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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帐中,楚宁晰坐,玉纤阿站。

    双方相对,在玉纤阿提出“援助公子”的要求时,楚宁晰面色不变,但帐中气氛却是倏地一下,冷了很多。站在玉纤阿身后的成渝立即将手按在了腰间长刀上,提防着那跪在坐榻上、一派淑女状的楚国王女。

    楚宁晰擡了脸,看向玉纤阿。

    楚宁晰慢慢道:“玉女,你既和成渝私入我军营,我想你也听到了一些消息。齐国欲与我楚国合作,一起重创周天子。楚国本就不如齐国势大,周天子又是我深恨之人。我曾与范翕说过,无论我与他关系如何,周天子都会是我的仇人。而你,竟提出要求,让我站到周天子那一方?”

    语一落,她立时站起,跨步逼向玉纤阿。

    玉纤阿不动,成渝刷地抽出了长刀,锐利刀锋对着走向他们的楚宁晰。

    成渝厉声:“后退!”

    楚宁晰冷笑。

    在楚宁晰强大的压力下,玉纤阿面色不改,仍缓缓道:“并非让公主与天子冰释前嫌,只是想公主援助公子。公主既答应过公子,即任何情况下,无论公子提出何要求,公主都当遵守。公主尊贵无比,想也不屑与我玩文字游戏。我不问公主欲如何解决楚国与天子之事,我只求公主出兵,援助丹凤台。”

    楚宁晰道:“齐国突围我楚国襄阳,襄阳有易守难攻之势,如今襄阳成为齐国占点,哪怕是我,一时之间也无法割断齐国对襄阳的影响。”

    玉纤阿:“无妨。只要公主援助丹凤台。”

    楚宁晰盯着她,目光冷沉如星子熠熠:“我手中兵不多,即使援助丹凤台,对大局影响也不大。丹凤台易攻难守,并非好选择。”

    玉纤阿淡声:“我不在意那些。”

    楚宁晰再道:“丹凤台不过有一个虞夫人,他们想拿虞夫人钓天子。既然如此,他们便不会让虞夫人死。楚国受制于齐国,此时并不是与齐国翻脸的好机会。”

    玉纤阿微微一笑。

    仍道:“请公主信守承诺,援助丹凤台。”

    楚宁晰脸色铁青,见此女油盐不进,根本不理会她的诸多借口。

    玉纤阿见楚宁晰沉默,她向公主伏身一拜:“我自知此要求为难公主,公主要抛却自身与天子之恩怨亦是极难。然我不愿与公主说那样多的理由,不愿用太多话劝说公主。公主履行承诺便是。”

    楚宁晰怒:“玉纤阿!”

    她上前,欲伸手拖拽住此女衣领,被成渝挥刀挡住。楚宁晰向后一退,被成渝手中刀威胁,楚宁晰稍微冷静了一些。楚宁晰站在原地喘气,脸色青青白白,十分难看地看着玉纤阿。

    玉纤阿要求不改。

    半晌,楚宁晰闭了目,肩向下垮。

    她淡声:“我知道了。”

    顿一下,楚宁晰背过身,站在玉纤阿身后道:“我如今手中兵力不足,需待兵集合。是以为不求齐国疑心,我仍会答应齐国合作。我手中兵愿与齐军汇合,一起入丹凤台。而进入丹凤台,只要见到公子翕,我便会援助范翕,与他站到一方。如此,你看可行?”

