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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听和李公公相顾无言,小冷风一吹,说不出的凄凉与悲惨。

    “……娘娘是有大造化的,日后定还会有发达的那一天。”李公公干笑。

    季听叹了声气:“您对我可真有信心,对了,别叫我娘娘了,我现在就是个宫女,严格说起来还归您管呢,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娘娘说笑了,这宫里这么多年出了这么多位贵妃,也就您犯了错还能留下一条命,想来在陛下眼中,您和其他人不一样,只要您今晚好好哄哄陛下,说不定明天就又成贵妃娘娘了。”李公公相当的真心实意。

    季听沉默一瞬,又问:“其实我觉得当宫女挺好的,不知沾一下李公公的光,让我去后宫当差呢?”最好是永远不会见着狗皇帝的地方。

    李公公干笑:“娘娘说笑了,您是陛下亲自要求来寝殿侍奉的,奴才哪有那个权力把您调走啊。”

    季听叹了声气,表情再次哀伤:“所以我现在不是贵妃的命,还要干贵妃的活儿是吗?”

    李公公只是陪着笑,不敢再跟她聊下去。季听看着房门不想进去,结果还没犹豫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某人不耐烦的声音:“还不赶紧进来,是要孤亲自去请吗?!”

    季听:“……”那你倒是来请啊!

    不过她也就心里叨咕一句了,面上还是挂着温柔和善的微笑,款款朝房内走去。明明不是多冷的天,可寝殿里已经烧起了地龙,屋子里暖腾腾的,申屠川只穿着薄薄的里衣,闲散慵懒的坐在龙榻上。

    “给陛下请安。”季听浅笑着到他身边行礼。

    申屠川眯起眼睛看了她半晌,不屑的嗤了一声:“跟那身贵妃的衣裳比起来,还是宫女的更适合你。”

    这话的意思等于直接告诉她,她配不上做他的妃子。在古代的大环境里,一个女人被自己的男人这般说,等于受到了极大的羞辱,申屠川此刻心里不痛快,便总想出言讽刺,想撕破她表面的平静,看到她崩溃的一面。

    谁知季听眼皮都没擡一下,就开始奉承他:“陛下明察秋毫聪明绝顶,一眼就看出臣妾几斤几两了,当真叫臣妾佩服。”

    “你该自称奴婢。”申屠川不悦的蹙眉。

    季听顿了一下:“说起来,好像其他贵妃娘娘都有教习嬷嬷,怎么就奴婢自己没遇到过?”如果她有人教这些礼仪,哪用得着他日日来提醒。

    “孤哪里知道这些小事,”申屠川说完便对着外面沉声叫了一句,“李全才!”

    “奴才在!”李公公忙跑了进来。

    申屠川冷着脸看他:“季听刚入宫时,你没给她准备教习嬷嬷?”

    “回陛下的话,是准备了的,不过……”李公公小心的看了季听一眼,讪讪开口,“不过娘娘平日里多数时间都陪着陛下,剩余的时间也经常研究些陛下喜欢的吃食,奴才怕打扰娘娘,便没叫教习嬷嬷过去。”

    季听:“……”这位李公公当真有颗玲珑心啊,三言两语就能把她在暴君心中的形象提高了不少,还完全忽略了她睡懒觉的事。

    只可惜她现在就是个小宫女,不能报答一二了。

    申屠川闻言果然眉宇间松了不少,再看季听时没像刚才一样憋着坏了:“孤不过是在你那里用一顿午膳,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臣……奴婢心疼陛下呀,每日要处理那么多国家大事,午膳怎么也得吃的饱饱的才行呀,所以便有空就研究一下厨艺,想让陛下吃得开心些。”感动吧?感动就让她复位啊。

    申屠川沉默一瞬,面上浮起一丝嫌弃:“都这么认真研究了,为何每日做的饭还那么难吃?”

