,不愿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以满足某人的恶趣味。
「他对你完全不好奇?」某人仍然不死心的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你会对一个路人好奇?」嗤笑。
「但你是向南,你怎么会让人忽略?」那头也在笑,但笑得很意味深长,让人分不清是否含有嘲笑看好戏的成分。
「如果我已经娱乐了你,是否可以将话题转回公事上了?茶贤方令先生。」
「当然可以,我的财神先生。」非常愉快的声音。「不管我们对那位贵族先生的观感如何,至少我们不讨厌他的钱。」啧啧有声的像是在回味什么刚吃完的绝顶美食似的。
「向南,你这局布得漂亮!区区几亿的钱,对那位贵族来说虽然只是九牛一毛,揪下来不会肉痛,但肯定是重重的挫伤他高傲的自尊心。光是想到这一点,就够我大笑三天了!哈哈哈!你一定是他天生的克星,我真希望你可以藏在幕后更久一点,把他耍得更惨一点,可惜那是不可能的,我猜你『向南』的大名,不出一个月,就会被制成重要档案,放在他办公桌上的正中央。」
「能得到茶贤先生如此高的赞誉,向某三生有幸。」假假的表达着感动。「还有其它恭维的话吗?趁现在说完吧,在下洗耳恭听。」
「好啦,我知道你很不耐烦了。来,收一下档案。」
向南按了「接收」指令,屏幕上显示共有十二个档案,从标头来看,都是之前他们开会讨论的方案,如今已经做出了完整且适合执行的企画书……
然后,一个奇怪的文件名称让向南微微皱起眉头。还没问出口,计算机那边的茶贤方令已经开口说了:「我没有寄错档案。这个女人你会感兴趣的,等会下线之后,你好好研究一下,对你有没有用我不敢说,但我认为你会希望知道她。」说完,又是奇怪的笑声作结。
向南看着那份标示着「向雯莉」的档案没有说话。
「如果你好奇的话,可以先打开来看一下。至于我们的讨论嘛,可以延后十分钟没有关系。」
「不了,我们先讨论公事。我相信你很急。」
「没事的,我再急也没有王子齐急。在博弈场上,只有想翻本的输家才会有急的情绪,赢家就算想着继续胜利,也会挤出一点时间去享受金钱的美好的。」
「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这一句商场的老生常谈,不管放在什么年代,都是金玉良言。
「就算我低估他又怎样?我尊重专业,把一切交付给你们这些专家去执行。在心态上我鄙视他,可是我不会因为鄙视他而在商场上做出失败的决策,这是两回事。」轻哼。
向南对于这副二世祖的嘴脸从来是不理会的。身为茶贤家第七代的子弟,上头有第六代那个惊才绝艳、有商业帝王之称的茶贤文尚顶着,其继承权顺位名列二十之后,可以说是再等一百年也无望登上家主之位,所以茶贤方令不需要具备太强大的才能,能够做到知人善任、不随意对下属指手画脚,就足以让他在茶贤集团里占有一席之地挥洒了。这也是向南为什么会选择跟茶贤方令合作的原因,但他也明白表示了对他这副公子哥儿痞样的鄙视。
「现在,进入正题吧。关于那个贵族必然的反击,我认为他会从几个方面出手……」
「嘿!等等,你真的没有打开那个档案看一下吗?」
「茶贤先生,您已经严重耽误到我的时间了。」或许他该换个老板了。
「那个女人是王子齐的亲密友人。」知道向南可能已经在考虑要对他的计算机下什么病毒了,所以茶贤公子哥很爽快的将秘密揭晓。「用粗鲁一点的字眼来说,就是他的情妇,目前被流放在我国。这个消息很有价值吧?值得你放弃黑我计算机的念头吧?」
向南瞪着MSN上那颗造型骚包自恋的头像思索了良久。这确实是个有用的消息,而且相当隐密,一般人是不可能会查到的。
至少赵侦没有查到。如果连赵侦也查不到的话,那么其它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那么,为什么茶贤知道?茶贤对王子齐感兴趣的原因是什么?对于一个商场上的对手而言,茶贤家似乎对王子齐太过关注了,这没有道理。向南自己有关注的理由,但茶贤方令的原因是什么?
