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有点不太好回答。
她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想到互为情敌的江先生和叶先生互相报上姓名，严格恪守交手之前礼数的情景。
但想想情场又不是武侠决斗场合，好像哪里又显得怪怪的。
钟情走神只有一瞬，但一直在留意着她脸上表情的江波涛当然不可能看不出来。
“不方便说吗？”
他那双漂亮得有点内敛的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读出了几分委屈的意思。
那倒也不完全是。
叶修报名挑战赛已经是用的真名了，职业选手里知道他不叫叶秋而是叫叶修的也有，头疼的只会是冯主席而不会是他，这现在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只是今天这个氛围，似乎并不是特别适合讲故事。
“他是叶秋。”
江波涛骤然听到这个耳熟的名字，稍微有点没控制住表情的样子还有那么点可爱。
“那叶前辈？”
“你，不，全联盟大概都会很快见到他的真名了。”钟情示意结束这个话题。
他也没再强求，用看起来不经意的目光扫过了钟情手里的提袋，而后说道，“我送你上楼吧，早点休息。”
把人送到门口，坚决杜绝跟他一样心思的人。
江波涛小算盘打的是挺好的。
可惜他忘记了一件事，就住隔壁间的并不需要守在楼道里确定她回来的时间。
钟情刚坐下没两分钟就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看到自家副队站在门口。
一晚上喜提两份告白的她突然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尤其是在看到他挺少见地在集训结束后的这个时间点，穿的是件明显不太居家而更偏向于约会风格的衬衫，解开的第一个扣子露出的脖颈位置细银链款式的项链垂坠下去，链子在锁骨的阴影之下闪光，有种有别于他平时的穿衣风格的时候。
“阿策？”你晚上的门禁开放时间是去买衣服去了吗？
钟情想了一下都觉得这听上去很离谱。
“介意我打扰几分钟吗？”他的语气莫名让她联想到那次战队邀请的电话，他说“介意问个问题吗”也是这种略带了点忐忑中带着果断的语气。
“进来说吧。”
她让开了点位置关上了房门，往房间沙发的方向走了两步，却没听到吴羽策跟上来的声音。
“我就站在这里说好了。”
他背倚着门，看向她的方向的眼神有种比平时更深切的温柔。
这个没有靠近的距离反而更加显出点缱绻。
并肩作战的一年，让有些话说出口多了一层队友关系的禁锢，但今天看她的背影的时候，他又在想，总不能等到没有机会说出口。
“阿情，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这话听着挺简短，但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对方打了直球，她也不想搞成矫情文学。
“队内谈恋爱容易引发——”
“容易引发内部纷争？”吴羽策这时候还有开玩笑的心思，让钟情确认，他就是想说出来，不是非要一个答案。“可能还有赛前争吵，比赛中配合心态失当，赛后复盘互相接锅导致实际问题被掩盖之类的。”
“……阿策你最近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钟情被他这一串熟练的表述险些给砸懵了。
“一点同队情侣夺冠的理想恋爱故事。”吴羽策也挺坦白，“我知道你意思了，不过希望目标达成后你能给我第一个再次说出来的机会。”
“对了。”他停顿了一下又补了句，“虚空的访客黑名单可以加个人吗？也可能是两个？”
“……”他还真是挺不拖泥带水的。
“……加吧。”钟情觉得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反驳他。
“好，你早点睡，不用担心我说出来有什么困扰。”吴羽策又补了句。
他其实还是贪心的，想要一个更加肯定的回复，想要一个晚安吻，但他最后说的是，“我们还是配合默契的队友不是吗？”
“当然。”
得到姑且算是让他能睡得着的答案，他走出了门，想想刚才送人回来的那个，虽然跟自己在一个小组，但总觉得不太保险得再提防一下，又打开手机准备发一条私聊。
然而刚点开她的聊天界面，就看到跳出来的提示。
大概是一晚上的事情有点多，她干脆更新了签名。