    季听:“……”没毒死你已经够好的了。

    她低眉顺目的,看不出半点不爽,申屠川不知怎的有些不满:“孤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

    “奴婢在认真听您的教诲。”季听假笑。

    申屠川轻哼一声,把话题又拉了回去:“难怪你入宫这么久还跟个野人一样,半点规矩都不懂,原来是没有教习嬷嬷教导。”

    再野也没有陛下野啊,初次见面那颗人头,还真叫人记忆犹新呢。季听自觉不是一个爱吐槽的人,可自打进了这个世界,便有一堆想说却不能说的,只能在肚子里默默翻滚一下。

    “那陛下,可是要给娘娘安排嬷嬷?”李公公小心的问。

    申屠川目光阴冷的看向他:“她如今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专门找个教习嬷嬷?”

    “……是奴才失言,奴才罪该万死。”李公公忙跪趴下。

    申屠川倨傲的看着季听:“就这个女人,平日里看着老实,可花花肠子比谁都多,孤若不亲自教导,恐怕日后要翻出天去!”

    李公公:“……”

    季听:“……”

    所以她不配叫教习嬷嬷教,就配让当今陛下教吗?饶是这屋子里的人都是算得上混了多少年的老油条,也被申屠川奇葩的脑回路给震了一下。

    “滚下去,别碍眼。”申屠川不耐烦道。

    李公公连忙称是,佝偻着身子往外退,季听也默默站了起来,跟着他要往外走。

    “再敢多退一步,孤就砍断你的腿。”申屠川凉凉的声音传来。

    季听立刻一动不动了,假装自己一直待在原地。

    申屠川冷笑一声,像召唤小狗一般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季听默默走到他身边,跪坐在他脚边的脚踏上,手还乖巧的帮他捶着膝盖:“陛下找我什么事?”

    “今日孤要好好教你这宫里的规矩。”申屠川眯起眼睛。

    即便季听没看他的脸,也能猜出他此刻的表情,应该是找到新游戏的得意样子……所以她又无意间成了他的新乐子是吧?

    季听叹了声气:“陛下平日辛苦,这些事完全可以交给奴才去做的。”

    “孤要杀了你。”申屠川面无表情。

    季听顿了一下,奇怪的看向他:“为啥?”

    “因为你现在变相拒绝孤。”

    ……什么时候心思这么敏感了?季听沉默片刻,挂上一脸假笑:“奴婢哪敢拒绝,只是担心陛下身子而已,若陛下要教,那奴婢用心学便是。”

    “怎么,你很不情愿?”申屠川挑眉。

    季听笑得更开:“奴婢超喜欢的。”

    申屠川这才满意了,从床幔上摘了个驱虫安眠的香包,倏地一下扔到了不远处:“去捡。”

    季听:“……”

    “还不快去?”申屠川不悦。

    季听干巴巴的笑了一声:“这便是陛下要教奴婢的规矩?”这特么不是在训狗吗?

    “正是,孤要教你的第一件事,便是无论何时,都要听孤的话。”申屠川声音有些泛凉。

    季听顿了一下,知道他还在记恨自己违背他的意愿帮胖姑娘的事,不由得轻叹一声气,听话的去捡香包了。

    香包一捡回来,申屠川便又扔了出去,季听脸色木了一瞬,又一言不发的回去捡。两个人就这么一直重复,季听心里憋着的火气越来越大,申屠川却丝毫不见收敛,两个人在烧了地龙的宫殿里,竟然都出了一身的汗。

    在最后一次丢出去后,季听走到香包跟前,蹲下去的瞬间眼睛眯了起来。狗暴君是个惯会得寸进尺的,她如果指望他自己良心发现放过自己,还不如自己想想办法摆脱被当成小狗一样戏耍的困境。

    于是原本要捡香包的手停了下来,季听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申屠川等得不耐烦了,便斥了一声:“这便不行了?还不快给孤滚过来!”