    玉纤阿答:“可行。”

    她柔声:“多谢公主肯相助。”

    她说完,见楚宁晰背着身不理会她,玉纤阿轻轻一叹,心知楚宁晰的愤怒与难过。楚宁晰本是绝不可能站到周天子那一方的,但是他们毕竟谁都不知天子会不会出现……为求方便,直接将范翕和楚宁晰之间的那个约定用了就是了。

    没人愿意和仇人合作。

    但是……玉纤阿仍要楚宁晰这么做。

    为了范翕,楚宁晰的心情如何,玉纤阿并不在意。

    玉纤阿向公主道谢后,便欲和成渝退出营帐,离开军营。楚宁晰见她要走了,这才迟疑一下道:“你留在此地,我留兵保护你。”

    玉纤阿莞尔:“那倒不必了。齐军本不认识我,也不知公子翕就在此地。若是公主留了人给我,反而给我惹麻烦。请公主放心,我愿与成渝一路北上寻太子殿下。齐国既对楚国出手,可见齐卫野心,日益壮大,需通知太子一声。”

    成渝立刻望向玉纤阿,他张了张口,却茫然的,无言以对。

    什么?他们竟要去找太子殿下?

    他们不管公子了?

    这样好么?

    成渝一头雾水,但他向来不善言辞,就一路沉默地跟着玉纤阿出了军营。楚宁晰眼眸微微闪了一下,听玉纤阿提起“太子”,她迟疑一下,放了行。待玉纤阿和成渝出了军营,成渝确定身后没有跟踪的人后,才迫不及待问玉纤阿:“公子何时让我二人去寻太子了?”

    玉纤阿温柔款款:“我让楚王女救公子,楚王女必心中不服。她不情不愿,却又偏要营造自己信守承诺的形象。那么她要么真的听我们的话出兵援助丹凤台,要么她就看我二人势单力薄,若能杀之,日后无人知道真相。她有没有信守承诺,谁也不知。我既用如此小人之地揣摩楚王女之心,自然要提起太子,为我二人增加筹码。楚王女见我提太子,就以为太子知道楚国发生的事,知道我二人的行踪。她便不敢随意下杀手了,我二人才能平安离去。”

    成渝:“……”

    成渝有些敬佩她,他收了自己一贯的高姿态,恭敬地问玉纤阿:“那我们还去不去寻太子?”

    玉纤阿想了想,叹道:“去吧。你已发了消息让人整兵,我已要求了楚宁晰出兵,楚国如今又被齐国包围,我二人留在此地,对公子已不能相助更多。既然如此,不妨去找太子殿下汇合。留于太子殿下身边,起码我二人性命无忧。也算全了公子要你保护好我的心。”

    成渝点头。

    玉纤阿看他表情复杂地不断看自己,她莞尔:“郎君这般盯着我干什么?”

    成渝道:“我敬你聪敏,又能屈能伸。然我们真的要离开楚国?我觉得你在楚国,随时知道些消息,必能帮助公子更多。”

    玉纤阿摇头,她叹了口气。

    她自嘲道:“不能了。我不过是奴出身,自身又没什么身份。即使我留在楚国,更关键的消息我还是会错过。我无权无势,留在这里不过是累赘,还是走了更好。”

    她伸出手,入神地看着自己的纤纤指尖,喃声:“无妨。终有一日,我会站到比现在高得多的地方,帮公子更多些。”

    她无法满足现状,她无法安心待在后方,任旁人来保护自己。她要掌控自己的人生,她要自己成为范翕无可或缺的左右手。

    只要她站得更高,只要她学的知识更多……玉纤阿心中焦灼,只觉得自己需要时间,需要走得更快。

    她摸摸自己跳得剧烈的心脏,将心中的焦灼压下去,叹口气:“先这样。”

    ——

    此时吴国,泊头岸边,停着一艘出海大船。百姓不得靠近泊头一里地,此处尽被王宫卫士军队包围,寻常百姓并不知道这里停留的大船,是吴国王室为周天子所造,以便天子出海。

    清晨时分,周天子范宏负手立在泊头,望着海上大船巨物出神——

    他望着浩瀚烟波出神,不禁想到许多年前,也许虞追就是站在这里,与身后人告别,被吴王亲扶上船,前往楚国联姻。

    她站在船头,望着天际一望无尽的水光时,是否预料到自己这一趟出行的诸多不宜。

    正是这趟出行,让她的一生为之毁尽。

    而此时,毁了她一生的他,也站在了同一个泊头前。

    周围十步一卫士临列,护卫森严。天子不知在泊头站了多久,吴王在护卫簇拥下行了过来,向天子恭敬行礼。

    如今吴国政务尽是世子奚礼一人负责,吴王此次亲自侍候天子,可见其心中对天子的惧怕。

    吴王一扫平日的昏庸懒散状,俯身行礼时,周天子懒懒道:“何必如此?洛邑不是传了烽火,说天子早就殁了么?你还行什么礼?”