从原本的抢boss合作邀约变成了——
“拔剑”。
简单明了两个字，充满了男人只会影响我出剑速度的意味。
“……”吴羽策停住了脚步，觉得这签名里有杀气。
但她为了防止有一有二有三之后再有那么个四五六七八，又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成功堵了后来者道路的吴羽策是安心了，而某个被方锐吐槽酸菜鱼的青年，盯着手机窗口半天，同样看到了这个签名的修改。
更让他觉得有点自闭的是，第二天他专门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她晨跑的地方蹲人，却得知她改去了集训基地的健身房。
“健身房哪有外面空气新鲜。”黄少天嘀嘀咕咕。
被他拖来当壮胆道具的喻文州头疼地跟跑完最后一圈的张副队打了个招呼，又看了眼跟黄少天可以竞争一下黑眼圈谁更重的张佳乐，觉得这年头队长越来越不容易当了。
“健身房清净。”张佳乐这会儿脑子倒是转的快。
钟情不至于因为跟人邀约出去就改签名，按照他自己可能的行动逻辑来推断，昨天被老叶那个弟弟炸出来的潜在暗恋分子里面绝对有明面上冒头的。
这个人是谁，起码在场的可以先排除嫌疑。
“好吧好吧清净点好。”黄少天话是这么说，却显然没打算放弃，他决定稍微不那么要脸一点。
钟情早锻炼结束就看到扣扣上多了一条私聊，来自黄少天。
【夜雨声烦】靓女你是缺人切磋吗？
曲解意思有一套啊黄少……
钟情无语地看着黄少天还挺有靠着卖萌糊弄过去意味地又刷了两个表情包。
一个挥舞着冰雨刷了满屏气泡的q版夜雨声烦，一个摇摆着荧光棒打call的q版黄少天，不知道是哪个粉丝给他画的存在表情包里，现在是派上用场了。
不过他那点小心思早在周六握手蹭buff的时候暴露了个彻底了，现在走迂回作战路线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明月藏鹭】……缺。
【明月藏鹭】但是婉拒打了太多次的。
【夜雨声烦】你这就不对了啊，跟高水平对手的对决常打常新，剑系有比我更合适当保持手感的切磋对手的吗？
【明月藏鹭】黄少，你不如先想想你周末的比赛怎么打。
【夜雨声烦】周末是给年轻人历练的时候，我和副组长一致认可把指挥权交给你们队的小驱魔师。
【明月藏鹭】公平起见，我是不是也得把指挥权给小卢？
【夜雨声烦】这个就不用了，我这个当师父的没法跟你在一队帮你披荆斩棘，就让徒弟代劳好了。
【明月藏鹭】那荆棘少年，你准备接剑吧。
黄少天陡然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太对，但都已经说出口了总不能收回来，对自己突然变成了对面的披荆斩棘的“荆棘”，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
“黄少，”小卢一脸哀怨，“你坐不到那个位置上你为什么要把我抓过来，难道我不坐那里，那个座位会自动被鬼占上吗？”
“咳……”喻文州觉得自己以后不能在这两个人吵嘴的时候吃饭。
想想以后要是蓝雨的大小剑客都是这个相处模式，真是有够前途无亮的。
他看了眼那边三缺一的位置，基本都被她改掉的签名给干脆利落地拦去了观望地带。
不过，总还是有勇士的。
黄少天刚跟小卢来了个前后辈，师父徒弟之间的友好交流，表示自己把人带过来绝对不是眼红，就看到唐昊拐了个弯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可还没等他迎着下一场要对上的李轩的眼刀走到目的地，另一个更快的已经坐在了空位上。
孙哲平……
黄少天下意识地就看向了隔壁桌张佳乐的方向。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惨遭背刺的张某人念叨了两句，被同桌同姓的副队长以吃饭的时候不要多话给镇压了下去。
“问你点正事。”孙哲平神态坦然，眉眼间少有改变的凛冽之色将周围的视线完全隔断开来，“义斩的那几个你了解多少。”
“他们找你了？”钟情朝他手上看了眼。
伤患并不影响这只握着餐盘边缘的手微微发力的时候表现出的力量感，不过长时间进行职业对抗是否可行，作为跟他切磋次数怎么排都能排进前三的，还是心里有数的。
“楼冠宁说老叶之前给他提了个建议，让他想把义斩这个队伍带起来，最好是找个有职业联赛经验的前辈。”
孙哲平也没表露出自己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只是继续陈述这个事实，“昨天他找我有想让我担任队里的教练或者是复出的意思。”