    季听却还是不肯动,只是小小的缩成一团,拿后背对着他。申屠川心头火起,黑着脸朝她走去,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孤唤你你没听见?”

    季听不语。申屠川半点耐心都没了,直接上手扒拉她的肩膀,强行把她调转过来面对自己,结果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泪汪汪的眼睛。

    她眸子生得极美,美到有些凌厉的地步,很难叫人将她和弱女子联系起来,可她此刻眼底泛起泪光,生生弱化了那种凌厉,一双眸子只剩下了美,惊心动魄的美。

    申屠川顿了一下,还未开口气势上先矮了半截:“你哭什么?”

    “陛下欺负人。”季听用奶奶的鼻音说完,便开始乖乖的擦眼泪,样子看起来好不委屈。

    申屠川冷着脸:“孤在教你规矩,你觉得这是欺负?”

    “……奴婢知道自己替旁人求情,陛下不高兴了,陛下想怎么罚便罚好了,犯不着用这种方式羞辱奴婢,”季听说完停顿片刻,突然像委屈爆发了一样,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奴婢哭不是因为陛下,而且因为生自己的气。”

    “什么意思?”申屠川蹙眉。

    季听吸了一下鼻子:“陛下从奴婢一到这里,就变着法的羞辱奴婢,可奴婢对陛下的喜欢却没有减少半分,陛下说哪有奴婢这么没脸没皮的女子,简直为了陛下尊严都不要了,奴婢不该生自己的气吗?”

    说着说着,似乎愈发难过起来,捂住脸嘤嘤的哭……其实是因为这会儿有点流不出眼泪了,怕他看出端倪,所以故意把脸盖住了。

    她说完这些便仔细的听着申屠川的动静,想看看自己撒娇打诨的方式对他有没有用,结果听了半天,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半晌,在她快要忍不住擡头偷看时,听到申屠川的声音从上空响起:“孤是天子,你心悦孤乃是你天大的荣幸,何来丢脸之说?”

    季听:“……”她丢不丢脸还不能确定,但你的脸天下第一大是肯定的了。

    “还不快起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申屠川不耐烦的催促。

    季听心知这是要放过自己了,当即松了一口气,接着做好表情管理,委屈哒哒的站起来了。只哭了这一会儿,她脸和鼻尖便开始泛红了,宛若上了桃花妆一样,艳得仿佛熟透的水蜜桃,连气味都是香的。

    申屠川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勾起唇角不屑道:“白长了这么一张脸,可惜脑子却不大好。”

    季听:“……”你才脑子不好,你是天底下脑子最有泡的狗男人。

    “孤好心教你规矩,你倒哭起来了,当真是不识好人心,白将孤累出一身汗,滚去洗把脸,伺候孤沐浴。”申屠川倨傲开口。

    季听心里冷笑一声,面上更加温婉可人:“是,陛下。”说完便转身出去了,把申屠川要沐浴的事跟李公公说完,便直接坐在了门口吹风。

    屋里烧了地龙十分的热,申屠川却好像不觉得,出汗也只是因为刚才不断扔香包,季听在里面捂了一身的汗,这会儿终于能见着凉意了,简直不想回去。

    “娘娘,您别坐在风口了,仔细身子。”李公公担忧道。

    季听朝他摆摆手:“我就吹吹汗,等一下水倒好就进去了。”

    李公公不好再劝,只能叫擡水的宫人加快速度,不一会儿便请她进去了。季听吹完风精神许多,听到催促便直接进去了。

    她顺着热气穿过两道门,便直接进到了申屠川的浴房里,看着比她那里大了两三倍的池子,季听在心里唾骂一声‘狗皇帝’。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申屠川懒洋洋的坐在浴池旁边的椅子上,就等着她过去伺候。

    季听停顿一瞬,认命的朝他走了过去,朝他屈膝行礼后温柔道:“奴婢现在帮您更衣?”

