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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荡的车队在官道上前行,阳光照下,宛若一条蜿蜒的巨龙。飞扬的旗帜是张扬的龙角,腾然凌空,威风赫赫。

    西北一战,梁国的版图前无古人的扩张到整个西域地带,崇安女帝的名号也必将传遍海内。

    四海臣服,天下归心,如今安平终于坐稳了这个位置,也终于体味到了至高无上的孤寂。

    刘绪领着人马在前方引路,焦清奕和秦樽一左一右护卫在安平的车驾旁,一路行来,始终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始终是不紧不慢的速度,仿佛在等着什么人赶上队伍一般。

    因为之前大雪,特地选了与青海相接的这条路,不想如今到了一处大山前,竟发现前段时间的大雪已将山上不少树木压断,混着山石滚落到路面,直接堵住了道路。

    刘绪调转马头去向安平禀报,必须要旧地休整,等清理了道路才能过去了。

    安平揭帘朝外看去,问圆喜道:“到哪儿了?”

    “回禀陛下,到无锋山了,过了这里就快了,只要再过几郡便……诶?陛下您去哪儿啊?”正在滔滔不绝的圆喜忽然间安平掀帘下车,顿时大为惊诧,连忙跳下车跟了过去。

    “朕去山上看看。”

    “哈?”圆喜一愣,连忙转头朝身后使眼色,焦清奕和秦樽已经率人跟上来了。

    安平也不理他们,自己提着衣摆朝山上走。

    本来说好了要跟齐逊之一起来的,现在她却先到了。

    大概是许久不曾有人攀登过,山道极其狭窄,都被杂草盘踞了。加上还在早晨,露水尚未退去,安平的衣摆都被沾湿了。她也不在意,继续朝上爬着,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当。

    圆喜体力不行,跟在后面没一会儿就开始喘气,最后干脆朝秦焦二人摆了摆手:“交、交给你们了,我不行了……”说完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草丛上,自觉地给后面的禁卫军让道。

    越往上,山道越陡,安平仿佛透过这险峻的高山看到了它千百年来的历史。高立世间,是否也曾觉得万分孤寂?不过山间青葱,清泉碎石,倒也不乏相伴者吧?

    本是打算爬到山顶的,可是安平觉得身子有些不舒适,便没有再继续攀登,停在山腰处朝下方望去。右边视线处,青海高远的雪山在极远处露出银白而高贵的头颅。视线移到左边,士兵们正在清理道路,往前可以看见湛蓝的天幕下远远屹立着的城楼,其下当有往来的旅人穿梭不止,为家中等候的人抚平那丝牵挂。

    环顾四周,这里如今都是她的天下了,可是那个人不在身边,始终觉得少了些什么。

    若没有他,再大的天下也不完整。

    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极小心地在接近她。

    “陛下……”

    安平一怔,欣喜地转身,笑容又化为落寞:“是庆之啊……”

    刘绪注意到她的神色,心中也有些难受,行了一礼道:“道路清理的差不多了,可以启程了。”

    安平点了一下头,又转头看向来路。她期待着会有一人掣马扬鞭,踏着一路烟尘奔来,可是看了半天,始终没有。

    “走吧……”

    到了山下,已经恢复力气的圆喜连忙迎了上来,谁知刚要去扶安平,她的身子却猛地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陛下!”他一边扶着她朝马车走一边嘀咕:“定然是您最近吃得少的缘故,看看您都瘦了许多呢!”

    安平忍着胸口的沉闷摆了一下手,示意他别再絮絮叨叨,登上了马车。那边刘绪见状,已经招来了随行的御医为其诊视。

    一时间只好又停了下来,众人都守在车外等候着。车里倒是很安静,几乎没有响动。没一会儿,御医揭开帘子躬身出来了,刘绪本想问一下情形,却听安平在车内道:“赶路吧。”只好作罢。

    ……

    回到京城时,一行人受到了全城百姓的围堵,场面壮观无比。可是面对这么隆重的场面,所有人仍然心情沉重,连笑都带着一丝勉强。

    刘绪跨马当先,如朝阳般明朗的相貌仿佛也被性格侵染了,多了些内敛和沉稳,倒越发引得城中女子芳心大动。

    他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视过去,忽然看到街边的一间茶楼二层窗口大开,边上站着一名女子,水青色的襦裙,淡施粉黛,绾着柳云髻,鬓边斜插着一支玉簪,正朝自己这边观望着。