「向南?你还在吧?」兀自得意了好久,才发现计算机另一边的人太过沉默了,于是开口问。
「我在。」
「你这星期六要不要过来参加J国商业年宴?」
「我不认为现在适合。」他还没打算走到公众面前。
「当然适合。那位向雯莉小姐将会莅临,光是认识她,就值得了。」
「茶贤方令先生……」向南慢悠悠的拖着语调道:「把商战打到女人身上,是您下一个战略重点吗?」
「当然不是,至少现在不是。我还不知道她有没有足够的分量值得让我们去对她在乎,这得花一点时间接触评估。无论如何,我们需要对王子齐有更全方位的了解。」
哼了哼。「当全世界都在歌颂先前那一场世纪订婚大典、努力创造王子公主珠联璧合的绝世童话故事时,我不介意对他的正面形象稍稍打击一下,当然,如果可以让他的私生活为之焦头烂额,那是更好的了。」
「所以你希望我是那个去接触了解向雯莉的人?」
「你不要觉得被冒犯了,向南。如果我能搞定她的话,还会建议你上场吗?」不甘心的撇了撇嘴,语气含恨地道:「王子齐是个高傲讨人厌的贵族,是该被丢到博物馆去展示的活老古董,更是该被圈养起来保护的濒绝物种。即使他是如此让人感到碍眼,你我都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出身于拥有五百年贵族荣光世家的男人,就算是养情妇,也不会是世俗人眼中那种胸大无脑、空有美丽外表的女人。那个女人非常优秀,而且安分守己、神智清醒得绝对会令你心惊。」
听起来像是茶贤方令已经在这位情妇小姐身上吃过苦头了。向南在脑中细细回想茶贤方令的长相。一个全身上下总是打理得无比精致时尚的大财团公子哥,长相俊俏风流,善于察言观色,亲和力强,很能跟任何人聊天说地,只要他愿意的话,可以在一分钟之内让人将他引为毕生知己。
对女人而言,他是一个非常迷人的花花公子,很有格调的那种。永远甜言蜜语、体贴温柔,每个女人都知道他很花心,他也不掩饰、不欺骗,
游戏人间,四处放电,愿者上钩。
「她对你全然不屑一顾?」
「不,她相当亲切有礼,而一切,都是为了她的主子在图谋。那个女人很不简单,防备周全,无从突破。」
「这么忠心?莫非王子齐许了她一生,让她深信娶妻是家族责任,而对于她才是今生真爱?」难以想象如此空泛的蠢话会出自那个贵族大少爷口中。
「谁知道呢。总之我这一型的美男子进不了她的眼,看你的了。你看人很准,我希望你跟她交手,就是希望你能找出她的弱点,以期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倒也不是要你去出卖色相,不过你知道,你总是能轻易搞定女人。这年头,温柔体贴不吃香了。」感叹。
他总是能轻易搞定女人吗?
