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杨平西叫了朋友来旅店,把店里所有房间的老式锁头都改成了内外串通的通芯锁,还把门后的插销都拆下,换成了防盗链。
安装了通芯锁后,就算房门从里面被反锁了,但只要有钥匙,外边的人就能打开门,这就避免了像昨天那样的突发事件。
换了锁,袁双安心了许多,但看到账单的那刻还是免不了肉疼。
她想要是在答应杨平西留下来之前就先让他把锁换了多好,这事先后顺序一变,这换锁的钱就成了他们共同承担的了。
失算!
了结了旅店的一个隐患,袁双又开始琢磨起了别的事。
“耕云”到底是一个旅店,要有人住才赚钱,虽然现在底层床位房住的人多,但楼上的单间却基本空着。
袁双刚入行的时候,酒店行业的老前辈就告诉过她——房间空着就等于是亏钱,所以当务之急,她得想方设法地把“耕云”的入住率给提高。
歇了口气,袁双喊来杨平西,说:“走,跟我下山‘拐’些游客上来。”
“现在?”杨平西看了眼时间,快四点了,他说:“这个点,在景区里的游客都还没出来。”
“那就去车站等。”
“下午到镇上的旅游车很少。”
“少又不是没有。”
杨平西还想说什么,见袁双很坚持,便点了头,“走吧。”
黎山镇汽车站的停车场是露天的,售票厅虽然能坐能乘凉,但袁双担心坐里面不能及时看到从外地来的旅游车,会错过拉客的最佳时机,便拉着杨平西在室外的阴影处等着。
七月正是酷暑,即使是藜东南,在户外也是热的。
杨平西见袁双出了汗,轻推了下她说:“外面太热,你去售票厅坐着,车来了我喊你。”
“太远了,等你喊我,游客都被别的旅店拉走了。”
“不会。”
“怎么不会?”袁双拿手扇了扇风说:“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佛啊,我告诉你,现在所有行业都卷得很,躺平是躺不赢的。”
杨平西失笑,看了眼袁双一直扇动的手,道了句“等着”。他离开停车场,没一会儿就拿着个手持小风扇回来。
“拿着。”杨平西把小风扇递过去。
袁双接过,对着自己的脸和脖子吹了吹,顿觉一阵舒爽。
“这个你从哪儿拿的?”
杨平西回道:“售票厅。”
“你有朋友在这儿工作?”
“算是。”
袁双看了眼粉色的小风扇,轻飘飘地说:“是姑娘吧?”
杨平西刚从兜里掏出烟盒,正打算走到一旁把最后一支烟点了,听袁双这么说,又把烟塞了回去,回过头谑笑着说:“你还吃这个醋?”
“我没有。”袁双立刻否认,说急了还觉得说服力不够,就把风扇对着杨平西的脸一阵吹,忿忿道:“杨平西,我警告你啊,把你的那点儿小心思收一收。”
杨平西被风吹眯了眼,问:“我有什么小心思?”
袁双哼一声,用一副了然于胸的口吻说:“还不就是男人那一套,让一个女人动感情,然后让她放弃一切,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杨平西“呵”了一声。
“我告诉你,我从来不会感情用事,要不要留下来,这三个月我自己会有判断,你别妄想干扰我。”
杨平西又打开烟盒,拿出最后一支烟,在烟盒上点了点,默了几秒,他抬头问:“你的意思是……三个月之后就可以对你有小心思了?”
袁双心头格愣了下,正要说什么,余光看到一辆旅游车缓缓驶进停车场。她一时也顾不上去反驳杨平西的话,深究自己心脏骤紧的原因,迈开腿就往大巴车的方向走。
这辆车是从藜阳来的,车上坐满了游客,袁双等大巴车门一开,立刻迎上去问从车上下来的游客要不要住店,结果问十个,有九个回答说已经订好了酒店,还有一个在知道“耕云”在山上时,就婉拒了她的邀请,说还是想住在镇上,方便。
袁双不死心,又等了一辆车,结果还是差不多。
杨平西去售票厅要了一瓶水,回来见袁双沮丧地蹲在阴影里,恹恹不乐的,就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拧开水递给她。
袁双接过水喝了两口,分析道:“古桥景区那么大,没有一天是逛不完的,很少有游客会在午后进景区,值不回票价。”
“嗯。”铱誮
“下午来黎山镇的游客都是提前做好了准备,订好了酒店,要在镇上住一晚,明天再进景区里玩的。”
“嗯。”
“所以下午很难拉到客。”
“嗯。”
“难怪别的旅店没来抢人。”
“嗯。”
袁双听杨平西“嗯嗯嗯”的,倏地转过头问:“你早知道会这样?”