    他吃惊得说不话来,若不是看到她的相貌,他简直无法把她跟当初那个一身利落,手执软鞭的郡主联系到一起。

    接触到他的目光,昭宁轻轻笑了一下,冲他点了一下头。刘绪更是惊讶,忙不迭地收回目光,脸颊有些燥热。

    她竟然是会笑的……

    心中小小的异动很快便消散无踪,因为已过了大街,进入宫城范围了,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沿着平直的大街往前行至宫门口,早有满城文武恭候在此。马车停下,圆喜朝车内禀报了一声,本以为安平会露面,谁知等了半天也没动静。

    圆喜下了车,走到跟前朝首辅周贤达拱了拱手:“陛下有旨,请首辅大人带领诸位大人先回吧,陛下身体不适,想要好生休息。”

    周贤达回礼应下,他身后的齐简忽然快步上前问他道:“敢问公公,为何不见逊之人啊?”

    刚才队伍刚到他便在找齐逊之,奈何一圈一圈找过去,却始终没有他的影子。难道是因为腿脚不便而与陛下同车了?

    圆喜闻言顿时面露为难,眼神闪烁了几下,讪笑道:“齐大学士先别急,陛下交代过,她稍后会亲自与您详叙的。”

    “啊?”

    齐简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一向最为木讷的刘珂抢先猜想道:“莫非是与你谈婚事?”他朝正翻身下马的刘绪看了看,摇头叹道:“我看我家那可怜孩子脸色不太好,兴许是你家宝贝儿子与陛下成了。”

    周贤达转身笑道:“倒还真有那个可能。”

    齐简舒了口气,心里却总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圆喜公公刚才的神情不太对啊……

    安平入宫后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立即去拜见了祖母和父母,自然免不了要与三位长辈详细说说边疆情形。每当说到惊险处,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便捻着不离手的佛珠一个劲的叨叨“佛主保佑”,东德陛下也是一副担忧之色。

    太皇太后许久不曾享受到天伦之乐了,便提议说在一起用晚膳。趁着准备时间,东德陛下与安平谈到了正题:“母后先前写的信你看到了吧?”

    “什么信?”安平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自然是有关你跟齐逊之的那封信啊!”东德陛下点头感慨:“这孩子还是不错的,我与你父皇都没想到他对你这般痴情,既然如今战事了了,你们也该把婚事办了吧?”

    太皇太后在旁插话道:“齐逊之?可是齐大学士家的长子?哀家怎么记得他有腿疾啊。”

    “他现在能站起来了。”

    安平忽然接了一句,几人都愣了一下。同时转头去看她,却见她脸色微微发白,神情怔忪,只是盯着旁边的柱子,不知在想什么。

    之前她一直都好好的说着别的,似乎真的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可是现在又被提及,终究还是无法避免。

    崇德陛下皱了皱眉,疑惑道:“安平,怎么了?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安平轻轻点了一下头,仍旧盯着那根柱子:“他……失踪了。”

    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也许这个解释是最好的。她始终相信他还活着,起码她的心里还有这丝希望,他一定不会就这么离开。

    三位长辈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彼此大眼看小眼,脸色都有些愕然。

    崇德陛下最先回过神来,叹息道:“原先就亏欠齐家许多,如今连他也……这可如何是好。”

    安平垂头不语。

    恰好太后身边的公公领着宫人进来送膳,这才打破了沉寂。太皇太后涩然地笑了笑,像是要将气氛拉回到原先的和乐一般:“来来来,先用膳再说吧。”

    谁知刚拿起筷子,安平忽然捂着嘴俯身干呕起来,惊得在场的人都差点跳起来。崇德陛下忙要叫人去请太医,东德陛下和太皇太后互看一眼,却是有了几分了然。

    安平直起身子摆了一下手:“无妨,父皇不必担心。”三人这才发现她脸色有些发黄,下巴都尖了许多,想必最近食欲不振。

    东德陛下摆手示意宫人们全都退出去,板着脸问她:“你是不是有了?”

    崇德陛下惊讶地看着妻子。有什么?谁知一转头,却见安平平静地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又开始念“阿弥陀佛”,脸色竟比安平还要惨淡。她的孙女,帝国的皇帝呀,竟然未婚先孕。这这这……

    皇室列宗啊,哀家愧对于你们啊……>_<

    相比较而言,出身女尊国度的东德陛下就平静多了:“是谁的?”

    安平看着她干笑了一下:“便是母后您极力举荐的那人啊。”

    那日的芜子汤本已经熬好送到她面前,可是最终,她还是倒了……