向南扯了扯嘴角,由着另一头的人去发牢骚,不予理会;而脑海中浮现的,是一张淡然无波的女性面孔。
那个叫作孙湉湉的贵族千金,倒是不能以「防备周全,无从突破」来形容,她更难去定义。但情况却是一样的……或许更严密?总之,没有男人能轻易接近她,就算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她仍然给人遥远的感觉。她并不高高在上,可是就是会让人产生仰视的效果。当她静默站在一边,对你的热情毫无响应时,竟然不会令人觉得失礼。王子齐的女人……难不成都是厉害角色?为了印证这一点,他想,他应该好好研究向雯莉这个人。
「喂,向南,你会来J国参加商业年宴吧?」
「我会空出时间过去的。不过恐怕必须当天来回,所以很快就得走了,无法参与全程。」
「那没有问题,你只要在宴会待一个小时就成了,我们不必在宴会上见面,省得招人注目。有事我们可以随时视讯或MSN,反正现在我也不打
算将你放在台面上,你可是我们的秘密武器呢。」
「好了,如果您八卦的欲望已经被满足了,现在,可以谈公事了吗?」
「当然,那就开始吧。」声音慨慨的,像有气无力的挥着白旗。
有时候,爱上太过出色的男人,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向雯莉不喜欢自找麻烦,只是,当她发现王子齐是个她高攀不上的男人时,想抽身却已太难,她爱上他了。不是说她从来不知道他是贵族,只是她不知道贵族自成一个封闭传统的世界,阶级严明,谁也不能打破,就算她优秀到足以去竞选女总统,也永远没办法成为贵族世家的当家主母。出身,是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所以她在还没办法从爱情泥漳里将自己拔出来之前,只能努力令自己冷静,寻求最好的方式安顿自己;然后,很悲惨的发现,若她还想维持这段爱情,就得令自己卑微、隐忍。最后,可能什么也得不到,落得一场空。
这真是她人生最大的败笔与错误!
而,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任。她最大的错误是因为这一生过得太顺遂,以至于盲目相信自己的努力与优秀,认定了自己绝对配得上世界上任何一个优秀的男人。她不会是男人身后暗淡的陪衬,而是并肩站在伴侣身边与他交相辉映,风光同享、苦难同担的那个人。
她当然配得上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前提是:他不是贵族。
每一个R国人都知道,他们国家还存在有贵族这种阶级制度。不多,也就十来个贵族世家。最古老的家族传承了八百年,与R国的现朝历史一样长;最年轻的家族也有三百年,能撑到民主时代依然屹立着的,都在政治与经济上占有极大影响力。每一个家族都深深为祖先的荣光引以为傲,继续将它传承下去是每一代子孙的首要使命,在这个再也不会产生新贵族的民主时代,他们的家族是独特而珍贵的。相较于R国有一亿四千万人口而言,仅剩的十几个家族的人数总合起来,实在渺小得像是不存在。所以一般民众就算知道本国是有贵族的,却也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亲眼见到一名。
向雯莉是先知道王子齐是个贵族,才好奇的去接近他,毕竟哪一个读过王子公主童话书的女孩,不会对这种人产生好奇与幻想呢。然后,因
为王子齐的优秀不凡、卓然于世的特殊气质,让她生平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高贵、什么是天才,怎能不为之折服!于是爱上他、仰慕他,也就理所当然了。