    吴王干笑一声。

    天子的自嘲,他自然不敢应。

    吴王悄悄望一眼天子苍白而瘦削的面容,原本天子失了位,自己该强硬些。但吴王心中对天子有天然惧怕……他平日小小地试探天子,然天子真到了他的地盘,他反而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吴王轻声:“齐卫占据洛邑,陛下明明有我等支持,却不着急回洛邑。陛下必是想让那几个诸侯国生内乱,待他们彼此损了战力,陛下到时候再出手,名正言顺地回归。陛下欲重整江山,臣自然愿为陛下出一份力。”

    范宏扯嘴角。

    笑容分外嘲讽。

    所有的知道他还活着的人,都觉得他是坐山观虎斗,迟早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范宏缓缓道:“你竟然想我长长久久地坐在天子位上么?可是这世上,更多的,是希望瓜分江山,将我从上面拉下来啊。有人那般恨我,我也觉得有些没意思。有时候寡人不觉想着,若有人想要的是这个江山,拿去又何妨?何必,如此迂回呢。很多东西,我没有那般在乎……只要他们肯告诉我一声。”

    他望着天尽头的远帆,喃声:“只要告诉我一声,我自是任他们拿去了。”

    “爱卿啊,你有没有觉得,年纪越大,很多时候蓦然回首,发现自己失去的东西,有些太多了。”

    他垂下眼,眼底露出有些疲惫嘲弄的神色。

    周天子年轻时刚愎自用,唯我独尊。但是这些年,渐渐的,他经常会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很多年轻时没有察觉到的感情……他现在好像将将才感觉到。一张张面孔从他面前拂过,但是他们全都不在了。

    他才感觉到自己得到过什么,就感觉到自己已经失去了。

    吴王若有所思,却不知天子话里是谁。他只试探问:“齐卫如此轻易地占据洛邑,是否是因……洛邑有内应?”

    范宏笑一声。

    他戏谑般的看向吴王:“爱卿这般好奇,爱卿自己去查啊。”

    吴王立时浑身绷紧,不敢妄自揣摩天子话里的暗示。吴王停顿一下,看范宏负手长立,神色淡淡,吴王想不动声色地再试探天子出海做什么。之前确实有天子王侯听闻海外有仙山,想去海外寻仙问道……但是周天子从未推崇过寻仙问道之事,天子让吴国备船,吴王却不知天子要做什么。

    范宏的病,自然瞒得极好。

    吴王正要开口说话,他突然一愣,擡起头,看到了王城角楼向天空射出的白烟响箭。响箭嗖嗖嗖飞入半空中,烟雾在空中划出一长条痕迹。吴王眸子一缩,看向半空中的响箭。

    同时间,天子这边龙宿军中亦有一位将军大步行来,小声于天子身后说了一个消息。

    面对吴王的疑问,周天子面无表情地重复身后人告诉自己的话:“大司命说,楚地丹凤台被攻,虞夫人被困。”

    将军说完这个消息后,就默默退下。

    吴王眼睛轻轻一缩——

    一是为此消息事关“虞夫人”。

    二是周天子称呼身后那将军为“大司命”。

    天子的龙宿军遍布天下,但平时龙宿军不会全部启用,天子用的最多最顺手的,是洛邑的龙宿军。龙宿军直接听令于天子,龙宿军的任命方式与寻常军队不同,其直接以神明相命名,区别于世间其他军队。