“你应该还有一个备选项。”钟情回道，“某人要打挑战赛回联盟，但是队里有经验的选手还是不太够的，虽然挑战赛看起来没有特别出格的队伍，但应该也会尝试邀请你一下？”
“嗯。”孙哲平回复地很简短，“两个选择。”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如果嘉世出局进入挑战赛的话，钟情觉得让他去帮老叶没什么毛病，怎么说都是个虽然削弱了却还是很能打的战力，但现在挑战赛兴欣的对手少了个劲敌，还不如干脆让他们在挑战赛中彻彻底底地练兵成长，到时候第十赛季进入联盟也更有底气一些。
以现在的情况看，或许让他提早复出更好一点。
张佳乐已经是职业末年的奋力一搏了，孙哲平想回归职业赛场也是同样的。
尽管义斩不是奔着冠军去的，可职业赛场对人的意义是相似的。
“楼冠宁这个人，讲义气也肯给战队下血本，这次集训义斩的选手作为九期新人基本也都能见得到，可以考虑一下。”
“而且他们的团队赛我能打轮换，自身负担也不会太重。”他显然很清楚这个选择的优势。
“那就复出吧。”跟爽快人说话钟情也懒得絮叨什么时间有限之类的话。
“好，下赛季也赛场见了。”孙哲平给出了个斩钉截铁的回答。
两个人都没觉得这个决定看起来落定的场所和对话有点草率。
“这么说起来的话，又多了一个同职业在一个战队里出现两个的队伍。”钟情琢磨了下，思考这是什么奇怪的潮流。
下赛季的第五支……
“他还嫩了点。”孙哲平往楼冠宁的方向看了眼，让他这个未来队长思考自己是不是招揽失败，马上要被发好人卡了。
他这个迷茫的表情过于明显，当然逃不过钟情的眼睛，她忍不住发出了声不太明显的轻笑。“恶霸队员啊孙哥。”
“你这个队内一霸没什么资格这么说吧。”李轩接了句话。
她立马摆出了一副乖巧无辜的嘴脸，“说什么呢队长，我最近坑的可都是队外的。”
对战表下一轮也就是个小盖在她的霍霍目标里，但前辈压迫一下晚辈，怎么也谈不上是队霸的地步。
应该叫指导作战比较合适。
钟情毫无负疚感地晃回训练室开始制订针对B组的计划，王杰希看了她画的示意图一眼，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头号受害者的标记。
“这么殴打你们队下赛季的驱魔师没问题吗？”他问这话的时候把手里的另一个杯子朝着她的方向推了推。
“你觉得虚空的几个输出同时在场上，除了治疗之外谁是最容易被尝试作为突破口的？”
钟情看了眼杯子里的茶，有那么片刻开始思考王杰希是不是在走江波涛路线，但看他正经在讨论战术的样子，好像只是单纯自己在养生顺便给组长上贡。“提前让他学学怎么应对。”
“当你们队里的新队员还挺不容易的。”
但王杰希又得承认她说的没错。
虚空第八赛季的团队赛，钟情已经靠着自己直接撞破新秀墙的行动验证了，要针对她的反而容易被拖进套路里面去，拿下了最佳搭档的虚空双鬼也是铁板一块，下赛季恐怕合作得会更加默契。
针对治疗是一条路，另一条恐怕就是赌一赌这个新出道的小孩，虽然有战术头脑，却还没有足够的实力。
集训营的决赛，两边的队伍都绝对是在场随机出的八支队伍的顶配，在这样的场合下，无论是击败了他作为一次经验教训，还是让他找到了突破口在比赛之中不破不立，都是绝对值回少抢的野图那点价码的。
钟情显然打的是这个算盘。
“这一组还得想办法分化一下战法和剑客，”王杰希从讨论虚空那个新人的待遇到底是不是稍微惨了点，又转回了对她战术的布置探讨上，“还有召唤师，没记错的话虚空打蓝雨的有一场里就是以召唤师作为突破口的。”
钟情摇了摇头，“召唤师和驱魔师的搭配，小盖上次已经测试过特殊用法了，让这两个人很有可能结成守望相助的阵仗，如果能直接一波带走还好，带不走的话这个组合还挺难缠的。”
到时候就是机会主义者切入，或者是孙翔以一叶之秋莽过来的机会了。
她并不想冒这个风险。
方士谦朝着那边靠一起在同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的两个人看过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的视线从看起来身高差有点和谐的背影开始移动，最后停留在那两个还在冒热气的杯子上。
虽然是没什么特殊花纹的套杯，但是——
把别人的杯子直接光明正大地换了是不是有点太心机了。
王杰希你崩人设了吧。
方士谦内心吐槽欲发作，给王杰希扣了无数个帽子，但他想了下昨天那个和联盟脸T第一人一个长相的青年干的好事，又觉得老王挺不容易的，既要在情敌的步步紧逼下找准自己的节奏，又不能直接翻车。