高傲而才华出众的女性,通常都会渴望心仪的男性比她强些、出色些。明珠暗投这类巧妇伴拙夫的故事,从来被她们嗤之以鼻。她们既然生
来优秀,又比别人都努力,那么,她们当然也该得到最好的。
就算现在自己陷在一场惨淡的恋情中,向雯莉仍然觉得那样的想法是没有错的。错的是,那个出色的男人不该是王子齐,一个永远不会被爱情冲昏头,进而抛掉门户之见,无视家族的期待,像个热血愤青一样,冲到她面前对她说:「去他的家族责任!去他的门户之见!妳虽然是普通人家出身,但妳比那些木头似的贵族千金好一千倍!天下之大,岂会没有妳我容身的地方!不管有多困难,我们都要在一起!」
她心中幻想过有一天王子齐会这样对她说。但其实自己也知道不过是作梦罢了。唯一还可以用来安慰自己可怜自尊心的是:至少王子齐将要娶的那个女人,被看中的只是身分,而不是出自两情相悦。
那个女人,那个叫孙湉湉的女人,她只在新闻上见过照片,是公开发给媒体刊登的文定公关照。照片里,孙湉湉坐在王子齐身边,像个橱窗里被打扮得美美的展示模特儿。虽然笑得完美,但眼中毫无情绪波动,像个美丽的假人。
这个女人也不爱王子齐,她的眼底一片冷淡。向雯莉知道一个身陷爱情中的女人该会是怎样的眼神,孙湉湉冷静得近乎冷酷,她不爱王子齐,
就跟王子齐娶孙湉湉只是基于门当户对一样。而王子齐本身具备的绝顶优秀,似乎不被孙湉湉放在眼里,她嫁的是一个家族,不是一个男人。
两个冷淡而目标明确的人结成夫妻,是可以和平共度一生的吧?没有激情,也没有纷扰。
当他订婚的消息公布时,她的心碎了。她很想冲到他面前质问他将拿她怎么办,可是,她不敢。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当真这样歇斯底里、毫无妥善计划的放任由自己冲动行事的话,结果只有一个:被他打发掉。
他一定会分手,毫无疑问。而她不能让他这么做!她从高中时就崇拜迷恋他。而那时王子齐本来就是全校女孩子心目中的王子、男孩子默认的领袖,走到哪里都被一群人簇拥着。向雯莉根本无法令他印象深刻,即使她总是全年级的第一名、总是在各方面的竞赛上取得好成绩,后来还进入学生会,当了他的助理,也仍然不能令他觉得她是特别的。
后来她以最高分考进「王玺集团」,要求成为王子齐团队的一员。如愿来到他身边之后,他记得她是他高中学妹,但也就只记得这么多了。从
小到大,聚集在他身边的人都是能力不凡的,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没有脱颖而出的机会。所以她只能更拚命的努力,争取他目光的停留。
两年之后,她如愿了。在追得千辛万苦、耗尽心血之后,终于如愿了。
一开始就在爱情里处于弱势,这辈子想翻身就难了。
如果没有遇见王子齐,她这一生绝对不会知道什么叫狼狈、什么叫苦涩吧。
她爱着他,所以一再退让自己的底线;他看待她,大概也就比那些只会成日对他搔首弄姿、献媚邀宠,却没有真才实学的女人好一些些吧。所以,他说:去J国吧。给妳一个小组,在那边学着主事,五年内不要回来。她不想分手,对未来仍然期盼,所以她来J国了,开始了接下来五年的「流放」生涯。她当然还是待在王子齐身边的,但他不会再跟她上床,只将她当成下属,该死的贵族潜规矩!从订婚到生完想要拥有的子女数量之前,贵族是不应该向外寻求发展的,他必须对妻子有所尊重。就算日后在外头意外有了私生子,也不该跟嫡子女的年龄相差太近,这是对嫡子女的侮辱!