    诸侯间都知道龙宿军在洛邑的那支由“大司命”所辖。但龙宿军在其他地方是以何形式存在,世人便不知了。大司命为天子所谋,而天子在龙宿军中的对应神明,为“东皇太一”。

    眼下第一次看到龙宿军中的“大司命”真面目,吴王眼底灼灼,心口血液停滞——原来龙宿军是真的存在的!大司命既然存在,那其他龙宿军中的神名必也是存在的!龙宿军直接效力天子,谁手中有这支军队,谁便是真正的天子。

    眼下齐卫明明占了洛邑,但龙宿军依然效力于周天子。

    吴王心思百转,满心都是对龙宿军的猜测。忽听周天子淡淡说了一句:“算了,不出海了。”

    吴王猛回过神。

    见天子长袖一甩,转身向泊头相反的方向。他漠然无比,听到丹凤台出事的消息也全然没有激烈反应。他只是淡淡地说一声“不出海”了,谁知道他心中真实的想法?而看天子如此,吴王大急,追上周天子。

    周天子在吴国住了许多日,范宏脾气比以前好了很多,吴王宫上下战战兢兢地服侍天子时,并没有人因此丧命。这让吴王觉得天子也许已没有以前那般暴戾,许多事可以规劝天子。

    吴王劝说天子:“陛下可是要去丹凤台?陛下,不可去啊!那消息分明是陷阱,少诸侯国知道陛下还活着的消息,而肯发这个消息的,必是盼着陛下出事的人。丹凤台必然布满了陷阱,就等着陛下自投罗网。”

    周天子忽地停步。

    他转身,仍是那张平平静静的面容,却蓦地伸出手,一只修长枯瘦的手,一把掐住了吴王的脖颈。身后的吴国卫士们大惊,要出刀时,龙宿军先出刀,喝道“谁敢”。气氛一下子僵凝,卫士们对峙间,范宏的手掐着吴王脖颈,将这个臃肿虚胖的中年男人的面孔一点点掐得发紫。

    吴王对上周天子冰凉的眼睛。

    他发不出声音,心脏渐渐被名为恐惧的巨蛇缠上。他想到了周天子的阴晴不定,想到了此人的可怕……他努力想求饶,但天子的手力气那么大。荒废了许多年、沉迷女色的吴王,此时竟完全不能从天子手中挣脱。

    范宏手收得越来越紧。

    范宏又突然想起什么,他手忽然松了力。吴王跌坐在地,两股战战,手捂着自己被掐出五指痕印的脖颈狂咳嗽。吴王用惊恐的眼神看天子,见范宏勾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周天子说:“爱卿一贯是这样的人,我倒是忘了。一个绝世大美人摆在自己面前整整三年,爱卿百般思量,纠结来去,却还是碰都不敢碰,如此废物。昔日爱卿可以为了前程将美人送回我身边。今日爱卿自然也会为了前程,放任那美人去死了。”

    “爱卿这样的废物,其实值得寡人好好感谢啊。”

    吴王脸色发白,见周天子猝不及防算起当年的账——

    当年吴王将虞追藏于吴宫中,明明心悦美人,偏偏没胆子更近一步。最后更是在天子发现时,将美人送回了天子身边。

    范宏嘲讽他废物,坐拥美人却没胆碰。

    还怕周天子秋后算账,将自己搞得颓废了那么多年。

    吴王脸色青青白白,被周天子羞辱得,他脸上肌肉剧烈颤抖。但他能忍,他膝行两步,高声:“臣是为了陛下着想!绝无私心!”

    “眼下不是去丹凤台的好时机,请陛下三思!”