毕竟现在还是集训时间，到时候组长和组长之间达成协议交换副组长，会同意的可能还真不少。
“前辈你这个表情真的很猥琐。”卢瀚文刚结束了一把训练软件上的测试，侧过头就看到组里的临时指导盯着那边的组长副组长，表情怪异得很。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他家隔壁那个看电视剧磕cp上头的姐姐。
“小孩子懂什么。”方士谦伸手让他把头转回屏幕，“赶紧把你今天的训练量做完，别说下一场对上黄少天你就双手离开键盘。”
“瞎说，我连队长都敢照打不误。”卢瀚文昂着小脑袋绝不认输。“上次没打到不是我的错，是狂剑姐姐动手太快了。”
刚准备过来再约一次交流赛的喻文州觉得自己可能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宣言。
卢瀚文没发觉门口多了个人，他继续振振有词，“没成功打到队长，我会努力双倍往黄少那儿找补的，所以下一场的主攻手还是我对不对？”
喻文州眉头一跳。
黄少天说的对，他们队里这个新出道的可能真的不能要了。
该说是在钟情这种看起来冷静实际上格外嚣张的气场引导下，带出来的毛病吗？
他忍不住沉思了一下，觉得这可能不是个好消息，应该庆幸这次集训已经只剩下不到两周的时间了，到时候在新赛季开始之前还来得及把人扭回来。
想到这里，他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训练室的门。
卢瀚文转头一看，立马安静如鸡。
背后说要对队长副队长动手被抓了包，那可真是有够尴尬的。
“你刚才的底气呢？”方士谦又不怕喻文州，还挺有闲情逸致地又调侃了卢瀚文一句，眼看着他就差没把自己埋到地底下去，伸手把人拽了拽。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卢瀚文深刻贯彻执行黄少天必要时候可以认怂的心态。
“好了你别逗他了。”钟情站起身朝着喻文州走了过去，“喻队有事？”
下一轮E组对上C组决出三四名，对面是战法加拳法家的近战组合加一个远程干扰的弹药专家，会选择剑客狂剑的近战加一个魔道学者的队伍作为交流赛的对象并不奇怪。
不过——
“交流赛没什么问题，可是E组和B组的配置差别很大，喻队觉得这个交流赛对G组的有利之处在哪里呢？”
她话说的是没错，就是这个语气里敲竹杠的意思还挺强的。
王杰希觉得她就差没把“我就是在敲诈”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但问题是，这又不像是微草一群人找君莫笑去切磋可以拿稀有材料抵债。
但显然钟情是有成算的，她又补了句，“要不喻队也帮忙来策划一下战术，就当是补差好了。”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吃亏。”喻文州只卡壳了片刻，对钟情的脑回路有准备，现在遇上这么个古怪的交换条件，好像也并不至于觉得出乎意料。“王队怎么说？”
王杰希能怎么说。
他是副组长不是组长，组长都已经完成了谜之操作，重新定义了“补差”这个词的定义，又把喻文州拖下了水，他也就只能表示一下欢迎了。“我没什么意见。”
“那合作愉快。”钟情朝着喻文州伸出了手，“反正各个训练室都挺空的，干脆两组合并训练好了。”
“合作愉快。”喻文州也伸出了手。
刚和孙翔商量了一下，做出了“虽然周末要打，但是交流赛可以先预演”一下的决定的黄少天，上到这一层来就看到自己的队长握着自己喜欢的姑娘的手。
不是他蹭buff的那种握了就跑的形式，而是格外正式的手心贴手心，手指叠手指的交握。
在喻文州脸上挂着的还是那种半是纵容半是拿对面没什么办法的微笑，公式化之外还多了点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
黄少天觉得自己可能上楼的方式不太对。
不然为什么他会突然间感觉到被术士鬼影缠身打断动作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孙和鱼鱼啊，虽然是正儿八经的交流，但是就是突然背刺起搭档来了，啧啧。
这周末我一定结束夏休期！！！！！
（对了，那什么，虽然今天更新之后，app端的评论区也可以点赞了，但是能不能还是正常留评论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