王子齐是个典型的贵族,更是个嫡长子,将来要扛起整个家族重担的人,期盼他去当一个革新者是不可能的。虽然许多贵族家里无权无势的逆子都希望他可以当个造反派,将一切牢不可破的陈规都打斓。向雯莉也暗自希望过,但王子齐永远不会站在革新的一方,她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所以,只要她还想站在王子齐身边,就只能一切听他的,就只能吞下自己的高傲,将自己踩进泥里,逆来顺受以等待不可知的未来。
所谓的五年,并不是说王子齐要求她像苦守寒室的王宝钏那样等待他的归来。当她明确的表达出拒不分手的讯息之后,他要求她出国五年,要求她纯粹当个下属,无非就是希望她冷静,然后好好的调整自己的心态,重新去追求更适合她的人生。
「这一届的商业年宴主办单位是茶贤集团,最新消息指明茶贤文尚先生将会亲自主持,既然您已经回来了,那么您准备出席吗?」
「不了,还是维持原本决定,由妳代表即可。」
才刚从机场回到办公室的王子齐,一坐下就让两名特助过来汇报工作进展以及接下来三天的行程安排。向雯莉在报告完毕之后,才又提起商业年宴的事。
这类盛大的商业年宴,J国一年会举办两次,只有身分地位足够的人才会接到邀帖,能够被邀请的人,就表示被J国商界认定在国际商场上具有一定的影响力。这非常不容易,对于这个超级排外护短、无所不用其极贬低别国商人的国家来说,身为外国人而能接到邀帖的,每年不出三十名。
这是王子齐第二次收到帖子。第一次收到是对他背后家族地位的尊重;然后这是第二次,算是对他竟然能在J国续继发展,而没有赔得惨兮
兮的逃回R国的肯定。当然,也不排除等着看好戏的意味,毕竟这次的主办人是茶贤家,而王子齐在不久前才在茶贤集团手上吃了大亏,正是灰头土脸之际,若是出席了,少不得被人揶揄嘲弄两句;可是不出席更糟,会直接被认定为输不起又不敢面对现实的胆小鬼。所以向雯莉以及其它幕僚人员经过再三讨论之后,还是希望可以说动老板改变主意出席。
「老板,请您再考虑一下吧。或许到时候会有些人出言不逊,但要知道,当天与会的人,不管是对手还是合作者,都需要您做出一个姿态。尤其是茶贤文尚既然公开表明要出席了,若是被邀请的人只是派个人去代表,恐怕会被他们认定为极之失礼的行为。J国人是最会记恨的,其中茶贤文尚更是个中翘楚,他不会原谅被别人怠慢。」向雯莉很实际的分析着。
「我不出席,就是表明姿态。」王子齐语气平淡地道。当他以这样的口气说话时,就表示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必再做讨论。
两个特助都是王子齐身边最受重用也最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见他这样,也就知趣的闭嘴了。接着往下讨论公事。
然后是必须高度聚精会神的工作讨论,然后是马不停蹄的临时会议,将所有人累得人仰马翻。当漫长的折磨终于结束时,这些与会的未来王玺集团高层们,就算全身上下穿着考究,也都形象全无的摊成一堆泥了,更别说他们的脸色之差,简直像是在赌桌上混了三天三夜没合眼似的憔悴不堪。但是,这些人里,并不包括那个跟他们一样经历了漫长脑力激荡会议的上司。
向雯莉在跟着其它三位女性特助闪出会议室、直奔化妆室去挽救自己凄惨可怖的妆容之前,偷偷觎了自己心仪的男人一眼,然后忍不住叹息……
依然笔挺的坐姿,依然精神焕发,如此的仪表堂堂,像是可以维持到地老天荒。不知道贵族们的教育到底与一般平常人家有何不同,在相同的工作磨练之后,为何是不同的样貌呈现?
没有人相信王子齐不会累,可是他就是有办法将一切疲惫掩在完美的面具之下,这需要经由怎样的训练,才会有这样的毅力?
这样的男人,会有真正放松自己的时候吗?
当他在他的未婚妻身边时,是否也是相同的防备?