    “不然呢?”申屠川反问。

    季听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浅笑一声解开了他薄薄的外衫……嗯,虽然瘦得很,但还算有点肌肉,不是她想象中的排骨样子。

    季听目光落在他的亵裤上,眨了一下眼睛后试探:“这件也要吗?”

    “废话。”申屠川不耐烦的站了起来,宛若一个四肢健全的废人等着伺候,季听慢了点他才开口嘲讽,“孤发现自己脾气是愈发好了,否则在你问出这个蠢问题的时候,脑袋就该掉在孤的浴池里了。”

    “……多谢陛下不杀之恩。”叫人伺候话还这么多。

    季听垂眸抓住了他腰上的裤边,刚才在外面吹得微凉的指尖触到他时,申屠川只觉得被她碰的地方仿佛被针扎了一样,可不等他绷紧身子,那种感觉便没了,只留下了温柔的触感。

    ……有点奇怪,又叫人忍不住回味。

    季听将丝滑的布料往下一拉,便眼观鼻鼻观心的站了起来:“陛下,您移步浴池吧。”

    申屠川刚要动,便看到她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当即生出不满:“为何不看孤?”

    季听:“……”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季听,你胆敢不看孤?”申屠川的声音明明没变,可愣是在屋子里营造出一种黑云压城的气氛。

    季听嘴角抽了抽,表情呆滞的看向他,然后……真的好辣眼睛啊,虽然她前面几个世界和他这样相处过很多次,可在她对这个世界的男配敬谢不敏的前提下,还要这么面对他,除了‘辣眼’她真是没别的表情了。

    ……而且平心而论,这个世界的男配太瘦了,虽然有点肌肉,但瘦子的肌肉就跟胖子的胸一样,都是有没有都一样的东西。嗯,跟前几个世界比差远了,不过关键的比如身高呀肩宽呀还有别的关键点,倒是跟之前一样。

    “你在鄙视孤?”申屠川的脸瞬间黑了。

    是啊,小瘦狗。季听顿了一下,无辜又娇羞的和他对视:“奴、奴婢为什么要鄙视陛下呀?”

    说完她目光下移,定在了他的胎记上……这人当着君王想杀谁就杀谁,过得这般潇洒肆意,怎么胎记都快成黑色了,这是心里得多不痛快,才会有这样重的颜色?

    申屠川却不肯放过她:“不是鄙视,为何一脸无语?”

    “哪种表情啊……”季听收回落在胎记上的目光,继续装纯情小朋友,“陛、陛下,人家还是小姑娘呢,我娘说小姑娘不能看男人的身子,否则就要给那个人做老婆的。”

    “你本来就是孤的女人。”申屠川冷着脸。

    季听顿了一下:“可我现在不是贵妃了,严格来说是陛下的丫鬟。”

    “丫鬟也是孤的女人。”申屠川眯起眼睛。

    ……后宫佳丽三千了不起哦,渣男!季听红着脸点了点头,眼神认真的盯着他:“奴婢知道了,奴婢是陛下的女人。”

    申屠川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做孤的女人?”

    季听:“……”一百多字以前,不是你说的吗?!

    申屠川也意识到自己的无理取闹了,不过秉持‘我没错,下次还敢’这样的态度,相当理直气壮的结束了话题,昂首阔步的往水里走去。

    水声响起时,季听总算松了口气,到他靠着的池子边上坐下,拿着木勺往他身上淋水。申屠川慵懒的闭着眼睛:“别淋了,给孤按按肩膀。”

    “是。”季听把木勺放到一旁,伸手帮他捏肩。

    他什么都没穿,她的手直接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申屠川发觉那种奇妙的感觉又来了,不由得睁开眼睛,奇怪的看向她。

    “……怎么了?”为什么每次被他盯着,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申屠川停顿片刻,唇角扯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爱妃也累了吧,不如一同沐浴解乏?”

    “陛下您记错了,奴婢现在是奴才,不是您的爱妃。”季听一脸温柔。

    申屠川眯起眼睛:“孤什么时候错了?”