杨平西颔首:“嗯。”
“那你怎么不早和我说?”袁双质问道。
“我说了,你肯听?”杨平西看她。
袁双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了。
确实,以她的性子,不撞一回南墙是不知道回头的,就算之前杨平西和她说了下午难拉客,她也不会相信,只会当他又在佛系做生意。
袁双瞥一眼杨平西,他明知道下午大概率拉不到客,还一句怨言都没有,陪她在山下等那么久,果然是感动中国的好老板。
“我早应该想到的。”袁双嘟囔了句:“看来还是要早上来拉客。”
“早上虽然来的游客多,但是一大半都是当天走的。”杨平西说。
“那不是还有一小半。”袁双拧上瓶盖,站起身,低头对杨平西说:“走吧,明早再来。”
杨平西本来还担心袁双受了挫,心情会被影响,此时见她毫不气馁,仍是斗志满满,不由低头一笑,不再泼她冷水。
他们鸣金收兵,要打道回府时,正好一辆旅游大巴驶进了停车场。
袁双本着“绝不错过一个潜在住客”的原则,又迎了上去,这回她倒是没扑空,可也不算百分百收获,因为扑到的人是她和杨平西都见过的。
“杨老板,我们正想找你呢,你怎么就出现了……还有双姐,你也在呢,好巧啊。”大巴车上下来三个姑娘,她们一见着杨平西就格外激动。
袁双看到之前一起拼车去大瀑布的三个姑娘也是有点意外,但转念又觉得情理之中,毕竟她们上回就说过之后要来藜东南玩。
短发姑娘还是那么活泼,看着杨平西热情道:“我还想下车之后给你发消息的,结果就碰到了你……们。”
“双姐,你之前不是说不来藜东南吗?怎么也来了?”短发姑娘的目光在袁双和杨平西之间逡巡了一周,狐疑地问:“你们不会是一起的吧?”
袁双:“不是。”
杨平西:“是。”
三个姑娘:“……”
袁双见她们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好像之前拼车是被骗了一样,赶忙解释道:“我和你们是同一天认识的杨老板,后来出了点意外,我阴差阳错地就来到了藜东南,又阴差阳错的,留在了他店里帮忙。”
“所以你们……不是开的‘夫妻店’?”
“不是!”袁双马上否认。
短发姑娘一听,像是松了口气,立马笑着问杨平西:“杨老板,你的旅店还有房间吗?”
“有。”杨平西应道。
他话音刚落,袁双就接着说:“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这两天店里人少,大床房、标间都有。”
“还有床位房。”杨平西补了句。
“……”袁双就没见过杨平西这么耿直的商人!
“床位房就算了,我们不习惯和陌生人一起住。”短发姑娘说。
袁双一听,正中下怀,便说:“店里有单间,走,带你们上去看看。”
“上去?”
袁双遥指黎山寨,说:“杨老板的店在苗寨里。”
袁双说完端详了下三个姑娘的表情,担心她们和别的游客一样,嫌旅店高,不愿意走。
“哇,酷。”短发姑娘赞叹一声。
袁双心口一松,准备好的说辞也不说了,转过头给杨平西使了个眼色,说:“你打个电话给大雷,让他下来帮忙提行李。”
杨平西颔首,走到一旁掏出手机打电话。
明明杨平西才是老板,可袁双指挥起他来一点都不带犹豫的。短发姑娘见了,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袁双,说:“双姐,杨老板怎么这么听你的话,好像你才是老板。”
袁双噎了下,回想起来,自己对杨平西是有点“以下犯上”,不像员工对待老板的态度。
“啊,是因为杨老板人很好,不会和我计较。”袁双打着哈哈,说完就回头去看杨平西。
杨平西打完电话走回来,对袁双说:“大雷等会儿就下来。”
“行。”
露天的地方太晒,袁双张望了下,指着停车场外,山脚下的树荫说:“我们去那儿等着,凉快。”
“你们先过去。”杨平西说。
袁双下意识问:“你干嘛去?”
杨平西低头看着袁双,忽然记起什么,“啧”了声问:“我买包烟,可以吗?”
袁双立刻觉得有三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一时如芒在背。她盯着杨平西,咬着牙沉着声说:“你买烟问我干什么?”
“不是你让我支出要申请?”
“……”袁双顿时觉得那三道目光更犀利了。她挺直背,凑近杨平西,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私人支出就不用问了!”
杨平西笑,“你没说清楚。”
袁双气结,嫌弃地催道:“你赶紧走吧。”
袁双把杨平西赶走后,平复了下情绪,这才转过身,露出营业性的笑来,打着马虎眼说:“杨老板就是这样,爱开玩笑,幽默,呵呵。”
三个姑娘相视一眼,也回以干巴巴的一笑:“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