希望有一天,她有荣幸知道这个答案。
「湉湉,妳好吗?」
「姊姊?!」
「是我。」轻笑说道。「妳现在方便谈话吗?」
「啊,方便的。我在家,没什么特别的事忙。」孙湉湉将绣架推开,看了一旁的孙月一眼,孙月对她点点头,收拾了手边的文件与计算机,走出起居室,给她们姊妹一个不被打扰的谈话空间。
孙湉湉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天空。
「姊姊,妳在那边还好吗?」
「还不错。」声音很轻快,像是心情确实很好。「抱歉,妳订婚的时候我没有回去。」
因为家族没有通知她回来。虽然没有明确的谈起这件事,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在祖父还没有开口叫姊姊回国之前,姊姊可以去世界任何一个角落,就是不能回国。
「没关系的,姊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这是什么冷淡的响应啊?完全不符合我的期待!看在我大老远的打电话给妳的份上,妳至少要表现一下含羞带怯的样子给我看看啊!」
「姊姊,妳知道我一向很无趣的。」
「什么话!」低斥。「妳是我们孙家养育闺秀的理想中的典范,妳是我们的骄傲。如果妳这叫无趣,那其它被标榜着贤良淑德的千金们,岂不都叫木头了?」
「……」无言以对,只好保持安静。
「好了,不逗妳了。妳永远不动如山的,一点也不好玩,只消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可以让人对自己的恶作剧感到羞愧。我们说正事吧!」
一直显得很轻快的声音,在妹妹安宁的气息中沉淀下来,「湉湉,我明天会飞到J国,在那里短暂停留四天。我帮妳准备了一份订婚礼物,想亲手送给妳。如果妳安排得出时间的话,我们在J国见个面好吗?不会打扰妳太多时间的。」
「姊姊,妳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什么打扰的!」
「不要生气。我知道妳总是提早安排好自己每天的行程,不喜欢被各样的突发事件打乱生活步调,突然要妳在接下来四天挪出时间飞过来跟我见面,也实在为难妳了。我听说妳这一年得在王家学苑学习主妇课程,时间的分配上没那么自由。」
「那些都没有关系的,不是太重要的事,随时都能挪开。」孙湉湉在脑中想着未来几天的行程,只要王子齐这个意外不存在的话,她的人生很按部就班,无比平静。
「那就,这星期六好吗?我搭星期六下午的飞机,第二天晚上飞回来。」
「我都可以。明天抵达J国后,我会将下榻饭店的房号与电话E-MAIL给妳,到时妳住我那儿,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
「那我们周六见,到时候再聊了。」
「好的,姊姊。」
结束通话后,孙湉湉低头看着手机,想着要怎么跟小月和宜平说这件事。如果可以,她希望她们不要跟去。小月她们是她的贴身助理,每天必须详实记录她每天所做的事、所见的人。当然并不是巨细靡遗到像在写皇帝起居注,这些记录,原本也只是为了帮她记下所有人际关系的往来情况,以防止日后见着了应该热络的人,却茫然不知,将人得罪。鸡毛蒜皮或者偶遇路人甲这样的小事,是不会记在日志上的。
可是姊姊不一样。现在还被家族流放中的姊姊,在长辈的怒火还没平复之前,他们这些小辈都被警告不得与之接触。尤其是刚订婚的孙湉湉,
更是被所有长辈叮咛着。因为她即将嫁进王家,成为王家嫡长媳,她必须有完美无瑕的闺誉,如果跟她那名声败坏的姊姊有太多接触的话,难保不被有心人在背后说些什么,那么她日后如何在婆家站得住脚!
孙湉湉这一生绝对是将循规蹈矩奉为行事准则的,可是她也有自己坚持不退让的事物。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姊姊,不管姊姊是不是做错了事,甚至对于家族给予的惩罚,孙湉湉都没有权利置喙干涉,但那不表示她要为了这些从此与姊姊不相往来,或者自命为惩戒人员中的一名去批判鄙视姊姊。
那太荒谬了!
她想见姊姊,不希望见姊姊这件事被记录下来,那会给姊姊惹麻烦的。一旦祖父知道了,一定会痛责姊姊,也许因此订下更多的处罚。
怎么办呢?