    周天子冷笑:“你如此毫无私心,可惜你不是天子。倒是委屈了你。”

    他神色中闪过轻蔑,道:“真不知道她觉得你哪里好。”

    哪里就人人都比他强。

    只有他是最恶的那个人。

    周天子不理会吴王在后的恳求,他大袖负于身后,长冠巍峨,面色淡淡——

    他是天下的君主。

    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不喜欢被人蒙蔽了,就丢下洛邑;命不久矣了,就出海寻希望。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眼下他想做的,就是去丹凤台看一看。

    他从来就不在乎性命、天下之类的问题。周天子是个奇怪的人,他天生是君主,天下尽是他的王土。他行事肆意,不拘一格。这世间,再找不到如他这样无情无欲、又经常被其羁绊的怪人了。

    ——

    丹凤台中,阴雨绵绵,遮天蔽日。

    孤独水中一座山谷,水波在风雨中招摇。一艘艘大船,在黑夜大雨中开向丹凤台。

    一艘船头,楚宁晰负手而立,身后是她的大批军队。她面色冷寒如霜,骤来的风雨砸向她面容。她睫毛轻轻颤抖,没有表情地擡手,擦去脸上的水雾。

    身后跟着一位齐国派来的将军,为楚宁晰解释丹凤台中情况:“若是天子来,楚国和齐国便一起出兵,围杀天子;若是天子不来,齐国便会补偿楚国这几日的损失。日后我君主登天子位,会记得楚国的相助。”

    楚宁晰冷冰冰道:“可惜我带来的兵马少,不能帮齐国太多。”

    对方不在意地笑:“公主太客气了。只是一座丹凤台而已,太多的兵力,这里也吃不消。如今,我们几乎要围住整个丹凤台,那里插翅难飞——”

    将军说得慷慨激昂时,天地间,忽然传来一声极为嘹亮的鼓响声,自丹凤台传来!

    那响声沉着彻天,压过了风雨声。

    这突来的鼓响声,让和楚宁晰解说的将军愣了一下,浑身绷紧。将军第一时间便想到这样嘹亮的鼓声,莫非在传递什么讯息?但是紧接着,将军就想到军中没有这样的讯息传递方式,他松了口气。

    而楚宁晰身子轻轻一震。

    将军问:“公主看出什么来了?”

    楚宁晰手扶着栏杆,微微用力。雨水打在她手背上,她在黑夜中努力盯着丹凤台的方向,轻声:“我记得丹凤台正中阁楼第三层,虞夫人的屋舍外天台边角,正放了一面鼓。”

    将军不解:“那说明什么?”

    楚宁晰淡声:“不说明什么,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

    丹凤台正中阁楼第三层,偷偷摸摸,一一躲开卫士们的巡游包围,四五个男人从底层,一一向上踏上。中间杀掉了许多换岗人,为首的男子身手一般,却有其他卫士的相助,终于躲开了敌方的严密守卫,到了阁楼的这里。

    这是虞夫人所住的地方。

    为首的郎君和其他人打个招呼,猛地推开了门。屋中黑漆漆的,正中锦垫上,背对着这几个摸进来的郎君,跪坐着一个全身被捆绑、嘴被堵住的女子。为首的郎君作出激动状,上前迎去,按住女子的肩。

    将那女子转回了身,却愕然见女子并非虞夫人,而是虞夫人身边的那个侍女。侍女瞪大眼,目中含泪,拼命想他们使眼色。郎君扯下堵住她嘴的布条,听她急声:“快逃——”

    话音一落,整个屋舍的灯亮起,齐刷刷,无数只箭射过去。那郎君目露惊色,抓住那侍女就向窗口奔。密密麻麻的箭只追逐着他,所有躲在屋中的兵力都向他追杀去。而在门口,被忽视的其他卫士,立时冲出。

    一个将军大吼着:“他当是公子翕!抓住他——呃!”

    话没说完,脖颈一紧,被身后一个人掐住了喉咙。

    那人在他耳后含笑:“错了。我才是公子翕。”

    范翕扬手一甩,将向他飞来的箭只向外一拔,那箭只破窗,射向天台上的大鼓。大鼓“咚”的一声,天地大震——

    而被藏于隐秘处、神色苍白、浑身动弹不了的虞夫人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

    想到了这是范翕对她传递出的信息——

    如他们母子幼时,她陪伴他玩的游戏那般。

    他在告诉她,不要怕,他会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