    “……陛下没错,陛下永远是对的,”季听觉得自己每次跟暴君说话,都有种被拉低下限的感觉,“还是多谢陛下美意,只可惜奴婢人轻身贱,不配与陛下共浴。”

    “给孤进来。”

    “……哦。”

    季听相当识时务,闻言立刻褪了鞋袜和外衫,穿着里衣便入水了。申屠川不悦:“为何还穿着?”

    ……因为我要脸。季听害羞的低下头:“因为奴婢身子太丑,不敢污了陛下的眼。”

    申屠川闻言蓦地想起她弄湿他鞋袜那日,入眼毫无瑕疵的白,简直要将他的眼睛全部占满,再看如今只着里衣的她,虽说没有那日直白,可轻透的里衣贴在身上,也将婀娜的身子勾勒出来,反而多了一层朦胧娇羞的美感。

    意识到自己又一次用‘美’这个字形容季听,申屠川眉头不悦的蹙起:“是太丑,你这么做是对的。”

    ……就你好看哦,白斩鸡。季听就差用眼睛骂人了。

    “孤腿疼。”申屠川说着,把一条腿翘到了她膝盖上。

    季听的手没入水中,有一下没一下的帮他按摩,申屠川享受的闭上眼睛假寐,等到这条腿舒坦的,便把另一条换给她。

    季听认命的继续做苦力,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的。虽说她和申屠川这个人,已经到了怎么样都可以的地步,可对他这次的暴君人设却是完全无感,如果暴君刚才要她侍寝的话,虽然她不会拒绝,但总归心里没那么情愿就是了。

    水渐渐凉了下来,申屠川似乎睡着了,季听在旁边等了片刻,等得都能感觉到冷意了,他还没有要醒的意思,季听只能推了他一下:“陛下,陛下……”

    申屠川猛地睁开眼,一双眼眸中泛着清晰的杀意,季听和他对视上时,心跳都漏了一拍,等反应过来时已经遍体生寒。

    “陛下,水凉了,仔细身子。”季听开口时,带了些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恐惧。

    申屠川似乎清醒了些,刚要开口说话,便注意到了她的恐惧,原本就因为被吵醒而烦躁的他,登时脸便冷了下来。

    季听察觉到他的不高兴,有些莫名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滚出去。”

    季听:“……”

    算了,不跟神经病计较。季听立刻低眉敛目的出去了,刚走出浴房便听到木勺摔断的声响,接着就是各种砸东西的声音。她停顿一下,忍下了回去看的心思,只着一件湿漉漉的单衣便跑了出去。

    一出寝殿的门,她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原本在门外候着的李公公忙迎了上去:“娘娘这是怎么了?”

    “……陛下在里面发脾气呢,你待会儿小心些。”季听说完打了一个哆嗦。

    李公公有些惧怕的看了殿内一眼,道了声谢便匆匆进去了。季听搓了搓冰凉的脸,一路发着抖回凤栖宫了。

    由于申屠川只说把她贬为宫女,却没有给她安排别的住处,所以她还是住在原地,就连伺候的人都没减少,除了少了个贵妃的名头,别的似乎都没少。

    季听湿漉漉的回来,忙坏了整个凤栖宫,又是泡姜茶又是拿新衣的,只可惜季听刚换了干衣裳,还未来得及喝一口热腾腾的茶,李公公便匆匆赶来了。

    “娘娘,陛下有口谕。”李公公一脸为难。

    季听见状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她什么都没说,一脸平静的跪下了。

    “宫女季听目无尊法以下犯上,着关入大牢思过,非有令不得出!”李公公绷起面皮沉声道。

    季听朝他叩拜接旨,然后有些头疼的站了起来:“可否请公公指点一二,可是奴婢吵醒了陛下,所以陛下生气了?”