「小姐,妳还好吗?」没有多久,孙月端了一杯清茶,推门进来。发现孙湉湉脸色有些严肃,像在烦恼什么事。
「小月……」孙湉湉回过神,看向她,道:「小月,请帮我订星期六下午一点左右的飞机,我想独自去J国一趟。」
孙月定定望了小姐一眼,脑中略一思索,便已大约了解小姐的用意。
道:「我们是不可能让妳独自出远门的。别说家族不会允许,我们的职责不会允许,纯粹在私人感情上,我跟宜平也不可能同意。」
「我明白……」孙湉湉沉吟着。
「小姐要去J国『探望姑爷』,我是一定要跟随的,不过我当然不会在一边当个不识趣的电灯泡。只要送妳抵达饭店,确定妳安全无虞之后,我可以趁此去办一些私人的事,访友或购物什么的,够我忙了,不会打扰妳的。」
孙湉湉先是一怔,然后微笑。
「小月,谢谢妳。」
孙月耸耸肩,故作不经意地道:「没办法,有时候我也想体会偷懒怠工的滋味,听说那非常美好,为人员工者万万不可错过。」
小月帮她找的掩护借口提醒了孙湉湉,她才想到倘若她去J国,即使只是短暂停留,也该让王子齐知道。
她倒是不介意以电话通知他她会去J国的事,反正他那么忙,不一定有空临时拨出时间,就为了非要陪她那么一时半刻。
如果他问她为什么过去,也不必隐瞒要会见姊姊的事实。她相信王子齐不会对此介意,更不会阻止她跟姊姊见面。就算他八成知道姊姊身上发生的故事,也不会因此而对姊姊有什么恶感;反正他要娶的人又不是孙微涟。他对别人离经叛道的故事不感兴趣,对不相干的人从不费神。她只是在想……
要不要请他出来跟姊姊见一面?
姊姊从来没有见过王子齐,虽然常常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知道他有多么优秀又多么不凡,是年轻一辈贵族里的领袖人物。姊姊不像一般孙家女眷那样行事低调,不喜欢参加各式宴会,一些算是重要的场合,姊姊都会去的。但因为姊姊从五年前就出国求学,后来发生那件事之后不得回国,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认识这三、四年来才声名大起的王子齐了。
姊姊一定很想亲眼看看王子齐这个人的,因为王子齐将会是孙湉湉未来的丈夫;可是她不能将这个想望说出口,怕王子齐会介意,也怕孙湉湉会介意。如果只是为了满足自己一时好奇,而造成妹妹与妹夫将来婚姻上的问题,那就罪过了……自从经历那些情伤之后,姊姊的开朗覆上了一层挥不去的阴影;利落大胆的行事风格不再,总是小心翼翼却不自知,像个游魂似的在世界各地飘荡,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个年月,才能重新建构起足以支撑她人生的信念,给她勇气回来……
孙湉湉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帮到姊姊的地方,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体贴姊姊,推敲她的心思,然后尽自己能力做到,即使微小,也要做到。
思索了许久,在晚餐过后电话过去应该不会打扰到他,她算了下时间,认为晚上九点这个时间打所以,深吸一口气,不知为什么感到心跳加快,脸也不由自主的热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
拨号,完毕,按下通话,等待。
铃声响起第一声……
铃声响起第二声……
然后:「你好,我是王子齐。」冷静有礼的语调。
她想马上响应过去,但呼吸有些失序,于是顿了二秒,才道:「你好,我是孙湉湉。」
「啊,是湉湉哪……」低沉的声音像是一泓温泉水流过。
「嗯,是的,是我。」她深吸了几口气,小心问道:「你现在方便说话吗?只是耽误你一会儿时间。当然,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就另外约个时间通话。」
「妳太客气了,妳的事永远最优先,我以为妳应该知道这一点。」她还没学会如何跟男人打情骂俏,所以面对这种不知道该怎么响应的情况,只能无言以对。
还好,王子齐多少是了解她的,知道她找不到恰当的词令来响应。这个时候,太一本正经是很杀风景的,然而如果奉陪这样轻浮的对白,
不符合她的性情,她不想勉强自己,所以调笑了两句,就好心的拉回正题。
「难得妳打电话给我,有什么能让我为妳效劳的吗?」
「……是这样的,我星期六会搭机到J国首都安罗,如果你挪得出时间的话,可否跟我家人一同吃个便饭?只要两个小时就好,时间上我可以完全配合你……」虽然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但她还是决定要尽最大的努力说服他。无论如何,星期六的晚上,王子齐一定会跟她们姊妹俩共进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