    李公公一脸为难,犹豫一下含糊道:“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公公知道是什么原因?”季听立刻问。

    李公公咳了一声,有些艰难的开口:“陛下说您出浴池时是左脚先出,是对他的大不敬,所以要治您的罪。”

    “……”

    “娘娘不要灰心,陛下还是第一次为治一个人的罪特意找理由,原先谁要是惹了他,可是直接被他砍了的,想来娘娘在他心里还是不同的,等陛下气消了,娘娘便能回来了。”李公公安慰。

    季听一脸无语的看着他,半晌干巴巴开口:“公公有没有觉得这话好像很耳熟?”

    李公公:“……”

    何止是耳熟,简直跟安慰她被贬为宫女时一模一样,只是没想到同样的说辞一晚上要用两次,且这两次之后,季听已经从宫女变成了囚犯。

    “娘娘定会否极泰来的。”饶是舌灿莲花的李公公,此刻也觉得言语在强大的事实面前相当乏力了。

    季听也不想为难他,叹了声气后问了一句比较实在的:“宫里有大牢吗?”电视剧上大牢一般都设在城外,这大半夜的她不会还要出宫吧?

    “娘娘放心,宫里有的,还是陛下当初亲自监工建造,您不必舟车劳顿。”李公公连忙道。

    季听沉默一瞬,感谢的点了点头,跟着李公公往大牢走时,心里还颇为感慨,没想到在暴君的磋磨下,她竟然觉得不用舟车劳顿就能到监狱是件好事了。

    夜里的风越来越凉,因为没想到自己回去后还要再出来,季听身上穿的并不多,这会儿一热一冷的反复交替,总觉得身上温度也不太正常了。

    她浑身泛着懒,脑子也闷闷的,有气无力的跟着李公公进了大牢。说是大牢,其实就是申屠川自己没事建的私牢而已,左右不过一间算得上宽阔的地下室,里面由铁栏杆围成一个个牢房,牢房外的墙上还摆放了各种刑具。

    由于是在地下,季听一下楼梯便感觉到一阵阴冷,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再看比自己想得要干净的牢房,一时间有些疑惑:“这里为什么没有犯人?”

    何止是犯人,就连监守都没有,按照暴君的性子,这里难道不该关满了人吗?难道他转性了?

    “惹陛下不高兴的,不等送到这里就被杀了,所以这里自打建成便没有过犯人,娘娘还是第一个。”李公公小心道。

    季听:“……”所以这里没有犯人,不是暴君转性了,而是暴君太过凶残吗?

    “娘娘,请吧。”李公公开了一间牢房的门,为她让出了路。

    季听看一眼这间牢房,里面除了一张席子什么都没有,如果她要被一直关在这里,恐怕要吃不少苦头了。

    “娘娘……”

    季听笑笑,坦然走了进去,李公公叹了声气:“没有陛下的允许,奴才不敢给娘娘送被子之类的,娘娘先辛苦两日,等陛下气消了,定然会放您出去。”

    “多谢公公。”季听扬唇,等李公公等人离开后才沉下嘴角,盯着地上的席子看了半晌,面无表情的到上面坐下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狗男人的失眠好像只有她陪着才会好转吧?

    呵。

    ……

    哐当!

    “都给孤滚出去!”申屠川眼底一片猩红,暴怒地将香炉踹倒,宫女忙哆哆嗦嗦的退下了,只留下他一人还在屋里发疯。

    又砸了一个花瓶后,他面色阴沉的扶着木架喘息,心底的暴虐不住翻涌。既然季听为他捂脚他便能睡着,凭什么换个女人就不行?想到方才宫女要解开衣衫的样子,申屠川便一阵厌恶。

    等气息喘匀,他黑着脸大步朝外走,走了几步后脑子里浮现季听恐惧的神色,于是气得又停了下来。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他惦记?好像他离了她就不行了一样!申屠川冷笑一声,转身到床上躺下,闭上眼睛时眉间的沟壑几乎能把苍蝇夹死。

    他本想证明自己离了旁人也能安然入睡,只可惜翻来覆去了许久,却半点睡意都无,身体愈发疲惫的同时,精神却越来越好。

    就这么犟了一个多时辰,他终于黑着脸起身,大步朝大牢走去。李公公见他去的方向,登时便眼睛一亮,急忙跟着往那边去了。

    一路无言到了大牢,申屠川一下了楼梯立刻便看到了牢房里衣着单薄的某个人,且那人正隔着铁栏杆看自己。

    四目相对的瞬间,申屠川瞬间冷静了些许,面色却依然不好看,居高临下的走到牢房前:“在狱里待得可还好?”

    “多谢陛下关心,奴婢很好。”季听脸颊泛红,双瞳剪水,闻言顿了一下后才缓缓行礼。

    申屠川的目光阴冷:“孤叫你入狱,可不是叫你很好的,你可知道错了?”

    “奴婢知道了,奴婢日后一定先迈右脚。”季听顺眉低目,叫申屠川的拳头宛如打在了棉花上。

    申屠川脸色又黑了一分:“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哪了!”

    季听沉默一瞬,无辜的看向他:“奴婢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你今日叫醒孤后,为何会面露恐惧?!”申屠川倒也不含糊,直接怒气冲冲的把自己生气的具体原因说了。

    季听怔了怔,想起那是她刚把人叫醒的时候,猛地看到他冷漠的眼神,可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便更加无语:“陛下就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孤不该生气?”申屠川冷眼看她。

    季听这回沉默更久,最后不可思议的笑了一声:“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谁人不害怕陛下,可也未见陛下治谁的罪,怎么就奴婢不能怕陛下呢?”

    申屠川一怔。

    “不过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想治奴婢的罪,便治吧,奴婢认了。”季听苦笑一声,有气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申屠川还在愣神自己为何对她要求格外不同的事,闻言微微回神后,便看到她一副无视自己的样子,当即又有些恼怒:“给孤睁开眼睛!”

    季听顺从的睁开,眼底却不再有什么温柔的神色,叫申屠川看得心跳都不自觉地漏了半拍。

    “陛下当时刚醒,又是被奴婢吵醒的,奴婢怕陛下有起床气,所以一时才面露担忧,并非心底对陛下恐惧,所以是陛下误会奴婢了。”季听平静的开口。

    申屠川听到她的解释,心底那点火气便立刻散得差不多了,刚要‘勉为其难’的赦免她,她便凉凉开口了:“不过陛下又怎么会错呢,所以还是奴婢的问题,奴婢愿意领罚。”

    这是在跟他发脾气?申屠川皱起眉头,还未开口教训,就听到她继续道:“千万别像奴婢一样,一时冷一时热的,结果现在生了病。”

    申屠川一怔:“你生病了?”说完才注意到,她今晚的脸格外红些,眼底也隐有水光。

    “陛下还是快回去吧,莫要被奴婢传染了。”季听扫他一眼。

    申屠川板起脸:“跟孤回去,孤叫太医给你治病。”

    季听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去。”泥人尚有三分血性,这混蛋变着法儿的折腾自己,又加上身体不舒服,忍了他许久的季听这回彻底不想忍了。

    申屠川:“……”

    第一次被这么嚣张的拒绝,申屠川竟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最后还是李公公出来打圆场:“娘娘,您就跟陛下回去吧,这里阴冷,若是再待下去,恐怕您身子遭不住呀。”

    申屠川立刻盯紧季听:“听见没有,跟孤回去!”

    季听和他对视许久,才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在泛红的脸颊衬托下,这个笑简直倾国倾城,饶是申屠川见惯了美人,也忍不住心神一晃,晃完就听到她非常坚定的——

    “不去。”

    申屠川大怒:“季听,你活得不耐烦了?!”

    “是啊。”

    申屠川:“……”她回答得太嚣张,他竟不知该如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